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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重天拍了拍周善本的肩头,一声叹息:“善本,你还是那么古怪,人家是食不厌精,居不厌大!你倒好,一套老平房住了三十年!当年你要搬到公仆一区,咱们就做上邻居了。”
周善本笑道:“真做了邻居,没准你刘书记这次就来查我了!还是住工人宿舍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能及时听到老百姓的呼声,不发热,也不发昏!重天,你说是不是?”
刘重天心中一震:“那倒是!善本,我当初没看错人,你这个副市长看来是选对喽!”
周善本又说了起来,明显有个人情绪:“你看那个林一达,削尖脑袋往上爬,一心想往公仆一区市级小楼里钻。你知道不知道?林一达要的那座小楼是机关行政管理局分给我的,虽说我没去住过一天,人家管理局也不敢给他呀?他倒好,先找人家管理局,后来又找我。我让管理局把房子给了他,还莫名其妙补交了一年零五个月的房租,房租收据上写着他林一达的名字,这个人就做得出来!所以,这个人出问题,我一点都不奇怪。”
刘重天在沙滩上坐下了,也拉着周善本坐下:“善本,别提林一达了,说说你的事:一大早来看我,就空着两个爪子呀?啊?我和月茹上个月还让人带了两箱芒果给你呢,是我们冶金学院的那位大学长派人专门送给月茹的,我们月茹净想着你这个老同学!”
周善本一怔,叫了起来:“重天,那两箱芒果还真是你们送的?我还以为是人家打着你和月茹的旗号给我送礼,找我办事的呢,我……我全让他们拿回去了,一个也没吃着……”
刘重天大笑起来:“活该,那是你愿意便宜人家,听着,这份人情可算在你身上了!”
周善本只好认账:“好,好,重天,我还你和月茹几箱镜州蜜橘就是了,哪天你走时,我就亲自送来!”继而又一连声地问,“哎,月茹情况怎么样?情绪还好吗?你跑到镜州,月茹可怎么办?光靠家里那个小保姆能成么?”
刘重天不开玩笑了:“成也好,不成也好,省委指示下来了,能不来么!小保姆还行,换了几个,这个小端阳最好,在我们家已经五年了,都成我们家庭中的一员了!”他显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看了周善本一眼,感叹道,“善本,要我说,这人哪,还是谨慎点儿好!老齐要是也像你这么谨慎,今天镜州就不会出这场大乱子了,你看看,现在我的处境难不难啊……”
周善本接过刘重天的话头:“哎,重天,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我就知道你要提老齐。林一达、白可树,包括高雅菊、齐小艳是不是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你们去查处,我不敢多嘴,对老齐,我得说几句公道话:这个市委书记干得不错,镜州干部群众有口皆碑哩!”
刘重天不高兴了,脸一拉:“齐全盛问题也不少,不说渎职了,起码要负领导责任!”
周善本认真起来:“哎,刘大书记,这可要把话说清楚:渎职和领导责任不是一回事。领导责任属于犯错误范畴,渎职可是犯罪,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刘重天这时已意识到周善本的来意了,有些愕然:“善本,你是来为齐全盛说情了?”
周善本直言不讳:“不是说情,是提醒!而且,这种提醒你的话,只能我来说。我是你和月茹的冶金学院老同学,又是你当年提名推荐上去的副市长,我的话你总得听听吧?”
刘重天强压着心头的不满,摆摆手:“说吧,说吧,我听着就是!”
周善本站了起来,在刘重天面前踱着步,情绪有些激动:“重天,你知道的,我和老齐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私交,我这个副市长能干到今天,不是靠抱老齐的粗腿,也不是靠省里有什么后台。你离开镜州后有一阵子,我和老齐的关系还闹得很僵。可公道话我还是要说:老齐这个同志是事业型的,愿为镜州老百姓干事,也能为老百姓干事。你七年没来过镜州了,这次我建议你在办案的同时,也好好看看,看看镜州在这七年里变成什么样了!别警车开道下去,或者坐出租车,或者我借辆自行车给你,听听底下老百姓到底是怎么评价老齐的!”
刘重天不动声色:“这能说明什么啊?现在有这么种现象:我把它称做能人【创建和谐家园】现象,越是能人越会搞【创建和谐家园】!工作干得气势磅礴,【创建和谐家园】搞得也颇有气魄!再说,镜州今天的成就,也不能把账记在哪一个人头上吧?应该说是陈百川同志最早打下了基础,大家共同搞上去的嘛!”
