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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羽跟着疏儿往外走了几步,只道:“疏儿姑娘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疏儿却笑:“少公是听说我们公主病了,想来探病,却不知怎么进去?”
沈羽被疏儿说的一愣:“公主病了?可是受了凉?”
疏儿抿嘴又笑,一双眼睛死死瞧着沈羽,似是如此便能看清楚沈羽面容上的变化,分明从沈羽的眉目之中瞧出了关切之情,便又说道:“奴婢只说了一句,少公就这样担心,也不枉公主日日都送青葡给你。公主一直都有咳喘的毛病,这几日下了雨,怕是着了凉受了风,就又严重起来。”说着,扭过去看了看一道门边的守卫,转而又道:“沈小少公若有个口信或是书信什么的,疏儿,愿意代为传达。想来,公主要是听见了,这咳嗽的毛病,兴许就好了呢。”
沈羽心中了然,急忙摆手:“疏儿姑娘误会了,沈羽只是……”她急于解释,便是连手中的伞都掉落在地上,匆忙的又弯了身子去捡,逗得疏儿一阵咯咯的笑。
“少公不必解释,疏儿自然明了。”
沈羽弯着腰听得她这样说,心中又是一沉,怕就怕你这“明了”二字啊。疏儿捂着嘴半晌才止住笑:“不过,少公的关切之心,疏儿瞧见了,等明日公主醒过来,就告诉她。少公现下安心了,可回去了?”
沈羽手忙脚乱的把伞又撑好,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叹了口气:“疏儿姑娘万不可开此玩笑,兹事体大。”她看了看不远处那一道门,索性收了伞,对着疏儿躬身一拜:“还请疏儿姑娘代羽转达,沈羽谢过公主赏赐,三日后出征,定将王子亦救回。望公主保重贵体,待羽得胜归来,再行叩拜。”
疏儿方才还笑,此时听得沈羽这样说,瞧了她半天,叹了口气:“少公年纪也不大,怎么做起事情来像个老头子。你且放心,这话,我定替你说到。”
“多谢。沈羽先行告退了。”沈羽又拱了拱手,这才拿起伞,转而离去。
独留着疏儿一人提着灯笼瞧着沈羽的背影没在雨帘之中,又兀自说道:“好好一个少年郎,就是脑袋怕是迂腐了些。”
第13章 如履薄冰
疏儿一路回了风华殿,将伞收了,拿着帕子掸了掸身上零星的雨珠儿,绕过几条廊道,行至桑洛的房前,悄声对着门外侍从问了句:“公主可睡下了?”
那侍从拱了拱手:“方才刚刚睡下了,不过吩咐下来,疏儿姑娘回来了,便让您进去伺候。”
疏儿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绕过屏风,但见室内的烛火还大亮着,床边的帐子拉下来,探了探头,桑洛躺在床上未动,想来应已经睡着了,便更不敢扰了桑洛,动作小心的去吹熄烛火,刚吹灭一盏,便听得桑洛咳嗽了两声,嗓音略带了些沙哑:“回来了。”
疏儿急忙走近床前,微微一拜:“回来了。已经按着医官开的方子抓了药,本想着回来先煎了药让公主服下,结果遇上了些事儿,就给耽搁了。”
桑洛坐起身子,挑开纱帐,疏儿急忙拿了衣服给桑洛披上,转而又去倒茶。
桑洛眯着眼睛,吸了口气,有些气虚地喘了两口气,点点头:“什么事情,耽搁了?”
疏儿倒了水转回身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桑洛,脸上一笑,凑近了轻声说道:“奴婢送医官出皇城,在一道门前,竟然遇见了沈小少公。”
桑洛拿着杯子正要喝茶,却在疏儿这话之后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疏儿,瞧着她面上神色,秀眉微微一蹙问道:“你同他说话了?”
疏儿粲然一笑:“奴婢看他正在门前发呆,想着都这个时辰了,外头又下着大雨,沈小少公独身一人呆立在一道门外不知有什么事儿,就上去问了问。”
“问到什么?”桑洛又低下了头,正轻轻吹着水中的茶叶,又说了一句:“你问了什么?”
