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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成天喝酒赌钱打媳妇,连个正经职司都没,两次成亲都不到一年就当了鳏夫的?”
越千秋呵了一声,心想真没新意,随即就淡淡地说,“是不是她对你说,只要你把有人在后街上打听我的事告诉我,把我诳到后门和那个丁有才见一面,她就另给你找一门好亲?”
“你……你怎么知道!”落霞那张秀美的脸几乎仿佛见了鬼似的,险些就没有惊声尖叫。
越千秋半坐了起来,轻轻耸了耸肩道:“我猜的。”
我还没猜是府里有人说,如果你骗我去后门,以后就收你当小老婆……
打量着落霞那张非常耐看的脸,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要乐意以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当我什么话都没说过。如果还有别的打算,那么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干娘不是亲娘,管不了你一辈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落霞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伏下身子,痛哭失声。哭过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慌忙使劲擦掉了眼泪。
尽管她跟着越千秋已经有三年,也只有她能够贴身伺候,可她却从来都没看透过这位年纪幼小的九公子。
越千秋喜欢发呆,不爱说话,可每逢开口,却常常把她们,甚至老太爷逗得前仰后合,又或者瞠目结舌。就像今天后门那边的这场闹剧似的,从经过到结局都出人意料。但最让她戒惧的是,九公子有时候根本不像小孩子!
足足斟酌了老半晌,她才毅然决然地说:“公子,我知道罪该万死,可干娘说,那十有【创建和谐家园】真是您亲舅舅,我才松了口,心想只是让你们见一面而已,没想到她竟是存着如此居心……要打要卖,我听凭处置就是,横竖都是我该得的。”
“至于婚事,我宁可死也不嫁那个打媳妇的烂货,过门的时候揣着剪刀,大不了一起死!”
听着这话,越千秋又打了个呵欠,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但没有下一次了。也不用你死啊活的,我就想再留你两年,不会怨我吧?”
落霞知道自己这勾结外人卖主的罪名有多重,犯在这府里别的人手里,打一顿卖了是轻的,打死也不嫌重,可越千秋竟然轻轻巧巧饶过了她这一次,甚至提都不提如何处置自己,却只说再留她两年。那一瞬间,她刚刚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赶紧又磕了两个头。
“我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过好朝夕就不错了。”越千秋钻进了被窝,一个翻身留给落霞一个背影。
他本来不打算管落霞放出去嫁谁。她之前既然从没把他当成倚靠,从没对他说出半句求助的话,他干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在越府呆了七年,之前同辈的那些兄姐和他虽说不算亲近,但也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下人们也都不至于把某些心思流露在面上。
可现在下人们是【创建和谐家园】裸的羡慕嫉妒恨,长辈同辈们是刻意地疏远,更有了今天这桩闹剧。
他当然不会去恨说破他是养子的老爷子。把个无亲无故的孩子抱回家来,当成亲孙子似的养着,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但是,背后捅刀子的向妈妈就不同了!所以,他需要落霞点一下火。
夜色渐深,落霞在床前的地平上照旧打地铺睡下了。听到床上并没有从前常听到的均匀呼吸声,知道越千秋也没有睡着,她忘记了这位九公子一向并不和丫头多话,突然开口问道:“九公子,你怎么知道今天那丁有才不是你舅舅?”
话一出口,落霞就后悔了。这不是一个好问题,更不是她该问的问题。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越千秋竟是回答了。
越千秋没有翻身,眼睛却看着那水墨虫草的帐子:“爷爷说,他把我抱回来的时候,顶多只有四五斤重,生下来大抵才几个月,连话都不会说,哪知道从前叫什么名字?那个丁有才连这个都没细想,一上来就冲我乱叫什么辛格尔,还指望我信他?”
