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但宋江初上强人之路却很快戛然中止。石勇带来老父亡故的家信,孝之一念,及自幼诗书教育造就的超我,使他瞿然而醒,不再肯带人上山,自己回入了人生的常轨,接受发配江州的命运。
然而,宋江江州发配的途中,一路所见所历的却全是各色强徒莫不闻名而拜,使他对自己的江湖魅力有了更进一步的深深确认。自信愈增,随后自然便是更为抑郁不平。于是,一日于浔阳楼上,独自闷饮至醉,酩酊之下,表层意识的监控退场,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得以狰狞地探出头来,驱使他在酒楼的壁上书下了几句反诗: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他年若得报冤仇?向谁报仇?向阎婆?阎婆已死,向张文远?张文远不在江州,为什么要血染浔阳江口?这不是无根之谈么?非也,宋江的报冤仇,是向命运!是向使他不能出人头地屡遭坎坷的命运报冤仇,是要恣肆地伸展自己的生命意志!
但是题反诗给他带来的却是灭顶之灾,即使是坐在粪便里装疯卖傻,受尽精神上的【创建和谐家园】,仍难逃一死。
然而幸运再次垂顾于他,晁盖带着梁山人马来了,李逵从楼上跳下来了,江州结识的朋友也来了,宋江被救出来了!
鬼门关前再度转了一回,他心灵中那座地窖之门终于被彻底打开了!从此,宋江阴郁的生命意志终将在天地间得到大自由,大舒展,大飞扬。
◎上山一日
宋江刚刚被从江州法场上救出,在城外白龙庙内便立刻反客为主,置晁盖带众人速离险地先回梁山大寨的合理命令于不顾,发号施令,请众好汉为己血腥复仇。此举本是大大冒险,不料竟而一役成功,攻破无为军,活割了黄文炳。斯事遂为宋江此后将不顾一切贯彻自己权力意志之预兆。
宋江上山了。上山之后喘息未定便对山寨众好汉重排座次一事发号施令:“休分功劳高下,梁山泊一行旧头领去左边主位上坐,新到头领去右边客位上坐,待日后出力多寡,那时另行定夺。”须知排座次是梁山大寨极为郑重的组织大事,晁盖还没说话,是谁给了宋江如此拍板的权力?
结果,便可见重排座次后的格局是:晁盖坐了第一位,宋江第二位,吴用第三位,公孙胜第四位,这是梁山大寨的权力核心。其余人等,左边:林冲、刘唐、三阮、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共九人;右边:花荣、秦明、黄信、戴宗、李逵、李竣穆弘、张横、张顺、燕顺、吕方、郭盛……石勇、侯舰郑天寿、陶宗旺,共二十七人。
这一对比,就比出了妙处。因为在宋江上山之前,花荣、秦明、燕顺、王矮虎、吕方、郭盛、石勇等先期上山的好汉,在上山后便议定了座次,已经与林冲、三阮等旧头领融为一体,不料宋江一上山就来了一套“旧头领去左边主位上坐,新到头领去右边客位上坐”,这样一来,“新”“旧”重新泾渭分明,所谓的“旧”,就是王伦时代和晁盖打劫生辰纲时代的旧班底,才寥寥九人,而所谓的“新”,即坐在右边一带的二十七人,除了萧让、金大坚二人外其余全都是因宋江而来,也可说是宋江的新班底。宋江如此安排,是何居心?金圣叹认为是“欲夸其多也,贼!贼1“宋江此时,真顾盼自豪矣哉”,也不能说是冤枉了宋江吧?
然而,宋江的把戏还没完。梁山大寨为给宋江及新入伙的头领压惊、接风大排宴筵,席上,宋江说起江州蔡九知府捏造谣言一事:“叵耐黄文炳那厮,事又不干他己,却在知府面前胡言乱道,解说道:‘耗国因家木’,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不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兴动刀兵之人,必是三点水着个‘工’字,不是个’江‘字?这个正应宋江身上。那后两句道:‘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合主宋江造反在山东。以此拿了小可。……”宋江在众好汉面前讲说这段童谣意欲何为?还不是为了暗示这些直肠汉子,自己其实是上应天命。果然,脑筋缺弦儿又对宋江无限狂热崇拜的李逵立刻跳将起来:“好哥哥,正应着天上的言语!虽然吃了他些苦,黄文炳那贼也吃我割得快活。放着我们有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本来给宋江带来灾难的童谣,现在成了他上应天命的象征,宋江此时是何等的踌躇满志,这也预示着水泊梁山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将由晁盖的守成时代转向宋江的扩张时代。◎奸雄本色