周善本道:“这话不错,老齐也经常这么说,不但常提陈百川,还提你,提卜正军。老齐说,镜州能搞到今天这种样子,其中也有你这位前市长的贡献,你最大的贡献就是开放性的经济思想。老齐可没有因人废言啊,你虽然调走了,你搞经济的那套好思路老齐全接受了,要我们好好总结,好好请教!早几年我老往你那儿跑,老请你帮着出主意,都是老齐让【创建和谐家园】的,对那场意外发生的车祸,老齐心里真是难过极了,重天,老齐这个同志可真不狭隘啊!”
刘重天站了起来,看着大海:“善本,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这个人太狭隘啊?”
周善本立即否认:“不,不,重天,我没这个意思,真的!”想了想,又面有难色地说,“可现在大家的议论真不少。我昨夜回家都半夜了,又是刚回国,还是有不少电话打到我家来说情况,话都不太好听,怕你们搞报复,连老齐都说了,这……这一次他准备被诬陷……”
刘重天一怔,注意地看着周善本:“哦,老齐这话是和你说的?昨夜?”
周善本点点头:“昨夜在电话里说的,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所以才一大早来找你。”
刘重天正视着周善本:“善本同志,你认为我和专案组的同志们会诬陷老齐吗?”
周善本似乎不好回答,答非所问:“你们历史上总有恩怨吧!”
刘重天声音低沉而严肃:“怎么,你老同学也学会耍滑头了?给我正面回答问题!”
周善本这才谨慎地道:“重天,我知道你是正派人,希望你不要这样做,这对你也不好!”
这回答多多少少让刘重天有些失望,刘重天一声叹息:“善本,我的回答是:在镜州案的查处工作中,我和专案组都会实事求是,严格按党纪国法办事,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不管这个人和我有恩还是有怨,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创建和谐家园】分子,不管这个【创建和谐家园】分子是什么人!”
周善本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能公正执法,我就放心了!”看了看表,“哦,你看看,都快八点了,我得去上班了,今天还得抽空和老齐一起开出国招商的总结会呢!”
刘重天和周善本握了握手:“那就快走吧,我这里事更多,也不能陪你聊了!”
周善本又像来时一样,骑着破自行车走了。
看着周善本骑车远去的背影,刘重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连周善本这种知根知底的老同学都怀疑他执法的公正性,镜州这个案子可怎么办下去啊!如果老部下陈立仁再不注意政策,背着他情绪化地乱来一气,副作用可就太大了。夫人邹月茹刚才电话里说得也许是对的,也许他真不该做这个专案组组长,在这种时候以这种身份跑到镜州来……秘书李其昌买好早点和豆浆,送到齐全盛家楼上,陪着齐全盛一起吃了早餐。
吃早餐时,李其昌挺关切地问:“齐书记,昨夜休息得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齐全盛努力振作精神说:“睡得不错,嗯,还挺有质量哩!”
其实,齐全盛昨夜几乎一夜没合眼,为了解“政变”的真实情况,一直在网上看电子邮件。这种你死我活的特殊时刻,面对的又是老对手刘重天,他不能不保持高度的政治警觉。通过电话上网比直接打电话安全得多,只要密码不被破译,谁也不知道他和什么人谈了些什么。
真得感谢女儿小艳,小艳把英特网引进了这座小楼,教会了他这种先进的交流手段。
李其昌似乎无意地说:“齐书记,回去后,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你的电话老占线。”
这时,齐全盛已吃完了早餐,放下碗筷,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可能是电话没挂好吧。”
李其昌也不吃了,试探着问:“齐书记,今天咱们是不是还爬山呀?”
齐全盛想都没想便说:“怎么不爬?当然爬!我早就说过,雷打不动嘛!”