他仍旧只字不提那可怕的火场逃生。
落霞不禁被越千秋给逗乐了:“您肯定听错了,世上怎么会有人叫辛格尔。”
“怎么没有?书上说,在很远很远的西边,有一个曾经壮阔,后来却干涸成了荒漠的湖,叫做罗布泊。在这荒漠中有个小绿洲,也是唯一有泉水的地方,后来建了一个哨所,叫做辛格尔。传说这三个字在另一种语言中,意思是雄壮,阳刚……”
越千秋情不自禁地说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用一种梦呓一般的语气。
辛格尔是他前世丧父之后,遵遗愿探访其当兵时呆过的那座哨所。
他没有说核爆,没有说荣誉,没有说坚守,也没有说七个战士徒步八千多里,断水断粮濒临绝境,却发现一咸一甜两口泉的传奇。
可想着当初自己行驶过漫漫黄沙,抵达那个哨所时,听到一个小战士唱过的《战士与清泉》,即便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歌词,仍然不禁轻声哼起了那曲调。
听着这从未听过的奇怪曲调,对着窗外映照进来的目光,落霞只觉得眼皮子渐渐耷拉了下来,困意渐生的同时,她却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九公子难不成是在想家吗?难不成他的家就是来自那什么罗布泊,辛格尔?可是,九公子明明那么小就被老太爷抱进府,连名字都不记得……
哼唱完那首名声不显的小歌,床上的越千秋只觉得眼睛酸涩,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首静夜思,道尽思乡意。相比那些还有归乡日的游子,他却早已没有归处。
在鹤鸣轩三年博览群书,不见归途,他没有必要再思故乡,是该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了。
不提什么有出息,老太爷一把年纪了,他总得还上那份抚育之恩吧?
落霞咀嚼着短短二十余字,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九公子为何对自己网开一面。
在这偌大的越府,他们都是异乡人。她何尝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家,忘记了自己的父母?
第四章 糟书
一大清早,还算睡得不错的越千秋拖拖拉拉起床,大大伸了个懒腰。
尽管习惯了这个缺乏娱乐的年代早睡早起,但习惯不代表喜欢,哪怕睡得再早,让他这个时候起,他依旧觉得困顿。
等瞥见给他穿衣的落霞双眼红肿,分明昨夜哭过不止那一次,他就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开口安慰什么,直到洗漱用过早饭要出门时,他方才突然吩咐道:“落霞,今天你送我去鹤鸣轩吧。”
落霞是照管清芬馆内外细务的大丫头,平时送越千秋出门向来是两个小丫头的事,可昨夜才经历过那样一遭,越千秋既然吩咐,她自然立时答应了下来,却少不得用湿透的软巾仔仔细细敷了眼睛,即便如此,红肿依旧难消。
鹤鸣轩就在清芬馆东边,隔着一道门,越千秋被抱回越府就住在这里,竟是比真正的越家人距离老爷子更近。
越老爷子每日寅时天不亮就得起床出门赶着上朝,所以在越府,晨昏定省这两样,早上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不拘礼数的越老爷子早年间就大手一挥省了早上那趟,只有黄昏甚至晚间他回来时,儿孙们才会【创建和谐家园】到鹤鸣轩,所以早起一般就只越千秋一个会往那儿跑。
可这次他和落霞刚过东西向的这道月亮门,就只见南门那边也进来了一行人。
两边一对上,他就认出了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童子。见对方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径直就想从他面前走过去,他就懒洋洋地开口叫道:“长安。”
来的是越府大少爷的嫡长子,越老太爷的重长孙越秀一,长安是他的乳名。
他和越千秋身量差不多,玉面朱唇,眉目俊秀,若是和越千秋并肩站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一对兄弟。只不过,和老太爷老喜欢让落霞等丫头给越千秋穿的那些艳丽衣裳相比,他却要朴素得多。
眼下的越秀一通身豆青色衣衫,只有腰间用红绳系着一块玉佩,相形之下,越千秋那一身翠色就鲜艳多了。
越秀一被越千秋叫住,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从前他就心里不痛快,为何自己和越千秋差不多大,却要叫其九叔,可碍于辈分,还不得不忍气吞声。可如今知道越千秋根本不是越氏血脉,他怎么也不愿意再叫这一声九叔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省略了那两个字,扬着头说道:“我来鹤鸣轩借书!”
