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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剑》-第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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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绝响笑道:“伯伯谬赞了,小侄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还不是江湖同道们给面子嘛。”

        荆问种道:“秦老爷子痛逝,我等无不伤感。此事虽与索南嘉措上师有莫大关联,但当时也是形势所相,乃成一战。我盟与上师渊源颇深,知道他素怀慈悲,一心只在宏传佛法,度化众生。不管是对【创建和谐家园】、鞑靼还是汉地百姓,都视如同一。希望贤侄还当摒弃前嫌,与上师和平共处才好。”

        秦绝响哈哈大笑:“这是哪里话?可见外了。所谓不打不相识,我爷爷与上师一战之后,对他颇有敬意,而且若非上师一掌击碎落石,只怕我爷爷早丧命于云冈石窟之中了。所以小侄非但不恨上师,相反一直想与上师见面,好好盘桓盘桓,领略一下宗喀巴【创建和谐家园】三绝学的风采。”

        索南嘉措道:“闻知秦老施主亡故,小僧一直深以为憾,今见秦少主胸襟豁达,果然有尊祖之风,不愧为秦门之后。秦少主若是不弃,小僧愿将我教的大手印神功传与施主,以表歉意。”

        郑盟主等人听了无不惊讶,黄教三绝学中,果道七轮心法曾作为换艺,百多年前由大慈法王传给老盟主韦天姿,早不神秘;时轮劲乃宗喀巴【创建和谐家园】据天正老人所传桩功研悟所得,与中原内家法脉同源,也不希奇;唯有大手印是藏密绝学,向未传至中土,今日索南嘉措竟肯教与秦绝响,可算是打破了宗喀巴系藏传武学最后一块秘镜,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秦绝响一笑:“如此就多谢上师了。不过秦家人也不能白受了这份厚礼,绝响愿将我爷爷手书秦家大宗汇掌的秘谱赠予上师,咱二人当做换艺,如何?”

        索南嘉措喜道:“能得秦老施主手本,那可是大慰小僧渴思。”

        一片欢声笑语中,秦绝响起身下座,依次给各人满酒。

        常思豪心想:“武功须得言传身教,光看秘谱毫无用处,绝响以书换艺,其实仍是白捡便宜,场面上却显得好看得多了。”眼见他和大家谈笑风声,心中却隐隐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第六章 索艺

        秦绝响给大家斟过了酒,回座举杯道:“郑伯伯,当年我爹爹在时,小侄也常听他说起你们大伙儿的交情,爹爹对各位大剑的武功才智,一直都是十分佩服。我爷爷也常对我说:跟百剑盟一比,咱家的武功就是乡下把式罢了。你将来长大了,一定得去京城见见世面,跟你郑伯伯、荆叔叔他们好好学学东西,如果有机会能入修剑堂,让徐老剑客指点一二,那就更是天大的福分。现在想来,这话就跟昨天在耳边说的一样。没想到物是人非,转眼间……说话的人都不在了。”他说着说着,神色一黯,落下泪来。

        郑盟主也自伤感,忙劝道:“贤侄何须如此?他们不在了,我还在,你荆叔叔、童爷爷、洛伯伯、江伯伯,大家都在。不管是事务上的问题还是武学上的疑惑,只要你提出来,大家自然都会尽力帮忙。”

        洛承渊插言道:“盟主说的甚是。我盟之中各种武学浩如烟海,可惜贤侄年幼,很多高深武功还练不成。既然上师有话,贤侄便随他好好学一学大手印,四年之后当有所成,那时节你也十七八岁,长大成人,功力也有了基础,自可来京试剑,以贤侄的武功才智,想必从试剑大会中脱颖而出应无问题。进了修剑堂,秦老爷子和你父亲、大伯在天之灵也必十分喜慰。”

        秦绝响闻言,抽噎为之一顿,随即竟哭出声来,片刻后强自压抑,以袖掩面泣道:“多谢洛伯伯。秦家交下的朋友虽多,仇人可也不少,这些人见如今秦家是我这么一个小孩子作主,无不心怀叵测,伺机报仇。前些时小侄便频频遇刺,每日里连觉都睡不安生……可惜我爹爹、爷爷、大伯尽没了,四姑又不知去向,我连家传的大宗汇掌也只学了个残碎不全,悔当初没听爷爷的话,把武功练好,到如今只能东躲【创建和谐家园】,一天换个睡觉的地方,想起来真是无颜面对秦家列祖列宗……”

