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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学用筷子,往往把劲使在筷子上,等注意力和劲头转移到食物上,就用顺了。用剑也一样。对方的心肝胃肾就是菜,他是个调皮孩子不让你夹,你不能发怒,逗着夹,闪着夹,轻轻松松,当是游戏,夹到了,人就倒下了。
俩人都有剑,那就是筷子打架。怎么办?
磕来打去,等对方筷子掉时再夹菜,俗了。想先点伤对方的手——错。高手浑身都是煮鸡蛋,圆转变化极快,他不来抢菜,你想夹到他都不容易。打起来更不会给留出这么大余地。
那怎么办?
筷子使得好,要不格不挡,精细着自己,看准一个机会,见缝儿插针似地叨过去,一下钉到鸡蛋的重心,就没跑了。
讲完时,萧今拾月笑得很开心,说这听着像笑话,其实是比剑真诀。
郭书荣华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高手和高手还不一样。
常思豪看得清楚,刚才萧今拾月趁郭书荣华闪目之机冲步出手,而郭书荣华侧着膀子拼着挨这一剑的同时,右手拳出,在萧今拾月的膀根与胸腋之间捣了一下。
他的做法等于是用左手使筷,当幌子,把人注意力吸引过去,看机会“啪”一伸右手,连盘子都端过来了。——兄弟,你还夹呢?
所幸的是,萧今拾月这盘菜不是那么好端,充其量这一击是在盘子边缘敲了一下,即便如此,也足以翻江倒海了。
现在,施施然持剑而立的这位郭督公脸上,并没有什么胜利的表情,银衣破口处隐约可见的半痕雪脯上,有一滴鲜血正亮亮嫩嫩地往下滑着,衣内流溢出的温香在甲板上弥漫开来,松爽、恬淡,却压倒了一切腥气,令人有了沐风走在花间春陌的错觉。
“荣华粗鄙,萧兄见笑。”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微微地颌首,声音轻如此刻的目光。
萧今拾月笑道:“我的笑可不是嘲笑。你脑子比我好,终归还是你赢了。”
郭书荣华:“是啊,我是赢家。你和我比剑,我却和你比武……我怎能不赢?我一直都是个无聊的赢家。一直都是的……”他的声线渐变柔微,仿佛氤氲之气虚笼着衰草,呈现出一种荒芜。
“快别这么说,”萧今拾月笑抿着嘴角的血,缓缓站起身,四顾着周围,道:“你的剑干净,手也的确干净,然而身份所限,这也怪不得你。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承情了。”
这些话依然很怪,但在常思豪听来已属正常,而且之前不懂的,现今也有点懂了。
剑法纯净,比剑就是比剑,而比武则是一场综合素质的较量。比剑和比武,在常人看来似乎没有差别,而对这些人来说,有,而且很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萧今拾月的作为总是以武犯禁,必然要受国法制裁。
而郭书荣华提出比剑,也不是真的要比剑,他只是在办公罢了。比剑的人,剑和手都可以干净,办公的人,身心却背负着太多……
如果酒是权力,那么杯就是牢笼。圈禁着别人的同时,也在圈禁着自己——这就是权力的人生。
“谁知我心?”
在这样一个位置,会有同事,却不会有同志,会有朋党,却不会有朋友。
知心可以为友,当知心人出现,却又只能和他“办公”,此心更有谁知?
毁誉不在心头挂,豁达自然人潇洒……经历着这些的你,居然还能笑着唱出这些话,内心里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自持啊!
