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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接待她的是个年轻姑娘,态度倒不错,没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气。听周秋萍说她之所以坚持想离婚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丈夫要杀了她小女儿好让她再生个儿子时,年轻姑娘还气愤地替她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你是哪个镇的,你们妇女主任都不管这事?你放心,你们镇上的干部肯定都会去你家做他的思想工作的。”
周秋萍听到“做思想工作”五个字就腿软。
她上辈子曾经加入过一个群,成员都是想离婚死活离不掉的人。
其中一个女人从八十年代刚结婚没两年就想离婚,结果从车间主任到厂里的党委书记一层层地给她做思想工作,把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最后为了活命不得不暂时放弃离婚。
结果呢,结果就是她痛苦了几十年,患上了抑郁症,几度【创建和谐家园】,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用半生完成了领导口中的“家庭圆满”。
周秋萍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定地拒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二十六岁不是六岁,他能摔我女儿一次就能摔第二次。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生了我女儿,我就得对她负责。”
民政局的办事员也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这个时代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太常见了。生下来被闷死淹死掉的小丫头就没绝过。可这也不是他们民政局能解决的问题。
她犯难道:“可如果你丈夫不签字离婚,这婚也离不掉啊。”
周秋萍跟她请教:“那我去【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离婚可行?”
没想到办事员直接摇头:“没这么简单。我这么跟你讲吧,五年前有个王永贞【创建和谐家园】事件,女方不同意离婚,直接在法庭上服毒了。还有个秦香莲【创建和谐家园】团,后来惊动了中央,最后一例都没离成婚。”
周秋萍急了:“可我是女的,我要离婚啊。”
办事员年轻,还不会隐藏心里的想法,看她眼神像是看傻子。
周秋萍回过神来,也是,古往今来婚姻自由对女方来说都更艰难。男的想离婚都离不掉,何况是女方?除非双方都打定主意要离婚。
她忍不住失望:“那我女儿就没活路了?我不耽误他家养太子继承皇位还不行吗?”
办事员听了于心不忍,神差鬼使地冒了几句:“嗐,这种事,有大舅子打的男方不敢不签字离婚的。还有个是女的捉奸在床,跟男方分居两年离婚成功的。”
周秋萍不敢指望自己的便宜哥哥,只能在后一种方法上打主意。她也不想抓奸,因为无论哪个女人跟冯二强这种家暴狂扯上关系都是悲剧的开始,她还不至于做出为了让自己跳出火坑就将另一个女人推进火坑的事。
不过分居两年倒是可以考虑。这时代交通不便利,人员联系也不方便。要是她带着女儿去个冯二强不容易过去地方待上两年,这婚也就离成了。
刚重生那会儿她觉得两分钟都不能忍。可上辈子她花了八年时间都没离成婚,这回要是两年就能解决问题她也认了。
只要手上有事做,两年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就是应该去哪儿呢?深圳,对,现在去特区还要通行证,通行证定期要回原籍更换,一般人没有深圳户口根本没办法在特区久留。而她刚好又知道现在深圳好像已经有买房落户政策了。
周秋萍越想越高兴,她笑着跟办事员道谢:“真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办事员可不敢承认:“我也没帮上忙,您还是跟您丈夫多沟通吧。这男女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这老了以后才晓得女儿的好。”
周秋萍只笑笑,跟人打了声招呼便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她抬头看天,六月天真蓝啊,太阳都要晒到正中央了还是这么的蓝,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事实上,她也笑了,她骑着自行车一路往前哈哈大笑。天热,快中午了街上人不多,有人奇怪地看她,有人冲她吹口哨,她都满不在乎,她实在太高兴了。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重生。
周秋萍没有直接回村,而是骑车去菜场。
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去深圳买房落户口,那就得挣钱。别说什么来了就是深圳人,城市永远不欢迎穷人。
知了猴只能夏天抓,而且也只花晚上那几个小时的功夫。剩下白天那么长时间,她完全可以再做点别的小买卖。她得先调查市场。
可惜中午时分的菜场已经到了萧条的时候。大部分人要么一大早出门买菜要么下班以后再顺路带菜回家,这会儿连菜场外的小吃也收摊了。
周秋萍在菜场里外转了一圈,琢磨着自己明天得早点过来考察一番,才能尽快定下来做什么生意。
哎,那首先要做的是得在县城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周秋萍一边走一边思考,前面有人招呼她让让,收垃圾的车子来了。
周秋萍赶紧往旁边让。目光落在菜场垃圾上时,她顿时眼前一亮。宝贝啊,不要本钱的买卖居然直接送到了她面前。
这些从大白菜上掰下来的枯黄菜帮,将不能吃的地方切掉之后,剩下的部分可以腌泡菜。泡出来的效果比嫩菜心还好。
周秋萍上辈子开小吃摊时跟四川人学过腌泡菜。那会儿有客人冲着她的泡菜天天上她摊子上喝白粥。她做生意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积攒下来的。
周秋萍借口收菜叶喂鸡,问人讨了个旧蛇皮口袋,也不敢十分挑拣,直接扒拉了大半口袋白菜帮子。
拎着口袋出菜场后,她才意识到肚子在咕咕叫。早上那两个糖水鸡蛋能支撑到这会儿,也真是奇迹。
周秋萍拿出搪瓷缸,去旁边小饭店借开水。她身上还揣着三十来块钱,倒不怕没钱买吃的。只是刚才捡白菜叶子的事让她想起上辈子刚做小买卖的经历,当时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现在,兜里揣着煮鸡蛋,阿妈还给她塞了炒米。泡上开水,有米有蛋,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一样不缺,她又何必再浪费钱另买吃的。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最热闹的饭点,周秋萍进小面馆时,里面只零星两三位客人。她在门口停好自行车,径直走向柜台,未语先笑:“老板,我能倒杯开水吗?”
