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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众人行过礼后,一如既往围着越老太爷说了些话后,二老爷二太太和三老爷三太太便带儿女辞了出去,大太太却没有挪窝,而是带着长子留了下来。
老太爷一看这光景就知道大太太有话要说,当即直截了当地说道:“大郎,搀着你娘坐下说话。”
大少爷越廷钟这一年二十有六,膝下一儿一女,论年纪当越千秋的父亲都没问题,可在越老太爷面前,他却比越千秋更显局促。
他相貌随了父母,显得端方有余,秀逸不足,这会儿依言搀扶了母亲坐下,自己在旁边站了之后,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越千秋身上。
越千秋当然不会忽略这位便宜长兄的审视,笑嘻嘻回看了过去,见对方反而先承受不住,避开目光看往别处,他这才又看向了大太太。
比起儿子来,大太太从容得多,她根本不在乎越千秋的视线,反而还温和地对他颔首一笑,这才对越老太爷欠了欠身:“老太爷,千秋和长安都已经七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按他们的资质,寻常先生反而耽误了他们。”
见越老太爷显然正聚精会神听着自己的话,大太太心里更有了几分把握,当下进一步放缓了语调:“前时我家里兄长写信来,举荐了一位邱先生。说那是皇上屡征不起的一位贤达,著书立说无数,【创建和谐家园】桃李满天下。说是如今这一批最后的关门【创建和谐家园】出师,他就不教了。”
说到这里,大太太就笑看着越千秋说:“千秋自小跟着老太爷长大,聪颖天成,不如就带着长安一块儿,叔侄俩同去试一试。若是有幸拜入门下,日后有家人照应,有师长师兄提携,求学也好,前程也好,都能事半功倍。”
越老太爷沉吟片刻,不置可否地说道:“你有心了。大郎,你父亲在外为官数年,你娘在家里照管你们儿孙几个,日日操劳,你要好好孝顺她。”
越廷钟在祖父面前素来唯唯,当下连忙答应不迭。而大太太话说完了,自然不会在公公的鹤鸣轩多留,当下就起身告退。
临走时,她再次看了一眼越千秋,却见这位两天在府里搅动了好大风波的越氏养子,笑呵呵地冲她挥了挥手,俨然告别。
大太太只字不提青茵,她深知老太爷对于白天在鹤鸣轩的两个丫头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随便挑个人就能解决这件小事。
毕竟,只有每日老太爷回来之后,能留在这座内书房的方才是亲信。除却越影,也就是后罩房里专伺候越老太爷笔墨以及日常起居的那个大丫头元宝了。
大太太走了,越千秋同样不提青茵,当然更不会说下午那场窃书闹剧。
他上前拽住了老太爷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爷爷,我求您一件事。”
“嗯?”越老太爷还以为越千秋要说大太太提到的求学之事,顿时玩味地挑了挑眉。可下一刻,他就意外了。
“我想留下落霞。她嫁人还太早了。”
越老太爷费了点神才想起落霞是什么人。他先是错愕,随即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好色了?”
越千秋早就习惯了从越老太爷口中不时迸出来的粗话。
老爷子从不掩饰自己贫贱的出身,浅薄的学识,干巴巴的文采……用老爷子自己的话来说,他天生能记住无数最复杂的数字,却只能倒背如流一本论语,其他经史都是马马虎虎,所以,能够从一县小吏一路当到户部尚书,那是天生大运,无人能比。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在家里喜欢直来直去的爷爷,越千秋自然很坦陈:“爷爷,我不习惯身边换人。再说落霞才十六,留两年,十八岁再放她出嫁好了。到时候我也大了,可以亲自挑个好男人,嫁女儿似的把她嫁了。”
“你才多大,说什么嫁女儿,她年纪再大几岁就够当你娘了!”越老太爷笑得前仰后合,蒲扇似的大手在越千秋脑袋上揉了好几下,最后少有地拽起文来。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
见越千秋眨巴着眼睛,越老太爷就笑眯眯地问道:“知道什么意思吗?”