        郑盟主等人心里清楚,武功一道最重言传身教,秦家武学脉络已出现断层,绝非勤学苦练能够挽回,几人相互间交换着眼神,有的感叹,有的皱眉。

        马明绍歉然道:“我家少主见到几位大剑如见至亲骨肉,想起惨事难免伤悲,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原谅。”又向秦绝响连使眼色,小声道:“少主且住悲声,免得让外人听闻多生猜想,道是几位大剑吝艺不教,惹得你失望伤心。”

        秦绝响一惊,道:“是是是,马大哥说的是。可不敢让人误会了。”连忙擦拭眼泪,又道:“我现在内功不深,正该潜心打好基础,洛伯伯说得是再对也没有了。啊呀,对了,上师,你的大手印功夫习练起来可有年龄和功力的限制?若是有的话,我怕也是学不成呢。”

        索南嘉措笑道:“小僧十岁在哲蚌寺坐床时,所修的便是大手印,历时十年成就。中原武功小僧不大清楚,我藏传武学却是修习得愈早愈好,也没有什么根基的要求。”

        “啊……”秦绝响大松了口气,“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好了。”马明绍也笑道:“是啊,武功虽逃不出四肢躯干的运动,习练起来却是大相径庭,看来藏地武学,果然有其独道之处。”

        他二人搭着腔儿给人话听,在座都是心明眼亮之人,谁又听不明白?郑盟主淡淡一笑:“贤侄,有一套‘两相依剑法’,是我第二位老师相忘生所创,贤侄若有兴趣,我便传了你,恩师他老人家并非我盟中人,我传你此剑也不算违反盟规。”

        秦绝响面露喜色,问道:“两相依剑法,这名字倒颇有趣,不过却没在江湖上听过,想必是伯伯所得秘传,那位相忘生前辈,更不知是哪门高隐?”

        郑盟主道:“我这位恩师姓林,讳寻花,本是天山养志塾第十二任总塾长林若斯的后人,却一生结庐于山野之间,以习剑逐蝶为乐,并未涉足江湖。恩师身具诗书画剑棋五绝,以诗词成就为最高,却是见景生情,吟过即忘;书法排于第二,又皆写于沙土,不存世间;山水花鸟今夜画就,明朝都作升灶引火,棋则黑白自执,但乐听落子之清音,常下满千盘而胜负不计。唯一传承下来的,便是教我这套‘两相依剑’。”

        常思豪心想:“照这么算法,武功敢情倒是末学。”

        只听郑盟主接着道:“相依者,分身心相依,人剑相依,万物相依三境,身心相依修的是形神俱合,人剑相依则是以有情动无情,令剑生灵性,顽石点头。若能练至极处,便可感应到万物间微妙的联系,明白生化衰亡的道理。恩师于三十年前更曾突破三相依,达到相忘之境,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天,却似看到了宇宙的终极,每每与我说起此事,都如孩子般地开心。我得授此剑法之后也曾勤加练习,至今亦只达到人剑相依的中境。贤侄大好年华,如朝阳旭日,只要专心致一,将来成就必能在我之上。”

        秦绝响讪笑道:“承蒙郑伯伯以此绝学相授,绝响不胜感激,在这先行谢过。”常思豪瞧他言不由衷,心知他定觉得这林寻花前辈是个糊涂蛋,即使学了这剑法也未必好好去练,正想岔开话题,却听秦绝响又道:“不过小侄现下基础不固,主要是内功不足,听爷爷说,郑伯伯盟中有几大内功心法甚是了得,其中尤以‘龙骨长短劲’、‘王十白青牛涌劲’最为著名,不知道小侄是否有此福缘,能蒙诸位叔伯择其根基简要,传授一二呢?”

        “秦绝响!”