宋江上山不久,便因时迁偷鸡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借端启衅,发动三打祝家庄之役。这是梁山发动的第一场以主动态出击的大规模的集团作战。三战之后,终获大捷,不但为山寨掠得三五年粮食,且网罗了扈三娘、李应、杜兴、孙立、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邹润、邹渊、乐和等一众好汉,使山寨声势大盛,经此一役,由不得众人不对宋江刮目相看。此后攻打高唐州、大破连环马、取青州、征华州,屡屡扩张,累战累捷。每战之前宋江都来一套“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之类将晁盖挡出战事之外,甚而如呼延灼发兵来打时,宋江闻听此信开口便道:“我自有调度,可请霹雳火秦明打头阵,豹子头林冲打第二阵,小李广花荣打第三阵,……”,对当时亦在座的晁盖连“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之类的门面话也懒得讲了就片言而决。而每战之后招降纳叛也都是宋江拍板,根本就没有请示晁盖这个山寨老大一说。长此以往,战事的指挥者宋江自然就不仅以仗义疏财名动江湖,而且以能征惯战招贤纳士而声闻天下。[3]宋江上山时,本就有清风寨、江州城两地结识的好汉组成的雄厚班,
又有暂未上山但受过其厚待的武松等好汉为他四海传名,待其掌握梁山的实际军权后,更借战事不择手段地延揽人才。所谓不择手段,无非厚黑学【创建和谐家园】李宗吾先生拈出的“厚”、“黑”二字:“厚”,即宋江每每于擒获被俘的官军将领之后,来一个喝退左右,亲解其缚,扶入交椅,纳头便拜,然后可能再加一个“情愿让位于将军”“就请为山寨之主”。宋江这套把戏越练越熟,越玩儿越溜儿,而那些被捉的将领,正如张火庆先生所说:“这一捉一放、一扶一拜之下,便把人的自尊和灵魂收买过来了。本是待死之囚,乍为座上之宾,他们被生死攸关激动得糊涂了。”[4]于是这些
了条性命的官军将领一个个迷迷糊糊地说道:“人称忠义宋公明,果然有之。”这真是笑话,宋公明若果然忠义,你带兵来征讨又所为何来?向你磕了两个头,说两句“情愿让位于将军”“就请为山寨之主”,就证明了宋公明果然忠义?还有一层,宋江这套把戏玩了一遍又一遍,先前被哄得迷迷糊糊地投降了的将领亲眼见宋江在后来者面前将这套一演再演,心中又是何滋味?但是没关系,宋江脸皮厚,不厚怎能为梁山这个大军事集团网罗这许多一流战将?
再说宋江的“黑”。宋江“黑”,在上山前就有在青州城外屠村的前科,上山后最典型的事例是为拉朱仝下水,差遣李逵活活砍开了四岁的小衙内的脑袋。此事吴用也是同谋。砍杀小衙内后,在柴进庄园吴用向朱仝陪罪说:“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待到朱仝果真到了山寨后,宋江却道:“前者杀了小衙内,不干李逵之事。却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看样子,宋、吴二人也知道他们干的是没天良的事,互相推委,其实正都是一路货色,后来吴用设计拉卢俊义下水之歹毒,正与宋江交相辉映。
说到这,便请列位看官共赏一段奇文。朱仝被逼上山后,恨李逵入骨,要与李逵厮并,宋江打圆场,先用上引那段话劝解朱仝,复开导李逵,宋曰:“兄弟,却是你杀了小衙内,虽是军师严令,论齿序他也是你哥哥,且看我面,与他伏个礼,我却自拜你便了。”
若教在下推举《水浒》中写人言语最妙之段落,在下便推举上面这段。列位请看,宋江先说“却是你杀了小衙内”,命李逵替他和吴用背黑锅,又一转,说“虽是军师严令”,这是怕李逵不服叫嚷,又用这话替李逵分点责任,且将刚才对朱仝说的那句“却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变相重复一下,进一步将责任推委坐实到吴用身上,“军师严令”之后却又是再一转,不伦不类地扯出一句“论齿序他(指朱仝)也是你哥哥”,随后话头又转到“且看我面,与他伏个礼”,“我却自拜你便了”,抬出个人面子,软压李逵就范。宋江此处短短几句话,连转了好几层意思,连哄带骗让李逵服了个软,这段囫囵语活画出宋江的奸猾与惫赖,正是强人本色。
最后,无论是厚也罢,黑也罢,总之宋江手腕频耍,该架空的架空,该压服的压服,该拉拢的拉拢,又时不时地向平均文化水准偏低的众好汉兜售童谣、“玄女”之类,终于使自己声望如日中天,成了水泊梁山的真正寨主,而江湖之上,也渐渐地不知有晁,只知有宋。
于是,列位便可看到,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一日金毛犬段景住这个北地的马贼来到梁山,据他自己讲,他从大金国盗了一匹“照夜玉狮子马”,“江湖上只闻及时雨大名,无路可见,欲将此马来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不曾想马却被曾头市夺去,“小人称说是梁山泊宋公明的,不料那厮多有污秽的言语,小人不敢尽说。逃走得脱,特来告知。”段景住是否原打算要将马送给宋江,此事不得而知,千真万确的事实是,这个马贼来到山上在晁盖的大本营里便公然宣称,他在江湖上混,只听说过及时雨的大名,得了宝马,首先想到了要送给宋公明,言下之意,也只有宋公明配用天下至宝,其他人就免谈了。段景住说得很自然,宋江听着很自然,一众头领听了也很自然,唯一不自然的就是晁盖。
晁盖终于带兵出征了。他别无选择,只有亲冒矢石浴血而战,才能为自己寻回早已失去的威名。然而不幸的是晁盖竟而中伏,受了毒箭,一战而殁。
