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荦诸夏,兼其所有。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陆海珍藏,蓝田美玉,商、洛
缘其隈,鄠、杜滨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属,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
号曰近蜀。其阴则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灵宫起乎其中。秦、汉之所极观,
渊、云之所颂叹,于是乎存焉。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堤封五万,疆埸绮
分,沟塍刻镂,原隰龙鳞,决渠降雨,荷臿成云,五谷垂颖,桑麻敷棻。东郊则
有通沟大漕,溃渭洞河,泛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西郊则有上囿禁苑,
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缭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神池
灵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黄支之犀,条枝之鸟,逾昆仑,
越巨海,殊方异类,至三万里。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体,放太、紫之圆方。树
中天之华阙,丰冠山之朱堂,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
栋桴而高骧。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以饰珰,发五色之渥采,光爓朗以景彰。
于是左墄右平,重轩三阶,闺房周通,门闼洞开,列钟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
闱,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徇以离殿别寝,承以崇台闲馆,焕若列星,
紫宫是环。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区宇若兹,不可殚论。
增槃业峨,登降召烂,殊形诡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惟所息宴。后宫则有
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欢增成,安处常宁,茝若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
鸳鸾飞翔之列。昭阳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墙不露形,裛以藻绣,络以纶
连,随侯明月,错落其间,金釭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燿含英,悬黎垂
棘,夜光在焉。于是玄犀釦切,玉阶彤庭,碝磩采致,琳珉青荧,珊瑚碧
树,周阿而生。红罗飒纚,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
后宫之号,十有四位,窈窕繁华,更盛迭贵,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左右
廷中,朝堂百僚之位,萧、曹、魏、邴,谋谟乎其上。佐命则垂统,辅翼则成化,
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故令斯人扬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功德著于祖
宗,膏泽洽于黎庶。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谆诲故老,名儒师傅,讲论
乎《六艺》,稽合乎同异。又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群,元
元本本,周见洽闻,启发篇章,校理秘文。周以钩陈之位,卫以严更之署,总礼
官之甲科,群百郡之廉孝。虎贲赘衣,阉尹阍寺,陛戟百重,各有攸司。周庐千
列,徼道绮错。辇路经营,修涂飞阁。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縆长乐,陵
墱道而超西墉,混建章而外属,设璧门之凤阙,上瓜棱而栖金雀。内则别风之
嶕峣,眇丽巧而竦擢,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尔乃正殿崔巍,层构
厥高,临乎未央,经骀荡而出馺娑,洞枍诣与天梁,上反宇以盖戴,激日景
而纳光。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跻,轶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带于棼楣,虽轻
迅与僄狡,犹愕眙而不敢阶。攀井干而未半,目眴转而意迷,舍棂槛而却倚,
若颠坠而复稽,魂怳怳以失度,巡回涂而下低。既惩惧于登望,降周流以彷徨,
步甬道以萦纡,又杳窱而不见阳。排飞闼而上出,若游目于天表,似无依而洋洋。
前唐中而后太液,揽沧海之汤汤,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々,滥瀛洲与
方壶,蓬莱起乎中央。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岩峻崔崒,金石峥嵘。抗仙掌
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轶埃之混浊,鲜颢气之清英。骋文成之丕诞,驰五利
之所刑,庶松、乔之群类,时游从乎斯庭,实列仙之攸馆,匪吾人之所宁。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大武乎上囿,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而讲事。命荆州
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毛群内阗,飞羽上覆,接翼侧足,集禁林而屯聚。水衡
虞人,理其营表,种别群分,部曲有署。罘罔连纮,笼山络野,列卒周匝,星罗
云布。于是乘舆备法驾,帅群臣,披飞廉,入苑门。遂绕酆镐,历上兰,六师发