        随着这声大喝,靠左梯口屏风后转出一人。众人抬头看去,那人怒目横眉,正是洛虎履。

        秦绝响笑道:“这不是洛世兄么?小弟正想你哩,自打上次相会,你我一见如故……”

        洛虎履按剑喝道:“少套交情!我盟上乘剑学只有通过大会试剑的人方得传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得了便宜还敢挑三捡四,又伸手要内功心法?”

        “放肆!”洛承渊喝道:“当着贵客的面竟然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洛虎履手指秦绝响:“叔父,谅他一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作为,你们非得强加维护,处处顺他而行?”话尤未了,一道白光射来,“啪”地一声,碎在额角。倒退两步回看,洛承渊正向自己怒目而视,桌上瓷杯已然不见。

        秦绝响忙搁杯下座,躬身道:“小弟以为百剑盟精研武学,风气开放,各种武功传旁人个一两手的也不打紧,没想到犯了忌讳。个中规矩,小弟实实不知,还望洛世兄原谅。”

        “你……”

        洛虎履眉毛挑起,可是知道叔父向自己掷杯,说明已经大为光火,只好强自忍抑,一时不敢再行造次。

        郑盟主淡然道:“自古艺不轻授,道不轻传,我盟中各种高深武功,也要视学子资质品德,择人而授,此既为重艺,也是对人负责。龙骨长短劲乃我盟修剑堂第二代十位大剑共创,当时他们之中年纪最轻者二十二岁,最长者四十七岁。这些前辈总结前人内功心法,历时二十五年时光,研明指出天下所有内功的核心,都来源于在丹田带动下的脊椎运动和气血流灌,可说是前所未有地揭开了内功原理的真正面纱。”

        常思豪听到此处精神一振,心道:“这不是和我近来体悟的一样么?”

        只听郑盟主续道:“天下内功大同小异,都各有其修行次第,多数内功都是在四肢的运动中或入静状态中去寻找脊椎和气血的感觉,使之由飘渺不定到招之即来,由不可控到随心所欲,并将之运用到格斗中去。可是很多人包括他们的老师,即便练成了内功,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多半走上弯路,演绎出种种仪式化的东西,甚至步入玄幻的窠臼,使得习练内功的效率随着传承越来越差,甚至产生了十年不出门之说。龙骨长短劲则不然,由于它紧扣核心,一切都抓住根本去练,使得习练者进境极为快速,练上三五个月,即可超过普通内功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效果。”

        秦绝响听到此处,嘴角挑动,眼中露出难以抑止的羡艳光芒。马明绍和陈胜一也都是练武之人,知道修行的艰苦和时光的宝贵,禁不住心跳加速。

        郑盟主道:“然而也正由于其进步太过快速,人体负荷极重,未成年者练习会导致发育停止,无法长高,以贤侄的年纪来说显然并不适合。至于王十白青牛涌劲,入门第一步即要燃天癸,消耗的也是先天发育的生机,女子十四,男子十六岁方可练习,否则与龙骨长短劲也是一样结果,这就更不必说了。其实我盟向以传承发展武学为己任,与江湖上别家门派间相互交流,有时也会将一些内功剑法破例外传或是拿来换艺,以咱们两家的交情,贤侄想学什么,提出来自当满足,但是有些【创建和谐家园】现在学来,对你来说有害无益,贤侄是明理之人,还望你能了解我这番心思。”

        秦绝响笑道:“伯伯哪里话来?各位叔伯都这么替小侄着想,小侄怎么会不明白呢?其实这事都怪小侄口无遮拦,不懂规矩,望各位叔伯还有洛世兄千万勿怪。”说着向众人团团拱手揖拜。常思豪也跟着打圆场,拉洛虎履到自己座位斟酒相劝。陈胜一问道:“盟主,关于三家联手之事,不知你与东厂可有联络?对方态度如何?”

        郑盟主缓缓一吁,眉目深沉地道:“郭书荣华近来与各处官员接触频密,而且今天他也受邀去了徐府,内部情形如何,尚未闻报,我也正为此事忧心。”

        忽然梯板处步音促响,有武士抢上:“禀盟主!大量官兵正向总坛包抄!”

