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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岩怔了一下:“重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秉义同志从没想过要撤你这个专案组长啊!我今天开诚布公和你谈,还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嘛!你要正确对待嘛!立仁同志我了解,你更了解,他是你的老部下了,不可能搞你什么小动作,我看立仁同志还是出于公心的嘛!”
刘重天无言以对,苦苦一笑:“好,好,士岩同志,我啥都不说了,主动回避一下吧!”
李士岩想了想,挺恳切地道:“重天,你主动回避一下也好,就是没这些烦心事,我也得让你歇歇了,看着你家里这个情况,我于心也不忍啊!你就安心休息几天吧!”
刘重天冷冷看着李士岩,却又问:“士岩同志,这是命令吗?”
李士岩摇摇头:“不,不,重天,这是建议,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刘重天心里很难受,扭头就走:“那好,你这个宝贵建议我接受了!”
下了楼,来到邹月茹的病房,刘重天才渐渐冷静下来,要陈端阳回家,自己陪护。
陈端阳不愿走,反要刘重天回去好好睡一觉,说是大哥眼窝都陷下去了。
刘重天火了:“叫你走,你就走!明天早上打个电话给齐书记,把【创建和谐家园】椅退回去!”
邹月茹被吵醒了,得知情况后说:“退什么啊?重天,这能怪到人家齐书记么!”
刘重天有苦难言:“月茹,我不是怪齐书记,是没办法,怕人家说闲话呀!”
邹月茹道:“说什么闲话?你们老这样僵下去好啊?我看齐书记就不错,自己处境那么难,还没忘了我这个残疾人。重天,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再说,我也喜欢这个【创建和谐家园】椅。”
刘重天只好改了口:“那这样吧,【创建和谐家园】椅留下,把钱还给齐书记,让他退给市委吧!”
邹月茹一脸的无奈:“重天,这事你再想想好不好?别再激化矛盾了。”
刘重天强作欢颜:“好,好,月茹,这些不愉快的事都别说了,说点愉快的事吧!告诉你:刚才我和士岩同志谈了一下,请下了几天假,准备好好陪陪你……”
邹月茹根本不信:“刘书记,那么重要的反【创建和谐家园】工作,你就会放下了?”
刘重天笑道:“地球离了谁不转啊?我休息了,士岩和同志们不会休息嘛!”
邹月茹凄然一笑:“重天,你别瞒我,是不是碰到什么【创建和谐家园】烦了?”
刘重天仍在笑:“麻烦?还【创建和谐家园】烦?我会有什么【创建和谐家园】烦?别瞎揣摩了。”
邹月茹眼里溢出了晶亮的泪珠:“重天,我知道,都知道,可却不敢问你。老齐送【创建和谐家园】椅那天就和我说了,现在镜州的情况很复杂,事态发展出乎预料,已经不是他和你可以把握的了。老齐说他在劫难逃,可能会中箭【创建和谐家园】,你和镜州难解难分,也可能中箭【创建和谐家园】,是不是?”
刘重天愕然一惊,语意不详地感叹道:“看来,老齐政治斗争经验很丰富哟!”
邹月茹小心地建议道:“重天,我看你得找找秉义同志,向秉义同志做个汇报了。”
刘重天想了想,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人:“有这个必要吗?”
邹月茹说:“我看有这个必要,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你得让秉义同志有个数……”
六月的鹭岛之夜柔美而静谧。月色星光下的湖水波光起伏,湖中的画舫、九曲廊桥被灯火装点得五彩缤纷,如诗如画。阵阵凉风掠过湖面,吹散了白日一整天的暑气,拂起了岸边的垂柳,筛下了一片片碎银般滚动的月光,使得整个鹭岛宛若梦中的仙境。
齐全盛的心情却没有在这个鹭岛之夜愉快起来,陪陈百川在湖边散步时,一直长吁短叹。
陈百川是上午从上海过来的,省里的接待规格很高,安排了一个办公厅副主任带车到上海去接,中午关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接风宴请,晚上省委书记郑秉义设家宴招待,把这老爷子灌了个不亦乐乎。老爷子的态度和口气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上了鹭岛便对齐全盛大发感慨,说是郑秉义和关省长比他们当年强得多,年富力强,朝气蓬勃,工作思路很不错哩。
齐全盛阴阳怪气地说:“是的,人家的思路是不错,该搞倒的要搞倒,该保住的要保住!”
