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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君一梦负韶华》-第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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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我平时跟琳儿说得过多了,所以,当我根本没想与他计较的时候,她却忍不了了,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张临凡的鼻子尖骂了起来。

      苌菁仙君手中的酒杯差点脱出去,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解气又解恨的样子,看来他与宿阳那点子“前仇旧怨”,多少也被加在了张临凡的身上。

      “你这个半路杀来的,前面根本没听多少,小破孩儿,你若没事儿,不如回去吧!”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他说得竟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笑得一脸牲畜无害,仿佛说得是平常话一般。

      张临凡耸了耸肩膀,站起来身来却没有离开,而是脱了鞋轻身跳上了榻来,直接挤着我坐到了桌边,并伸手摸过了我的酒杯,把那剩下的半杯水酒一饮而尽了。

      第七十一章 青弦(五)

      张临凡的举动惊着了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齐刷刷的六只大小圆细长短不同,眸仁颜色都大不相同的眼睛,用同样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全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六零文学

      把手中酒杯放在桌上,又添上满满的酒水,他自己倒是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样子,完全无视我们几个,自顾自的边吃边喝,脸上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冰块表情,活生生一个扑克牌成精又到处走的怪胎。

      认识苌菁仙君这么多年,他生气实属鲜有发生的,但是,眼下随着张临凡一杯一杯用我的酒杯喝着酒,又如此大剌剌的坐在我身边的样子,他那张本来粉白滋润的脸,渐渐涨红了起来,慢慢红了起来,跟着是越来越红,最后竟然泛起了猪肝色,全身上下黑气滚滚流淌,让人有一种随时都会跳起来把眼前的“仇人”劈成两半的感觉。

      “仙君,仙君,咱不理他,喝酒,喝酒!”

      琳儿倒不是怕他真生气把张临凡给“吃”了,而是害怕他们要是在店中动起手来,那她辛辛苦苦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店面,可就要被糟蹋了。

      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我也站起身来,走到后堂从厨房里又拿出了一只酒杯,再重新坐回桌边,我尽量和张临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一则不想让苌菁仙君再次发飙,二则也是不想让自己或者张临凡想得太多,一举两得也是极好的。

      为我斟上一满杯的酒,琳儿一个劲儿的对我猛使着眼色。我心里明白,她这是让我想点儿什么,把这个尴尬的气氛打破一下。

      对她微微的点了点头,我轻轻的“咳”了几声,假做清清嗓子。

      “咳咳,临凡啊,你身藏捆龙索,感觉又身怀绝技,见着我们任何一个人,也都不惊不惧的,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而且,你这身工夫也不是野路子,请问你师从何处啊?”

      这个问题其实老早前我就想问了,但是,最近事情越来越多,就一直搁置着,今天好容易逮着机会,所以,绝不能放过了。

      本来端起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张临凡的眉头一蹙,瞬间皱在了一起,细薄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好像在下很大决心似的,却直到最后把酒倒进嘴里,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苌菁仙君本就烦着他的,这些见他又无视我的问题,生气的把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撴,发出了“咚”的一声,力气之大震得杯中清酒都溅了出来,落到桌上染上了他白晰细嫩的手指。

      “我说小子,给你脸了是不是,问你什么答什么就好了,不愿意说就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再一次收到了逐客令,张临凡的表情多少有了点变化,却不是不满或者不悦,而是比刚才收到我的问题之后,变得更加难为,更加感觉像“话到嘴边,口难开”。

      实在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也不想苌菁仙君把本来就不太轻松的气氛搞得更加尴尬,于是,我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幽幽淡淡波澜不惊。

      “算了算了,他既然不愿意说,不说就是了,反正也是闲话家常聊闲天儿的,不过是少了个话题而已!”

      琳儿收到了我话中的意思,赶紧又站起来添了一杯酒给苌菁仙君:“仙君啊,你看这‘百花酿’要是喝着不过瘾,要不要我拿几壶‘千日醉’来啊?”