      第七章 失势

        席上众人均是一惊。

        除了郑盟主、荆问种和秦绝响,其余几人都闻声而起。

        洛承渊快速问道:“是三大营的兵马?”

        武士面有迟疑:“不是!这枝兵马并无旗号,士卒多矮小,却极精悍,绝不像周边禁军。”

        第二名武士快步上楼:“禀盟主!官兵现已将总坛各出口要道封锁!诸剑正在布防!经查对方总人数过千,五成配备弩箭与火铳!”

        郑盟主道:“传我令,全体撤防进入室内!不可与之正面冲突!”两武士应声而下。

        陈胜一道:“官兵来得突然迅速,而且赶在这个时候,显然带有一网打尽的意图。明绍,待会儿突围,我和小豪在前你在后,一定要保护好少主!”常思豪称是,马明绍点头,又和秦绝响交换了一下眼神以作确定。

        郑盟主二目凝光:“这股官军来得蹊跷,京师禁卫军与周边大营都在我盟监察之下,断无围至总坛方才得报的道理。老荆,咱们出去看看。”

        刚走两步,第三名武士现身梯口:“禀盟主!有人认出,官军带队的是戚继光!”

        众人大奇,匆匆下阁来到前院,只见总坛外墙上伏满【创建和谐家园】手,对准环廊院道等冲要之处,正门口两排官兵已然入院,前蹲后立,手端火铳,瞄着大有殿的方向不动。铳手背后两列小校护定一人,身高不到五尺,年纪在四十左右,表情冷肃,面容瘦黑,半掌长的胡须让他看上去十分显老。此人头戴纱冠,身穿朝服,又非征战的打扮。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白衣青年东瞧西望。

        常思豪一眼便认出那白衣青年是刘金吾,心里登时明白,赶紧跟郑盟主低语几句,走了出来。

        刘金吾瞧见是他,忙喊道:“都停手!不可伤到千岁!”戚继光一摆手,前排铳口放低闪开道路。

        常思豪过来背过众人,拉了刘金吾低低道:“这些兵是怎么回事?”刘金吾道:“当然是我调来的。宫里已加强了防备,万无一失,我想帮你抓索南嘉措,正好戚大人蒙皇上召见也在宫里,听到这事就【创建和谐家园】点兵跟我来了。我们沿路打听,好在你二人特征明显,否则找起来还真麻烦。”常思豪道:“事情有变,你不用管了,让他们撤吧。”

        刘金吾嘬嘬牙,往郑盟主一群人方向望了一望,道声稍等,过去和戚继光通报。两人嘀咕几句,戚继光朝常思豪瞧了一眼,过来躬身施礼道:“末将戚继光见过千岁。”常思豪赶忙伸手相扶:“戚大人军功盖世,为天下百姓敬仰,小子何德何能,敢受大人如此礼拜?”戚继光微感意外,眼睛挑起在常思豪面上迅速一扫,忙又垂首道:“不敢。”凑近些道:“千岁,此事皇上已知,若不能拿回索南嘉措,末将和刘总管失职是小,只怕这年终岁末之际,皇上忧于行刺之事,龙心不安。”

        常思豪眉间微皱,回身瞧索南嘉措就在郑盟主那一群人中,黄袍僧帽甚是显眼,知道瞒不过去,点头道:“此事出于误会,我与你们进宫,给皇上一个交待就是。”戚继光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被刘金吾一瞪,忍住低下头去。

        常思豪回去和郑盟主等人简单解释几句,出来随戚、刘二人撤兵回宫。隆庆正在万岁山赏梅,闻报即刻召见。刘金吾头前引路,三人从玄武门而出,经北上门、万岁门,来至万岁山前。常思豪见面前山陵小而挺峻,托雪连云,更有红墙金瓦掩映于枯琼翠柏之间,宛若神仙洞府,想不到紫禁城后还有这样一处所在,不禁暗暗称奇。

        行至山腰,远远便瞧见前面石径尽头有一处小小空场,四下残雪生白,周围腥红连缀,梅枝虬黑如墨勾连其间,好似妙笔画就的一般。靠西侧有一座八角小亭,隆庆皇帝正坐在其内,望着点点红梅间玩耍的小女孩微笑。冯保笑吟吟地站在隆庆身后,侍卫人等远远地围了一圈。

        三人走近,那小女孩一见常思豪,脸上登时笑出两个酒涡,跑过来扑在他腰间叫道:“好哥哥!”