一直以来,也许自己都错了。苍水澜转身即去的潇洒原来竟非真的潇洒。而这世上,每日面对夹缝的,也远非只有自己一人。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怎地,竟然在抖了。
这时候,有一只小而温暖的手按在了他的右肩上,那种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力度,令他肩头一松,呼吸为之宽解,抖动也随之平息下来。侧头回看——身后一对柳叶眼正笑意盈盈——这才想到:从燕舒眉抢去救护燕临渊时,绝响就闪人不见,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潜到这艘旗舰之上了。
肩松则气沉。曾几何时,自己也这样引导过他,可是,那竟然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见秦绝响的食指竖在唇边一笑,朝左边挤了个眼,程连安含着笑容和他对过眼神,也冲自己微躬了躬身——这不禁令常思豪暗暗奇怪:“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个小家伙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这时右肩头上有了笔划:“大哥,听我信号,咱们一起……”刚写到这,头顶风声忽起,曾仕权飞身从船楼顶上掠过,胡风、何夕大袖飞扬,如展翼巨鸟般随后追下。
曾仕权的落点几乎就在郭书荣华身后,张嘴正要提醒一声“督公”,就见郭书荣华头也没回,往后一扬手已然抓住自己衣领,往前一带,身子顺势摇起来左手剑出,点向空中二人。
胡风、何夕骤觉青光一道冲天而起,都知厉害,由于师兄弟间日常对练喂招惯了,瞬间心念合一,各自出腿,脚掌相抵,“砰”地一声,空中两分,斜斜落在甲板之上,就地一滚翻身站起,与萧、燕、姬三人形成对郭书荣华的扇面合围。
郭书荣华放开了曾仕权,笑看胡风道:“这大半年来,偃峰兄的武功似乎又有精进。”
胡风拢袖道:“败军不堪言勇。在督公面前,这些微毫之进,何足道哉。”
郭书荣华道:“你们师兄弟隐居洞庭不问世事,如今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替游老报仇了。”
胡风道:“师恩深重,我等豁出破头,正要撞撞督公这尊金钟。”
郭书荣华喟然点头:“几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快意恩仇,不计后果,确是侠者风范。”
何夕【创建和谐家园】话来:“督公只怕错了。”郭书荣华:“哦?”何夕:“虽然自负东厂天下,可你背后并没有‘千万人’,你只是孤零零的一个!”
“呵呵呵。”
郭书荣华仰望秋空明月,笑声朗似云开。
他喃喃生慨地说道:“这些年来朝臣上本,无不诤诤骂谏,民众开口闭口,便是皇上昏庸,却从没有想过,肯于容忍这些的人,其实已经开明到了极点。元鞑主政,天下左衽而民众忍耻默然,大明建国,开明言路却致积怨盈渊。无智识者偏爱参政议政,受奴役之时,反倒心甘情愿、摇尾乞怜。这天下乃众生之天下,何尝只属于人类,可是竟有人将它推属于东厂,我等真是愧不敢当。”
说到这儿,眼中又盈盈含笑,朝何夕望来:“大明建国多年,虽然百弊积存、此消彼长,那也是历朝历代所共有,非由大明启端。国家需要维持,朝廷需要清肃,各界需要监管,东厂既然天赋其责,自然责无旁贷,世上有多少百姓希望看到战争、发生内乱?相信他们还是站在国家这一边。荣华此来,代表的是无上皇权、国家利益、百姓心愿,先生说我背后无人,那么试问你的背后,又有多少呢?”
甲板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楚原、胡风、何夕这三人与江晚不同,他们之所以跟随游老隐居,其原因就在于对国事政务毫无兴趣,对燕老所做所为也无法完全理解赞成,这次来帮姬野平,也只是为师报仇心切,并没有想过什么起义造反,至于东厂监摄天下,确为皇权所赋,说来冠冕堂皇,那也无可如何,因此三人听了虽不认同,一时却也佶屈难辩。
就在这时,忽听晚风中传来悠扬歌声。
夜暮星沉,早已过了归舟时刻,由于此地的战况,过往商船甚至从昨晚开始就已停航,渔家更是早该避得远远才是,竟还有人敢高唱渔歌?
细听时,那歌中正唱道:“谁说鱼儿乐哟,江中有波折。虾蟹食我子哟,鱼鹰把我捉。避开金钩钓哟,当头有网罗,实苦真实苦哎,奈何复奈何?”