晁盖死了。宋江又费了番周折强拉武艺高强、班底全无的卢俊义上山,攻破曾头市,再破东平府、东昌府,网罗足了连己在内的一百单八将,自己也终于名至实归坐上山寨第一把交椅,标志着他的强人事业达到了顶峰。
这样说来,宋江也算是一个颇有心术的乱世奸雄,故而成就了他的一番江湖霸业。
然而,若与刘邦相比,就会发现,宋江毕竟还只是一个不彻底的流氓,坏就坏在他“自幼曾攻经史”,忠孝一念尚未完全消除,还要一刀一枪边庭立功,念念不忘的是封妻荫子、青史留名。他若果有桓温那般“大丈夫生于世不能流芳百世便当遗臭万年”的魄力,也许早就成为另外的人物。但是宋江却终于没有成为另外的人物,他的矛盾人格使他无可规避悲剧的宿命,最后经史教育形成的超我又压服了强人的本我,追求不朽的愿望战胜了追求自由的意志,他招安了,无怨无悔地走上了毁灭之路,完成了水浒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宋江的一生。
◎“胡椒”与内圣外王之梦
记得那还是很早以前,看过一篇小品文。说的是一位外国朋友来到一个中国人家里吃饭,饭桌上,南方口音的中国人说了句:“汤里有胡椒。”“胡椒”念成了“fu-jiao”,老外却听成了“佛教”,大为惊奇赞叹:“东方人真神秘!连汤里都有佛教。”
这个故事,可以作为文学阐释的寓言来读。“胡椒”代表的是作者意图,“佛教”代表的是接受者自由的解读,它很可能完全悖离作者的本意,但却饶有兴味,富有活力。
在下上面的漫说宋江,其实就是一种“佛教”式解读。如果进行“胡椒”式的还原,就会发现上面对许多情节的分析,还可以做出另外一种解释。比如说对晁盖的分析:晁盖得宋江报信后,夜半尚未走,那是为了安排美髯公朱仝私放晁天王的情节,好写上朱仝一笔,为后面的情节打伏笔,却忽略了从宋江报信到朱仝带人来捕,时间间隔未免过长这一点,使得在下对作品进行封闭性阅读,得出了晁盖性缓这种“佛教”式的结论。又如唐牛为宋江顶缸,后面却没在交代他的下落,这是行文疏漏,当然可以分析作者这种疏漏背后的忽视众生的民族心理,但可以肯定的是作者原意并非借此写宋江凉薄,以下其他分析不少可以以此类推。当然,“佛教”与“胡椒”相差太大,首先是作者行文粗疏难辞其咎。
作者塑造宋江这样一个名动江湖的道德楷模,本意并不是要曲写奸雄(作者还以为他写出的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宋江),而是中国文人内圣外王的古老梦幻的折光。
《水浒》里的宋江与《三国》里的刘备相似,都不以个人的武技、智谋见长,都代表了作者这样一种理念,靠个人“仁德”的品格,即可以超越武技、智谋,奄有一方天下,或统领一方江湖。这实际就是儒家尤其是孟子极力鼓吹的由内圣而外王的政治理念。
这种理念,带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但经不住现实的考验。《韩非子226;五蠹》中早就说过,孔子天下圣人,学说风行海内,但只有七十二个【创建和谐家园】追随他,而象鲁哀公这样的下才之主,只要身为君主,境内的百姓,没有敢起不臣之心的,这说明民众真正畏服的是权势,就连孔子不也还得乖乖地给鲁哀公做臣子?这就证明即使“圣”也顶不了什么事,更别说由内圣而外王,完全是痴人说梦。
韩非子是对的。通观中国历史,大抵圣者不王,王者不圣,由内圣而外王,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即使是《三国》《水浒》想把刘备、宋江说成道德楷模,但也不得不写刘备的赖荆州、夺益州,以及宋江屠村等毒辣手段,而一般读者的接受,也多把刘备看做虚情假义,把宋江看作心怀叵测的乱世奸雄(在下并不是唯一做这种解说的人),这种“胡椒”与“佛教”间的差距本身,就是个意味深长、言说不尽的话题。
假如托塔天王晁盖不死于史文恭箭下,将来梁山诸人将何去何从?水泊事业往何处发展?晁、宋关系如何?会不会出现天平天国杨秀清向洪秀全逼宫一幕?这实在是一个大难题,好在施耐庵先生运笔如椽,让108名天罡地煞排座次前,使其死去,让宋公明独自领衔唱这曲大戏。
其实对晁天王而言,他对梁山大业所起的作用实在是有限,历代流民造反,带头起事者先是因缘巧合,历史潮流让一些草根人士成为一代枭雄,但历史自有其淘汰无能者的规律,最后干成一番轰轰烈烈大事的领导人必有过人之处。
天下苦秦日久,陈涉吴广等人为了活命首先起事,但最后成功的只能是汉高祖这样目光长远、广纳英才、知人善任的人,而其他时代使朝廷元气大伤,遭受覆灭或几近覆灭命运的造反带头人,要么是如汉高祖、明洪武这样的雄主,能驾驭众人;要么是张角、洪秀全这样的教主,对众人有一种类似神的感召力。
而晁盖二者都不具备,他无非是乡间一仗义疏财、任侠好勇的匹夫而已,即无宗教上的感召力,又无远谋深虑及驭使群雄的权谋,他对梁山最大的功劳是“打响对大宋王朝的第一枪”,搞了个“智取生辰纲”,这一票买卖显然没有什么政治方面的诉求,无非是觉得梁中书给老丈人蔡京的生日礼物取之不义,那么劫之无妨。而劫生辰纲最大的功臣是吴用,之所以要依附晁盖干这个勾当,主要看中晁盖在江湖上稍有威望,家中殷实,自己做着里正,在当地人脉关系不错,因此以晁天王为首抢劫当朝太师生日礼物,安全系数高一点而已。和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和白胜相比,晁盖还具备些做团伙老大的各方面素质。