陈百川看出了齐全盛的情绪,口气严厉地批评说:“全盛,你这叫什么话啊?啊?听你的口气好像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我看你没什么好委屈的!建起了一片高楼,倒下了一批干部,这是不是事实?是谁想搞倒你吗?搞倒你的是你自己嘛!镜州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齐全盛就没有责任?我看你责任不小,就是我老头子做省委书记也饶不了你!你现在要清醒,不要再到处发牢骚了,一是要端正态度,二是要总结经验,三是要挽回影响,这没什么好说的!”
齐全盛这才改了口:“是的,陈老,这话我去北京就说了,我是要反省,是要检讨!”
陈百川缓和了一下口气:“当然,我也要总结,也要反省。今天下午见到秉义同志,谈到你和重天同志七年前闹不团结的问题,我就先检讨了嘛!我对秉义同志说,也许我啊,当时的省委啊,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该将重天同志调离,更不该给你什么绝对权力!权力都是相对的,哪有绝对的呢?绝对了肯定要出问题嘛!我们【创建和谐家园】人讲唯物论,讲辩证法,讲的都是相对论嘛,哪来的绝对论啊?啊?何况我们的权力来自人民,绝对权力就更说不通了。”
齐全盛很识趣:“陈老,镜州出现的问题,完全是我的问题,与您老书记没关系。”
陈百川在湖边站下了,看着湖光水色说:“怎么没关系啊?你齐全盛是我主持省委工作时用的干部,你干得好,不辜负人民和党的期望,对我们的改革事业有大贡献,就说明我和省委用对了人,尽了心,尽了职;你干得不好,出了问题,我就是失察,就难逃其咎,就是百年之后去见小平同志,也要向小平同志做深刻检查!”停顿了一下,又说,“全盛同志,你呢?这些年有没有个失察问题啊?白可树、林一达这些【创建和谐家园】分子是怎么上来的?我看你是昏了头!”
齐全盛冷汗直冒,马上检讨:“是的,是的,陈老,我可能真是昏了头!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这都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被人家套进去了?是用错了人啊,光看到白可树能干,林一达听话,不同意见就听不进去了,成了一言堂堂主,闹出了一场大乱子,辜负了您的期望!”
陈百川摆摆手:“不是我,全盛同志,你是辜负了人民和党的期望,也让我难堪啊!”
齐全盛不敢再说下去了。镜州【创建和谐家园】案一出,他确实让老领导陈百川难堪了,上次带着李其昌偷偷跑到北京诉苦求援,就挨了老爷子一顿痛骂。可痛骂归痛骂,这次到上海开会,老爷子还是来看望他了,既向郑秉义和现任省委表明一个态度,也实实在在为他做工作,他知道。陈百川还是过去那个陈百川,为了一手培养的爱将,甚至不惜委曲求全向郑秉义检讨。
因此,齐全盛便觉得自己揣摩出了门道:看来,陈百川这次来省城不简单,郑秉义和关省长这么热情接待也不简单,他们双方也许在谋求某种政治上的平衡点,要达成某种妥协了。
果然,严厉批评过后,陈百川的口气变了,仰脸望着星空,缓缓说道:“今天,我对秉义同志和关省长都说了:改革开放二十二年了,不论是镜州还是全省全国,大致情况都差不多,成就很大,问题不少,突出的问题就是干部队伍的【创建和谐家园】。所以,总书记在这时候向全党提出‘三个代表’,真是太及时,也太重要了。所以,我们的头脑一定要清醒,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坚定不移地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所以,【创建和谐家园】必须反,不反不得了,是要丧失民心的啊,是要【创建和谐家园】的啊!”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呢,也不能绝对,不能满眼都是【创建和谐家园】,看不到成就!就拿我们镜州来说吧,【创建和谐家园】问题很严重,成就也不小,一片片高楼总是起来了嘛,经济总是上去了嘛,人民生活水平总是提高了嘛!干部队伍呢,从总体上看也还是好的,包括你齐全盛,还是能押上身家性命搞改革的,历史贡献不小,老百姓基本上也还是满意的!这是一个基本判断,对这个基本判断,秉义同志和省委也是认同的!”
齐全盛的揣摩得到了初步验证,心里一热,连连应道:“是的,是的,陈老,镜州的辉煌成就明摆在那里,只要不是别有用心,只要讲点辩证法,就不可能做出其他的判断嘛!”