越千秋不在乎对方叫不叫那一声九叔,可听到这个理由,他就似笑非笑地说道:“可爷爷眼下不在。”
“太爷爷不在怎么了?”越秀一登时恼羞成怒,提高了声音说,“你能天天进鹤鸣轩,为什么我不能?我四岁就开始认字读书,你呢,仗着太爷爷宠你,四岁就开始糟书!”
听到这动静,白天在鹤鸣轩伺候的两个丫头青草和青茵全都赶了过来。见越秀一正在顶撞越千秋,她们便立刻选择了看热闹。
越千秋从小就是在鹤鸣轩长大的。他会走就开始学着爬梯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糟蹋书架上那浩如烟海的书。
可越老太爷却全然不在乎。用这位霸道老爷子的话说,这些书物尽其用就好,总比积灰腐烂来得强。
要不是老太爷吩咐,之前看到越千秋在书上各种画线,涂鸦,她们早就忍不住喝止了。
突然,青茵发现今天是落霞跟着越千秋出来的,瞅见她亭亭玉立,偏偏只有眼睛红肿,她不禁心生嫉妒,上前就刺了几句。
“放嫁的名单才刚出来,三太太批过,姐姐是知道自己要嫁人了,欢喜得哭了一个晚上?”
听到这明是戏谑,暗为讥讽的话,落霞忍不住将手帕紧紧揉成了一团,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耳听六路的越千秋注意到这边的暗箭,他压根不搭理气势汹汹的越秀一,扭过头对落霞说:“回去拿两个煮鸡蛋,剥了皮浸在凉水里,然后敷在眼睛上滚一滚就好。”
听到这话,青茵登时眉头倒竖:“拿鸡蛋敷眼睛?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敷完之后洗干净吃了就得了,哪里就是糟践?还是说,当初落霞在你家的时候,连鸡蛋都吃不上?”
青茵见越千秋转头看向自己,一时心头愤然。
当初落霞刚进府认了向妈妈为干娘,在她家学规矩时,别说鸡蛋,就连饭菜都是她们兄妹剩下来的!
而越秀一没想到越千秋非但不在乎自己,反而还有心去管一个丫头,登时快气炸了:“你自己糟蹋东西不够,还教别人糟蹋东西?”
直到见其憋得面色通红,越千秋方才背着手走过去,竟是委实不客气地拍了拍越秀一的脑袋,随即才退后两步,打量着这个呆若木鸡的侄儿。
“乖侄儿,既然你是来鹤鸣轩借书的,就应该对代理主人客气一些,否则万一我心情不好,不放你进去呢?”
见越秀一脸色一下子黑了,越千秋这才故意得意洋洋地说:“不过我现在心情好,你进去吧,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个当叔叔的会和你这侄儿一般计较?”
被人戏谑到这份上,越秀一又羞又怒,哪里还有借书的心思,竟是气急败坏扭头就走。
这下子,青茵顿时慌了。她的母亲向妈妈就是越秀一的嫡亲祖母大太太的心腹,怎么敢得罪真正的小主子?