老爷子难得有讲古的性子,越千秋自然不会煞风景,当下非常配合地摇摇头:“不知道。”
“人在还小的时候,就敬慕父母;长大了,就懂得追求年轻美貌的姑娘;有了妻室儿女,就迷恋妻室儿女;做了官,就讨好君王;得不到君王的欢心,就内心焦躁。”
越老太爷说着就一拍大腿,大声嚷嚷道:“我一向不喜欢孟子,这话后面还有半截,是说五帝中的舜如何如何忠孝,要我说就是纯粹放屁。但单单前几句,简直是至理名言!”
“所以,臭小子,你今天能开口和我留人,算是勉强长大了。”
越老太爷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大伯母刚刚说的这事,你觉得如何?”
第八章 祖孙
越千秋瞅了一眼如同影子一般侍立在越老太爷身边的越影,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去,我要影叔教我。”
越老太爷不禁为之愕然,好一会儿方才捧腹大笑,竟是指着越影说:“你要小影教你?你知道他认识几个字?”
“我知道影叔能帮爷爷整理书架,抄书目,把乱了顺序的书放回原位,把损耗的书再买回一模一样新的来。能做到这些,影叔就肯定是会读书写字的。我只要能读写就行了,鹤鸣轩这么多书,看完了,总比当年的爷爷强吧?”
在这鹤鸣轩翻了三年的书解闷,再加上偷听老爷子和越影说话时流露出来的意头,越千秋好歹管中窥豹,知道眼下的天下是个什么光景。
当今皇帝登基四十年,最初二十年,下手诏经常被官员顶回来,给妃嫔升个级得看大臣脸色,想吃什么都没人做,林林总总全得忍着。
最悲惨的是,前后两位皇后,第一位是太后决定的,好容易太后皇后都死了,再立后还是大臣做主,结果后妃们生了四个公主,几个儿子却都养不活,不得已从宗室中抱了个儿子入宫充当养子。
可这二十年,再次死了皇后的皇帝一头挑着世家和寒门文官斗,一头苦苦栽培越老太爷这样的草根,自己在宫里亦是埋头耕耘,终于成功有了一个儿子,年方七岁整,和他一个样。
然而,天下并没有因为皇帝老儿夺回了些许权柄,终于有了个带把的儿子而太平昌盛。各地山贼匪患不断,甚至还有过乱民攻占县城。而世家寒门两看相厌,摩擦渐深,之前甚至出现过一个县令被灭满门的惊天大案,案子至今仍是悬而未决。
老爷子官当得大却愈发吃力,他与其指望读书出仕,【创建和谐家园】品官起步,还不如从越影这儿先学好武艺自保!
要是世道真乱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有个屁用!
越老太爷起初还满脸好笑,等到听完了越千秋的话,他脸上的笑容就渐渐不见了。
端详着自己几乎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家伙,他突然觉得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个自己抱在怀里时会冷不丁揪他胡须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沉默了一会儿,这位在越府位居顶点,在朝堂亦是说一不二的老爷子,突然一拍扶手道:“好小子,有点志气,竟想和我比!”
正当越千秋认为老爷子十有【创建和谐家园】会答应的时候,越老太爷接下来的话却不是那回事。
“那天我说漏了嘴,现在外头一大堆人都在那笑话我儿孙满堂,却捡了个孙子回来养,要是我再把你丢给小影去教,我这是养孙子,还是养打手?我又不是那些军中武将,号称收一堆义子,其实都是亲兵打手!”
越老太爷也不理会越千秋那呆呆的表情,颇为唏嘘地说:“我当年做伙计的时候,有幸跟着岳父徐老掌柜认了字,后来他不但嫁了女儿给我,还给我谋了个司库小吏的饭碗。我运气好,得了我老师的眼缘,这才正式开始读书。老师当初下场二十年才考出个进士,到死才只是个县尉,可在那时的我眼里已经惊为天人。”
他端详着越千秋,渐渐露出了怅惘之色:“我这辈子都没下过科场,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学无术,可总不能让儿孙再被人笑话!这邱楚安到金陵一年多了,我在朝中也老听人夸他,耳朵都起老茧了。你和长安一块去,见识见识这所谓名士是骡子是马。”
越千秋对于找什么邱先生求学没有半点兴趣。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提出此事的是大太太,他根本不认为那可能是好意。
和越秀一同去求学,人家这不是成心让他去当侄儿的陪衬?