陈百川离开湖岸,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就算有些人别有用心也不必怕,公道自在人心嘛,老百姓心中有杆秤嘛!我们这些同志二十二年来搞得怎么样,老百姓会给我们公道的评价,历史会给我们公道的评价!”突然掉转了话题,“全盛啊,九年前到镜州视察时,我讲过一次话,不知你还记得不记得?哦,提示一下,就是卜正军同志去世后不久的那次讲话。”
齐全盛带着深情的回忆说道:“陈老,这我哪敢忘啊?你在镜州全市党政干部大会上说了:允许犯错误,不允许不改革!你说,卜正军尽管犯了严重错误,可仍是个好同志!你还说,改革就是探索,探索就不可能没有失误,有了失误必须纠正,必须处理,也就是说,做出失误决策的领导者,必须做出个人牺牲,还必须正确对待。过去战争年代,我们掩埋了同志的尸体,踏着同志的血迹前进,今天的改革开放,也还要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
陈百川看着齐全盛,语重心长:“全盛啊,九年前是卜正军,今天轮到你了,我的态度没变,仍然是九年前的观点:允许犯错误,不允许不改革!镜州出了这么大的【创建和谐家园】案子,你齐全盛作为市委书记,错误不小,责任不小,该认账要认账,该检查要检查,不要再和秉义同志顶牛了!你不要有情绪,不要以为自己经济上没问题,就理直气壮,就意气用事,这不是负责任的态度,也不是一个市委书记应有的态度!不论处境多难,镜州的工作不能放松,该负的责任还要负,只要省委一天不调动你的工作,你就要坚持一天,就得擦干心头的血迹继续前进!”
齐全盛热血一下子涌到头顶:“老书记,我……我向您保证!”
陈百川也动了感情,拉着齐全盛的手,讷讷道:“就是倒下了,也要像卜正军啊!改革开放可是我们这代【创建和谐家园】人最成功的作品啊,凝聚了……凝聚了我们民族的心血和梦想啊!”
齐全盛眼圈红了:“陈老,我……我明白了,先向省委做检查,争取早点回镜州工作。”
陈百川欣慰地笑了,轻轻拍打着齐全盛的手背说:“你这个同志心里有数得很嘛,我看也是很讲政治的嘛,这就对了!我也很严肃地和秉义同志说了,如果有确凿证据证明你和镜州【创建和谐家园】案有直接关系,就别客气,对你实行【创建和谐家园】;如果没有,就让你尽快回镜州工作,不要吊在这里了。吊在这里算什么呢?啊?你既没法好好休息,又产生抵触情绪,还影响镜州的工作。”
齐全盛愤懑地说道:“再说,中组部、中纪委也没有这种强制休息的规定!”
陈百川不悦地看了齐全盛一眼:“看看,抵触情绪又上来了吧?就不能往好处想啊?我看这是省委和秉义同志对你的一种特殊保护措施,太客气了!如果是我,先把你规了再说!”
齐全盛怔了一下,不敢做声了,——这老爷子当权时没准真会这么做。
陈百川又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WTO就在眼前了,前些日子我在北京开全国人大常委会时得知,今年年底入关已成定局。镜州走向世界的步伐不能停下来,更不能乱。秉义同志和关省长说,要以你们镜州四大名牌服装为龙头,先在服装纺织这块和个大满贯,我举双手赞成,要给它摇旗呐喊哩。汽车工业要有大动作,要整合,小而全不行了,全省五家汽车制造企业最多保留一家,你们那个造蓝天小汽车的蓝天集团能不能保留下来啊?要争取。蓝天毕竟是我省头一家汽车制造企业嘛,整车生产线落成时,我去剪过彩,当年很辉煌嘛!”
齐全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只怕难了,蓝天集团现在被白可树这帮蛀虫掏空了。”
陈百川手一挥:“那就放弃,让省内其他汽车制造企业来兼并,不许搞地方保护主义。总之一句话,要抓住WTO这个机会,尽快转换政府职能,努力实现新世纪的二次腾飞!镜州基础好,还是要走在全省、全国的前面!秉义同志也是这个意思,也代表省委答应了,说是尽快做出决定,让你回去工作。”
齐全盛点点头:“好,好,老书记,那我就等省委和秉义同志的通知了!”
