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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雨拿着一个小本子过来了，对谢金武道：“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清军那伙人又粉饰战功了，我们昨晚主动从接触部撤下来，清军说成了自己的胜利，而且貌似那位不怎么聪明的皇帝陛下也信了，给他的军队下了命令，要全歼我们第一旅。”
谢金武漱了漱口，然后咳嗽了两声，说道：“笑不动。还有别的吗？”
刘志雨微笑道：“雄威团已经抵达我们的外围了，我们的兵力得到了补充。”
谢金武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另外，龙牙团在昨夜凌晨三时，在廊坊以西的地方跟华北新军发生了交火，判断应该是得了嘉庆命令主动攻击的华北新军，规模大约是一个旅三千多人的兵力，甫一交火就被龙牙团击溃了。龙牙团预计在三个小时后抵达南苑，跟我部骠骑团汇合。”
驻扎在华北的大唐陆军第一旅是大编制的旅级部队，实际上称为师也不为过。拥有旅直部队，龙骧、龙牙、雄威三个机械化步兵团，骠骑团一个骑兵团，火矢团一个炮兵团，总规模超过一万人，比清军镇的规模还要大一些。
谢金武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整了整自己的军装，开口道：“吃过早饭后，对清军发动攻势，今天一天我们要基本肃清京城之外的反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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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唐军龙骧团动了，其实昨夜谢金武将部队撤出接触部，也根本没有撤多远，只是清军虽然号称将唐军驱逐，但实际上却根本不跟追击唐军，甚至在唐军周围二十里的位置都没有安置任何的防御力量。
首先是唐军的自行火炮部队再度建立起了自己的炮兵阵地，朝着最外侧的禁卫军开火。原本就没从昨夜中惊疑里缓解的禁卫军被炮击之后再度炸锅，混乱的开始向后撤退，而此时龙骧团的装甲营带着两个机步营就开过来了。三四十公里每小时的越野速度，绝对是比两条腿快的，唐军也不是第一次在实战中验证装步兵和炮兵的协同作战。炮兵犁地之后，机械化步兵突击，而且这一次唐军首次有坦克参与到实战之中。
凶悍的直射火力，更强大的防护，坦克成为了掩护步兵们更好的武器，禁卫军也不是完全脓包的，他们还是设置了一些机枪工事，用从大唐购买的咖啡磨机枪进行防御。只不过威力有限的机【创建和谐家园】是不可能打穿步战车和坦克的装甲的，凶残的大唐装甲兵转动着炮塔，85毫米坦克炮飞射出的炮弹直接将机枪工事敲掉。
这就像是一群怪物在追赶绵羊一样，唐军的机械化步兵对禁卫军的作战用虐杀来形容都不够贴切了。禁卫军根本提不起对唐军反击的意志，只能被唐军赶得到处跑。
战场的一角，班琦牵着一匹马，拉着赛冲阿焦急地道：“大人，快走，快走吧，唐军的铁车来了，被他们追上就走不了了！”
赛冲阿两眼赤红，“老子不走，老子不走，老子要跟唐人拼命！”
班琦叫道：“拼不得，拼不得啊！”
一颗炮弹在这个时候砸了过来，两千米外一辆坦克已经在一群步兵的伴随下出现了，炮弹在赛冲阿十来米的位置爆炸，炸飞了几个仓皇失措的禁卫军士兵，而一块弹片飞射过来，正好学到了站在他身旁班琦的半边脑袋，顺带将那匹战马也给削死了。
赛冲阿登时变得冷静了，恐惧战胜了一切，这样的敌人是不可能战胜的。赛冲阿开始明白，从一开始朝廷就不应该妄图跟唐人作对的，这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禁卫军总司令德楞泰在这时候也彻底震惊，虽然他预计自己的禁卫军跟唐军确实存在一定差距，但是真的唐军打起仗来，凶猛如虎，而他手下的兵丁甚至连条狗都算不上。面对突击的唐军步坦协同，德楞泰也是红了眼，命令禁卫军的炮兵朝唐军开火，丝毫不顾战场上更多的是禁卫军的残兵败将了。
猝然而发的清军火炮，虽然没有准头，不过一发炮弹还是炸在了唐军一辆步战车旁边，杀伤了两名唐军士兵，破坏了那辆步战车的履带，不过这也就是清军炮兵的唯一战果了。清军炮兵的举动激怒了骄傲的大唐炮兵，随着机步兵突击的自行火炮部队立即朝着清军炮兵开火，刚打出没几发炮弹的清军炮兵顿时哑了火，士兵们放弃火炮抱头鼠窜。