爬山是齐全盛特有的锻炼方式,不管工作多忙,不管头夜睡得多晚,山都是要爬的。
山是市委公仆一区五公里外的独秀峰,一个军事通讯单位的军事禁区,安静秀美,没有闲人进得来。每天早上七时整,挂着镜州001号牌照的黑色奥迪车准时驶到独秀峰下,司机在车里补个回龙觉,车的主人和他的年轻秘书前后上山,七时四十分左右,001号车准时下山,几乎成了一个固定的景致,军事禁区门前站岗的哨兵都认识了这位镜州市委一把手,其中一个机警的哨兵还通过齐全盛批条,转业后把户口落到镜州,在镜州娶妻生子了。有些同志怂恿齐全盛换一种锻炼方式,去打高尔夫球,齐全盛道是自己没这气派,劝他们也少往那种地方跑。
今天一切正常,六时五十分,001号车驶入军事禁区大门,六时五十八分,001号车停在了独秀峰下的石桥旁。七时整,齐全盛脱了外衣,从车里出来,和李其昌一起上了山。
山道上静静的,因为昨夜下过雨,空气潮湿而清新,透出一种远离尘世的安闲来。
几只叫不出名的鸟儿啼鸣着在山岩上飞旋嬉戏,时不时地掠过二人的头顶。小松鼠在山道两旁的松林里上蹿下跳,有个大胆的家伙竟跑到他们前面不远的路面上,鬼头鬼脑地看着他们。他们一步步走近后,那大胆的家伙才迅速窜进松林里不见了踪影。
齐全盛不禁发起了感慨:“小李啊,独秀峰可是个好地方啊,下台之后,我哪里都不去,也不在公仆楼住了,就让孙政委在这里给我盖个茅屋,含饴弄孙儿,独钓寒江雪!”
李其昌笑道:“齐书记,这里哪有寒江雪啊?你就钓松鼠吧!”就这么应付了一句,马上说起了正题,“昨夜我可没睡成,打了几小时电话,还和赵市长的秘书云里雾里扯了扯,把情况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恐怕很严重。白可树和林一达这次肯定完了。据说白可树光在澳门萄京赌场就输掉两千万,搞不好要杀头。林一达早就被人家盯上了,光省纪委这一年收到的举报信就有一大沓,虽然事情都不大,总账算算也够判个十年八年!”
齐全盛默默听着,并不表态,也不惊奇,这些情况他已在许多主动发过来的电子邮件里看到了,于是便说:“小李呀,等我下了台,把茅屋盖好,你来找我玩吧,那时我就有时间了。白天我们爬山,晚上咱们听涛下棋,其乐也融融嘛!”
李其昌又应付了一句:“齐书记,你别想这种好事了,孙政委不会让你住在这里的!”
齐全盛站下了,向山下的繁华市区眺望着,喘息着:“是啊,是啊,真下了台,人家孙政委就未必买我的账了。也不怕嘛,还可以回老家嘛。小李啊,你不知道,我老家可是个好地方,在新圩东面二十公里外的星星岛上,是个难得的世外桃源,清静……”
李其昌忍不住打断了齐全盛的话:“齐书记,您今天是怎么了?咋老说这种话!”
齐全盛深深叹了口气:“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走,小李,我们继续爬!”
于是,二人继续往山上爬。
山道上湿漉漉的,李其昌怕齐全盛不小心摔倒,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身后,又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齐书记,高阿姨问题不太大,主要是受了白可树案子的牵涉。高阿姨退休后怎么跟着白可树出了两次国?这就让人家抓住了把柄,人家就做起文了,内情还不太清楚。”
齐全盛脸面上仍看不出任何表情。
李其昌继续说着:“……齐书记,这话真不该说,可我还得说:这事我看也怪您,高阿姨既然退休了,想出去玩玩,您又经常出国,完全可以安排一下嘛,您就是不安排!上次法国那个友好城市市长贝当先生不是携夫人一起来过我市么?您也可以携夫人进行一次回访嘛,还有日本和美国的友好城市……”
齐全盛摆摆手,口气不悦:“别说了,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看怪你高阿姨!退休以后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是谁的老婆,不注意影响!出国出国,出到人家的陷阱里去了!”
李其昌仍在说,口气有些吞吞吐吐:“比较麻烦的倒是……倒是小艳……”
齐全盛停住了脚步,脸色难看:“怎么?听说了些什么?小艳经济上真出问题了?”
李其昌想了想,咕噜了一句:“怎么说呢,齐书记,这……这……”
齐全盛语气沉重,逼视着李其昌:“其昌啊,事情已经搞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啊?有什么就说什么,听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还受得了,也能正确对待!”
李其昌这才道:“经济问题倒没听说多少,只是……只是大家私下里都在传,说……说小艳和白可树关系非同一般,是……是白可树的情人,再加上蓝天集团又是那么个情况……”
齐全盛头一下子大了,像突然被谁打了一枪!这可是个新情况:女儿小艳竟和白可树搞到一起去了,竟然会是白可树的情人!如果真是这样,小艳的麻烦就大了,其一,小艳不会没有问题,她可以不贪,却完全可能为白可树的贪婪提供便利和帮助;其二,就算她没有问题,也会因为白可树的问题被整出一大堆问题来,镜州的案子现在可是刘重天在查!