        常思豪笑道:“啊,摇头姜!”

        朱尧姜道:“我才不是哩!我是栖霞公主,你见了我还不请安?”常思豪抱臂道:“你既叫我好哥哥,我便是你的长辈,岂有长辈反来给小辈请安的道理?应该你给我请安才是。”朱尧姜眨眨眼睛想了一想,嗯了一声:“也对。”退后半步,两手按在胯侧微蹲,一本正经地做了个万福的姿势,垂首道:“尧姜给好哥哥请安。”声音虽然稚嫩,却颇有淑女风范。隆庆哈哈大笑:“尧姜啊,你得叫叔叔才对,要不然咱们的辈份可真要乱了哩!”又回头道:“小钧,你也来和常叔叔打个招呼。”

        冯保身子微向前挪,常思豪这才注意到他怀中抱了一个小男孩。这小男孩长睫忽闪似乎有些恐惧,头往冯保怀里扎了一扎,弱弱地道:“大伴,他的脸为什么这么黑?”冯保一笑:“千岁是包公转世,脸当然黑啦。”小男孩一笑:“包公是好人,你跟我讲过。”冯保笑道:“对,包公是好人,千岁自然也是好人。”小男孩想了一想,撅嘴道:“那也未必。”

        隆庆大笑,说道:“这是我三子翊钧,到明年就该六岁啦,怎么样?还是挺聪明的吧?”

        常思豪笑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能明辨是非,自有主意,很了不起。”

        隆庆点头而笑,问道:“戚将军,可将索南嘉措拿获了么?”戚继光垂首道:“这……”常思豪赶忙接口:“皇上,我已查明索南嘉措来京并无恶意,故尔阻止了戚将军。”隆庆道:“嗯,我见宫里增派人手,便唤金吾来问,才知索南嘉措到了京城。此人是黄教领袖,一向与仁蚌巴家族关系密切,如今辛厦巴才丹多杰占了藏区,力挺白教,他失去生存空间,出来四处奔走,无非是为争取同盟,行刺既无理由,也无必要。此人身系藏蒙两地安宁,本来应该见上一见,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既没带来,也暂且由他去罢。”

        常思豪试探道:“这什么‘多姐’兵变谋逆,不知皇上有何对策?”隆庆笑笑,又是一叹,道:“藏地偏远,难以攻伐,加之才丹多杰实力雄厚,朝廷这些年平倭灭寇已经左支右绌,对他也只能是安抚为上了。”戚继光躬身道:“皇上,臣愿提一旅之师扫平藏区,将才丹多杰党徒一网打尽,以报圣主龙恩!”

        隆庆道:“戚将军忠勇可嘉,不过将军多年平倭劳苦功高,正该歇马京城,安享富贵,朕又怎忍心远派你到那不毛之地呢?你先下去罢。”

        戚继光本来还想分说,见隆庆挥手,不敢再言,喏喏而退。有太监来报:“禀告皇上,徐阁老求见,正在朝房候旨。”隆庆点头:“朝房太冷,让他到养心殿候着吧,朕这便过去。”太监应声而去。隆庆吩咐冯保照看公主和皇子,自与常刘二人起驾下山,路上问道:“金吾,礼物可备好了么?”刘金吾一笑:“回皇上,已经备好了,本来今天打算带千岁过去看,不过因为有索南嘉措的事就耽误了。”隆庆一笑:“朕要与徐阁老商谈国事,也不知什么时候完结,左右无事,你就带他去吧。”刘金吾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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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见他二人对答含糊表情神秘,似乎给自己早准备了什么东西,也猜不透究竟。出了万岁门,辞别隆庆,便由刘金吾领着向西,过乾明门、承光殿、玉河桥,一路出了西安门。

        出了西安门便转向南行,他在路上探问,刘金吾只是含笑不语。

        两人在胡同民巷中曲曲折折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切入一道稍宽的小街,来到一所大宅之前。刘金吾上前扣打门环。