整个清禁卫军第二镇的部队，就这么被唐军一千来人赶杀，打到之后清军也知道跑不过带轮子的，索性扔掉了手中武器抱头跪地投降。而德楞泰此时也根本不敢抽调另外禁卫军的部队过来援护，显然就算他调来大军，也不可能击败如狼似虎的龙骧团的机械化步兵。那些铁皮战车带给他的恐惧实在太大，原本德楞泰能够集中起手中不算少的火炮对唐军造成杀伤，可是他不够果断，而且没有合理地安排，加上大唐炮兵的掩护水平很高，使其没有发挥余地，只能看着自己手下的部队被轻松击溃。
战斗仅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第二镇士兵伤亡超过三千人，又有超过三千人向唐军投降，唐军成功抵达北京城东门外，不过谢金武没有下令攻入城内。唐军开始在城墙上清军畏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打扫着战场。
第628章 事变再演？
京师之中已经一片混乱！
十多年前，人们还对那场改变大清朝的京师事变记忆犹新，原本人们以为从此之后大清朝必然安安稳稳，不会再出现什么波动了，京城在失去了几十万八旗子弟之后，补充进来了新的民众，再加上唐人对城市的改造，也渐渐使这座古都繁荣起来。
可是谁也没想到，十余年后的今天，城外再度枪炮声不断，唐军再度跟清军打了起来。
街坊里的大叔收着自家的摊子，嘴里还碎碎着念：“这朝廷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那唐人怎么是能轻易招惹的呢？这几十年平安无事，大家好好地过着日子多好，非要跟唐人置气，到最后又让唐人打到北京城来，我瞧着这天下还是趁早不要让带鞭子的坐了，换唐人那个什么大总统来坐，还省得吃了好些腌臜泼气。”
旁边的小年轻惊慌地对大叔说：“大叔，祸从口出，不要乱攻击朝廷和皇上啊。”
大叔嫌恶地摆着手，道：“你以为这朝廷还有安生日子吗？上一次唐人打进紫禁城，直接把乾隆皇帝给抓走了，扔在海外荒岛上，这一次我们这位皇帝爷，难道还能落下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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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看着天色，叹道：“早就变样了，瞧着变了也比不变要强，唐人虽然说强横，但是总也讲道理，据说治下百姓丰衣足食，比咱们活在这些天子脚下却还苦哈哈的老百姓强。”
大唐进入清国之后，带来的自然不止各种优质价廉的商品，也不止新式的枪炮，更带来了大唐的诸多思想和习俗。就算是京城中的普通百姓，都有一些大唐谈资，很多人都知晓大唐讲究个人人平等，凡人都具备自己天赋的尊严。他们也都听说过唐人享有诸多好处，比如说上学不花钱，看病给报销，政府管就业，而且收入是极高的。很多东西甚至最后传着传着就失真了，但是不妨碍很多人觉得大唐就是一个美好的国度，充满希望的地方。
自然也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比如说唐人无君无父，无道德尊卑，特别是纵容女人，女子放荡不羁，抛头露面，更跟男人抢工作等等。对于大唐的看法，民间一直都是两极分化的，有极度向往者，也有深恶痛绝者，除非亲自去看，不然大家看到的都是大唐的一角，甚至还是夸张而不真实的一角。
且说民众不管怎么去认识大唐这个国家，有件事总之是大家都承认的——那就是大唐军力强大，亘古未有之强。
京中百姓相当一部分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好好地，只有些风声说朝廷正在跟大唐就青州案谈判，却没想到谈不拢居然直接打起来了。各种各样的流言都有，有人说唐人不是真打，外面就是演习，可是随着一个个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的禁卫军士兵从城外逃入城中，老百姓们更加人心惶惶了。
看来是真的打起来了。
各家各户都把门窗紧闭，躲在家中，小贩们也不再出摊，各商铺也都不营业了。虽说上一次京师事变，唐军发扬纪律，对京城百姓秋毫无犯，但是京中百姓还是会怕，更何况一些乱了阵脚的禁卫军败兵在城内打砸，不知道是发泄还是想趁乱抢劫。
京内巡捕房甚至还跟禁卫军的人发生了冲突，两边在街头乱斗，使得局面一时间更加混乱。
福康安在兵部衙门中，接了德楞泰传来的军情，他也万万没想到，大清朝廷重金花心血打造的禁卫军，在唐军的兵锋之下，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想到这里福康安不由也仅是苦笑，对于唐军的机械化作战力量，他早有研究，福康安深知，所谓机械化部队完全是建立在强大的工业基础之上的，全世界除了唐国一家，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为了对付唐军的机械化部队，福康安也曾经想过很多办法，但收效都不是很好。毕竟能冲能防，火力还猛，这样的部队建制就是战场上最完美的力量。福康安认为有足够的火炮就可以遏制唐军机械化部队，可是现在看来，清军有炮，但唐军何尝没有炮，而且唐军的炮兵更猛更准，禁卫军的炮兵根本没有打几轮，就被唐军炮兵给打灭了。