歌中况味隐约,令人疑惑,众人循声移目,只见在上游船岛剩余的零散船只间,有一条竹排正推冰破雾般穿过,向这边撑来。
军卒们忙将火把举高,照亮江面。
只见竹排前部站立之人白衫飘猎,正是方枕诺,足下横着江晚的尸体,筏子后面坐定一人,头戴宽沿去顶的马连波草笠,袖管、裤脚高高挽起,膝侧放着一个篾编鱼篓,手中长篙碧青翠绿,颤颤巍巍斜担腹前。
这人从修罗场中穿来,歌声竟无丝毫虚颤,显然大非寻常。
姬野平听着歌声,望着那渔夫,两眼圆圆大瞪,神情有些恍惚。
竹排快速切近,军卒下望之际见底下有方枕诺在上面,既不好射杀,又不好阻拦,犹豫待命的功夫,就见那渔夫欠身把江晚的尸体掮在肩上,同时一拢方枕诺的腰,长篙点处腾空而起,登上旗舰。
姬野平驼了颈子探着眼,往草笠下看这渔夫面目,见他形容黑瘦,长方脸,短须末端打着卷,仿佛一堆生锈的鱼钩七扭八歪钉在了下巴上,先有三分迟愣,跟着道:“……是你吗?”
那渔夫松开方枕诺,将江晚的尸身放平。直起身来答了声:“是我。”
姬野平嘴唇抿动,两眼发直。
是他,是他!长孙大哥……他黑了,也瘦了!可是他还是他,他还是他!
“大哥!”一声轻唤后,他嗓子里发出咕咙咕咙的吞咽声,哽咽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自由的日子,可是一定不会忘了肩上的责任、不会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望着他眼中闪起的晶莹,长孙笑迟微低了头,表情有些苦涩,向燕临渊一躬:“燕叔。”
燕临渊喃喃道:“小哀,你还是来了。”
姬野平揉了一把鼻子:“您都出山了,他能不来吗?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燕临渊看出长孙笑迟神色有些不对,没有搭这下茬。这趟从海南出来,自己为见些老友而在沿海一带留连,当听到聚豪阁有设五方会谈的传闻,立刻想到这是一个阴谋,但当时想到的竟不是立刻去通知,相反,却有些莫名的犹豫。此刻看着长孙笑迟的神情,几乎就等于看到了当时的自己。
江湖、兄弟、豪情、事业……这些离自己已经太远太远。在犹豫中就近赶到太湖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可是看着聚豪阁浑身血污的兄弟手连手绑在一起踽踽而行的情景,自己想也没想,居然一头就冲了出去。
这种冲动,原本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也许不是冷去的血在转暖,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不忍相看。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远别江湖,此心何系?夕夕啊,难道你只是我的一个借口,难道因为舍不得,才有了远离;难道正因为放不下,才有了逃避?
小哀啊,你也是这样吗?
长孙笑迟扫了眼萧今拾月和燕舒眉,与楚原、胡风、何夕碰过眼神,目光在冯泉晓、云边清和风鸿野等人的尸体上扫过,在倒地【创建和谐家园】的陆荒桥身上略作停留,顺势斜出去望了一眼“讨逆义侠舰”上的众人,转回来看了看郭书荣华和曾仕权,目光扬起,又望了望常思豪和他身边的秦、程二人,随即目光收转,又落回在郭书荣华的脸上。
这一趟目光走的说慢不慢,说快不快,却令战场氛围为之一变,每个人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像要有大事发生。
就见他低头向前缓缓迈出两步,屈膝躬下身去手按甲板,跪倒伏低:“罪民长孙笑迟,特来督公台前请首。”
第五章 腹剑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
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是姬野平。长孙大哥既然能来,自然是得到君山出事的消息后也想要为对抗东厂出一份力,深得无忧堂真传、这些年纵横江南人称无敌的他,今时今刻现身于此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向对方屈膝下跪,自首请降?
“大哥!”他嘶声喊道:“你疯了么!”
这声音激风荡水,令人有一种后脑被敲击的震感。长孙笑迟跪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作理会,径向郭书荣华道:“聚豪阁能有今天,是我一手策划经营,追随加入者也都是受了我的鼓惑煽动,所有罪责,应由我一力承担。燕大叔离阁多年,并不知我等逆兵造反之事,楚原等几位师兄弟长年隐居,也不知情,还望督公对他们网开一面,至于姬野平和其它兄弟——”
“大哥!”姬野平甩着膀子厉声道:“我们哪还有兄弟!你知不知道,游老死了!燕老死了!龙爷死了!朱哥、江哥也死了!沈绿早死在京师,其它兄弟的尸体就躺在这里,躺在那些船上!他们的身子还没硬呢,血还没凉呢!这是谁干的?是东厂,是郭书荣华!你想替我们顶罪,谁来替他们偿血!”