胄,百兽骇殚,震震龠々,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覆,蹂蹸其十二三,
乃拗怒而少息。尔乃斯门佽飞,列刃钻鍭,要趹追踪,鸟惊触丝,兽骇值锋,
机不虚掎,弦不再控,矢无单杀,中必叠双,飑飑纷纷,矰缴相缠,风毛雨血,
氵丽野蔽天。平原赤,勇士厉,猿狖失木,豺狼慑窜。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
穷虎奔突,狂兕触蹷。许少施巧,秦成力折,掎僄狡,扼猛噬,脱角挫脰,
徒搏独杀,挟师豹,拖熊螭,顿犀牦,曳豪罴,超迥壑,越峻崖,蹷巉岩,
巨石隤,松柏仆,丛林摧,草木无余,禽兽殄夷。
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厉长杨之榭,览山川之体势,观三军之杀获,原野
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厌,兽相枕藉。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陈轻骑以行
炰,腾酒车而斟酌,割鲜野食,举燧命爵。飨赐毕,劳逸齐,大辂鸣鸾,容与徘
回,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崖,茂树荫蔚,
芳草被堤,兰茝发色,晔晔猗猗,若摛锦布绣,烛耀乎其陂。玄鹤白鹭,黄鹄
鹳,鸧鸹鸨鶂,凫鹥鸿雁,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沉浮往来,云集雾散。于是后
宫乘輚路,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祛黼帷,镜清流,靡微风,澹淡浮。
棹女讴,鼓吹震,声激越, 厉天,鸟群翔,鱼窥渊。招白间,下双鹄,揄
文竿,出比目。抚鸿幢,御矰缴,方舟并鹜,俯仰极乐。遂风举云摇,浮游普览,
前乘秦领,后越九嵕,东薄河华,西涉岐雍,宫馆所历,百有余区,行所朝夕,
储不改供。礼上下而接山川,究休祐之所用,采游音之欢谣,第从臣之嘉颂。于
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国借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
农服先畴之畎亩,商修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各得其所。
若臣者,徒观迹乎旧墟,闻之乎故老,什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
译文:
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
祖父班况,成帝时任越骑校尉。
父亲班稚,哀帝时任广平太守。
班彪生性沉静稳重好古。
他二十多岁时,更始失败,三辅大乱。
当时隗嚣率军在天水,班彪便跟从他以便避乱。
隗嚣问班彪说:“从前周灭亡,诸侯国争霸,天下分裂,上百年后纔平定下来。
想来难道是合纵连横之事又在现在出现了吗?将乘着朝代的更替而有一人藉此时独掌天下吗?希望你能谈论一下此事。”班彪回答说:“周朝的衰亡,与汉完全不同。
从前周设五等爵位,诸侯从政,朝廷根基已经衰微,而诸侯枝叶强大,因此那些末流人士有合纵连横的主张,执政的命运使事情成为这样。
汉继承秦制,改立郡县.君主有自己掌握的权威,大臣没有长时间的权力。
到了成帝时期,权力转给外戚,哀、平两帝短命,国家三次没有继承人,因此王氏掌握朝政,趁机窃夺帝位。
危险从上而来,但尚不伤害百姓,因此王氏正式为帝后,天下之人没有不伸头叹息的。
十多年问,中外骚乱,远近都有,假藉名号之人像云聚合一样聚在一起,都自称是刘氏,虽没商量却是异口同辞。
如今那些占据州地的豪杰,都量却是异口同辞。
如今那些占据州地的豪杰,都姓的传诵,对汉德的思念仰慕,已经可以知道了。”隗嚣说:“你说的周、漠的执政是可以的,至于只见到愚蠢的人习惯只知刘氏姓名国号的缘故,便说汉家复兴,那可就不准确了。
从前秦失去政权,刘季追逐而得到,当时人们知道汉吗?”班彪既恨隗嚣的话,又感伤当时的艰难,于是便着《王命论》,认为汉继承尧德,有灵命符合,王者即位兴国,不是依靠欺骗与暴力能得到的,他想用此感悟隗嚣,而隗嚣却始终不明白,于是他便躲到河西去了。
河西大将军窦融任他为从事,深深地敬重礼待他,以师友之道与他交往。
班彪便为实融策划事奉汉朝,统领西河军马以抗拒隗嚣。
等到窦融被征召回京城,光武问道:“你所上的奏章,是谁参与其中了?”窦融回答说:“都是我的从事班彪所作的。”帝向来听说班彪的才学,因此召见班彪,令司隶推举他为茂才,拜为徐县令,他因病免官。
后来多次应三公的征召,但很快就离去了。
班彪既有高才又好阐述创作,于是便专心研究历史典籍。
武帝时,司马迁着《史记》,从太初以后,没有收录,后来好事之人常有汇集当时时事的著作,但多是水平低下庸俗,不足以继承司马迁的《史记》。
班彪便继续搜集前史遣事,加上不同的传闻,作后传数十篇,吸取前代经验而评论正确得失。
他的略论说:唐虞三代,《诗经》《尚书》中有所涉及,每世都有史官,用来掌管典籍,至于诸侯,各国有自己的史书,故《孟子》中说“厘的《梼杌》,晋的《乘》,鲁的≤春秋》,它们记事的职责是一样的”。
定公哀公之间,鲁国的君子左丘明议论汇集它们的文章,作《左氏传》三十篇,又按国家的不同撰写,起名叫《国语》,共二十一篇,从此《乘》、《梼杌》不再流传,而惟独《左氏》、《国语》却显赫起来。
又有记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侯卿大夫之事的著作,名叫《世本》,共十五篇。
春秋之后,七国相争,秦吞并诸侯,于是有《战国策》三十三篇。
汉朝兴起平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当时的功绩,作《楚汉春秋》九篇。
孝武之时,太史令司马迁采取《左氏》、《国语》,删订《世本》、《战国策》,根据楚、汉列国当时之事,上自黄帝,下至武帝太始二年获白麟时,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共一百三十篇,而其中十篇丢失。
司马迁所记录的事,从汉初至武帝时绝笔,这些是他的功劳。
至于汇集摘取经传,分散百家之事,有很多疏忽省略,不如它们原来的情况,努力想以载更多的内容作为功劳,议论因而浅薄不深刻。
他谈论学说,则推崇黄老而贬低《五经》;评述货殖,则轻视厂义而以贫穷为羞耻;评说游侠,则以守节为低贱而以世俗的功劳为贵:造就是他伤害道德的大坏处,因此受到极刑处罚的原因。
然而他很好地叙述事理,有辩才而不浮华,质朴而不粗俗,修饰与质朴相称,具有良史才能。
假如让司马迁依照《五经》的言论,与圣人的是非观相同,想来就差不多了。
那些百家之书籍,还是可以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