原本福康安认为就算不能把唐军重创，两万多禁卫军配合数万的华北新军，至少能够拖住唐军的脚步，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最终大清还有能跟唐人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是谁也没想到，禁卫军败得居然这么快，这么彻底。
禁卫军兵将无能，第二镇被唐军基本全歼，而第一镇和第三镇居然不敢继续在城外反抗，直接回城，丢下了苦心经营起来的两道防线，使得唐军直接肃清了城外的防守力量，这更让福康安头疼。
清军现在投鼠忌器，当年北京城墙被唐军轰得七零八落，进行修缮之后，又在城头架设了更强更多的火炮，可是居然城防炮兵根本不敢发炮，因为一旦发炮，唐军炮兵就会反击，那么他们根本抵抗不住。
至当天晚些时候，大唐陆军第一旅几个团基本上完成了在城下的集结，雄威团在北，龙骧团、火矢团在东，龙牙团和骠骑团在南，留下了西面一个通路。禁卫军除了被俘的，基本上都撤回了城内，而更搞笑的是华北新军居然在经过几个败仗之后，没有汇聚往京师，反而在第一旅的外围，最近的一支部队都隔着七八十里地，似乎根本没有解围勤王的兴趣。
谢金武对此洞若观火，道：“华北新军这些人也是不傻，之前谁也没以为一场演习会闹成这个地步，结果我们愣是打到京城城下，并且随时能够破城。那些华北新军的人自然也要考虑后果，毕竟当年京师事变，我们对于反抗我们的力量进行了清洗，现在那些人大部分都去了南固威岛变成了普通人。华北新军的那些军官们不由就会想，如果我们再度杀入京城，将嘉庆拉下马来，换一个新皇帝上去，再搞一次清洗，他们这些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那就倒霉了。所以这个时候，宁愿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们也不会真个跟我们硬拼一次，拼嬴是不可能的，拼死了更倒霉，拼输了之后倒霉，反正还不如就此不要动了，先观察具体情形再说。”
刘志雨也是慨叹：“如果军人都是这样一种态度，计较那么多个人得失，掺杂那么多战场之外的内容，如何能够打胜仗呢？”
谢金武点头，道：“所以，我们唐军的建军思路是很正确的，做一支单纯的队伍，我们的官兵考虑的只有如何取胜，上峰下达的命令就是一切，战死也在所不惜。我们的官兵也都是有荣耀有尊严的，在保卫国家和人民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后退的。”
第629章 新的三个条件
嘉庆一夜没睡，即便是在紫禁城内，他也能够听到城外那隆隆的炮声，似乎看得见那冲天的火光，听到禁卫军士兵们的哭喊声。
“众卿家，现在该如何是好。”
数万禁卫军一股脑地跑回了京城，唐军把京城又给围了起来，嘉庆的恐惧之心再度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当时的他还是一个少年人，不过今时今日的恐惧，与那时却是一般无二的。
嘉庆继承了自己父亲刚愎自用的毛病，总想完成一番大功业。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千古明君，比自己的皇阿玛更强；也许是为了摆脱唐人对他的控制。反正不管是怎样，嘉庆总有着旺盛的表现欲，希望做出的功绩得到认可，更希望听到歌功颂德。击败廓尔喀，国内四海升平，嘉庆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出色而有能力的帝王。
在青州案曝光之后，嘉庆怒不可遏，他满眼都是对大唐的仇恨，一心想要通过这个机会进一步地证明自己，想的都是让唐人退让妥协。唐人在一开始也确实展露出了一定退让妥协的态度，可是剧情反转实在太快，原本恭顺表情的唐人，居然在这时候已经打败了他的“精锐”，随时可能攻入京城。
“四九城的城墙是防不住唐人的大炮的，唐军有专门研制地打坚固工事的炮弹，当年城墙打得穿，现在也一样是打得穿的。”福康安叹息道，面容也有些萧索。
嘉庆看着福康安，表情很是怨怼，“福爱卿，你跟朕口口声声的保证，禁卫军是能击败唐军的，怎么现在打了一天，就让唐军击溃，现在满城都是你们禁卫军的溃兵，朕的天子颜面往哪里放？”
福康安将官帽摘下来，平举在前，不过却没有跪地，低着头口中道：“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嘉庆红着脸，“现在治你的罪有什么用？照你说的，唐军不日就会破城，就算砍了你的脑袋，又有什么用？！”
