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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尘坐着飞椅改造而成的“水蜘蛛”，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若非世家子弟，又有多少散修能够骑着它到处乱跑？
能够用上这等载具的，怕都得是筑基以上修为了。
而眼前这位年轻公子，明显是没有筑基修为的，气息根本没有那么深厚。
“咳咳，这位公子，实不相瞒，里面的东西已经叫我们给捡光，你们却是来迟了一步。”中年男子略显尴尬，对李尘说道。
李尘看向他：“哦？好你们几个，竟然趁着我们对付这些山魈，抢我们的东西！”
对面几人闻言，面色顿时有些不快，当中一名十七八岁，看起来和李尘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更是冷哼一声，道：“你这人还真是脸大，什么叫你们的东西，明明就是我们先发现这里的。”
“翠翠，不得无礼！”中年男子面色一沉，连忙呵斥道，旋即又对李尘堆起了笑，“这位公子，江湖规矩如此，可怨不得我们，再说，我们这也是阴差阳错，全无故意呀。”
话说到这份上，李尘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以他的本性，想要模仿左昊的嚣张跋扈还是略有难度，于是见好就收道：“那本公子还真错怪你们了？”
“公子没错，没错，而且你帮我们杀了这些山魈，理该分润，在下马恒，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中年男人堆笑着，把两个蕴含着淡淡灵蕴的物件取了出来，却是一种形如晒干蛋黄的结核之物。
那正是取自于妖魔精怪体内，凝结有形的内丹！
一般妖魔内丹都得是中高阶妖兽才能凝结，而且占据了整个妖魔尸体半数以计的价值，比方说价值两万余钱的赤眼猪妖，其内丹便值万余符钱之多。
不过这物粗粗一看，便知道是随意存放了许久，灵蕴散失不少的粗劣货色，而且本身外形和大小也证明其并非高阶妖兽所拥有，充其量不过是中阶妖兽。
李尘这些时日也算有了些经验，看出它能值个一两千。
虽然略微有些心动，但他还是忍住不收，反而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左昊乃大匠左士堂之子，又是造化宗真传【创建和谐家园】，缺你们这点儿分润？算了，你们也是无心之失左山，我们走！”
说罢，招呼一声，就要带着游安离开。
游安有些不明就里，闷闷的跟着李尘往外走去。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大概过了四五秒，马恒连忙叫住了他们：“两位，两位且留步！我等正好想要出山，回东边的谧林镇去，不知你们是否同路？”
“哦？”李尘转过头，带着一丝意外道，“你们是东边过来的？谧林镇，我们倒是没有去过，也说不上什么同路不同路，游历途中，走到哪算哪。”
马恒道：“附近方圆千里尽是荒莽，那边算是唯一一个休整之地了，往来商旅也有聚集。”
他听到李尘自言游历四方，随遇而安，连忙向他介绍那边的情况。
这深山老林当中，能够遇到同为人族的修士，也算是一场缘分。
更重要的是，结伴而行，或许能够分担些许遭遇妖兽的风险。
既然李尘和左山没有趁着刚才遭遇山魈夹击他们，那就极大可能值得信任，这马恒也是个老江湖，连忙抓住机会发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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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穹黑如幕布，阴沉沉的笼罩着整个大地，只有林中某处有火光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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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李尘和游安才知道，马恒一行共有五人，其中一个叫做老应的汉子是马恒朋友，老应和另外一个叫做应雄的人则是堂兄弟。
应雄因为家乡遭逢魔灾，被迫带着妻女背井离乡，成为散修，因此队伍中的另外两人分别是他结发妻子牛敏和女儿应翠翠。
马恒是清源郡人，老家就在谧林镇，经常活动在方圆千里的山林里，兼做猎妖人和寻幽客，依靠猎取山里的各种野兽和灵材为生。
前些时日应雄一家发现了这群山魈，请来马恒和老应帮忙，正巧他们等待到的时机，就是那群山魈外出采摘米饭果，这才有了白天的遭遇。
李尘闻悉，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详细介绍自己和游安来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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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过之后，游安和李尘聚在一起，看李尘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定，借着火光调弄鲛脂。
只见他五指微光朦胧，如有灵蕴注入小盘，不一会儿，凝结的鲛脂便化了开来，在盘里摊平。
李尘熟练的用手指在多处轻点搓揉，把它们弄成一层纤薄的皮膜，复又融入凝胶，配合云泥，多次祭炼之后塑形固化。
接下来，他继续重复之前的过程，制作另外一张皮膜。
游安不擅此道，看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趣，悄声问道：“老弟啊，你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李尘手上动作不停，传音道：“当然是为了有备无患，避免将来可能遇到的麻烦！”
游安道：“你的意思是，左家？你担心左家发现左昊已死，派人来追查吗？”
李尘道：“不错，算时间，左昊有一阵不联系家里，也该被发现遭了变故，若他真的是大匠之子，或有族内高手来查，就算没有，只要肯花钱，也足以雇佣一批人接这活计。”
