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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孝全半响才吭声，看了杨氏一眼道：“爹娘不在后，这个家为啥不分，你又不是不清楚。”
自幼卢湛就出息，被L县有名的武师带走习武，后来十六岁他从军，听说又得到了什么将军的赏识。在三个月前他变傻了回来之前，每年他给家里寄来的银子可不少，开始那三四年是几十两，前年、去年都是百多两。
对农村人来说，这是很大一笔数额了。
当然，因为没有分家的缘故，这些钱全都在杨氏的手里。
要不靠着这些钱，家里哪建得起大房子、买得起几十亩良田、买得起牛，又哪有钱给杨氏拿去填补她娘家那不争气的兄弟。
所以尽管上头没有老人了，杨氏以照顾田氏和小豆芽为由，三家人依然住在一起。
她倒是想把二房分出去，可单独分出二房去又说不通，况且二房也不会答应，所以之前她看二房那是一百二十个不顺眼。
她的算盘打得很精细，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当家，卢湛寄来的银子全都是她的。将来她的儿女说亲也更有底气本钱，没准还能让卢湛给儿子找个体面差事干干呢，顶好当个小官！
没想到，三个月前卢湛回来了，变成个傻子回来了！
银子、儿子的前程什么的，全都泡汤了！
那个时候杨氏就动了分家的心思，可又存着万一的希望，万一卢湛傻着傻着又变好了呢？
所以这分家的事她一直没提出来。
可今天的事实在是令她气炸了，这个家，必须要分！
那个傻子就那个傻样，这辈子傻定了，还能好的起来才怪！
卢孝全的话中明显带着谴责，可杨氏是谁啊，在自己男人面前有啥不好意思的？
她脸都不红一下，哼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可告诉你啊，怀银还没说亲，青苗也没说人家，宝哥儿明年就要上学堂了，难不成你想他也一辈子土里刨食？不分家，开销那么大，哪来的银子？分了家咱把日子过得俭省一点，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好？难不成是为了我？再说了，分了家也不是不能照顾他们，你说是不是？不然，哼，别人一听说咱家里有个傻子，谁肯把闺女往咱家嫁、谁家肯娶咱家闺女？你别太自私！仔细孩子将来怨你！”
一番话说的卢孝全也犹豫起来。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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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人住在一起，的确人太多了点，将来只会更多，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将来不知道有多少！想想都挺烦人的。
自家婆娘又不是老一辈的长辈，说教的话年轻媳妇未必肯听，这——
杨氏哼了一声索性再添一把火，压低了声音道：“我可跟你说，那傻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傻了呢？你就没多想想？”
“啥？”卢孝全是老实人，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为啥？”
杨氏便道：“哼，我看呐，他肯定是受不了苦做了逃兵出意外变成这样的！就算不这样也肯定没啥好事！不然你看那军营里丢了人咋也没来个人找找？这要是不分家，万一将来他干的坏事发了，咱一大家子不是都要受他的牵连？到时没准还得坐牢，没准杀头都有可能咧！不为咱自个想想，不得为孩子想想！”
卢孝全整个人傻了！
背后禁不住一阵发凉，额头上也冒了汗。
婆娘说的不敢说肯定就是那样，可，也有可能是那样不是？
想想还真有道理，不然的话阿湛乍会变成这样、乍会回来这么久也没人找呢？
万一真的是他犯了事，那么全家岂不是——
卢孝全一个哆嗦，不行不行，他得为卢家留后！卢家不能这么绝了！
杨氏冷笑，这个家，分定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杨氏把全家人都留了下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按杨氏的想法，恨不得不吃早饭一大早先把事情说清楚，可卢孝全不同意，她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家男人起什么冲突，只得忍着。
一早上差点被憋死。