殿阁学士纪昀此时道：“皇上，此时尚未到事情无可转圜之时，唐人名义上还是说是演习的，双方也没有真个开战，那么一切都有的谈。皇上应派人前往东交民巷，与唐国使节朱永芳洽谈，总要商讨出一个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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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年纪的纪晓岚也算是嘉庆朝的老臣了，从进入内阁之后，纪昀就发挥了不少的作用。而且在内阁中，纪昀是一个亲唐派，一向主张清唐和善，也曾经主持过不少两国之间的事务合作。
嘉庆这时候想起来了自己城里就有唐人的存在，之前他怎么看朱永芳都看不顺眼，这时候又要去求朱永芳，嘉庆是一万个毛孔都不爽利。可是对唐军入城，把他拉下龙椅的恐惧又压过了一切。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臣子们，表情充满了怨毒：“都是你们这群无能的臣子，误了朕！福大人，你这练了十年的兵，都练出了什么？禁卫军给人家打得屁滚尿流，那新军根本连战斗不敢战，把朕自己扔在了这险地，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都是一群不忠不孝的奸佞！”
臣子们都把头低得很低，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嘉庆，可是嘉庆仍旧很怒，因为没有人是跪着的，不跪，嘉庆感觉不到他们的惶恐，就算提着头，他们似乎也是有脊梁骨的，这让嘉庆十分得不开心。当年他看着自己皇阿玛的龙椅之下，上百臣子跪地整整齐齐，山呼万岁，那是何等的气派，如今到了自己，却成了这般模样。
就算是再生气，嘉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他还是打发了纪昀亲自前往东交民巷的大唐使馆，去跟朱永芳碰面。东交民巷实际上等于北京城内的小租界，有着治外法权，唐军甚至在这里还有驻扎一队士兵。哪怕在交战之后，禁卫军那些残军败将居然也没有赶到东交民巷来撒野的。
纪昀看着使馆外站着笔挺的大唐士兵，不由叹了口气，他回头望着巍峨的紫禁城，有些意兴阑珊。当年嘉庆上台，还是有一番新气象的。虽说对唐人纪昀也没有多少好感，但最起码这些年朝廷确实有中兴的迹象，朝廷岁入连年增长，也没有爆发过什么大的民变。可是，唐人终究是悬在大清朝脖子上的一把刀，就算是自认的天擦后上邦，却要处处看着唐人的脸色行事，终究是让人憋了一股子闷气。
进入使馆，纪昀见到了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朱永芳。两人相互作揖问好，也不多做寒暄，毕竟事态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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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芳也不跟他绕圈子，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直接说道：“第一，贵国怎么查你们的青州案就怎么查，但是不要无端地绕到我们大唐的头上，也不要提配合不配合的问题，更不要说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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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芳又道：“第二，我国与贵国进行的联合军事演习，希望贵国能够秉着合作友好的态度，支付一笔联演费用。”
这个名头是很好听，说白了就是赔款。意思就是，两国打了一仗不是打仗，是两国在搞军事演习，唐军陪着你们训练了，你们自然得意思意思拿出点钱来买我们给你陪练。
虽然这个说法很气人，唐军没头没脑地从驻地冲了出来，把清军杀了个七零八落，又是炮击又是用装甲兵突击的，清军死伤数千，被俘数千人，整个禁卫军被打得像是孙子一样，结果这居然就是一场“演习”。但是纪昀知道能够免去一场祸事，嘉庆八成还是会认账的，赔钱对于朝廷来说是小事。而且用演习的名义把这事情揭过去，朝廷也多少可以保留一些颜面。
