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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边,小青负在背后的双手已经握紧了起来,好像掐住了一对狗男女的脖子。
墙上,字贴墨迹淋漓,龙飞凤舞:“男已及冠,女当笄年,温柔之容似玉,娇羞之貌如仙。英威灿烂,绮态婵娟;素手雪净,粉颈花团。睹昂藏之才,已知挺秀;见窈窕之质,渐觉呈妍。草木芳丽,云水容裔;嫩叶絮花,香风绕砌。燕接翼想于男,分寸心为万计。然乃求吉士,问良媒……”
……
钱塘县衙,仪门前大院儿里,捕快们济济一堂。
李公甫李捕头正站在阶上大声疾呼:“谁人过节不打烊?当然是我们做捕快的。依法过节的捕快不是好捕快,不依法过节的捕快才是好捕快,百姓过节,捕快过关,这个时候,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
明儿就是寒食节,游西湖的人一定很多,要防止踩踏、防止【创建和谐家园】、防止调戏妇女,对几大名胜景点要做好疏散,防止拥挤,下面,进行具体差派。杨瀚啊,你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就只负责断桥那一片儿好了……”
第057章 寒食飞花
第057章 寒食飞花
“当~当~当~当,朝罢天子拜药王,迈步来到平安堂。生地黄、熟地黄、甘草本是药中王。有钱人儿吃人参、穷苦人家买大黄。人参能把人补死,大黄吃了通肚肠……”
“辛苦了,辛苦了。”今儿寒食节,平安堂掌柜的也想打烊带着家人出去走走了,就图多卖几文,万一有个急病人呢,结果等来了几个乞儿。一到门口就大唱“莲花落”。
这几个乞儿除了中间一个,大多年岁不大,都是十几岁正处于变声期的孩子,唱出曲儿来那叫一个鬼哭神嚎,说不出的难听。中间那个乞丐却是成年人,身材极其高大,一头脏发披散着,像狮子王似的,威风凛凛。
掌柜的知道这是“花子门”的人上门讨钱了,为图安宁,赶紧说着客气话儿,笑容可掬地出来奉上五文钱,那位“狮子王”便道一声谢,领着几个小乞丐转向下一家了。
他们一转身,掌柜的脸色就冷下来,赶紧回屋,招呼住店的伙计把门板安上,关门打烊。
这些“花子门”的乞丐,最是丧尽天良,偷鸡摸狗那是家常便饭。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还会偷人家孩子,剜眼割舌,扭肢抽筋,弄成各种奇形怪状在街上乞讨。掌柜的做太平生意的人,犯不着得罪这些恶毒阴险的丐帮小人。
“当~当~当~当。呱响哒板,脖里挂,狗咬我,我不怕,三老四少行行好,要饭的三爷我来了~~”百井坊里,也有一群乞丐在讨饭,平常时候他们就四处乞讨,不过各种节日的时候异常活跃,因为这种日子,大家都不想惹些晦气,更容易讨到钱。
那乞丐到了李老实门口,瞧见好肥一只大黄狗,趴在门槛前,嘟着一张狗脸正在打瞌睡,马上就敲起了板子,眼见房中无人出来,那乞丐声音更提高了些:“叫一声,你不应,叫两声,你不动,二声四声粗喉咙,五声六声穿堂风……”
堂屋里,李小兮姑娘系着小围裙,正忙着把寒食装篮儿呢,这都是她昨儿晚上备下的寒食,麦糕、团子、枣糕、南瓜糕……样子好看,味道也不错。钱小宝在她身边转转悠悠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啥。
这时听见门口花子唱“莲花落”,声音也越来越高,李小兮知道如果再没反应,那花子就得唱骂人话甚至恶毒的诅咒了,赶紧对钱小宝道:“快去,拿几文钱打发了他,要不就要骂人了。”
“哦哦,好!”小宝如奉纶音,摸了摸身上,哪有铜钱啊,顺手摸出一叠“交子”,一边翻着一边往外就走。这交子就是宋朝的纸币,实际上这时已改革为“钱引”,但民间还常沿用旧称。
这“交子”也好,“钱引”也罢,都是为了方便大宗钱财交易设立的,不然的话,一千文钱就重二十多斤,实在不方便。而如今这“钱引”是以缗为单位,一缗就是一百文,没有更小面额的了。
李小兮正往篮子里摆着青团,眼角一瞥,看到了钱小宝的动作,却没往心里去。等钱小宝出去了,她才反应过来,登时一声惨叫:“不要啊!”