后来事败,幸亏宋公明哥哥通风报信,才仓皇逃到梁山。顶着被朝廷捉住杀头的危险,晁盖等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上了梁山避祸,最后不得已激林冲火并了王伦,在和王伦属下旧人相比,新来的晁盖诸人无论在财力、武力上占优势,自然“新桃换旧符”,晁盖做了老大。晁盖做了老大,是阴差阳错,并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晁天王从上梁山到亡于箭伤,他的铁哥们其实只有阮氏三雄、白胜、刘唐而已。公孙胜是道士,曾经还一度脱离组织,以奉养老母为理由远离江湖,最后被宋江再度请出了山;而吴用这样的儒生是倚人成事的,自己不能领袖群伦,必须找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主公,晁盖与宋江相比,宋江显然更合适,读书人和引车卖浆之流相较,考虑问题更加理智,因此吴用倒向宋江,不是背叛而是与时俱进的选择。
和晁盖相比,宋江少点英雄气质,但正如项王比刘邦更像个英雄,而刘邦能成事一样,比起晁盖的匹夫之勇,宋江的统战术、驭人术炉火纯青,做过吏的宋江也更具有出众的组织才能。宋江上山之前,梁山诸人还停留在绿林“粗放型”的经营模式,简单地排定座次,干得还是一般蟊贼的剪径勾当,碰到什么就抢什么,抢完之后大家瓜分,没有长远的打算和较精细的策划。——以晁盖之能,是难以提升梁山这支造反队伍的层次的。
真正能梁山组织成一个像样的公司,非宋江莫属。
从宋江杀了阎婆惜,避祸他走后,一路结交了柴进、武松、孔明、孔亮、花荣、郑天寿、王矮虎、燕顺等人,等到了梁山人劫法场,救出宋江戴宗二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时,又增加了戴宗、李逵、张顺、李竣张横、穆弘、穆春、薛永、童威、童猛等人,这些人都是宋江带到梁山的,此时宋派实力已经远胜过晁派。新旧两支部队会师后,分成两列站立,左边是晁盖的旧部,是林冲、刘唐、阮氏三兄弟、杜迁、宋万、朱贵、白胜。这里面杜、宋、朱本是王伦的部下,未必真心信服晁盖,林冲的地位比较中立,以他的见识与武艺,谁的心腹都不会做,而白胜因为在大狱里经不起严刑拷打,供出劫生辰冈的七人,谁然被吴用用计救出来,但形象已经不堪,最后竟然屈居108人最末。右边站着二十七人,金圣叹在评点道:“中间只萧让、金大坚非宋江旧识。”此时,宋江俨然真正的山寨之主。
晁盖让第一把交椅也许是诚心出于感谢宋江的救命之恩,而宋江的婉拒的理由是:“仁兄,论年齿,兄长也大十岁,宋江若坐了,岂不自羞。”金圣叹斥之为“权诈之极”,成大事者不能没有“权诈”,此时宋江心中自度论能力、功绩和人缘关系,他已超过晁盖,只是刚上梁山就谋了第一把交椅,众人难以心服,必须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领导地位。
自宋江上梁山起,不管晁、宋二人之间如何温情脉脉,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种下了,斗争不可避免,这是由中国社会的政治传统和权力斗争的规律决定的。在最高权力面前,所有的恩怨都不值一谈。吴用和晁盖上了梁山后,已明白所托非人,暗中留意能成大事的“大老板”,从吴用用计劫江州法场,大约他心中所许的“大老板”就是宋江。——吴用的立场改变,是宋江最大的胜利。“智多星”认可自己的领导地位,比起李逵动不动就叫着“打下东京,公明哥哥当皇帝”的忠心对宋江而言,有用得多。大家注意,宋江刚上梁山,公孙胜就提出回家养母,最后隐姓埋名,不与梁山人接触。这显然不因为他是出家人,生性淡泊可以解释的,如是他就不会参与劫生辰冈了。可以解释的理由是,在梁山上下庆贺队伍壮大之时,他和吴用两个聪明人已经清楚地看到“一山二虎”的局面,权力斗争的激化迟早要来,要么像吴用那样及时转投宋江,而作为和晁盖一起起事的入云龙公孙胜,于心不忍,那么只有远离这个漩涡。
“文革”时全国掀起了揭批投降派宋江的热潮,千夫所指宋江在逐步架空晁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把晁盖和宋江之间的矛盾上升为路线斗争,也无不可。
宋江比晁盖,最可称道的就是他的“统战”路线。梁山本来就是个大杂烩,干什么的都有,如果仅仅保证出身贫苦者的话语权,那么自然要依靠阮氏兄弟、李逵这样根正苗红的人。——首先造反,也乐意造反的往往是这样的穷苦人。但要使打家劫舍的流氓队伍变成有组织、有规模的军事单位,靠这帮人是不行的,必须扩大领导层,搞统一战线。在这点上,做过押司、官场和江湖规则都明白的宋江显然看得比晁盖更准。