“最后一点，贵国应全面恢复被延宕停止的【创建和谐家园】事务，同时关于1780年两国签订的【创建和谐家园】合作条约，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进行进一步的修订了。”
第630章 修约
修约，也是当初嘉庆提出的三个条件之一，如今反过来唐人也提出了一样的要求。不过大唐的修约自然跟大清的修约那就不会是一回事了。
最早【创建和谐家园】条约签订的时候，更多的是确定了一个意向性或者纲领性的文件，全约中最重要表达的一个意思就是，清国有义务协助大唐展开【创建和谐家园】工作。至于具体的细节，很多都没有涉及，所以操作起来全由唐人自己说的算，清国偶有商议，不过大唐顾及的时候却不太多。
反过来，这样一个在条款上意义不明的条约，在青州案爆发之后，同样给唐人带来了一些麻烦。由于没有写清楚这个【创建和谐家园】应该如何开展，清国的配合应该尽到怎样的义务，每年应该有多少【创建和谐家园】总量，双方在【创建和谐家园】上应该如何投入，都没有特别的交待。所以清国采取模糊的手法，或者进行消极应对的时候，对唐人来说也很麻烦。
所以事到如今，大唐也希望以一个更确定且更有利于自己的条约重新开始执行。
为了保住皇位，嘉庆对于不再纠缠唐人与青州案的关系，没有什么太大要求。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只要淡化一下舆论，随便惩治一部分人，自然就能揭过去。虽然城外打得稀里哗啦，但两军联合演习这样的名头打出去，多少还是能唬住一部分人的。毕竟现在又不是移动端互联网时代，就算是京内的百姓知道些什么，全天下人不一定知道。而全大清国的新闻媒体，绝大多数都跟唐人有瓜葛。唐人精明得厉害，这些天的报道都是按住不发，所以也给嘉庆留足了余地。
至于“联合军演”需要花钱，自然不可能像唐人开口要800万唐元那么多，但是嘉庆可以着兵部，筹划好几个商演，然后搞几个并不存在的什么军购案，这800万唐元虽然数额不算小，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能算太肉疼。
800万唐元看上去比以前大唐打仗所花的钱是要少很多，不过确实大唐陆军第一旅前后只打了三天仗，虽然军队开拔作战，从弹药、油料到粮秣，加上各种后勤保障，都是不小的一笔钱，受损的武器装备需要修复，这都是支出。当然这些支出绝对到不了八百万的级别，数百辆装甲车辆的运作费用虽大，打出的枪炮弹药虽多，然后满打满算100万唐元足以收场。
当然多要也并不是不行，清廷也出得起钱，只是就单纯白南的立场来看，他也不希望过度去【创建和谐家园】清朝，也不希望在清国头上猛发利市。即便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去吞并满清的打算，但是却没必要采用什么过于激烈的手段。他需要的仍旧是清国内部的有序稳定，这样是最佳维护大唐利益的手段。所以，大清国是可以乱的，但是乱必须由白南点头。毕竟是自己的国家，虽然现在坐天下的人是不应该的人，但是这钱还是会转嫁到老百姓身上，白南不愿意太过纠缠。
此时的纪昀心中居然略有轻松，世人皆认为唐人重利轻义，对于金银是精打细算，不喜欢吃亏。唐人却没有抓住这个把柄狠狠地敲诈清廷，甚至还给了一些看上去还不错的梯子，让嘉庆能够顺着下来，纪昀多少还有些欣慰的。
唐人做事强顽执拗，但是却也是敞亮的，用很多老辈人的话就说做事有章法有规矩。就前两个条件而言，纪昀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相信皇上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甚至会跟他一样长长地松一口气。
而最关键的就是看最后一个条件了。
朱永芳手上自然有全套的大唐修约要求细节，实际上在大唐陆军第一旅开始“演习”的时候，大唐国内已经将这些东西发到了驻清使馆。
纪昀看到的是一份长达数百页的条款，现在跟唐人打交道时间长了，纪昀也渐渐熟悉了唐人的做事方法，唐人有时候很喜欢提纲挈领地给一个东西，但很多时候他们又喜欢把事情拆的特别细碎，一分一毫一针一线都不能放过。纪昀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中国人是格外聪明的一种人，他们很会钻空子，而唐人也是中国人，他们讨厌被钻空子，因为那会很麻烦，所以为了防止之后的麻烦，他们宁愿一开始的时候麻烦一定，尽量把条款做得细致缜密，不给人留下什么空子。
唐人爱法尊法重法，只要落在纸面上的，他们都会拿出来用，而且义正言辞。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不是用来束缚唐人做事的，而是保护他们的利益的。