可要驳回越老太爷不是那么容易的,越千秋眼珠子一转,就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听爷爷的,和长安一块去。不过,爷爷得教我算数。”
越老太爷意外至极。他和越千秋四目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道:“你那几个伯父,兄弟姐妹,侄儿侄女,没一个算得清楚那些数字的,我一想就来气,你小子要真愿意,我教你,你可给我好好学,学不好别怪我大棍子抽你!”
知道要学算数,这是搔到了老爷子痒处,越千秋也不禁笑了起来。
所以,他想都不想地反问道:“爷爷,要是我学好了呢?”
越老太爷没想到越千秋竟还和自己谈起了条件,一时圆瞪了双眼:“别给我说大话,今天教你九九歌,你要是明天背不出来,我就放了落霞去嫁人!”
一个时辰之后,当老爷子放了吃过晚饭的越千秋回去,他立刻看向了旁边的越影。
“小影,你听到了?从九九八十一到二二如四,我只说一遍,这小子竟然完全记住了!”
越影轻声说道:“九公子记性好,而且,他其实早就认字了。”
“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本来只当是养只小狗小猫散散心,可终究是养出了感情来。这小兔崽子就只有一点不好,说得好听是懒散,说得不好听就是没心没肺,混吃等死!他才七岁就这样,以后还得了?我在还不要紧,可以后我要是不在呢?”
越影顿时变了脸色:“老太爷……”
越老太爷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越影:“我可不像别人成天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生老病死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不说死,我就能长命百岁?你一个练武的人,比我这老头子还迷信!”
被越老太爷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越影着实是没了脾气,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我捅破他的身世,就是让他知道人情冷暖,也顺带看看家里这些家伙的成色!果然有人弄出个丁有才来!还是你知我心意,嘱咐宋奇英把这做熟了拐子的打死算数!”
老太爷见越影似乎要说话,直接一拍扶手喝道:“你不用帮他们说话,我知道昨天是有人狐假虎威,可要不是他们有怨言,下头人至于这么胆大包天?”
“当初四郎怎么变得愤世嫉俗的?皇上那次跑出宫到家里逛,赞他英武,将来必有大用,结果家里就有人嫉妒了,哄他投军。结果他一看军中那糟烂样子,立刻就日日骂文官爱钱,武将怕死!可这样他也就是四处闹事混不吝,却又有人对他说,即将定下的未婚妻家里兄长就是个军中恶霸,这才让他一气和我大吵一架,直接翻脸跑了!”
心里憋着的话一口气说了,越老太爷揪了揪自己那几根老鼠胡须,渐渐又叹了口气。
“算了,不说那混账!千秋像我,认字快。我就是休沐时丢过一本蒙学字帖给他,又几次拿书指点给他读过论语,没想到他居然就认字了。这小家伙,看他在书上乱七八糟划线就知道,他不过能看几本浅一点的而已,他以为书这么容易看懂?”
长房占去了越府的东路,四个院子原本齐齐整整呈田字形,看似地方不小,但大太太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婚,儿媳又给她添了孙儿孙女,因此头两进院子都是螺蛳壳里做道场,颇有些小巧玲珑的设计。
这其中,分派给大少爷一家的晴方院,自然而然是除却大太太起居的衡水居之外最好的。
和越廷钟从老太爷那回来,大太太吩咐了长子回去,却把长孙越秀一从晴方院叫了过来。
面对大太太犀利的目光审视,越秀一本能地躲避着,到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祖母有事问孙儿?”
“我倒没想到,越府堂堂重长孙,竟然会打算把自己的小叔叔送到拐子手里!”
越秀一登时大惊失色:“没有,绝对没有,祖母千万别听向妈妈胡说八道!”