李其昌赔着小心:“据咱女市长说,这个祸还是小艳闯下的,她非要抓蓝天股份公司的聘任老总田健,因为田健是您批示引进的MBA,检察院吃不准,拖着不动,想等您回国后再说。小艳又找到临时主持工作的赵市长那里,由赵市长批示抓了。这一抓就抓出了【创建和谐家园】烦。田健不是一般人物,在北京经济界很有影响,被捕前一天,把一份【创建和谐家园】和举报材料托自己的留德同学带到了北京,经一位中央首长转到了中纪委,惊动了中纪委,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齐全盛努力镇定着:“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田健举报材料内容又是什么?”
李其昌道:“齐书记,您可能想不到:抓田健的事在咱们出国后第三天就发生了,赵市长后来向您汇报了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这件大事就是不汇报。田健举报材料的内幕是专案组最大的机密,没人清楚,估计主要是谈白可树问题的,白可树在抓蓝天集团的资产重组啊……”
齐全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李其昌的话渐渐远去了,恍恍惚惚像在梦中。
毕竟在国外辛苦奔波了十三天,回国后又碰上了这么大的事,一夜没睡,中共镜州市委书记、铁腕政治强人齐全盛再也挺不住了,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坐在独秀峰潮湿的山道上……李其昌慌了神,连连喊着“齐书记”,忙不迭地从不离身的小包里取出救心丸,让齐全盛吃了,齐全盛这才渐渐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我……我们下……下山吧!”
李其昌按住齐全盛,不让齐全盛起来:“别,齐书记,您别动,千万别动,就地休息!我把司机小吴叫上来,我……我们把您抬下去……”齐全盛苍白着脸,凄然一笑:“怎么?要出我的洋相啊?走,我现在还死不了!”
下山的步履是蹒跚的,李其昌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两眼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扶着齐全盛一步步往下挪。齐全盛显然身心交瘁,体力不支,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到了李其昌身上,喘息声沉重。李其昌分明感到,齐全盛一阵阵颤栗发抖,有一种身体和精神同时崩溃的迹象。
然而,齐全盛就是齐全盛,真正的崩溃并没有发生。
快到山下小石桥时,齐全盛推开了李其昌的搀扶,奇迹般地恢复了原有状态,还交代道:“其昌啊,我的身体很好,刚才是一时虚脱,你不要四处给我瞎嚷嚷啊,我今天事不少!”
李其昌红着眼圈儿点点头:“齐书记,这还用您说?我……我知道!”
这日,因为齐全盛身体的原因,例行的爬山时间意外延长了四十七分钟,镜州市委001号车离开独秀峰军事禁区,加速驶向市委时已是八时二十七分了。
第二节 逃亡
女市长赵芬芳一大早便接到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刘重天的电话,约她到专案组谈话。
刘重天这个电话打来时,赵芬芳刚刚洗漱完毕,下了楼,正准备吃早餐。这时,在镜州航空公司做副总的丈夫钱初成已吃罢了,提着公文包正要去上班,听出来电话的是刘重天,在门口驻足站住了,难得关心了一下:“赵市长,刘重天这么快就找你了?”
赵芬芳没好气:“怎么?钱初成,你想看我的热闹是不是?”说罢,在餐桌前坐下。
钱初成想了想,也走到餐桌前坐下了:“赵市长,我们毕竟认识二十年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得劝你一句:采取任何行动都得三思,可别头脑发热!你搅和进去出了事,我脸面上也不好看,咱们名义上总还是夫妻嘛,再说,我现在又是航空公司的副总了!”
赵芬芳冷笑道:“没有我这个市长,哪来的什么副总啊?你也到镜州各部委局办打听一下:有几个人知道你这位航空公司副老总啊?没听说过嘛!人家最多知道女市长老公姓钱!”
钱初成自嘲道:“对,对,我是沾你的光,——可我不想沾这光,你同意吗?”
赵芬芳火了,把手中的牛奶杯往餐桌上一:“又想去和你那个小红结婚了,是不是?”
钱初成很恶毒:“是啊,想了五年了,日夜都在想,我是襟怀坦白的,从没瞒过你嘛!”
赵芬芳心头一酸,泪水又像往常一样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滚,钱初成,你快滚吧!”