随着秦明、呼延灼、柴进、花荣、黄信、徐宁、孙新等与旧体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上了梁山后,梁山的基本力量发生了成份变化,所谓的“队伍纯洁性”更是天方夜谭,这时调整梁山的基本路线是必须的。“反贪官不反皇帝”是梁山人能凝聚最大多数头领、能师出有名的最佳选择。如果说阮小五刚劫生辰纲时所唱的“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只是底层人囿于传统文化的不自觉表现,后来宋江的选择就是梁山人为了求生存的自觉意识。
纵观整部《水浒》,梁山人从来没有并吞宇内、代替赵宋的雄心与能力。其原因是大宋朝比起其他朝代而言,商品经济发达,市民阶层的人数增多,官府的赋税相当一部分出自商业、手工业、矿业,这和重农经商的其他朝代不一样,因而官民矛盾、特别是普通农民和官府的矛盾较其他时代并不特别突出,大宋主要的威胁是外地入侵。比起西汉末年的赤眉、绿林,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唐代的黄巢起义,包括南宋在内的整个宋代,除了宋江、方腊、王小波、杨么几次地方性造反外,没有席卷全国的大暴动。真正能给旧王朝雷霆一击的暴动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统治者已搞得民怨沸腾,用儒家的话来说,天命已经归于别人;一地起事,如秦末一样,天下便像点烟花爆竹一样,到处响应,让官军难以应付;起义的部队逐步掌握更多的资源,包括土地、可供后勤的百姓、杰出的人才等等。这几点,梁山人都不具备,赵宋在天下普通百姓心中,并没有完全失德,这也是康王南渡后,在能在东南建立新王朝并享国150年的缘故,大宋境内无隋末那种遍地狼烟的群众基矗
晁、宋领导梁山诸人,大部分打的仗是防御战,是不得已的“反围剿”,很少有主动的进攻,打青州、打大名府也是为了救人而采取的偷袭。葬送一个王朝的起义必须有大规模反攻,难道梁山人就不想打下东京坐龙廷吗?只是历史没有给他们这个条件。宋江等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以招安为目标,以“忠义”为旗号,这是种现实的选择。所谓树忠义大旗,从来就是一种为了生存的手段,哪个时代的造反者有真的忠?真的义?
而晁盖一直就是个没有个明确目标的造反者,乐于过着当一天强盗抢一天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这日子李逵这样的人愿意过,而越来越多如卢俊义这样不得已造反的人,不愿意一生都为草寇。随着梁山战略方针的调整,晁盖便成为一个摆设,一个因为首义而成就的象征符号,这个符号随着宋江势力的崛起,也越来越没有用。
当朱元璋经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羽翼丰满后,就感觉到小明王这个傀儡已经不需要了,便派部将凿穿小明王的龙船,让其淹死并彻底消灭龙凤王朝的档案;杨秀清等人靠洪秀全装神弄鬼,称自己是上帝的次子,蛊惑众多老百姓跟他们紫荆山起事,到了南京天朝兵强马壮后,杨秀清就开始逼宫了。——这是造反者千古不易的规律,晁盖若不意外阵亡,命运大抵也是这样。[db:wangzhi]
浪漫正德
小.说.t.xt.天.堂 早上几年,如果问我想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哪一位帝王,我的回答大概不会离开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范畴太远。如今我早已明白,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中,都有比写在纸上刻在石头上的丰功伟绩远为重要的东西。因此,我的答案也换成了明武宗正德皇帝。不过,选择背后是复杂的心境——我想的并不是成为历史上的正德,玩一把穿越式的角色扮演;更多的,还是作为旁观者的、对这位浪漫皇帝的深深同情。
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即位的年龄很小,虽然《史记》之后正史的逐渐堕落,已经使“性聪颖”之类的评语泛滥于几乎每一篇帝王本纪。不过,正德的聪明,可以从当时许多其他的记述、特别是朝中大臣的笔记中,得以旁证。另外,记述中正德的“清秀隽朗”,也完全可以从保存至今的明代帝王画像中得以验证。当然,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一种隋炀帝笔法,聪明和漂亮,这些并不为中国传统所重视的优点,无非是为了正文部分的大加鞭笞做些铺垫罢了
相信好多同龄人都和我一样吧,早期的历史知识,大多来自于当年那套上中下三本的《上下五千年》。这是极好的书。然而,历史书本身往往最易囿于历史局限,譬如关于正德的那一篇。在描述中,正德从小养尊处优,不懂得勤政爱民,更不知道居安思危,耽于游乐,以国事为儿戏,先宠信宦官刘瑾、后倚重武人江彬,行事荒唐不经,弄得朝政乌烟瘴气,对股肱良臣的忠言直谏不理不问。这些描述,基本上代表了自当时已降一以贯之对正德皇帝的官方性批判立场;加上对传统剧目《游龙戏凤》的曲解,给正德扣上的“荒淫”帽子,还有我家附近的“豹房”地名,一幅活脱脱荒唐皇帝的形象已跃然纸上。
可是,正德到底有多荒唐呢?