陈百川于不经意中,再次调转了话题,语气忧郁:“全盛啊,现在你不轻松,重天同志也不轻松啊,七年前的旧账怎么又翻腾出来了?啊?而且在这时候翻出来了?都是怎么回事啊?你让秉义同志怎么想啊?全盛,今天在我面前,请你说实话:这事你事先知道不知道啊?”
齐全盛不禁一怔:“陈老,你咋这样问?是不是秉义同志让你来问我的?”
陈百川摇摇头:“与秉义同志无关,是我老头子特别关心你!你和重天那些矛盾,没有谁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说吧,实事求是地说,这是我们私人之间的谈话,你就别耍花招了!”
齐全盛作色道:“陈老,我不和你耍花招,实事求是地说,这事我真不知道是怎么闹起来的,更不可能去搞什么名堂。如果秉义同志请你这样问,就说明秉义同志对我有偏见!”
陈百川再次否认:“你不要提秉义同志,这和他无关,是我老头子不太放心你!”
齐全盛想了想:“那您也和我说点实话好不好?您是不是和秉义同志达成什么妥协了?”
陈百川脸一拉,很不客气地责问道:“全盛同志,你想到哪里去了?啊?妥协什么?如果你和重天同志真在经济上有问题,谁敢做这个妥协?是我还是秉义同志?你什么意思呀!”
齐全盛赔着小心道:“陈老,请您说清楚:秉义同志和省委是不是一定要保刘重天?”
陈百川很严肃:“你这个同志又想歪了吧?今天我可以明白告诉你:重天的问题被翻出来以后,秉义同志和省委都是很重视的,也是认真对待的,据我所知,没有任何袒护!但是,目前的调查进行得不太顺利。当年那位被判了刑的总经理两年前已病死狱中了,主持办案的市纪委书记又得了老年痴呆症,能讲清这个问题的我看也只有你了。我现在不要你立即回答,请你好好想几天,把事实回忆清楚,主动给秉义同志和省委写个翔实的书面汇报,好不好呢?”
齐全盛应付道:“好吧,我先回忆清楚再说吧!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住!”
陈百川白了齐全盛一眼:“怎么?好像不太情愿嘛?全盛啊,你不要搞错了,不要以为七年前我和省委支持的是你,就会无原则地处处支持你,事事支持你!今天,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了:当年研究镜州班子的时候,我也考虑过把你调走,让重天同志做镜州市委书记。重天同志做过四年平湖市长,搞经济很有一套,这考虑也是合理的。最后常委们讨论时认为,你是镜州老同志,把你留下来可能更有利,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说到这里,又加重语气提到了刘重天的问题,“在我的印象中,重天同志不是个贪官嘛!你们当时汇报,不也说是他的秘书祁宇宙打着他的旗号作的案吗?全盛同志,你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感情用事!”
齐全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陈老,那你指示吧,你让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
陈百川没心思开玩笑,手一挥:“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说得很清楚,就是实事求是,你齐全盛看着办好了!”伴着一声叹息,又动情地说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确实有人在搞重天同志的小动作,手段阴毒得很哩,都搞到我们的监狱来了,连那个祁宇宙都搞死了!你让秉义和士岩同志怎么办啊?能不认真查处吗?重天同志现在是有嘴说不清啊!”
齐全盛只得再次重申:“陈老,我以人格和党性向你保证,这些情况我真不知道!”
陈百川点点头:“这我相信,这种阴谋诡计你不会搞。不过,全盛啊,这种时候你也不能站在一边看热闹,甚至还幸灾乐祸啊!我刚才说了,改革开放是我们这代【创建和谐家园】人最成功的作品,凝聚了多少同志的心血和梦想啊!这心血和梦想,既有你的一份,也有重天同志的一份,你们都为这部成功的作品付出了代价,甚至是惨重的代价啊!现在,你吊在这里不清不楚,重天的爱人瘫在床上,他自己又陷入了这种境地!我真是很痛心啊!这么没完没了地斗下去怎么得了?亲者痛仇者快啊!改革开放的大局就被破坏了!所以,秉义同志在电话里一邀请呀,我就跑来了。来干什么?就是来做工作啊。你齐全盛可以不认这个账,不低这个头,我老头子要认这个账,要低这个头!作为前省委书记,我必须为我任上犯下的错误向秉义同志和关省长做检查,也必须做好你和重天的工作,我老头子有这个历史责任啊,推不掉啊!”
齐全盛心灵受到了震撼,拉着陈百川的手,连连道:“陈老,我知道,都知道!”