纪昀翻开手中的新约，知道又要花时间了。大略浏览，纪昀的眉毛皱的极深，脸上的皱纹似乎可以夹死一只飞虫，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朱永芳，这位使节还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就坐在纪昀身边喝茶，也不催他快看完，似乎一切都跟他无关。
“怪不得头两个条件那么优惠，原来贵国是在这里等着呢。”
比起旧约，新约不仅在篇幅上大大扩容了，而且对于清国来说更加不利了。新约重申了唐清两国在【创建和谐家园】问题上的权利和义务，而实际上权利是单方面的，义务几乎也可以说是单方面的。条约开篇就说明了，清国必须无条件配合大唐进行【创建和谐家园】事务处理。
唐国在每年将制定下一年度的【创建和谐家园】计划，计划将包括【创建和谐家园】总人数、性别和年龄比例结构、【创建和谐家园】来源地分布、迁移的补偿金额和模式，等等等内容。原则上，每年【创建和谐家园】计划的总人数应为100万-150万人之间。条约上又对可以对【创建和谐家园】数量进行调整的几种情况，从天灾到战争等等情况都有考虑进去，不可谓不细致。
这个规定相当于使得清国希望改变自己人口持续性流血的意愿完全落空，如果条约正式签订，清国仍将面临这种严重的持续性人口外流失血的局面。这对清国的社会必然会造成各种问题，而且积累起来，可能愈演愈烈。
纪昀也同时明白，这也是大唐的想法，大唐也许并没有主观上的打算去削弱清国，但是他们对于人口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这次的动荡，虽然很多人认为青州案是招致冲突的根源，但实质上真正引发唐军不吝动手的，还是嘉庆没轻没重地全面停止了向大唐的【创建和谐家园】输送。在一些人看来这似乎没有什么严重的，但纪昀对于唐国内部有着足够的认识。唐国需要人口去填充自己庞大而又丰饶的国土。唐国虽然傲视全球，力压欧洲诸国，但是纪昀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是隐隐察觉到了，这其实是一场一个民族争夺生存空间的竞争。尽管唐国现在似乎生存空间过剩，但为子孙后代、为万世谋福开功业，这向来都是华夏人最朴素最理所当然的态度。
况且大唐在国内有着各种提前预置的建设，清国断了【创建和谐家园】来源，实际会给大唐带来连带性的各种损失，一些损失可能是当即出现的，另一些可能是延迟才能显现，纪昀不清楚这个损失规模会有多大，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嘉庆选择的这个切入点很准，一下子就把唐人打痛了。而痛了的唐人很可怕。
现在是大清国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纪昀继续往下看，越看下去越是心惊肉跳。大唐对于清政府对其【创建和谐家园】的配合程度，做了极为细致的要求。清政府从朝廷到地方都有什么样的义务，做怎样的配合，都写得明明白白。更让纪昀恐慌的是，他找遍了所有的条文，没有找到大唐对这些工作进行资助的条款，而只看到了一条，清政府对【创建和谐家园】事务的配合而产生的经费自理。
虽说以前唐清之间的【创建和谐家园】事务，清廷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自理经费的，但是从【创建和谐家园】的运输到官员办差等等花费，实际上是由大唐方面出资的，而现在大唐不仅要求清政府成立专门的机构协助大唐【创建和谐家园】局进行【创建和谐家园】工作，而且还要求这个机构的花费由清廷自己买单。
纪昀不太清楚大唐这些年在【创建和谐家园】上花了多少钱，但是一个简单认知是不会错的，那就是比大唐军事投入多得多。大唐铁军已经强到如斯地步，那么【创建和谐家园】投入的钱更多，那将是如何恐怖的一个数字。毕竟纪昀隐约知道，大唐的财政收入，数十倍于大清国。
即便纪昀不愿意相信，但是唐人的骄傲是写在自己的脸上的，唐人的阔绰也是能看得见的。
清廷的配合也许不会支出到大唐花费金额那个量级，但仅是一个零头的话，也会给大清产生巨大的负担。这个投入不会给清廷带来任何的实质回报，反而会导致大清国持续性缓慢失血。纪昀知道这是极为疯狂的，本能就想拒绝。
坐在那儿的朱永芳似乎看穿了纪昀的表情变化，他在沙发里，也没有直起身子，表情仍旧是那么淡漠，他说了一句话：“大学士，我们唐人不擅长谈判，我们只懂讲两个字，一个是好，一个是不。”
纪昀听着他的话，如坠冰窟，这个儒雅的男人即便是没有说任何明着威胁的话，但他那副漫不经心似的表情，还有那轻柔柔的话，都让纪昀顿感无力。清廷如果说同意条约，那么朱永芳就会代表唐人说好；清廷如果说不同意条约，那么朱永芳就说不。除了这两种之外，再没有别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