        常思豪抬眼瞧去,见这宅子高墙耸立,门楼小巧雄健,雕板漆彩一新,料是有钱的人家,正自猜想,院中步音碎响,大门无声滑开,里面现出人来,看得他为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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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顾思衣。

        她身后十几个家丁在院中排成两列,后面还有丫环仆妇各色人等,垂手恭恭敬敬。

        顾思衣瞧见常思豪,低下头去,万福道:“千岁。”

        刘金吾见常思豪愣住,哈哈一笑:“里边儿请吧。”

        两人到正堂,常思豪见各色家俱用品都是前些时他逛街时所选,问道:“这里莫非是你家?”

        刘金吾一笑:“不是我家,而是你家。”

        常思豪道:“你说什么笑话?”

        刘金吾解释:“这宅子本是严嵩在京中诸多府宅中的一所,他倒台之后,家产变卖一空,小宅子多被富商买去,这处大些,没人买得起,也便一直空着。皇上想把它赏给有功之臣,正好您在京也需要有个住的地方,就给您了。那些家人也随便使唤,一切开销不用您管。”

        两人边走边看,顾思衣坠后相陪,穿过正堂、小天井,又进一院,常思豪在穿行之间,但见院墙连房,房山连院,院外有院,院院连通,十分繁复精致,心下不禁感叹严家的豪奢。刘金吾笑道:“这院子太多,打理起来颇不容易,这几天可把顾姐姐忙得不轻。”顾思衣道:“金吾,我什么时候回西苑?”刘金吾笑道:“来了怎么能走呢?姐姐,你还没明白吗?这院里没有你,又怎称得上是一份大惊喜?”顾思衣掩口道:“你是说……”眼睛向常思豪瞧去,眼圈里微微泛红。刘金吾笑忒嘻嘻地道:“这事你可得好好谢我才行,若非我在皇上面前力推此事,姐姐一辈子在西苑熬嬷嬷,那可苦得紧。”常思豪喜道:“这下可好了,姐姐,咱们真该好好庆祝一下才行。”刘金吾道:“正是。姐,我买的鞭炮呢?快拿出来。”顾思衣道:“在库房,那不是过年要放的么?”刘金吾笑道:“放鞭炮就是图个高兴,不趁高兴时候放,什么时候放?听我的,来吧!”

        三人召唤家院取杆挂炮,不多时在门口架起两排十多挂万里红,刘金吾亲自上前点燃,刹时间吡啪暴响,金裂生虹,整条巷子里硝烟弥漫,热闹非凡。

        鞭炮声中刘金吾退回阶上,用肘尖捅了捅常思豪,喊道:“大哥!”常思豪:“啊?”刘金吾挤眼坏笑:“趁着这大喜的日子,把顾姐姐收了房吧!”常思豪嗔笑道:“别胡说!”回头瞧去,门楼下的顾思衣两只手捂着耳朵,睫边有些幸福的湿润,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看自己望过来,也回瞧了一眼,笑了一笑,又去看鞭炮的火花了。

        次日清早常思豪起来吃过早点,正盘算着去百剑盟看看,有家人递上名贴,报说戚大人过府拜会,常思豪有些意外,匆匆来至前院,果见门下戚继光身着便装斜挎腰刀,正自等候,忙抢前几步出来拱手施礼。戚继光也有些意外,回礼道:“怎劳千岁亲自相迎?真折煞元敬了。”常思豪道:“戚大人何出此言?您是国之栋梁,常思豪一直仰慕得紧,可惜昨日未得其便,还想着找机会去拜见大人,没想到您倒先来了。”

        戚继光摆手逊谢:“什么国之栋梁,可不敢当。元敬早闻千岁于大同城外,率百骑冲营,驱畜群、破大寨,炮打中军,一仗杀得俺答丢盔卸甲,落荒而逃,这一仗打得严谨,算得巧妙,以虚破实,以声势造胜势,可谓有胆有识,深得兵法之要。我看,这国之栋梁四字用在千岁身上,才更为恰当。”