      苌菁仙君可是上古神器所化仙家,算得天下事,怎么可能算不着我们这点儿小心思?于是,只是撇了撇嘴之后,学我的样子摆了摆手,看样子是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我,不是不愿意说的!”张临凡终于开口了,放下酒杯脸色有些潮红,眼神灼灼望着我们几个,“我只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在一座山上,是我师父带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而且他老人家,也只是告诉我,要潜心悟道,心无旁骛,那次寻找骨琴之前,我从未下过山,后来,遇到你们,师父对我说,该发生的总还是要发生,既是天意,那便随我去吧!”

      说到这里,他又喝干了一杯酒,手中把玩着酒杯,就像能从空空如也的杯腹中瞪出酒来似的。

      “然后,师父就让我下山来了,说以后,是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反正现在是不能回去的!”

      原来,他也是有师父的,这个年代要是说给别人听,那肯定要把人的大牙都笑掉了,只不过,我们不是别人,我们都是戏中人,这些对于我们来说,比再这还要正常不过的。

      琳儿拿起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看我,看看他,又看了看苌菁仙君,最后低下头去,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留着整齐齿痕的点心,也不说话,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家仙君啊,早就知道你有门户,就是懒得理那老头儿罢了,多少年前,他就多生事来,到了现在,还是要多手生事,真是闲得慌!”

      苌菁仙君啐了一口,看来他已经知道张临凡的师父是何人何士了,只不过,看这副恨得牙根痒痒的样子,可能是曾经的对头。

      他们的私人恩怨,反正与我也没多大关系,就算有,照这说话太极猛打的意思,估计是问谁也不肯说的,还不如免开口,省心又省事儿。

      看得出我心情有些起伏,琳儿把点心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嘴里,跟着抓起酒猛灌几口,把嘴里的东西送了下去,把酒杯放桌上一扔,狠狠的抹了一把嘴角。

      “我现在不想听你们斗嘴,就想知道,那青弦琴后来怎么样了,那秦匠,啊不,就是蓐居神真的死了么,还有那个化名辛意的红光神,他到哪儿去了,为什么青弦琴会在咱这里?”

      这句话有点儿“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效果,一个挤兑得热情如火,一个默抵得冷若冰霜的两个人,立刻收住了气势,调整了一下情绪,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抿住嘴巴呵呵一笑,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手绢,慢慢的抹了抹嘴角,重新整着思绪,看了看张临凡。

      “没事儿,前面的故事,我一会儿问问琳儿!”

      他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于是对我露出了一个理解的微笑。

      “本也没想再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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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给他们两个机会,怕是又要冷吵起来了,所以,我真是喝了一口酒开口道:“后来,玉骨心中总是患得患失,不免有些担心起辛意来!”

      ......

      这一日,玉骨还未起床,门外便又响起了熟悉的《回天散》,她翻身坐了起来,心里好一阵子的埋怨:这个辛意也真是的,明明说好要离开的,却还是日日里来抚琴。

      她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懂得日日里若不是辛意每日来弹琴,她便能睡上一整天,完全醒不过来。

      然,一曲完结之后,她也梳洗干净之后,打开了门,却发现门外早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下石桌上的一个喝尽酒的空杯,和几片风儿卷下的落叶。

      忆起方才的《回天散》听上去似乎与平素里那娓娓婉婉不同,好像有些强烈的不舍,还有一股浓浓的自责。

      正在玉骨纳闷之时,一位仙女模样的人落下了云头,款款落到了她的跟前,跟着这个年上去年纪略长的姑娘便对她微微施了一个礼。

      “这位姑娘可是玉骨么?”

      怔怔的点了点头,玉骨全身警备的望着她们,不开口却也觉得她们许是没有恶意的。

      那仙女眼圈一红,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紫红色的锦囊递与了她,做罢还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接过来之后,玉骨仔细的端详着这个锦囊,却不明就里的想起那个身着一身紫红色长袍的辛意,才要打开,却被按住了手。

      “你且等我离开再看罢!”仙女美丽的容貌给人的感觉温柔如水,只不过有些微红的双眼叫人看上去有些心疼,“现在你听我说!”