疏儿只道:“我问他可是听说咱们公主病了,想来探望,却进不来门。”
桑洛闭了闭眼睛,轻轻呷了口茶,没说话。疏儿却急着又说:“公主,我瞧见他的样子了,听得我这样说,他便急着问你是不是着了凉受了风。”说话间,眉眼一弯,轻声说道:“公主,疏儿瞧得出来,沈公,心里面是记挂着您的。”言罢,便对着桑洛笑。
桑洛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疏儿。那目光之中如同掺着冰棱一般,生生的把疏儿面上的笑意全都看没了。疏儿但见桑洛的面色愈发沉郁,心中便是一惊,急忙下跪磕头:“疏儿说错话了,公主恕罪!”
“这些话,是谁让你讲的。”桑洛淡然开口:“你在我身边这许多年,竟不知道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什么时候轮到你随意猜测我心中所思所想?”
疏儿但听此语,便知道桑洛是真的动了气,忙不迭的磕着头:“疏儿知错,疏儿自作主张,让公主生气了。公主保重身子……”
桑洛双手紧紧地握着杯子,面色苍白:“我同你说过,这几日的青葡,是我为父王赏赐,并非出于我私心。如今舒余国危,我兄被擒,几日后大军便要开拔,你竟在此时此刻说出如此不当不正的话儿,是想引人诟病非议我吗?”她说道气急,抬手便把手中的杯子朝着疏儿面前的地上狠狠地一摔,那杯子落地粉碎,茶水与碎片儿四散飞溅,疏儿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急忙再次匍匐到桑洛脚边,抬首哭道:“疏儿知错了,公主别动气,又发了咳喘的毛病。”
桑洛不住的咳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吸着气,那苍白的面色染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抬脚费力的踢开疏儿,又见疏儿右颊之上被那杯子的碎片割破,正流着血,侧过头,费力的喘了几声,哑着声音只道:“来人。”
话音一落,门被推开,两个侍从疾步走进房中,站在屏风之外大声回道:“公主!”
桑洛扶着床边站起身子,披上衣服:“疏儿自作主张,胡言乱语,污我名声。带下去,掌掴三十,鞭刑二十。缚与沙子地两日,以正视听。”
她话说完,那两名侍从便在屏风外朗声道了句:“是!”
疏儿面上的泪与鲜血混在一起,俯首又哭:“公主,公主,奴婢知道错了,请公主轻罚……”
桑洛转身,背对着她,咬了咬牙:“既知错,便自去领罚。”
疏儿只道再求无用,怯懦的站起来,又对着桑洛一拜:“公主保重,疏儿两日之后,再来伺候公主。公主保重。”
桑洛吸了口气,只是摆了摆手,不再多言一字。听着疏儿跟着侍从出了屋子,门声一响,她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扶着桌边的椅背脱了力一般的坐下,看着屋内一地狼藉,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惆怅,复又重重的咳嗽起来。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巴掌与呜咽声,桑洛双手紧紧交握,指节都泛着白,虚着声音唤了婢女拿过随身带着的药包,放在鼻间闻了闻,清凉的药气入鼻,这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气顺了些许,摆了摆手轻声交代让侍从把疏儿带远点去责罚,她累得很,听不得这些声音。
婢女出去,那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外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桑洛靠在床边,双手轻轻地从那绣工精美的药包上摩挲过去。自昨日父王问起沈羽之时,她便知道,这风华殿中,她桑洛的身边,早就有了父王的影卫。影卫之所以为“影”,便是因为其神出鬼没,如影随形,桑洛深知,在这舒余皇城之中,身边藏着影卫的,又何止她一人。但她无法反抗,更不能揭穿。
父王疼爱自己,却绝不是自己可以任意胡来的筹码,她若敢忤逆,便是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刀刃上,将自己的皇族地位,架在火炉上。言语之中,父王已然透露了对沈羽的不满,已然说明了他对沈羽疑心甚重。他在观察沈羽的态度,亦在考验沈羽的忠心。而自己难道又能对沈羽有什么过重的希望?