“什么——”燕临渊失惊道:“我爹和老龙他们也……”一口冷气抽进气嗓,忍不住又咳嗽起来,燕舒眉忙过去扶住。
长孙笑迟也明显震了一下,随即背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像一桶碑。姬野平瞧不见他的表情,却像是瞧得见他的心,一对龙眼中止不住热泪滚滚:“大哥,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没有必要了……今天就是今天,难得你来了,众兄弟的英魂不远,这最后一道,咱们热热闹闹地走吧!”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小山上人大袖飘展,落在右舷。他扫了一眼脚边抽搐的陆荒桥,微叹了口气,向前合十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老衲一言。”
姬野平横枪怒道:“秃驴,你又出来放什么冷屁!”燕临渊忙按住他小臂,姬野平急道:“燕叔,你不知道,在君山的时候,这秃驴和那杂毛——”燕临渊道:“住口,人家一句话还没说完,你怎可如此造次?陆老剑客糊涂是上了年纪,小山上人虽常和他走在一起,未见得会像他那样不明是非。”
仿佛被口痰啐中似地,小山上人紧紧地闭了下眼,又复缓缓睁开,向燕临渊略点头致了意,说道:“燕大剑,老衲听聚豪阁有一口号,说是‘聚豪一啸出江南,惩贪除恶分良田’,请问可有记错?”
燕临渊道:“上人记的不错。这也是聚豪阁一贯的宗旨。”
小山上人道:“分良田之说,想来是源于各地达官显贵借投献为名大肆圈地而引起的不满了。”
燕临渊道:“正是。”
小山上人道:“其实少林的庙产,也曾被一些人借势侵占,近年来更是愈演愈烈,去岁老衲之所以会有赴京之行,这也是原因之一。”
常思豪心想:“之前他说上京是收了郑盟主的信,敢情别有隐衷——只怕这事还更重要些。是了,少林派倒驴不倒架,他又是郑盟主的前辈,若非自己有事要办,怎能一封信就被请去?那也太没面子了。他这明是要办自己的事,却借郑盟主的信作引由,这样倒显得迁就后辈、给了郑盟主好大的面子了。”虽然鄙夷他这份狡滑,心里却知道这多半是实话,然而在这样一个当口,他说这些话的用意,倒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只见小山上人道:“老衲在京多方接触,和百剑盟郑盟主也有过一晤,谈话中曾提到此事,郑盟主深表忧虑,并且提出过一些关于清查土地、重新分配的设想和方案与老衲探讨,老衲以为,他的方案相对而言比较温和,对百姓的伤害也小。其实这惩贪除恶,不单是聚豪阁的诉求,也是国家的诉求、百姓的诉求。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大道总能归一。”
他向郭书荣华那边扫去一眼:“督公,各位,朝廷派兵南下平乱,为的是国家稳定、社稷安康、人民能够安居乐业。聚豪阁的宗旨,掰开揉碎来看,何尝不如是?”
说着又把脸转朝向姬、燕二人这边:“世宗后期也曾想振堕起衰,然而年迈疴沉,力不从心,去年皇上初登大宝,正要有所作为,不料所倚仗的两位重臣却被奸党构陷围攻,接连被迫致仕。时世维艰,良才难觅,总要稳一稳局面。而今他捭除万难,力排众议,毅然下旨开海,可见朝廷政令通和,也能够照见民间疾苦,相应地做出处理和回应。相信清理投献、官场整风等事也能够渐次推行,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作为大明子民,我等也该体会理解国家的难处。”见姬野平张口,他忙伸手虚按,示意请他听自己把话说完。
“在老衲看来,大家各有立场,目的却又惊人地一致,只因走在不同的路上,导致分歧丛生,冲突遂起。眼看众多仁人志士为此流血牺牲,令人着实痛心。老衲以为,勾连外族造反等事未能确查,尚不好做为定罪结论,而今长孙阁主目力高远,止马迷津,肯于低下头来负荆认罪,实为双方互谅互解、达成共识开了一个好头。死者已矣,一切还要往前看,大家何妨就此放下暴力和成见,拿出一些理性,也给彼此一个认识沟通的机会?”