      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遍之后,便急急的离开了,并掐了一个诀送与了玉骨,告诉她要去要留,全凭她自己了。

      原来,秦匠之所以被天兵捉了去,竟是因那地府中,有些早逝之人,状告他将《回天散》的部分谱子与了人,只告诉人们可驻青春,却不说会教人早死,于是,天庭便治了他的罪,着天兵天将将他拿了去。

      而那辛意也是疯了么?竟跑去天帝那里为秦匠喊冤,说若不是人性贪婪,图得青春常在,秦匠又怎会将天曲与了人呢?

      如此之话,如此疯癫,辛意就是这样在天帝面前不卑不亢。于天庭中,他据理力争舌战群雄,理直气壮的坦言着:“若说秦匠有罪,那便是我明知如此却不管,便也是有罪,因将那谱子与了他的人,便是我了!”

      他的这翻话,教天帝顿时天颜震怒,斥道:“能谱出这逆天之曲,你红光也真真儿是个神中翘楚啊!”

      第七十二章 青弦(六)

      天庭中的繁文缛节本就多过凡尘俗世,那些规矩也大多都是由天帝所订,一取一舍一收一紧也全凭他的想法而转移,故,他说生,便是生门大开,若他说死,那便是死门紧闭,果真到哪儿都是一样,人也如是,仙也如此,权力倾轧没有天地之分,想那地府许也是这般的情形。六零文学 ()

      像蓐居和红光这种散居在外的神仙,本就不受天庭待见,后来,又化名秦匠跟辛意隐在人间凡尘里,造了青弦琴不说,又谱出了《回天散》这种可以驻颜保青春的曲子,那更是犯了天庭的大忌讳。

      如今,秦匠已经伏法,被擒时还算老实安分。但,这辛意不同,他大闹天庭,为秦匠脱罪,还大骂天帝不仁。结果,被左一条右一条的竟硬是罗罗列列出诸多罪名来,他便由无罪之仙变成了重罪之人,从重罪之人变成了死罪之犯。

      最终,被判天雷劈身,永除仙名,再不得入道修仙,来生便只能轮入牲畜道,连人都做不得。

      后来,那个仙女又来了,用了一片叫障目的叶子,带着玉骨来到了雷台处,这一天,是辛意行刑的日子。

      玉骨因着这一叶障目本可走得近些,但是,她却没有,她不敢上前,她怕看到辛意那张坦荡风流的脸,她怕自己会大哭出声。

      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神仙列在云端两侧,那场面十分壮观,想必这辛意做红光神的时候,仙缘也是极佳的。

      明明被隐了身形的玉骨是任谁也看不到的,然,辛意却在行刑前突然望向了她所在的方向,并大喊要琴,要做死前最后一曲。

      天帝破例着人弄了仙琴与他,他便破天荒的认真的谢了一次恩,跟着便坐在雷台上,对着玉骨的方向,弹奏起那一曲《回天散》。

      此曲之精妙,让众仙叹为观止,皆叹,此乃千古绝曲,怕是以后天上人间是再无此妙音了!

      然而,玉骨却没能听完这一曲,便双目一黑昏了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竟身在曾经在凡世的家中,那个曾经有秦匠有自己家中。

      下床掌上灯,发现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曾经仙女给了她的紫红色锦囊,一样则是一个硕大的贝壳。

      玉骨有些疑惑的先拿起了那个大贝壳,隐隐的感觉一股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流进了身体,于是,她的眼前竟是辛意行刑当天的情形。