见青茵拉上青草拔腿去追越秀一,越千秋趁机悄悄对落霞嘱咐道:“记住,回去就关院门上门闩,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许进清芬馆。”
尽管不明其意,但落霞看着满脸认真的越千秋,不知不觉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重重点了点头。
当青草和青茵根本劝不回怒气冲冲的越秀一,垂头丧气回到鹤鸣轩时,就只见越千秋正自顾自地爬梯子拿书,不禁都恨得牙痒痒的。
在青草和青茵眼中,七岁的越千秋又不是越秀一,没有大太太和大少爷这样的长辈启蒙教导,怎么看得懂那些又厚又重的书,明显只是糟蹋东西。
越千秋折腾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个时辰之后,又开始爬上爬下,花了大半个时辰挑了好几本书,却是抱了一本足有三指厚的书下来,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津津有味翻看,还拿着一支笔蘸墨写写画画。
看到这一幕,想到早上越千秋还把越秀一气走,青草终于忍不住了。
“九公子,人家多少读书人买不起书,只能去书铺抄了回去读,您就不能爱惜一点吗?”
“穷措大寒窗苦读十年,一朝金榜题名,不过当个【创建和谐家园】品的小官。比不上有些人凭运气就能荣华富贵,糟践圣贤书玩。”
青茵也刻薄地讽刺了两句,见越千秋仿佛没听见似的,她就没好气地说:“九公子你好歹顾惜一下东西,府里哪位少爷有这么斯文扫地的?”
“斯文扫地这个成语用得不错。”越千秋埋头翻看着手中那厚厚的大部头,许久才抬起头说,“不过我就喜欢糟书,那又怎么样?”
他弹了弹手中的书:“我这三年书也不是白糟的。左手第三个书架,三层第一格架子,少了一套三卷书。四层第二格架子,一套十二卷的书全都不见了。还要我再回忆一下,其他几个书架少了哪些书?我听说你家里那个游手好闲的哥哥,最近出手却挺阔绰。”
那一瞬间,青茵登时面如白纸,整个人剧烈颤抖了起来。
看她这幅光景,青草立刻意识到这里头的猫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和青茵是表姊妹,向妈妈是她的姨母,她能到鹤鸣轩这种轻省的地方做事,也多亏了向妈妈。如今听到表姐可能偷书,她哪能坐视?
青草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九公子又不识字,许是记错了。”
越千秋头也不抬地说:“当初我刚开始糟书的时候,爷爷身边的影叔花了好几天功夫,把这鹤鸣轩里所有的书抄了一张书目下来。毕竟我糟了哪些书,他补上的时候,总得心里有数。那时你们两个还没分到鹤鸣轩来。要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回头请影叔清点清点就行了。”
听到这话,青草终于意识到越千秋虽说今日才挑起这个话题,可必定在此之前就发现了端倪。饶是她再想帮一帮青茵,此时此刻也再不敢做声了。
越府根基浅薄,家规都是老太爷一条一条定的,别的好说,唯有手脚不干净这一点,是一旦被抓到必定会引来严厉处罚的罪名!
发现青草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了一步,赫然要和自己撇清,青茵脸色发青,双手死死绞在了一起,看向越千秋的目光中,终于再也没有了轻蔑和鄙夷,却多了深深的怨恨。
“那些书放在这书房也只是给你糟践,还不如拿出去给真正的读书人!”
脱口而出嚷嚷了这两句之后,青茵终于意识到自己等于亲口承认了。面色惨白的她踉跄后退了几步,突然夺门而出。闯了这么大的祸,她能够指望的只有身为大太太陪嫁丫头,如今府里极其有头有脸的母亲向妈妈了!
她丝毫不知道,看着她跑掉的背影,越千秋一没有嚷嚷,二没有起身,嘴角却是带笑。
第五章 四两拨千斤
鹤鸣轩门口,青草满脸不安地来来【创建和谐家园】转着圈,心里七上八下。
尽管刚刚青茵的话等同于亲口承认偷了书,而且还直接跑了,可她想到自己是走了向妈妈门路上来的,却还是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事。更何况,越千秋就仿佛没事人似的,根本就没有在意跑了的青茵,这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兴许九公子只不过因为被青茵冒犯,所以才揭破了她偷书,并不打算闹开呢?
也正因为如此,当她远远看到青茵跟了个中年妇人往这边来时,连忙提了裙子一溜小跑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