李小兮抛下篮子,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钱小宝数出一张钱引,刚刚走到门口,扬声唤道:“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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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兮从怀里急急摸出两文钱,递给那乞丐,道:“拿去拿去,快走快走,我当家的小气,大好节气,莫惹了是非。”那乞丐一听,道一声:“女菩萨慈悲!”接过钱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钱小宝坐在咸菜坛子上,听见“我当家的”四字,登时心花怒放,仿佛坐在九宝莲台上,怀里抱着的簸箕也变成了东方持国天王手里的那把琵琶,恨不得当即高歌一曲,天女散花。
“你有钱撑的是吧?你个败家玩意儿!”李小兮把门一关,杏眼圆睁,愤愤谴责一番,又遮掩道:“你一张钱引给出去,以后乞丐们得了甜头,还不天天上我家来闹腾,真是的。那张钱引呢?”
钱小宝傻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一撞,它就飞了。”
李小兮连忙四顾,不见钱引,便一把将钱小宝从杂物堆里拽出来,钱小宝一个趔趄,险些再摔一个马趴。李小兮跟小狗儿似的急看两眼,忽一扭头,登时大喜:“别动!”
钱小宝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保持不动,李小兮从他【创建和谐家园】上小心翼翼地揭下“钱引”,虽然坐得有点皱了,倒是完好无损。
李小兮看看面额,居然是500文的,登时大怒,伸出手指在钱小宝额头一戳,骂道:“真是个败家玩意儿。”钱小宝吃这一戳,登时头也晕了,心也晕了,晕淘淘地站在那里,魂儿飘飘荡荡,不知飞上了哪一重天。
李小兮风风火火走进厨房,那张钱引已被她捋平、叠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还仔细捏了捏、按了按,抚了抚。
杨瀚没办法与他们同游,他有公务。不过他说了,他负责的是断桥那一片儿,小兮姑娘打算就去那片走走,带了这么多样的寒食,自然也是给瀚哥哥准备的。
李老实也没空去,他是个石匠,正给灵隐寺扩建一幢庙宇,每日一早就赶去上工,巴望着多挣点钱,到时讨浑家底气也足,游玩这种事情,他觉得很无聊,所以,小宝很开心。
西湖上,游人如织。
杨瀚挎着量天尺,在堤上溜溜达达,对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总会多看上几眼,尤其是穿白裳、穿青衫的,只是迄今为止,还没发现白素和小青的身影,杨瀚倒也不失望。在他想来,白素和小青本就不可能来游湖的,她们被一个妖人一路追杀着,还有闲情逸致游湖?那心得多大啊!
远远的,白素、青婷和许宣,缓缓地走来了,她们连衫子都没换,依然是一身白、一身青。
第058章 风情月意
第058章 风情月意
江南草长,群莺乱飞,一阵带着花香的风,轻轻地掠过湖面,温柔得就像情人的呼吸。白素伴着许宣缓缓而行,一颗芳心也似风中的湖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湖畔有游人,有提着花篮卖花儿的小姑娘,也有獐头鼠目总想往漂亮姑娘身边挤的泼皮。听在耳中的,有吴侬软语,也有市井粗话,远处还有隐隐的歌声传来。
许宣也似被这氛围所感染,变得开朗许多。一个孩子戴着憨态可掬的猪娃儿面具撞进了他的怀里,许宣笑着扶住他,看那孩子跑开,对白素笑道:“我想起一个笑话,正要说与你听,你可知道,天蓬元帅为何被贬到下界为猪么?”