      行刑之前,众仙无数,个个为辛意惋惜落泪,于他来说,这便是最好最生的践行之礼了。

      天雷劈响之前,辛意给雷神留了一句话,要他直接把自己劈得粉碎,无需留有一精一魄,直想再也不在世间生存,无论是人还是牲畜,他都不愿再做。

      雷神似是允了,跟着天雷乱响,眼前一片金光闪闪,辛意的笑容,也消失在这惊雷之中。

      手中贝壳落地,玉骨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两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皆因自己而死,她越发相信,自己便是那离了《回天散》便会死的青弦琴。于是,她把秦匠留下的《回天散》带在了身上,见着想要青春永驻的人,便谄媚似的凑上前去。

      凭什么世人贪恋青春而害死爱自己的好人,却要不得这些坏人的命?害,那便要一起害的,死,也要一起死。

      没有了秦匠,没有了辛意,玉骨又有坠落之心,终是沦落风尘,真真成了男人的玩意儿,与其说是成了,不如说是主动变了。

      辗转于权臣贵胄之间,被男人宠着,被女人妒着,或是被女人卖了,或是被男人抢了,左不过是流离失所,心都失了,哪里也不是家的。只要有人能日日里为她弹起那曲《回天散》,玉骨就会为那个人做任何事。

      然,不知是诅咒还是什么,但凡拥有了她的人家儿都没落得好下场,不是为了她妻离子散,就是因为不肯让出这美人与琴谱而得罪旁人,而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每每如此,玉骨的心中便会升起一丝快意,这也算是为秦匠和辛意报仇。若不是这些小人死后告了黑状,他们又怎会引惹上身。为了复仇,她不介意自己人尽可夫,不介意自己被糟蹋欺凌。她心中冷笑:我不过是一柄石头雕成的琴,不过是配了那《回天散》的琴!

      没有了秦匠,玉骨终不过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一块不过只有质地的美玉而已。

      终是有一日,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听厌了那曲《回天散》,于是,想起了那个紫红色的锦囊。

      随手打开,只见里面如是写着:

      辛意,还是愿意如此叫你,好过红光,这样便可教我也忘了自己的身份。骨儿需要的爱情,唯你可负,而我不可。若我不死,久之,青弦琴必被我所累被天界毁之。为了她的幸福和爱情,唯我死一条路可寻。请你好生疼爱她,因铸她时我灵力有缺,才须你的《回天散》才能保她永生不灭,为使其认为自己是人,我才不得不隔十几年便消她记忆一次。我死后,她必知其中事,你便不必再收基记忆,与她好生生活便是。幸好你乃《回天散》作者,只要能日日与她奏曲,便可保她无恙,否则我定是死也不安生的!秦匠绝笔。

      狠狠的把信撕得粉碎,玉骨放声大笑了起来,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了秦匠抚琴时的淡淡的笑意,也忆起了辛意拼命弹琴时的样子。

      原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原他们口中的爱,真真是爱。

      然,她却道秦匠太过淡漠,然,她却对辛意道失了秦匠,自己便就已是死了。

      秦匠宁死,也不愿自己不快乐;辛意宁死,也想换秦匠回来,让自己幸福。

      玉骨哭了:“原我非本意成妖而害人,我终是害人的!”

      她不相信,带着些稚气的想要去印证信中所说,她宁愿选择自己被骗了,一切都是黄梁一梦。

      于是,她不再周旋在那些想要得到自己与《回天散》的人,离开了那些要日日弹奏《回天散》来驻颜的人们。

      不再日日听那《回天散》!

      但,秦匠果真是那蓐居神,一切皆真而非梦,终有一日,玉骨撑将不住身体,倒在了落满大雪的路边......

      ......

      “我找到玉骨的时候,她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大雪地上,眼神空洞的死死盯着天空!”

      放下了酒杯,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觉眼角有些微湿,拿起桌上的手帕轻轻的拭了一下。

      “她还能变回去么?”

      张临凡也把手中酒杯放了下来,学着我的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轻声的问道。

      我没有说话,倒是苌菁仙君开了口:“青弦本是因爱而生,因爱而化了人形,却也是因爱而失去一切,也因爱而死去,是没有可能再化回人形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本来还满脸希望的琳儿,瞬间哭了出来,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泪水横流,连那薄薄施上的粉黛都花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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