沈羽年少英雄丰神俊朗,她确是心中倾慕。可她与沈羽,除却多年前那“时语”的关系之外,实在也并无其他。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连日来的青葡送赠,不过是想借沈羽之手,快快救出伏亦王兄。便是那夜探视,提及幼年往事,自然也是为了以此旧事,让沈羽能在战中不像在斥勃鲁之中一般仁慈手软。桑洛自知沈羽聪明却又心地善良,也断定沈羽若不死,日后定能有所作为,如今父王偏爱二哥牧卓,轻待伏亦,她与伏亦的生母早逝,二人自小兄妹连心,二哥牧卓的母亲莲姬素来被父王宠爱,如今形式逐渐明朗,若在此关键时刻,能帮伏亦收服沈羽之心,他日定能大用。
她本以为自己给沈羽的赏赐,在父王眼中并不算什么大事儿,又以为自己对沈羽那稍有的倾慕在父王眼中实算常情,可父王的话已经说得清楚。她自然也要谨言慎行。今夜疏儿与沈羽在一道门外的事儿,怕是在她还不知道之前,父王就得到了消息。此时若不对疏儿加以处置,这罪名便会落在她自己身上,她与疏儿迟早都要遭罪。
桑洛苦笑摇头,面白如纸。女儿不议朝堂之事,她却因为几串青葡,将自己深陷其中,更有甚者,若让父王知道了自己对伏亦与沈羽的这番苦心,她又该如何自处?
整夜无眠,辗转反侧。侍从回禀已将疏儿绑在沙子地,听候公主发落。桑洛心中苦恼,面上却凌厉至极,只留了一句:“谁也不要去管,让她自生自灭。时候到了,若还活着,便抬回来。”
翌日,大雨已过,毒日又升。
沙子地中又吊了一个罪人,只是来往侍从无一敢随意窥视。只因此人是公主贴身的婢女疏儿。此间众人,皆垂头快步走过,丝毫不敢妄议。唯独渊劼自地殿缓缓走出,拉着桑洛的手站在高台上,眯着眼睛看着疏儿披散着头发,如同薄纸片儿一般在烈日中一动不动。
一早,桑洛已在殿外跪着请罪。说自己的婢女疏儿夜中送医官出城,在一道门外遇见狼首沈羽,妄自揣测主子心意,与沈羽密谈。污了自己的名声,已将疏儿重重责罚,现下正绑在沙子地中,请父王下旨。
桑洛是冰雪聪明的。
渊劼却又只问桑洛一句:“你可是真的喜欢这沈羽?”
桑洛还是冰雪聪明的。
只是下拜磕头:“沈公确实有过人之处,但女儿心中只有父王,只有王兄,只有舒余千秋大业,所思所想,皆自王室考虑,至于儿女私情,女儿是父王的女儿,一切听从父王主张。”
渊劼命人拿了衣服穿上,拉着桑洛的手,一步一顿的慢慢走出三道门,穿过廊道,走出二道门,走过长阶,走出一道门,站在高台之上,眯着眼睛瞧着沙子地中了无生气的疏儿。
桑洛不住的咳嗽,胸口起伏,被头顶的日头晃了眼,看着那几是不认识的疏儿,顿觉一阵晕眩。只觉得被渊劼握住的手,手心里都是汗。
“洛儿这几日咳喘的毛病又发了,想来,也是为了照顾我。”渊劼吸了口气:“父王好些了,我的洛儿,却又病了。”
桑洛低着头:“女儿无大碍,吃过几副药,也就好了。”
“疏儿自你幼时就伺候你,你的饮食起居,都是她打理。”渊劼叹道:“我看得出来,洛儿钟情沈公,疏儿也不算猜错了你的心思。只是妄自托大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如今你责罚也责罚过了,你殿中的婢女们,定也不如疏儿伺候的好,免了她的罪,让她回去伺候你吧。”
“父王,”桑洛摇头:“女儿如此做,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既要教训,自然就要她记住。日后不能再如此自把自为,枉顾了女儿名声……”
渊劼拍了拍桑洛的手,只道:“谁敢污了我女名声,我定让她九族尽灭。现下,你的身子最重要。”言罢,摆了摆手:“把疏儿放下来,抬回去。吩咐她,好好伺候公主,再有冒犯,”他看了看桑洛:“不留情面。”
渊劼对着桑洛微微一笑,桑洛身子一抖,忙道:“父王宽恩。”
“今日心情好,我去四处走走,洛儿,回去休息吧。”渊劼拍拍桑洛后背:“好好养着。近日国中事多,没什么事儿,就别出来乱跑了。把身子养好。”
桑洛叩拜之后,便朝风华殿而去,快走了几步,把侍从们甩在后面,行不几步,自己却又慢下来。两日大雨冲刷,抵不过几个时辰的太阳,脚下石板烫人,可她如今走来,却倍觉如履薄冰。
渊劼瞧着桑洛走远,屏退左右,只留了身边老奴秀官儿,嗽了嗽嗓子:“秀官儿,此事,你怎么看?”