最后这几句话聚豪阁人听着固不顺耳,就连东厂这边的曾仕权也微微翻起了眼睛。心里清楚:曹老大和吕凉的失手给厂里带来了沉重打击,甚至督公也小受微伤,但东厂总算一直掌握着主动,所以并没有把以小山上人为首的这些武林人士推往台前,长孙笑迟的出现给局面带来了变数,这个时候小山出头自然该向着朝廷这边,动手前说两句场面话给自己脸上贴金倒无所谓,但要说什么聚豪阁勾连外族造反的事未能确查,可就有点微妙了——这明显是带着隐性的威胁。他和陆荒桥在君山亲见过丹增赤烈和燕凌云,于五方会谈的事知悉颇多,如果站出来点破内情,那么东厂无疑要落个钓鱼执法之嫌,聚豪阁本来的确要反,多此一事后,却会由“造反”变成“被造反”,转化为遭受同情的一方。传出去朝野震动,势必有伤厂里的体面。
一想到事态可能会朝这个方向恶化,他心里不禁微微地发虚:此前安插干事入少林的事,督公交给了自己。像往常一样,此事不用细加吩咐,理当在这趟大事完成之后再细遴细选,稳缓妥办,但自己一来补过心切,想要追求效率,二来身边有些人,见识了自己在君山败输的丑态,使着实实碍眼,因此把他们的头一剃,急急安排了过去。现在想来,这事办的确是有些突兀,可能让小山上人很不舒服,别看这老东西本事不大,派头可是不小,总摆出个武林泰斗的造型,把自个儿当盘大菜。自己本已是带罪之身,如果确是此举引起了他的反感,在这会儿爆发出来影响了局面,事后督公查问,那可大事不妙。
只见小山上人说完这话后,没瞧督公和姬野平的反应,反倒往船楼上望去,说道:“此时此地,当以侯爷的爵位最高,也最接近皇上。侯爷历经大同兵战,为国事又在万寿山顶不惜与内阁重臣【创建和谐家园】争锋,一片爱国之心天人可鉴,由于侯爷在底层多有走动,交际广泛,也颇了各界实情,对于剑家的政治主张更是了熟于胸,不知对老僧刚才的说法,侯爷是否认同?”
常思豪闻言怔住,感觉局面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首先,小山上人的话等于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因为五方会谈子虚乌有这件事,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抓住这一点,或许可以逼迫郭书荣华做出一定的妥协和让步。但这个前提,似乎还在于该如何利用好自己的身份——小山上人最后特意问自己的意见,又在话里提到爵位二字,用意不可谓不深。
聚豪阁脱胎于白莲教,而白莲教被剿的仇是世宗嘉靖时结下的,如今改地换天,他加意强调这些,用意也很明显。聚豪阁人口口声声为民【创建和谐家园】,如果记着这个仇不放,就等于是拿人民当幌子泄私怨。那不是聚豪人的胸襟,所以面对这话,他们宁肯闭口不言,也不会积极置辩。东厂方面对以五方会谈设计的事也有顾虑,所以小山上人这一番话等于是拿住了两家,他的目的,多半真是为了促成和谈。
但是,和陆荒桥一样,小山上人做的很多事明显是配合着东厂,即使不受操控,至少也有着利益的牵缠。从以往经验来看,他作出的这个突然举动,也许正是出于东厂的设计,其中更可能包含着某种陷阱。现在自己受伤未愈,小晴也可能在东厂的手里,出于种种考虑,行动选择不可不慎。
而且话说回来,如果他是真心地想阻止双方,那就应该早在双方动手之前就站出来说话,而不是等到现在。秦家先出了事,然后是百剑盟,现在是聚豪阁,而少林武当两派没落多年,也许他们一直以来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当江湖三大势力都遭受到重创的时候,再站出来,以能事者、主事者的姿态,做江湖与官场的平衡者、挽救武林的大功臣,进而重兴武当,再塑少林,复执天下之牛耳。
白塔寺内、东厂宴上和桃园密会的情景如在眼前,虽然对出家人有些不敬,但从这大和尚左右逢源的行为来看,自己这么想实在不能算是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