陈百川激动不已:“我们都是【创建和谐家园】人,【创建和谐家园】人要讲党性,讲原则,讲政治道德,不能总计较个人恩怨,个人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算什么呢?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更何况这些恩怨还是在工作中产生的,应该严以责己,宽以待人嘛,应该相见一笑泯恩仇嘛!为了国家利益、人民利益和改革开放的大局,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就不能在同志的感情上再付出一些?”
齐全盛也动了真情,声音哽咽了:“陈老,您别说了,别说了……”
陈百川讷讷道:“不说不行啊,不是要学习和贯彻总书记‘三个代表’的理论吗?那就要理论联系实际啊!今天我在你面前说,以后有机会还要和重天同志说,和镜州所有干部说,要齐心干事,不能离心离德,更不能出于个人目的煽风点火,制造事端!”镇定了一下情绪,又说起了具体问题:“你们那个市长赵芬芳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搞出了个齐全盛逃跑事件啊?她这个市长想干什么啊?我看她是唯恐天下不乱,是想制造混乱抢班夺权!”
齐全盛有些惊疑:“陈老,赵芬芳的事也……也是秉义同志告诉你的?”
陈百川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全盛,我看秉义同志和省委不糊涂啊……”
齐全盛这才明白了,郑秉义和省委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他的被动,并没有给赵芬芳带来政治上的主动,赵芬芳的所作所为没有逃过郑秉义犀利的目光,此人看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鹭岛之夜的这次谈话是深入真诚的,一个顾全大局的前任省委书记和一个身处逆境的现任市委书记都在月光星空下敞开了自己的心扉。齐全盛被陈百川说服了,郑重答应了两点:一、拿出一个【创建和谐家园】人的胸怀来,捐弃前嫌,主动和刘重天搞好团结;二、实事求是说清楚当年蓝天股票受贿案情况,还刘重天一个清白。陈百川因此很满意,再三说他是不虚此行了。
陈百川上车离开鹭岛时,已是次日凌晨了,东方的天空隐隐现出了一抹血样的红霞。
然而,事情却没有按照陈百川良好的意愿发展下去。次日中午十一时左右,刘家的小保姆陈端阳竟坐着刘重天的专车跑到鹭岛国宾馆来,把买【创建和谐家园】椅的一万两千元送来了,还带来了刘重天的一封亲笔信。刘重天的信尽管写得极为客气,甚至不无诚恳,但齐全盛却凭自己的政治敏感,在字里行间里发现了那种由来已久的势不两立的对立情绪。更要命的是,就在当天下午,市长赵芬芳又在没和齐全盛商量通气的情况下,突然在镜州市政府新闻中心主持召开记者招待会,对蓝天集团和蓝天科技巨额亏损的内幕予以曝光,而且是打着刘重天的旗号!
齐全盛被这两件事弄得目瞪口呆,接过镜州市委的汇报电话,马上叫车去了省委。
齐全盛不顾秘书的阻拦,几乎是硬闯进了省委书记郑秉义的办公室。
这时,郑秉义正和刘重天谈话,外面的接待室还有三批人在等着汇报工作。
齐全盛进门先道歉:“秉义同志,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是闯宫了,不讲政治了!”
郑秉义怔了一下,马上笑了:“老齐,看你说的,还闯宫,我这破办公室可不是宫殿啊,比不得你老兄在镜州的办公室嘛!——哦,坐,先坐吧,我和重天马上就谈完了!”
刘重天站了起来:“秉义同志,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和老齐谈吧。”
齐全盛拦住刘重天:“重天,你别走,我汇报的事与你有关,你最好也坐在这里听听!”
刘重天意识到了什么,只好在沙发上坐下了:“怎么,老齐,镜州又出什么事了?”
齐全盛没好气地讥讽道:“刘大书记,你还问我?这么有趣的事,难道你会不知道?你干得漂亮啊,到底让蓝天集团曝光了,而且是借赵芬芳的手!”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刘重天同志,我提醒你:不要把个人恩怨搞到工作中来!你以为把蓝天集团问题曝光仅仅是让我齐全盛难堪吗?你们这样干是不负责任的,是要出大事情的,甚至会引发社会动乱啊!”脸转向郑秉义,恳切地说,“秉义同志,昨天陈百川同志几乎和我谈了一夜,要我顾全大局,要我在岗一天就负一天的责任,说了很多,说得我热泪盈眶,所以,今天我才来闯宫了,才来向你和省委反映情况了!秉义同志,我现在请你表个态,镜州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还要不要了?”