就拿他的拒谏罪名说起吧,我们得先看看那些“忠言直谏”到底是什么东东。且说正德十六岁即位,少年天子难免有些贪玩,于是,各地的进谏奏章便如雪片一样飞来,作为文官集团领袖的大学士刘健等人,将这些意见加以整理,弄出了一个精装典藏版,以国家兴亡在此一系的郑重态度慎重地呈交给正德皇帝。而这个精装典藏版主要列举了五大罪状:
一、皇帝单骑出宫,不带随从;
二、皇帝在宫内乱转;
三、皇帝去北海划船;
四、皇帝喜欢打猎;
五、皇帝乱吃零食。
在这篇现代人看了难免哑然失笑的五大罪状面前,可怜的正德皇帝俯首认罪,收敛了好一阵子。天性好动的正德毕竟不甘如此,可稍有游猎之举,文官集团马上强势反弹,很快,老臣杨守随上书苦谏道:“我听说皇上去西郊打猎、南城登高、还在宫中练兵,这都不是天子应该做的。”
且不论禁中演兵的汉武唐宗和年年围猎的清朝诸帝,足以反驳诸忠臣良弼扣上的“打猎罪”罪名,总体上看这些谏言,已足以反映当时文官集团对皇帝的限制与约束已到了何等厉害的地步——须知正德并不用等待亲政,他们也不是手握先帝遗诏的顾命大臣。而由此管窥,正可见明朝中期以后政治生态的精髓。
中学历史书上的皮毛式描述,容易使人对明朝的皇帝集权产生简单化的印象。事实上,废除丞相,尽揽权柄的盛况,只发生在洪武永乐两朝。自洪熙宣德以后,权力的天平开始再度向以内阁和六部为代表的文官集团倾斜。这与皇帝的贤愚勤怠无关,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文化典章高度发达的汉族王朝,在局面完全稳定之后的必然倾向。更何况,明朝皇帝们所面临的文官集团,他们接收了已臻于极盛的程朱理学长期教育和通过标准化的八股作文考试后,对“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奉若神明,其虔诚性和狂热性只有欧洲中世纪的教士可以比拟,对于与皇帝作对更是有着无比高涨的勇敢气概与牺牲精神,更何况朝野的主流舆论一直都牢牢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在皇权的面前可能都是相对孱弱的,一根大棒就可以轻易打倒,但这个团结的整体几乎不可战胜。面对这群毫不留情夺过权力,甚至对自己的私人生活指手画脚,同时又身为帝国建筑中所不能代替之中流砥柱的文官们,明朝皇帝的苦闷与无奈可想而知。
初读明史的人很容易被吓着,一会儿是廷杖厂卫,血肉横飞,一会儿是宦官专权,残害忠良;这些固然都是血淋淋的历史,可究其根源,廷杖也好,厂卫也好,宦官也好,在皇帝的权力和自由被文官集团侵蚀得几近窒息之后,它们已经成了皇帝唯一可以拿来用用,做一把抗争的手段。仔细品读,我们不难发现,即使是印象中朝政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年代,如皇帝十多年不上朝的万历后期,还是与本文主人公大有干系的、刘瑾弄权的正德初年,这一庞大帝国的各项事务仍在有条不紊运转之中。这是因为明帝国真正的权柄,从未被万历所荒废,也从未被刘瑾所攫取,它们在绝大多数的年代里仍牢牢操持在文官集团的手中。
事实上,即便是采取了如此极端手段,皇帝们的抗争,最后却依然一次次地以失败告终。如本来极富雄才大略潜质的嘉靖皇帝,在“大礼议”中,虽然通过连绵数年不绝的大棒打倒了一百八十余名大小臣工,给自己的藩王生父加上了皇帝之号,后来却还是免不了被文官集团逼入深宫炼丹修道的命运。再如万历皇帝,在“争国本”中,无非是想换掉身体不好的长子,改立钟爱的幼子,在挥舞了大棒之后,却依然在视礼法高于生命前赴后继进谏的文官集团面前承认了失败。至于后来十几年不上朝的【创建和谐家园】举动,也很难说没有由此次挫败而生的心灰意冷。