店老板正拨弄算盘算账呢,闻声抬头先是一愣,旋即笑出了声:“秋萍是你啊,你怎么上县里来了。”
周秋萍在脑海里翻检了一回,也不由得笑了:“嗐,大军哥,是你啊。你不在矿上干了?自己当老板了?”
王大军家里六十年代从江省省城临江市下放到下河村,就住在周家隔壁。两家的孩子也一块上学一道上工。后来到了1978年,王大军才顶了他爸的名额去矿上工作,一家人也回了县城。
“嗐,啥老板,就是做个小本买卖。矿上早两年就不行了,工资也发不出来。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都等着吃饭,我跟你嫂子寻思着拖下去不行,就出来做点小买卖,好歹混口饭吃。”王大军热情地招呼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条。”
周秋萍赶紧摆手:“别别别,大军哥你别客气,我吃过了,我就喝口水。”
王大军倒了开水推给她,转身往后厨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你都进门了我还白水打发你,我妈都会骂死我。”
周秋萍想拦着又觉得没必要拉拉扯扯,便笑着道谢:“那我正好尝尝王老板你的手艺。”
第9章 、送上门的生意
小面馆不大,店面不过四五十个平方,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墙上还装了电风扇,摇头对着十几张桌子吹。
周秋萍找了张空桌坐下,吹着搪瓷缸里的热水喝了两小口,就拿出鸡蛋先自己磕了吃。倒不是她不懂礼急吼吼,而是现在她的身体真不能饿,一饿就发晕,得赶紧吃东西。她都怀疑自己低血糖。
后厨方向传来王大军的说话声:“过油肉呢,哎,我前面才看到的。”
里面有人说了什么,王大军的声音低了点,十分不悦的语气:“你这人真是!”
周秋萍不竖耳朵听,只眼睛盯着自己的自行车看。这年头偷车贼猖狂的很,能直接扛着车跑。报警也没用,派出所根本不把偷车当个事待。
王大军端了碗面条出来,笑着招呼周秋萍:“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面条都是自己擀的。”
周秋萍瞧这一大海碗面条,真是实在。面汤奶白,泛着油光,汤里飘着的小青菜翠绿,面条上卧着的鸡蛋金黄,瞧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周秋萍拿筷子捞面条,赞叹了句:“大军哥你的手艺真扎实。”
后厨走出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手里拿着抹布擦旁边桌子,冷不丁冒出句:“加了鸡蛋的油渣面一块钱。”
王大军尴尬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急得吹胡子瞪眼睛:“你这个嫂嫂哪有一见面就讲俏皮话的。秋萍你别理她,你嫂嫂就爱开玩笑。”
周秋萍笑道:“我大哥的手艺值得这个价。真香,面汤是大骨头汤吧。哎,嫂嫂,你们还自己熬猪油渣啊,这个比过油肉都香。”
王大军的老婆看她没不付钱的意思,脸色稍微好看了点,说话却也谈不上热情:“外头买的,开个面馆到处要花钱。”
周秋萍打蛇随棍上:“哪儿买的啊,天太热,油渣倒是能放两天,我也买点回家给两个娃娃解馋。”
听周秋萍说孩子,王大军老婆那种莫名的醋意又散了点儿,可说话还是冲:“怎么,你也要开饭店?人家不散卖的。”
王大军恨不得捂住老婆的嘴,开门做生意的哪有这样的罪人的。再说他们两口子能开面馆,就不能带人家做生意?
“秋萍你别在意,你嫂嫂讲话就这样。这个的确不散卖,是榨油厂内部职工的福利。你嫂嫂兄弟在榨油厂上班,他们对外都是五十斤才卖的。”
一般人家除了开店,谁能几天就吃掉五十斤猪油渣啊。再香也会腻得慌。
王大军张罗着:“秋萍你要的话,从店里拿点回家。我记得我婶婶包的油渣包子是真的好吃。”
他老婆立刻急了:“晚上不做生意了?”