        常思豪嘴角抽动,脸色冷了些,淡淡陪了一笑道:“大人夸奖。里面请。”

        “请。”

        两人并肩而行,戚继光察觉出刚才的马屁似乎拍得不正,稳稳心神,堆上笑容感慨道:“记得十七年前,我考中武举,进京会试,正赶上俺答犯京,便在城中守九门协助防御。当时朝中徐阶主战,严嵩主守,最终还是顺严相之意坚壁清野,大家闭门不出,战战兢兢,无一人有千岁这般男儿气慨!哈哈,说来也真是惭愧。”一边笑着一边眼角斜扫常思豪表情。

        只见常思豪淡淡道:“【创建和谐家园】弓马纯熟,在旷地之上对战,我军原是胜算不大,取守势乃是正确的策略。”

        戚继光目光微亮:“千岁果然善战知兵,一语中的。当时军中大量吃空饷,兵士人数不足,而且缺乏训练,且不像现在,又有火铳,又有火炮。有些人不顾军中情况,仗血气之勇想出兵与俺答对战,我两次上书陈说利害,提出防御策略,幸而先帝应允采纳,才使得京师得以保全。事后朝中人等大赞先帝英明,我却被同期几个主战的武举骂得狗血喷头,当时若有千岁在,元敬定不致受此责难矣。”

        常思豪心想你这嘴变得倒快。一笑道:“被几个人骂,总比城破后遭万人埋怨要强,不能审时度势,又怎算得上是兵家妙手?大人后来赴山东、江浙等地整顿防务、抗倭杀敌,数年间怒夺岑港,转战台州,突袭横屿,大战莆田,斩首六万有余,终于一举扫平倭寇,官升总兵,统领闽浙粤三地军务,名传天下,可谓不负大丈夫之志。那些骂您的武举,如今又在哪儿呢?”

        戚继光这些事迹遍传乡野,无人不知,尤其台州九捷这几役,夺港破岛,奇计迭出,更是他生平得意之作,虽然早已听惯了夸奖,经常思豪当面一提,内心仍大是欢喜,赶忙摇手逊谢。两人一路聊起兵事,倒有几分投机,直走到后花园,常思豪才想起错过了客厅,也不好意思往回拐,便引他至园侧观景暖阁落座。

        仆人献茶退下,戚继光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含笑推近去道:“千岁喜入新居,元敬有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千岁笑纳。”

        那信封上写着四个字:“百二秦关。”常思豪不知何意,拿起打开,只见里面厚厚一沓银票,少说也有百来张。讶然道:“大人何必如此?这礼在下可不能收。”说着将信封放下推回。

        官场的规矩,送财礼不能见光,需得套在封袋之中,封面写上几句暗语,指出里面钱款数量。这暗语文官多用典籍诗文,戚继光是武将,用的军形兵容之喻。秦朝乃形胜之国,凭山河之险,有两万人守御足抵百万精兵,故称“百二秦关”。写在这里便是指送上白银两万。本来以当今的行情,礼金过千已是极重,料想常思豪见了定然大为震动,没想到对方竟毫无感觉,而且还打开看过再往回推,这举动未免太离谱了。

        他一愣之后,立刻又堆起笑容:“这点小意思孝敬千岁自然是不够的,只是元敬调京不久,一时手边不凑,还望千岁原宥,日后得便,一定再行厚补。”说着又将信封推过。常思豪按住他手背:“在下岂是嫌少?大人快快收起,勿让常思豪为难。”戚继光略一犹豫,落目扫去,见他的手背肤色较深,指节粗壮,上面脉络纵横,显得极为有力,心中落底,再次陪笑道:“元敬久在南方,不识京城风雨,日后少不了要受千岁的照顾,千岁如此,倒是叫元敬为难了。”

        常思豪盯着他眼睛霍然而起:“戚大人,人都说岳飞之后无名将,唯我大明戚继光。我在军中之时,听大伙儿谈论最多的便是你和俞大人在沿海抗倭的事迹,一向敬你是为国杀敌的英雄好汉。可是进京之后,又听说你这人喜欢结交权贵,四处送礼,本来我是不信的,没想到果然如此,真令人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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