相比之下,清朝的皇帝则大可不必顾虑臣下的感受。康熙立储时,如走马灯一般更换内定人选,宫廷斗争激烈到白热化地步,可朝堂之上哪位大臣敢对此斗胆说一个字?——直纷纷作立仗马耳。真不知道到底是骄傲的文官集团已在大清的入关铁蹄面前土崩瓦解,还是因为康熙大帝掌握了比廷杖厂卫更加厉害的秘密武器。
明清比较本是个已被说烂的话题,我无意为之,只希望在考虑到历史背景特别是政治生态的情况下,给缺乏“清宫剧”粉饰的明朝皇帝们以更加公允的评价与认识。平心而论,与勤政不懈的大清诸帝相比,常常蒙受指责的明朝皇帝反倒还要难做的多。如果对权力天生淡漠,或者在与文官集团的斗争中承认失败拱手退让,便是懈怠慵懒;如果是不甘服输奋力抗争,想更多地表达一些自己的自由意志,那么不是暴虐,便多半是荒唐了。不过,现在也已经有好些学者认识到,即便支撑文官集团的精神力量是陈腐不堪的,这样君权趋于虚悬的政治结构未必对国家与民生不利,而且这明显比大清康乾盛世的万马齐喑更近似于现代,也蕴涵了更多发展进化的可能。——反过来看,无论是历史课本还是明史,其间的简单化评价都是不可迷信的,按那样的调子,如今天天忙于参加庆典活动的英国女王,不知该有多昏馈;将来要领受一个“英幽王”之类的妙谥,那简直是一定的。
再说我们可怜的正德皇帝,天性浪漫而不喜欢受拘束的他,无非也是在这种窒息的状态下抗争罢了。于嘉靖和万历不同的是,他的抗争与其说是为了权柄,倒不如说是为了维护更多属于私人领域的个人自由。而且他的抗争手段比起单纯挥舞忒没技术含量的血腥大棒要有创意多了。只可惜在那个理学昌明的时代,正统历史对想象力的容忍程度极度逼仄。也许,这便是这样一位浪漫皇帝,顶上荒唐骂名的根本原因了。
既然在宫内乱转都能成为一大罪状,正德皇帝首先想到:如果老子搬出宫去,不就可以堵住那帮迂腐老臣的嘴巴了么?于是,正德二年,他搬出紫禁城另起大宅,名叫“豹房”。关于豹房有种种传说,民间更直言之“黑老婆窝”。不过,摒弃这种司空见惯的性猜测,“豹房”的字面意思首先是养豹子的地方。如此大宅,又是为了寻欢作乐,mm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豹房的主体也并非mm,而是武宗从全国各地区召集来的乐师、军官、道士、番僧等等,甚至包括一名葡萄牙人叫做火者亚三。通晓音乐的正德皇帝还在这里亲自创作了由多种乐器合奏的《杀边乐》。当然,不管豹房里的mm到底有多少,究竟来自何方,正德皇帝在豹房的种种生活,是难以回避声色犬马这顶大帽了。
“豹房”之外,还有养老虎的虎坊,具体就在如今北京南城的虎坊桥一带。从小对骑射弓马军事武术等一干对承平帝王而言纯属无益之事甚有兴趣的正德,有一种爱好是亲自和老虎搏斗,有一次甚至被虎抓伤休养了一个月才好。这自然是轻率之举,不过,除了他自己的小孩子脾气和憨大胆之外,倒也能反映出正德的生活是何等无聊。难道教他念念四书五经去考个状元不成?
与这些还需要在宫外躲躲藏藏的娱乐活动相比,正德皇帝最大的雅兴——在宫廷里搞的军事演习,倒是在群臣的枪林弹雨中一直坚持了下来。他也不弄大棒当场【创建和谐家园】,也不派厂卫背后暗算,只是一次次地在大臣的道学面孔前唯唯诺诺,又一次次退朝之后依然故我,算是把“你说你的,我做我的”的八字决发挥到了极致。此刻的正德说是像昏君,倒不如说像一个一次次被老师抓上讲台的“检讨痞子”。
在其宠信的边防军官江彬的支持下,正德皇帝在宫廷里操练的士兵最多达到了万人以上,他经常穿着盔甲亲自带士兵们操练,呼喊声和炮声在紫禁城九门外面都能听到。对文官集团来说,这已是极大的荒唐了,而更可怕的是在练兵中慢慢有了些心得的皇帝,开始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御驾亲征的兴头来。这还了得!大家慌忙祭出本朝定例祖宗成法的尚方宝剑来;只是不知当年马上江山的洪武,戎事半生的永乐,少年随征的宣德,在大小臣工眼中究竟算不算得祖宗?——大概只是土木堡综合症仍未痊愈吧!