唐僧取经的故事最初由其【创建和谐家园】辩机编纂而成,本是一部正常的游记。但是他的【创建和谐家园】慧立、彦琮撰写《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就已经增添了许多神话色彩,从此广泛流传,百姓们不断补充完善,到了南宋这个时候,已经有《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出版,完全变成神话了,后世的《西游记》的主要人物和主要故事在此时已经成形。
所以,白素也是看过这个故事的,登时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许宣笑道:“因为天蓬元帅调戏嫦娥,玉帝欲治罪于他,便问太白金星,天蓬该当何罪。太白金星说:‘知法犯法,按律当诛!’玉皇大帝便判了天蓬元帅投胎做猪。”
白素听了噗嗤一声笑,忽又自觉失态,忙掩了口偏过脸儿去,却又回头嗔怪地乜他一眼,红艳艳的唇儿儿使一排白牙轻轻地咬住,几丝秀发被风拂着,就在新荔一般鲜嫩的腮边起伏。
那风情、那韵味,朱茵眨眼、张敏回眸、祖贤入浴、青霞饮酒,不外如是。许宣看得是怦然心动,不由得目光一凝,脱口赞道:“白娘子真是漂亮,如此风情,叫人一见倾心,蚀骨不忘。”
白素俏脸微晕,心中欢喜,腻声道:“你哄人,我哪有~~~”
许宣胀红了脸,道:“真的,我发誓,方才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白娘子,你……当真是我这一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这句话说完,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痴了。
小青在一旁唬着一张脸,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姐姐,据说雷雨天气劈死的男人十倍多于女人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素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扯到这个话题,很认真地想了一想,这才答道:“莫非是因为女人家平素不大出门,而男人有时候冒着雨也要出门做事?”
小青淡淡地道:“非也,是因为男人喜欢发誓啊!”
许宣听了,顿时有些尴尬,白素笑笑,趁着许宣不注意,就伸出手去,狠狠要拧小青一把,可小青早有防备,淡定自若地加快步伐向前迈了一步,白素的手指就掐空了。
“随园”后宅,戴着诡异微笑的少女面具的苏窈窈,把白素的卧房、青婷的卧房,乃至两人储放重要东西的库房,都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水如意没有下落,火如意也是踪影全无。
“这两个贱婢,究竟把它们藏在哪里?为什么这里也没有!”苏窈窈按捺不住地低吼。她像困兽似的在房中来回走了两圈,冷笑道:“我的局早已经布下,任你如何狡猾,早晚也要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哼!”
苏窈窈把袖子一拂,敏捷地从窗子穿了出去,房中一切如故,丝毫看不出曾被人翻动过。墙头一对燕子,被她的身影惊扰,展翅飞了起来。
……
“你看着点儿孩子,别老让他跑跑跳跳的,再磕着。”
“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跑跑跳跳的,应声磕在桥墩上,立即咧开嘴巴大哭起来。
一个妇人急忙上前扶起坐在地上大哭的儿子,给他拭泪,拿着刚买的棉花糖哄他。
黄公子不高兴地对黄员外小声道:“爹,你也知道你的‘乌鸦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别碎碎念了,小石头本来玩得好好的,你看你这一说……”
黄员外不悦地瞪起了眼睛:“昨儿个我孙子被门槛绊了一跤时,我可不曾说过什么啊,他还不是摔了一跤?小孩子淘气莽撞,常会磕磕碰碰的,你不看紧了他,反倒来责怪为父,我说话也不是次次准的。”
黄公子嘟囔道:“虽说不是次次准的,十次倒有八次应验。反正你少抱怨,就少生些是非嘛。”
黄员外赌气道:“好好好,老子不说话了,一会儿小石头要是再磕了碰了,摔了绊了,可跟老子没关系。”
黄员外话刚说完,拿着棉花糖破啼为笑的小石头因为那团棉花糖太大,遮在眼前根本看不清路,脚下的石板路又不平,向前一走,脚尖绊在青石上,登时向前一栽,结结实实又摔在地上:“哇~~~”
黄员外马上闭紧了嘴巴,黄公子嗔怪地瞪了眼父亲,气鼓鼓地要去抱儿子起来,一个矫健的人影早已经抢先一步,把他的儿子小石头给抱了起来:“嗬!小家伙真厉害啊,你这一跤,把桥下的鲤鱼精都给吓跑了!”
小石头正咧着嘴干嚎,一听鲤鱼精,立即收了哭声,探头往桥栏外湖水里看,抽抽答答地问道:“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鲤鱼精啊!”
杨瀚笑道:“本来是在那的,张牙舞爪的正要吃人,你这一扑,它把你手里的棉花糖当成大铁锤了,以为是降妖的大英雄来了,结果就吓跑了。”
小石头一听,张开豁牙嘴儿笑起来,顾盼之间,颇为自豪。
杨瀚笑问道:“你是不是大英雄啊?”
小石头挺起胸,大声道:“是!”