一屋子人乌压压的除了小豆芽、卢青苗这种无关紧要的毛孩子被赶走，其他的人全部都在了，乔小如和傻夫君、田氏当然也在。
张氏忍不住白了三房三人一眼，心里老大不自在：大嫂有啥事跟自家说就成了，三房算个啥？还得让他们也掺和！他们配吗？
田氏心里也不安，因为以前家里的事情三房是没有发言权的，像这样正正式式的把三房的人——包括自己的阿湛全都留下来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大嫂绝对不会突然之间转了性子，尤其昨天发生了那些事之后。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乔小如心中却隐隐有数，猜测会是分家。但她也不敢太确定，毕竟太过突然了。
其实昨天乔小如就有些故意的成分在，为的就是逼着杨氏或者张氏说出分家的话。
这分家由自家提出来不太好，没准会净身出户，可由大房或者二房提出来，自家好歹可以争取争取一些利益。
杨氏得意洋洋，让七嘴八舌闹哄哄的一大家子人都闭嘴，说了几句面子话，便宣布了要分家的决定。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一大家子全都愣住了，回过神来议论不已，各有盘算。
田氏脸色大变，脱口便道：“什么！分家！这、这怎么行！”
她一个妇道人家，两个儿子一个傻了一个还小，分了家该怎么过活？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心里边踏实不是！
“有啥不行！要我说这家早就该分了！”张氏白了田氏一眼，道：“大哥、大嫂，我们二房没意见！当家的你说是吧？分开过大家都便宜，一大家子人这几年也着实辛苦大哥大嫂了！不过这家要怎么分可得好好的说道说道，我们二房不能吃亏！”
二伯卢孝义和卢怀财、卢怀财媳妇赵氏纷纷点头附和说是，七嘴八舌的开始扒拉起田地、家里粮食、鸡鸭牲畜、菜园、农具、家具什物、银钱等等来了。
杨氏气极，好像这会儿才意识到分家不仅仅是把二房、三房吃饭的这几张嘴分出去，田地粮食家产也得分出去。
杨氏立刻就感到割肉似的痛，尤其听到二房几个人七嘴八舌在嚷嚷着这也要、那也要的时候就更气了，忍不住与他们吵起来。
卢怀金老实，讷讷不知说什么，他媳妇李氏见婆婆吃亏，也立刻帮腔，卢怀银也口水乱喷的嚷嚷，一时吵得好不热闹！
田氏见状暗暗着急，几次三番要开口说点什么，然而这吵闹得乱哄哄的，哪里有她开口的份？她那点声音不等出声就全淹没了。
傻夫君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越吵越兴奋、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眼睛发亮的众人，一副懵懂呆萌样。看了看娘和媳妇儿，咧嘴笑了笑，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
乔小如将田氏轻轻一拉，柔声道：“娘，大房、二房都同意分家，您反对他们也不会答应的。分就分吧，阿湛有力气，我也能干活，怀宣也那么懂事，咱们四个人一起过也挺好的！”
“可是——”田氏心稍定，依然不安。一个家中没了成年男人，就等于没了顶梁柱，等于天塌下来了。她身子骨又弱，根本撑不起这个家！阿湛偏偏脑子又——
这将来的日子，真能过好吗？
“娘，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就算分了家那血脉还能断了不成？咱要是遇上什么事儿，大伯、二伯还能不帮忙？”乔小如又道。
这话也不过说说安慰安慰婆婆罢了！乔小如却深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大伯、二伯自有自家，再说两位伯娘这样的性子，怎么肯帮衬自家？
可是这话在田氏听来却很有道理，想了想这样也不错，万一自家真的有什么事了，自己豁出去老脸求一求，大伯、二伯总不会做的太绝情的。
当下叹道：“你说得对！还真是这个道理！”心也渐渐安定，没有这么排斥分家了。
可是争家产这种事田氏却是做不来的，况且她没有男人，她本身又不是多泼辣的性子，就算她说什么人家大房、二房也不会搭理她的。
“够了！统统给我住嘴！”卢孝全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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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孝全冷着脸道：“咱是分家，不是打架做仇人，你们想干啥？听听你们嘴里说的那话，像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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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孝义撇撇嘴，不以为然翻了翻白眼，瞟了一眼自家哥哥，笑嘻嘻道：“大哥别生气嘛，这分家总得公平不是？咱家家底多少，只有你和大嫂知道，你们可不能坑我们啊！哦，还有三房！”