郑秉义很沉着,挥挥手:“老齐,不要这么激动嘛,慢慢说,先把事情说清楚!”
齐全盛情绪仍很激动:“今天下午两点,也就是两个多小时之前,赵芬芳在市政府新闻中心主持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对蓝天集团的问题进行了大曝光,连内部掌握的数字都公开了:集团净资产不到十五个亿,负债却高达二十五个亿,实际上已经破产。上市公司蓝天科技,受集团沉重债务的拖累,举步维艰,即将被有关部门ST。赵芬芳说了,【创建和谐家园】造成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政府部门将依法办事,既不会包庇任何涉案的【创建和谐家园】分子,也不会给蓝天集团和蓝天科技托底。秉义同志,你设想一下,对此,蓝天集团和蓝天科技上万员工会怎么想?他们正常进行着生产,突然间,自己的单位就破产了,那不炸窝了?还有投资蓝天科技的股民,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郑秉义听明白了:“老齐啊,这是赵芬芳干的事嘛!怎么又扯到重天同志头上了?”齐全盛冷冷地看了刘重天一眼:“我这阵子在省城休息,镜州工作是重天同志主持的嘛!再说,重天同志的观点我清楚,不包不护,该曝光就曝光,——请问重天同志,是不是这样?”
刘重天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老齐,该曝光就曝光,这话我是说过。不过,是指蓝天科技股价操纵一事而言,从没说过在蓝天集团调查尚未结束就将案子曝光,更没说过要把蓝天集团的经济数据拿出来曝光。”说到这里,声音也提高了,“但是,这也并不是说蓝天集团的严重问题就要一直捂下去,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今天不见,明天还要见,这个事实必须正视!”
齐全盛逼了上去:“重天同志,这么说,赵芬芳这么做是得到你许可的了?”
刘重天摇摇头,口气平淡:“全盛同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对此我一无所知,我和你一样感到十分吃惊,十分意外!而且,我和你一样认为,这样突然曝光是极不妥当的!赵芬芳所谓的不托底,实际上是拉响了一个潜在的炸药包,确有可能破坏镜州安定团结的局面!”
齐全盛把脸转向郑秉义:“既然如此,秉义同志,我有两个建议:一、立即对赵芬芳采取组织措施,将她从镜州市长的位置上调离;二、请重天同志马上赶回镜州妥善处理这件事!”
郑秉义目光炯炯地看着齐全盛:“老齐,怎么请重天同志回去处理?你这个市委书记该承担什么责任啊?有一点很清楚,不是别人,而是你齐全盛必须对蓝天集团的现状负责,包括严重的【创建和谐家园】问题!你不是一个普通党员,你个人经济上的清白并不能替代一个市委书记的责任!”
齐全盛毫无怯意,坦荡地道:“秉义同志,这个责任我当然要负,检查正在写,以后省委给我什么处分我都会接受,但是,鉴于现在这个情况,必须请重天同志赶快回镜州……”
郑秉义这才叹息着说:“好了,好了,老齐,你不要叫了,还是你回去吧,马上回去!你今天不找我,我明天也会找你: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工作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嘛!重天现在还不能走,恐怕要休息几天了,他爱人的情况你知道,他实在是太难了啊……”
刘重天却插上来说:“秉义同志,如果……如果你同意,我也和老齐一起回去吧!”
郑秉义想了想:“重天,你歇歇吧,哪怕陪你爱人呆一天也好!”继而,又语重心长地对齐全盛交代,“老齐,该说的话,陈百老昨天都和你说了,我就不重复了。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不是陈百老一个人的意思,也是我,关省长,士岩同志,和我们省委的意思,应该怎么做,你就凭党性,凭政治良知,好好去做吧!不要把重天同志想象得这么灰。陈百老向我和关省长打保票说,你们二位本质上都是好同志,我同意陈百老的这个判断。赵芬芳这位同志呢,陈百老让我们注意,我们早就在注意了,现在看来是有问题,这个女市长也许有些利令智昏了!”
刘重天道:“秉义同志,我看老齐的意见不错,这个市长看来是要重新安排了。”
郑秉义看了刘重天一眼,回答得含而不露:“我在镜州会上代表省委说过的,如果发现有人不顾大局,为了个人的政治目的搞小动作,有一个处理一个,决不客气,这话是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