秀官弯腰拜了拜,只道:“公主冰雪聪明,又懂孝道,识大体,心里自然也是向着您的。”
“洛儿确实聪明,”渊劼叹道:“可惜,聪明太过。”
秀官嘿嘿一笑,轻声说道:“既如此,吾王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公主的心思。”
渊劼笑道:“若他能为我所用,此不失为一条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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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劼忽而抬手,秀官瞬然住了嘴,但听渊劼说道:“国事为大,他必须为我所用。”言罢,只道:“传我的话,着令狼首沈羽,即刻带赤甲军往朔城。”
作者有话要说:疏儿: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桑洛: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沈羽:跟我没关系啊……
第14章 心机难测
在舒余国中,论起女人的容貌,公主桑洛可谓上天造化精心雕琢出的玉人,若论起女人的手,公主桑洛的手亦是最美的。于此,无论新国旧国,常有传闻。
传闻亦真亦假,但这一条,倘若有幸见过,定会相信传闻非虚。
桑洛自小在皇城中被吾王捧在手心儿里,便是用的帕子上都绣着金线,洗手的水中都泡着花瓣儿,那从不做粗活重活儿细心呵护的手有着白皙细嫩的皮肤,修剪圆润的指甲,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瞧起来是那样的柔软却又不显出一丁点儿多余的肉。
这一双手像极了多年前故去的王后——桑洛与伏亦的生母姜氏。那也是个仪态华贵温和慈祥又堪称母仪天下的人,她仿若从未与人争斗,亦从不与人争辩,对吾王的旨意,只有顺从,绝无异议。
桑洛继承了姜氏的美貌与华贵,却又超出了姜氏的美貌与华贵,然超出的这一点儿,偏巧又是她父亲渊劼的聪明与心计。可她掩饰的极好,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小心翼翼的掩盖在她绝美的容貌之下。
又偏巧是这样的一双从不沾污秽从不做粗活的手,此时正拿了一条带着血的手帕,放进铜盆里面,盆中的水被帕子上的血染红,她白皙的双手在带着血污的水中洗着帕子,细细地揉搓,洗净,拧干。
此情此景看的疏儿心惊胆战。
被掌掴之后臃肿起来的面颊涨涨的疼,尤其是那被茶杯的碎片割破的右颊此时更是又疼又痒,方才被帕子一擦,那一直没有结痂只是因着血凝固的伤口又流出了鲜红的血,还有她后背上的鞭痕,已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处在疼,哪一处是完好的。
她撑着力气睁大眼睛瞧着地上两件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在烛火的光亮下显得狰狞异常,那衣衫和自己身上带着汗水雨水和血腥的怪味道方才一同被桑洛扯了下来丢在地上,而她后背的伤口此时正被桑洛仔仔细细的轻擦着,冰凉的帕子每触碰到一处伤口,便如同一条结了冰棱的长蛇往她的心口里面钻,钻的她身子不由得发起了抖。
她不知桑洛用意为何,只能不住的颤抖着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奴婢知错,奴婢有罪……公主恕罪……”
桑洛也不言语,放下帕子,洗了洗手,压抑地咳嗽了两声,拿了药膏去往疏儿后背上那触目惊心的鞭痕上去轻轻涂抹。疏儿也只能趴着咬牙忍着,便是再疼,也仍旧是那样一句:“奴婢知错,奴婢有罪……”