杨瀚道:“你是大英雄可不能哭了,要不然叫别人笑话,大英雄哪有哭鼻子的道理,那个鲤鱼精要是知道你哭了,不再怕你了,就会游回来害人了。”
小石头赶紧点头:“嗯嗯嗯,我不哭!”说完拾起袖子一擦眼泪,挂着两筒鼻涕,雄纠纠气昂昂的,一副要拯救人类、维护世界和平的模样。
黄公子和夫人双双上前,从杨瀚手中抱过儿子,向他道了声谢,杨瀚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一家人走下断桥,挪了挪腰间的量天尺,便向桥的另一边踱去。
日将正午了,日头烈着呢,他想去岸边柳树下喝碗大碗茶。
“瀚哥儿!”脆生生的一声叫传来,杨瀚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就见李小兮和钱小宝正站在桥下,钱小宝提着个沉甸甸的篮子,李小兮正雀跃地向他招手。
杨瀚快步上前,小兮欢喜地道:“瀚哥儿,可找到你了,我带了好多寒食,眼看晌午了,咱们一块儿吃点吧。”
杨瀚笑道:“早说了我就在断桥这一片儿啊,很难找么?”
李小兮瞪了眼钱小宝,道:“都怪他啦,非说有条近道,人少,好走,走啊走的,我们就迷路了,转悠了好半天才出来。”
钱小宝一脸无辜地道:“你又怪我,岔路口的时候,我说了要往左走,你非说往右才对嘛。”
李小兮理直气壮地道:“我又没走过,我说错了你就坚持你的意见嘛,你是大男人,这么没主见。”
钱小宝道:“杨大哥,你来评评这个理儿,小兮是不是……”
李小兮叉腰道:“我怎么样?”
钱小宝指着李小兮对杨瀚道:“哎,杨大哥你看看,像不像个茶壶,像不像个茶壶?”
李小兮这才醒悟到自己在杨瀚面前丢了淑女气质,顿时气红了脸:“都怪你,都怪你,看我不掐死你。”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绕着杨瀚打起了圈圈,杨瀚忙拦住他们道:“好啦好啦,你们不要闹了,跟小孩子似。那咱们就去那边树下吧,那儿荫凉,咱们要几碗凉茶,吃点东西。”
李小兮欢喜地道:“好,瀚哥儿,这可是我连夜做的,今儿叫你尝尝我的手艺。”
钱小宝迫不及待地道:“卖茶的,快快快,三大碗茶!小兮啊,快把吃的拿出来,我早就饿了。”
“急什么呀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李小兮嗔怪地说着,先从篮子上边取出一块布来,将那叠了几叠的布打开,便是好大一块,将它铺在柔软的草地上,这才甜甜地唤道:“瀚哥儿,你坐。”
“许郎中,你坐。”另一处湖畔,白素亲手铺下了一块布,一直提篮跟在后边的可伶可俐把吃食一一摆上布上,白素便甜甜的招呼许宣在布沿上落座。
这里比起杨瀚所选的地方可幽静了许多,这是一处河岸探向湖水的尖角。三面环水,陆地的一面则是树林,只有这一小块三角地是茵茵绿草。
白素选在这里用餐,自然是图个清静,可那树林之中一阵风吹过,绿叶起伏之间,却有一张白渗渗的诡笑面孔,隐隐地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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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许宣、小青,三人同席而坐,可伶可俐这一对双胞俏婢在一旁侍候着,风景如画,人亦入画,此情此景,俨然就是一幅大户人家的公子、少夫人和小姑同游图,说不出的和谐。
只是这和谐只是在旁人眼中看来的感觉,在白素眼中,小妹青婷和可伶可俐一对丫头却碍眼的很了,有这几个丫头在旁边,如何与许郎卿卿我我?
“我吃不下了,许郎中,可否陪奴家到林中走走?”白素主意已定,便向许宣嫣然邀请。许宣自无不从,二人结伴走去,绕过两棵大树,白素突然一拉许宣,轻声笑道:“我们走!”
许宣还不明所以,就被白素拉着跑开了,直到跑出树林,白素才格格笑道:“小妹总是扫人兴致,咱们走开些,才玩得开心。船家,船家……”
白素招手唤住一个船家,笑吟吟地道:“租你的船,不用你撑船了,个把时辰再来此处还你。”说着,她已取出一张一百文的交子,那船家一看这女子出手如此大方,自无不允,马上乖乖停船上岸。
船家不放心地道:“姑娘,你们可会撑船?”
许宣刚要说自己并不习水性,白素已笑道:“自然习得,船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