“哦?我都没说是谁招的,你怎么知道是我问的向妈妈?”大太太凤眉微蹙,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怒火,“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ó̫̫Ëä²»¹Ü¼Ò£¬µ«¼ÒÀï²»Ö¹æ¨æ²£¬¶þÀÏÒ¯ºÍÈýÀÏÒ¯¼ûÁËËý¶¼·¢â𣬸ü²»ÒªËµÔ½ÐãÒ»Õâô¸öº¢×Ó¡£
他哭丧着脸跪了下来,耷拉了脑袋说:“我就是和向妈妈抱怨过两句,说是太爷爷对千秋比我对这个重长孙还好,向妈妈就对我说,她会找人好好教训这个野种。我真的没想让他被拐走,也不知道向妈妈竟敢打那主意,我真的不知道……”
“荒谬,这种话也是能对下人抱怨的?你知不知道要是传扬出去,你这一辈子名声就全都完了?你以为老太爷就没半点察觉?他说是把人送去应天府衙打着问,其实是授意门生把人打死了算完,否则你以为自己眼下还能这么安安定定坐在这儿?”
“要不是我拿下了向元娘,她大嘴巴向外头说半句,你是个什么下场?”
越秀一被大太太骂得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哭得伤心极了:“我就是气不过,太爷爷的鹤鸣轩我每天只能呆上那么一小会,他却能天天赖在那糟书玩……”
“气不过就拿出真本事来。”大太太这才把越秀一拖了起来,用帕子擦干了他脸上的眼泪,一字一句地说,“给我伸出手来!”
见大太太面色一板,右手却是握上了一根长长的戒尺,越秀一登时面色一惨,却还是老老实实伸出了左手。
他起初还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勇气,可【创建和谐家园】辣的五下过后,剧痛难忍的他终于忍不住缩了手,随即却被大太太狠狠拽住了手腕,硬生生挨了二十下,最后手心竟是肿得如同馒头高。
强烈的疼痛和屈辱让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涕泪交加,当大太太用手绢帮他擦干净之后,他却仍是抽噎不止。
“要是以后你还只知道因为一点小事心生忌恨,我就直接打死你,免得给越家丢脸!要想把越千秋比下去,很简单,过两日去邱先生那儿求学的时候,你给我拿出三岁识字,四岁背诗,五岁写字的真本事来,让越千秋好好瞧瞧!”
越秀一这么小年纪,断然想不出这等阴毒主意,可向妈妈也不见得是纯粹卖弄权术,这背后肯定还有鬼!
四房多个养子,和长房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在乎越千秋日后会分一份家产!
居然把长房的人当枪使,她自会把那黑心黑肺的家伙揪出来!
第九章 热脸贴上冷【创建和谐家园】
“是穿这件杏红的,还是这件酱紫的?”
看着落霞翻箱倒柜,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衣裳拿出来铺满了软榻,越千秋简直哭笑不得。
落霞没注意越千秋那无奈的脸,还在一件件往他身上比划,到最后才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老太爷一直都特意吩咐,给公子做的衣服多是大红大绿,宝蓝玫紫,不张扬的颜色几乎没有,那天公子到后门穿过的一套又太寒酸……”
这两天落霞的心情就和这明媚春光似的,开朗欣悦。老太爷亲口说再留她两年,到时候让她自己挑人嫁,这是满府里找不出第二份的待遇。
“再试我都快成衣架子了……”越千秋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随即一锤定音地说,“不用挑了,就那件,大红色!”
落霞登时为之愕然。可是,她终究没能拗得过越千秋,哪怕她直到送了越千秋出门,仍然觉得身穿大红去拜师求学,实在是非常不妥。
越千秋却觉得自己的选择非常妥当。尤其是看到越秀一身穿中规中矩的竹青盘领右衽斜襟衫子,脚下是一双清清爽爽的黑布履时,他就越发这么想。
反正他今天也没打算马到成功,既然这样,招摇一回又何妨?
七年来第一次正式走出越府大门,上马车之后,他没有在意身旁那个低调沉默的侄儿,只觉得一碧如洗的天空是那样诱人,外间的喧闹是那样悦耳,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声都显得极其动听,透过窗帘看到的那些贩夫走卒,哪怕衣衫褴褛,也是那样赏心悦目。
这些年来,要不是有偌大一个鹤鸣轩可供他糟书消磨时间,还有个老奸巨猾的爷爷说话取乐,不能出门的他简直快憋疯了!
也许是越老太爷还惦记着之前家里进“强盗”的事,今天竟是让越影带着几个家丁送两人去那邱先生的住所,然后再去户部候着。
因此,越千秋从窗帘缝隙中看到那个沉默的瘦高中年人,心里自有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