许久,桑洛才将药膏放到一边,拉了毯子盖在疏儿身上,擦干净了手,拿了随身的药包放在鼻间闻了闻,半晌才开口说道:“错不在你,罪,亦不在你。”她叹了口气:“在我。”
疏儿但闻此语身子重重一抖,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了下来,也顾不得此时上身不着一缕,趴伏在桑洛脚边哭道:“公主,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日后定不再犯了。公主别赶疏儿走。”
桑洛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微微摇了摇,起身拿了笔,摊开一张纸在桌面上,一边写着一边轻声说道:“我母后早逝,独留我与兄长,你我同岁,在我身边已有十年,陪我学诗学文。于情,我当你是姐妹,于理,你为我尽忠从不懈怠,今日之事,不论错罪。宫闱高墙人多口杂,切记日后谨言慎行,除你之外,我亦无人可用。沈公已领命出兵,唯望他能替父王祛除叛逆,救回王兄,匡正根本。其余诸事,你我,不要再提了。”
疏儿惶然抬头,竟见桑洛面上都挂了泪珠,心中更是内疚万分,哽咽着颤声道:“是。疏儿谨记。”
桑洛搁了笔,擦了擦面上的泪珠儿,吁了口气,似是无意的将桌上纸张碰落在地,那纸飘悠悠的正落在疏儿面前,疏儿凝目观瞧,但见其上隽永字体,书写的却是《诗》中一篇《扬之水》。当下心中明了,不住磕头哭道:“疏儿如今经此一事是真的知道错了,公主大量,疏儿日后定谨言慎行,绝不招惹麻烦。”
桑洛复又咳嗽数声,点点头:“好生养着,”又看了看地上的衣服,微微蹙眉:“脏了的衣衫便如同那没用的文章,该丢的,就丢了吧。自己收拾,这沾着血污的东西,总归不好假手于人。”言罢,起身出了屋子。
疏儿趴在地上紧紧地捏着那纸,待得桑洛出了屋子,才抬起头来,慌乱的将手中纸张放在烛火上烧了,又拿着破衣服在地上的灰烬上滚了滚擦了擦,寻了件干净的衣衫整整齐齐的穿戴好,肿着脸抱着衣服行至院中,寻侍从要了个铜盆,连带着那黑灰色的纸灰,一并付之一炬,才算干净。
*
夜幕之中一弯朗月,山谷里一条狭窄的小道上,传来几声战马的嘶鸣。
军令如山,动如闪电。自早接到王命,沈羽几乎连此行的甲胄都还没有穿好,便已经上了战马。陆离只抹了两滴眼泪,还未及大哭,便只能瞧见沈羽与陆昭那匆忙离去的背影。三千赤甲军匆忙的列了队,有的便是上了战车还在整理自己的甲胄。在烈日下滴着汗自厥城西门浩荡开拔。除了随军的陆昭与穆及桅,夹道百姓零散欢呼之外,并无一官一将送行。
慌忙的有如逃窜。
一日行程往东南,不敢有丝毫懈怠,穿过一条河,又进了山。此时已过了子时,山中这条小道阴风阵阵,只得一人通过,军中将士偶有窃窃私语,听不真切,大抵也都是些军令突至猝不及防之类的闲话。
沈羽牵着马走在前面,穆及桅跟在身后,不轻不重的啐了口吐沫,似是有些心事,对着身后的兵卒招了招手,将马缰绳交过去,蹭着身子走到了沈羽前面,搓了搓手呵了口气。
“穆公可是累了。”沈羽有些气喘,面容疲惫:“若是累了,就上马歇着。前面的路平坦多了,不难走。”
“走过的路太多,都不知这累字如何写了。”穆及桅笑道,压低了声音只道:“一路行军都未停过,待得出了这山谷,便先休息片刻罢。”
“穆公说的是。”沈羽点头应道:“这条山谷,西迁来时我们都走过,但那日艳阳高照,如今到了夜里,却又觉得阴森。若是敌军在此埋伏,凭借山险,你我恐怕都尸骨无存了。”
穆及桅咧嘴一笑:“所幸并无。”他拿了腰间酒壶灌了一口,递给沈羽:“谷中夜间寒凉,喝一口,暖暖身子。”
沈羽接过酒壶,看了看:“幸而这条路窄,若是让陆将看见,估计要与穆公在此痛饮三百杯。”
“陆昭确是个尽忠职守的猛将。”穆及桅叹声说道:“出了这山谷,前面有一条小河,我们可在河边歇息取水。过了河,又是一片戈壁,怕要行个两三日才出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