期待亲征机会的正德毕竟不会做自启边衅的大蠢事,而机会也真被他等来了。正德十二年。蒙古达延汗率领五万骑兵入侵山西方面,正德皇帝御驾亲征的申请自然被文官集团驳回。就在此时,正德做出了一个在当时来看完全超出了大家想象力的创意:既然身为帝王无法亲征,那我自己封自己一个官儿,再派这个官儿去,总该可以了吧……反正您几位争来争去,不就争的一个名义么?于是,在朝堂上下的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中,正德任命自己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然后自己命令自己领兵上战场杀敌,终于得遂所愿离开了鸟笼一样的北京城。
即便这样,正德皇帝的亲征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守居庸关的御史张钦不让他出关。他只好等了几天,等张钦出巡时才敢微服出关。心有余悸的皇帝出关之后立刻命令边防军堵住关口,不许让任何文官出关相随。这场战争持续了四个月,本身的过程倒是酣畅淋漓许多。十月,蒙古军五万余人出现在如今以木塔闻名的山西应县一带,正德皇帝随即亲自布置方略决战,同时命令户部拿出一百万两白银准备赏赐立功将士,户部却和皇帝讨价还价,最后只同意拿出五十万两。大概早已被文官集团弄得没有脾气的皇帝没有计较太多,马上披挂上阵,亲自率领一军从阳和出发援救出当时一度陷入被分割包围状态的明军主力。当晚,他与普通将士一起在应州城外临时建的军营里过夜。第二天蒙古主力又来,双方大小百余战,战况十分激烈,武宗在前线的战车曾险些被包围。两军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在始终保持着高昂士气的明军,骄横的蒙古骑兵自度难以取胜,主动撤离了战场
这次作战被称为“应州大捷”,称得上这位寿命不长的浪漫皇帝,人生之中的一个**了。不过,令人迷惑的是,《明史》正式记载的战绩却仅仅是斩首十六级,而明军自身的损失却是亡五十二人、伤五百六十三人。就算这两拨人是赤手空拳的群殴,好歹也是几万人打了好几天阿……这折损也实在太过轻微了。更难相信两天激战下来十六人的损失就足以吓退五万蒙古主力;有人猜测大概正德不屑于按照所谓的征伐之礼,拎着一大串人头耀武扬威地回到北京;更有人相信是感觉受到了愚弄的文官集团,坚决不承认“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的胜利与功绩,因为当时就已经发生了翰林院全体官员拒绝向他祝贺的事件。至于历史的真相,大概我们都已经永远失去了了解的机会。
只是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无论官方还是私人记述都明确承认,在正德一朝剩下的时间里,蒙古的铁蹄再也未曾大规模踏入明帝国的疆土。
出巡江南,是这位浪漫皇帝一生之中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壮举。在那个资讯已经比较发达的时代,锦绣江南的风物,对于正德皇帝的吸引力由来已久;可是,他刚一提出,马上又是朝野汹汹,大有由此以往国将不国之势。看来,与亲征的情况相似,他仍然需要机会。这一次的机会居然是正德十四年的宁王叛乱,于是,正德皇帝再次披挂上阵挥师南征。此刻他的微妙心境,恐怕最厉害的演技派性格演员,都难以忠实再现吧。
可惜,宁王朱震濠的武功实在是过于不济了,仅仅在御驾出京数日之后就被大理学家王阳明所擒。接到加急报捷密电的正德皇帝,顿时陷入江南之行即将告吹的尴尬境地。估计当时的他,连早知如此该想当初白送十万士兵给宁王的心都有了,一面肯定还会大骂古今中外所有死了活着的理学家:怎么都跟老子有仇哇!不过,可爱的正德毕竟天资聪颖,很快又是一个惊世骇俗的高级创意——【创建和谐家园】息,继续进兵,终于在“御驾亲征”的名义下,在江南玩闹了一年,而且最后还排演出一幕超级大剧来做为这一赫赫武功的光辉结局——将宁王朱震濠释放,然后亲自再次将他擒获,在南京堂而皇之地行礼受贺。这自然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任性之举。不过,文官集团能把想下江南的皇帝逼成这个样子,而想下江南的皇帝在高压面前还能想出如此高招,两者都算千古难遇的狠角色了。不知九泉之下,正德遇见六下江南、潇洒自在、大小臣子还争相随行趋之若骛唯恐不及的乾隆皇帝,不知又将做何感想?
说到这里,我不禁觉得,正德与乾隆这两位同属朝代中期守成之君的比较,也是蛮有趣味的。其实这样的比较也已经有不少人做过了,概括一下,有意思的主要有如下几点
一、国家安定程度和民生
正德:爆发刘六、刘七领导的中等规模农民起义,迅速被讨平。
乾隆:爆发蔓延九省的白莲教大起义,嘉庆年间才平定。
二、武功:
正德:亲征达延汗获胜,安化王、宁王两个叛乱宗室均被派出的能臣秒杀。
乾隆:无亲征记录,所谓“十全武功”,除了平定准部、回部可圈可点外,其他都拿不出手,更何况还有对准部恼羞成怒的灭族政策。
三、国势发展
正德:稳中有升,明中后期的经济社会发展是封建社会中一个不应忽视的高峰。
乾隆:趋向没落,晚期已是积重难返。
四、mm/娱乐
两人均十分嗜好,不分伯仲,均留下大量优美典故。
五、宠佞
正德:前为刘瑾,五年手诛,后为江彬,实际危害微弱。
乾隆:和砷,把持朝政几二十年,天下岁入半入其手,仗势横行直到乾隆驾崩。
六、奇怪嗜好
正德:给自己封官,有被迫无奈的因素。
乾隆:在各旅游景点乱题低劣诗作,在尺余古画上盖八尺御章,惜乎古代无城管与文物保护部门。
七、下江南
正德:一次,遮遮掩掩,群臣同仇敌忾,口诛笔伐。
乾隆:六次,大摇大摆挥霍无度,群臣歌功颂德,趋之若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