游安道：“放心吧，大匠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也没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这江湖如此之大，还能让他一手遮天了不成？”
李尘道：“但这么做，始终多出几手准备，所以我才说有备无患。”
他说着，突然对游安道：“把脸伸过来。”
游安微楞：“做什么？”
李尘指了指手上的皮膜，然后在游安面上一抹，复又掏出另外一张皮膜，给自己抹了一下。
游安不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却见到，李尘的面容竟然变作了之前那个左昊的模样！
“这这”
“大惊小怪，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画皮师吗？”
李尘轻笑着，又制作起新的面孔。
“哎哟我去，你们是谁？”
不久之后，值夜的马恒发现李尘和游安的异状，不由吓了一大跳。
若非他们身上衣物和身形看起来还有些熟悉，几乎要以为自己见鬼了。
“老马，之前我们戴着面具，夜了，我睡了。”
李尘冲他笑了笑，径自钻入帐篷睡觉去了。
游安自然是不睡的，他还要扮演护卫的角色，给公子值守，也是防备着萍水相逢的这些人。
第二天醒来，其他人因为李尘和游安的变化大吃一惊，李尘淡淡解释自己是画皮师，正在一边游历，一边修炼。
接下来他几乎每日都给自己换几张面孔，有时候是曾在郡府看到过的散修路人，有时候是自己想象的其他人物，男女老少，千变万化。
这是真的在借机修炼，但每次入夜，他都会特意保留左昊的面貌，给人以临睡前恢复本来面目的印象。
直到过了六日，一行人走出山林，回到谧林镇，他才把皮膜面具固定在左昊的模样，彻底顶替这个公子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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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镇子入口的牌坊下，游安看着往来的行人，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尘坐在“水蜘蛛”上，轻轻敲着椅沿，也道：“这地方看起来还不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目及之处，不少散修模样的傀儡师骑着各种机关兽坐骑或者乘着载具出入。
再往里走去，则可见到，街道的两边摆满了临时的摊贩，各种各样品相或好或坏的灵材当众叫卖，一些散修们闲逛在周围查看，或与摊主讨价还价。
“这地方一直往东，通向秘境战场凛风谷，各方商旅愿意往来，中途休整之时，顺带做一些生意，散修们也因此聚集，久而久之就把它当成了灵材和宝物的集散地。”
马恒向李尘和游安两人介绍了一番当地的情况，旋即又对他们道：“两位，我们打算去一趟灵材行，恕不奉陪了，若是有事，可到东区乌鸟街找我们，当头的那一间马记药材铺就是。”
李尘摆了摆手，道：“好，你们去吧。”
马恒这几日也见惯了他的公子哥脾气，倒是不以为怪，笑着拱了拱手，带人离开。
倒是少女应翠翠看了看李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被父母拉走了。
李尘松了一口气，道：“可算是走了，老游，我们快点搞个地方落脚。”
游安道：“左公子，那应翠翠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啊。”
李尘不屑道：“无知少女而已，初见时不知江湖凶险，对我耍性子，见着左昊皮囊，得知其身份后又态度逆转，倒是她父母明白事理，知道这种公子哥儿玩玩她还有可能，绝不会正眼相看。”
游安调笑道：“同是一人，前倨后恭，还不是老弟你没有左公子帅气多金。”
李尘道：“皮囊父母所赐，出身父母所传，我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好像有些明白画皮之术的奥秘了。”
游安微怔：“什么奥秘？”
李尘道：“你想想，我只因更换画皮，便能在多个身份之间切换自如，不但自己心态发生微妙变化，就连外人对我的感观和认知也大相径庭，这是何解？”
不待游安回答，他又若有所思道：“这就是皮囊一物所承的因果！”
第59章 鱼入江湖
摄形画皮乃是偃师造倡的造化神通之一，据传其能赋予机关傀儡自我身份的认知和近乎人类的情感。
起先方乾元不解其意，在他看来，无论如何改变机关傀儡的外形，实质仍然还是那个机关傀儡，如何会有变化。
但事到如今，亲眼见证着马恒一行人对自己和游安身份变化所产生的疑惑，谨慎，尊重种种情绪，他却也隐约有些全新感悟。
这等东西，的确能够引导外人的认知和理解，潜移默化扭曲整个世界与自身的相互作用。
李尘想到这里，突然问游安：“老游你说，若我一直不取下这面具，外人见到，会以为如何？”
游安道：“老弟你技艺高明，常人又不认识左昊，肯定得以为他还活生生的在这里啊。”
李尘又道：“他的父母家人呢？”
游安道：“肯定不行，他们乍见之下还有可能认错，但问答几句就能识破。”
李尘道：“那熟悉左昊之人都不在，或者我能搜魂夺魄，知晓他一切秘密，又能模仿他的神态，语言等等一切细节，将会如何？”
游安道：“大概可以当真顶替他的身份吧？怎么，老弟，你不会真要那么做吧？”
李尘没好气道：“怎么可能！”
他当然不会那么无聊，只是推及画皮之术所涉及到的深层的意义，却又不得不这么假设。
譬如他顶着左昊的皮囊四处招摇，外人见之，只会以为左昊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完好无损。
甚至就连李尘自己，时刻提醒自己是在扮演，也要从神态语气，各种说辞仔细琢磨，唯恐露了破绽，被人看穿。
因而一旦披上这层皮囊，他就要展现出左昊的飞扬跋扈，颐指气使。
这就是从现实层面改变了世界！
虽然这只是在局部的微小之处着力，但积累下来，或也拥有着难以想像的影响力。
“修真修真，何为修真？”
“去伪存真是修真，以假乱真亦是修真！”
一瞬间，念头通达，之前继承秘法传承之时，浑沦接纳的许多奥义，关窍，都好像变得无比鲜明起来。
李尘伸出手掌，在游安的震惊之中，揭下那张左昊的面皮。
里面赫然还是左昊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