卢孝义就是个油子，好吃懒做，虽然每天都被大哥逼着去干活，可那干活的质量和效率实在不敢恭维。经常借口去撒尿能撒小半个时辰！说到分家这种事，直接关系到今后自家的生活水平，他当然要闹腾一番才行。
“哪还有什么家底？”杨氏立刻尖声道：“买良田不要钱、买牛、置办农具不要钱、还有你们一家子吃喝拉撒不要钱吗！要说钱，年初卖了两头猪还有四两银子！要分我现在都可以拿出来分！”
“怎么可能只有四两！大嫂你哄谁呐！”
“就是，头些年那傻子往家里寄了不少的银子，怎么可能没钱！”
“都买了田了，不然你们以为家里能有五十亩好田？再说了，那傻子不过是个小兵，又不是当大官的，能寄回来几个钱！当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哼，谁晓得你有没有私下藏了呢，钱从你手里过你说了算呗！”
“……”
说着说着，双方又打起口水仗来，吵得唾沫子横飞。
三房母子婆媳始终没有吭声，反正也轮不到他们吭声，何必掺和这热闹。
乔小如倒是一直认真听着，听到前些年傻夫君往家里寄过银子，忍不住凑过去问了问婆婆。
田氏点点头，轻叹道：“前些年阿湛的确每年都往家里寄过银子。不过都不多，十两八两的，前两年多些，每年寄了五十两吧，买了那些良田，又买了耕牛、打了整副的犁耙和别的农具，又建了这房子，想来也花的差不多了吧！你大伯娘倒是没说错的！”
乔小如便道：“阿湛寄回来的银子，是先到娘您手里的吧！”
“不是，”田氏摇摇头，道：“是你大伯娘收的！一直不都是她管家嘛！”
乔小如“哦！”了一声点点头就不再问了。婆婆还真是单纯得可以！
怪不得二房闹腾得这样厉害呢！
五十亩良田，现在这时代产量可不高，一亩也就三百来斤，四百斤顶天了！还是没晒干的，一亩良田的产量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吃一个月左右。
五十亩……也不知道自家能分到多少亩……
乔小如心思早转开了，忍不住暗暗琢磨着。
瞟了一眼正争吵得唾沫子横飞的大房、二房众人，乔小如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三房这样弱势，恐怕是分不到多少哦……
到时候还得另做打算。
涉及到切身利益，两房人吵得不可开交，卢孝全再次拍大腿发怒呼喝也没了威严，根本罩不住！
两房人依然唾沫子横飞差点没打起来！
乔小如和田氏、傻夫君看客一般坐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乔小如突然有点想笑！
这场面还真是！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分家的事还处于大房二房大打口水战的阶段，而且据乔小如目测，双方此刻劲儿正足，恐怕吵到天黑都不会罢休，更不会得出什么结果来。
他们爱怎样吵乔小如乐的看戏，可是这也让三房的人显得太无聊了点！
“两位伯父、伯娘，不如听我说一句行不行！”乔小如忽然站了起来，提高声音道。
两家正吵得热闹，她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争吵的两房人齐齐打住，齐刷刷瞪向她，活像见了鬼：这乔家的丫头还是印象里那个畏畏缩缩的丫头吗？哪来的胆子！
田氏也吓了一跳，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只是紧张的看着乔小如，想着万一不对劲的时候便上前将她拉回来。
“去去去！你个毛丫头懂啥！一边去！别捣乱！”卢孝义大手一挥，没好气瞪了乔小如一眼。
乔小如没理会，说道：“我觉得不如请里正叔前来做公证人，请他主持分家吧！里正叔向来公道，有他主持岂不好？”
两房人虽然都很不爽三房这个新媳妇打断自己的话、不爽她站出来说话，可她的话却提醒了众人。
众人各自寻思：确实！还是请里正来主持吧，不然这样吵下去，谁也说服不了谁，别说吵到天黑，恐怕再吵三天三夜也不会吵出个结果来！
“我看行，这主意倒不赖！我这就请里正去！”卢孝义说着就站了起来。
“当家的，你也一起去！”杨氏赶紧推了卢孝全一把，顺便瞪了乔小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