钱初成不滚,反而把椅子拉近了一些:“赵市长,你身在高位,要面子,我完全理解。可你也得理解理解我啊,你想想,你闹得叫哪一出?田健的事别人不管,你偏去管,现在好了,揭出了这么大个案子!好在齐小艳昨夜逃掉了,齐小艳不逃,你和齐全盛都不会利索!”
赵芬芳抹去了脸上的泪,口气缓和了一些:“好了,好了,钱初成,你不要再说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瞎操心!我是镜州市市长,还是市委副书记,必须坚持原则!”
钱初成笑了:“赵市长,这是在家里,就不要再说这种官话了好不好?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啊?无非是想再进一步,在齐全盛倒台后继任市委书记嘛!可我提醒你:齐全盛不好对付,树大根深!再说,齐小艳的烂事你也帮着办过不少,不能说没有一点责任吧?”
赵芬芳不耐烦了,话中又带上了刺:“是我的责任我都不会推,我真下台了,不当市长了,不就趁你的心了吗?你钱总可以和我划清界限,去和小红结婚嘛!”
钱初成站了起来:“别把我想象得这么【创建和谐家园】,赵市长,我真是为你好!”说罢,走了。
【创建和谐家园】且无聊的丈夫走了好久,赵芬芳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才一点点平静下来,市长兼市委副书记的感觉又渐渐找到了。很奇怪,在自己这个【创建和谐家园】且无聊的丈夫面前,市长兼市委副书记的感觉就是找不到,她时常是一个怨妇,不但丈夫钱初成认定她是怨妇,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幸福的家庭是同样的幸福,不幸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幸,老托尔斯泰说得一点也不错。一场错误的婚姻造就了一个不幸的家庭,给她的人生带来了灾难,无意中也成就了她的事业。正是因为婚姻和家庭的不幸,她才把全部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才从一个并不出色的中文系大学生成长为一个经济发达市的市长,从这个意义上说,她还得感谢钱初成哩!
吃罢早餐,赵芬芳打了个电话给市政府值班室,通知值班室说,因为刘重天同志找她商量事情,原定的市长办公会取消。又让值班室找一下金字塔集团的老总金启明,让金启明今天下午到她办公室来一趟。把这两件事交代完,接她上班的专车已到了楼前,赵芬芳对着镜子最后看了看,理了理鬓发,从容出门,上了自己的002号专车。
002号专车一路向专案组所在的省公安厅度假中心开时,金字塔集团老总金启明的电话到了,带着讨好的口气询问,赵市长一大早找他有什么事?是不是需要他马上赶过来?
赵芬芳说:“不必马上过来,还是下午到我办公室谈吧,我现在要到专案组去一下。”
金启明试探着问:“赵市长,怎么听说白可树副市长出事了?不知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赵芬芳敷衍道:“现在是【创建和谐家园】,什么性质的问题我也不太清楚,省委和专案组正在查!”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语气也加重了许多,“金总啊,你这个同志要注意了,你和白可树的关系,社会上的传说可不少啊,这种时候头脑一定要清醒,千万不要犯糊涂!”
金启明并不惊慌,好像心里早就有数了:“赵市长,谢谢你的提醒,请你放心,我决不会犯糊涂!其实,白可树出事并不奇怪,今天不出事,以后也得出事,我早就料到了!”
赵芬芳笑道:“你早就料到了?所以,就把白可树的情人齐小艳劫走了,是不是啊?”
金启明也呵呵笑了起来:“赵市长,你真会拿我们小老百姓开心!你也不想想,我敢吗?有这胆儿吗?就算我现在仍然是白可树的好朋友,也不能这么不讲策略地往枪口上撞嘛!”
赵芬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金总,你可不是什么小老百姓啊,你是我省著名民营企业家,市人大代表,号称镜州的李嘉诚嘛!你这个金字塔集团要是垮了台,我们市的税源可就少了一块,还得增加不少下岗工人!所以,我真不希望你感情用事,卷到白可树的案子里去!现在专案组正四处查找齐小艳,你如果知道她的下落,最好和我打个招呼。”
金启明叫了起来:“赵市长,你真冤死我了!我和白可树早就不来往了,何况齐小艳?不瞒你说,我巴不得白可树这次进去就别再出来,免得我们这么多企业再受祸害!”
赵芬芳应着:“是啊,是啊,”话头突然一转,“不过,齐小艳不但是白可树的情人,也是齐书记的女儿嘛!你对齐书记的感情我知道,所以,我还是得提醒你:不能感情用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