“我再去厂里买点就是了。”
“你好有空,这么多碗谁洗,这么多菜谁择?”
周秋萍虽然觉得王大军老婆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可也不能让人家两口子为了自己真吵起来。她赶紧打哈哈:“哎,嫂嫂,我自己去厂里买。刚好村上有人办席面差菜,五十斤猪油渣包饺子也好。嫂嫂,还得麻烦你帮我打声招呼,不然人家油厂怕是都不让我进门。”
现在乡下粮油虽然不用票了,但城里的粮油厂对着农民还是挺高冷的。就是十年后,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的也比比皆是。
王大军老婆被丈夫杀鸡抹脖子瞪眼睛,可算没再说噎人的话,只不咸不淡道:“你去大东路油厂找供销科的黄道明,就说是我婆家妹妹。厂里不赊账的。”
周秋萍没在意她话里的刺,笑着道谢:“那多谢嫂嫂帮忙了。”
外面日头正烈,她本想在店里赖会儿避避暑。现在看这架势,她也不好多待。
周秋萍连汤带水吃完了油渣鸡蛋面,又竖起大拇指狠狠夸了通王大军的手艺,便放下一块钱告辞。
王大军正在盘账呢,见状赶紧追出来,硬是不肯收钱。
“你打我脸呢,一碗面条而已。”
周秋萍可不敢占便宜,赶紧表示:“哎,开店做生意,你就不卖给熟人了。大军哥我还有事麻烦你,你看县城哪边有房子出租,不要多好的条件,能住人就行。”
她刚才吃面条时听到外面的知了叫就存了心思。
抓知了猴这种事,基本上有树的地方都能干。宁安县的绿化不错,她一路走来都听取蝉鸣一片。至于卖泡菜,住在县城就更方便了,泡好了白菜梗子只剩下等发酵,待到过性就能拿出来卖。
单凭这两点,她就找不到非得早起晚归一趟趟在路上奔波的理由。大热的天,她还怕中暑呢。
王大军愣了下:“你在宁安找到事了?”
周秋萍摇头,没藏着掖着:“乡下挣不到钱,我两个女儿要养,我准备到县里做点小生意。”
王大军点头:“倒也是。”他还积极帮忙出主意,“要不你去供销商厦那边摆个摊子给人改裤腿吧。你不是在服装厂上过班嚒。”
周秋萍心道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做服装生意就得把缝纫机搬到县城。她现在真不想看到冯家人,免得自己一激动直接动刀,到时候收不了场。
她点点头:“再说吧,我先看看,麻烦大哥你费心了。”
王大军还想再说话,店里他老婆已经一声接着一声咳嗽。
周秋萍赶紧道别,还特地扬高声音:“嫂嫂,我走了,麻烦你了。有空你跟大哥来下河村玩啊。”
她骑上车时,听到王大军老婆的骂声:“王大军你眼睛珠子要黏在人家身上了吧。噢,当初没跟她说成亲,你悔到今天了吧。”
周秋萍顿时满脸大写的囧。
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他们这辈人说亲压根就没什么自由恋爱的概念,都是家里看家里。成了就成,除非三观实在合不到一处的否则基本上也能携手一生。不成就不成,完了大家也是大大方方,谁也不会因此不往来或者尴尬。
周秋萍赶紧蹬车往前走,坚决不当炮灰。
榨油厂在县城东边,距离面馆差不多十里地。周秋萍骑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到门口。她停车先递烟,跟门卫大爷打听:“师傅,我想找供销科的黄道明,我是他亲戚。”
1988年乡下粮油虽然基本算敞开供应了,但县城榨油厂的职工还是胸脯挺得蛮高的。门卫上下打量了眼周秋萍,到底看在黄果树香烟的面子上点了下头:“行,你等下。”
榨油厂有电话,门卫都不用往厂里跑,一个电话拨过去,过了约莫十分钟,一位剪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满脸疑惑地看着站在厂门口的眉清目秀的年轻媳妇:“你是?”
他几个表妹堂妹都是有数的,印象中没这门亲戚。
周秋萍赶紧笑着打招呼:“道明大哥,秀琴嫂嫂让我过来找您的。村里办席面,我想买点油渣。”
黄道明了然,猪肉贵,油渣便宜,拿油渣当肉对付两道荤菜很常见。这也不值当个事。
他笑道:“你直接来买就是了,还打什么招呼。不过我们这里五十斤起步,一斤五毛钱,不讲价。”
周秋萍连连点头:“来之前秀琴嫂嫂跟我说过。我们乡下地方也买不到油渣,没嫂嫂和大哥你帮忙,我都不知道门往哪个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