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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君一梦负韶华》-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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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大家并不通晓,这《回天散》原是有些来历的,而坊间流传的那部分,只是凤毛麟角,而这谱子真正的作用也并非单纯驻颜,还是会有些副作用的,比如,会教 急性子的人更加暴躁,会教性情混温和的人变得有些乖戾,但不论是谁,都会因常时间听这曲子而变得甚是健忘,严重的会连自己是何人都不记得了。

      结果,好多苦习此谱的人发生了巨变,一时间街上多出了很多拧眉瞪目,却又不知是何人惹了他心思的人来。

      玉骨常常会埋怨秦匠,说他太不负责任,竟就那样轻率的把那种谱子与了旁人,就不怕惹出些闲事来么?

      秦匠却总是抚摸着她娇俏的脸庞,淡淡的回答道:“那又如何,这世间有多少人都在羡慕那些,说忘便能忘了这种本事!”

      “莫不是我也听多了这曲子,所以也记不得曾经的事么?”

      玉骨时常想记起以前的事,却总是想不起来的,问了秦匠,他却只是笑而不答。既是他不愿意答,便也就罢了,反正,只要在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足够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罢!

      偶尔,她会坐在院子里,掰着手指头算着,记得的人不算多,却怪人不少,然,要数这些人最怪的是哪一个,那便是成日里泡在酒桶中的辛意了!

      这个人成日里只知吟诗作对,抚琴弄谱,与秦匠的关系甚好,常常喝个酩酊大醉之后,就大大方方的宿在家里,最好笑的一次是,他喝醉在了酒馆,结果钱袋被贼人扒了去,酒馆老板一气之下,竟叫伙计剥光他的衣服丢在了大街上。

      那日里,若不是秦匠去一处书斋调琴,在先生处吃了点酒菜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晚些,碰巧将他捡了回来,若是这般样子被旁人看了去,看他日后还有何颜面出来见人!

      第六十八章 青弦(二)

      玉骨虽说对辛意的行为总有些不解,却也是颇喜欢这个人,比如,他总是说一些一语道破天机似的话,他说这太平盛世,疯子才真真是多的!

      秦匠与放荡的辛意不同,他总是淡淡的幽幽的,一派与世无争的高人模样,一言不发时有一种连光阴都为他静止下来的美,而他说的话也总是温柔静雅的,从不带一丝波澜,玉骨爱死他这一点,却也恨死他这一点,爱他的冷静恨他的冷漠。六零文学

      有的时候,玉骨觉得他把什么看得过于清淡了,比如名头称呼,他不喜欢唤人某某先生,或者谁谁公子,大多是熟人便直呼名字,旁的人则连名带姓一起叫,自然,他也是这般要求旁人如此待他,甚至包括了玉骨。但,也正因如此古怪的性子,那些所谓的名流雅士才对他更是喜爱有佳,纷纷赞他才是真正的“清士”。

      何谓“清士”?

      玉骨大抵明白一点点的,许是说“超凡脱俗,自命清流”之类的意思。其实大多数名绅,都是“清”的。然,秦匠却不像那些所谓的附庸风雅的名人儿,若要去拜访他们时进门先要对诗,倘是说了他们不爱听的,或是对了他们认为不好的,那便无论拜访之心有多虔诚,也是断断见不着正主儿的,连那些下人也会对你加以白眼,仿佛你脸上贴着白丁二字一般。

      像辛意这样的人,大抵都是“清士”,空有雅士之名,却过着清贫的日子,幸亏秦匠绝对不是的。若他真真儿是“清”了,那玉骨家的店也早就做不下去了。

      在玉骨眼中,秦匠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一双不是很黑却很深邃的眸子,可以轻易的洞察这世间的一切,自是把这个“清”字,也看得真真透透的。若说这般寥寡如他可有何执着之事,那便只有两件,一件就是制琴,另一件便是日日里情深似海的盯着玉骨,浅浅的笑着。

      因着这般浓烈入髓的爱,秦匠把玉骨当成心里最重要的宝贝,用自己的命小心的守护着。每每有人带着贪婪的目光盯着她看,并发出啧啧的称赞,说她漂亮得如天仙下凡一般时,秦匠都会露出一脸的欣慰笑容,说不上的满足与幸福。

      因着热爱琴,秦匠把制琴当成了必生的唯一乐趣。每当有人来买琴寻谱的时候,他都会流露出过于多的热情来,对每一位客人都十分认真,如同上宾。

      要说这秦匠不光制得一手的好琴,还是一个创意非凡的人,比如,他会根本不同的客人来制作不同的琴。

      就像傅斌一样,他算是个名门大家的后人,弹得一手好琴,却在去年心爱妻子离世后,伤心欲绝。于是,为了祭奠记亡妻,他来求店里为他打造一柄琴,一柄可以寄托他相思之情的琴。

      秦匠应允之后,连日打造了一柄貌似女人的琴,而那琴弦则是用玉骨的青丝绞制而成,琴身也较之寻常的琴大上一些,横制于琴桌上,仿佛一个活灵活现的美丽女子侧卧在那里,美仑美奂。

      当他们把这柄特制的琴送到傅府的时候,傅斌抱住了这柄琴泪如雨下,哭得撕心裂肺。这个堂堂七尺之躯,一颤一颤的哭喊着妻子名字的时候,真是闻者伤心看者落泪。

      玉骨印象最深刻的,其实并不是傅斌本人,而是他的妻子。因为每一次,她随傅斌到店中,都会痴痴的凝望玉骨许久,并由衷赞叹。

      “玉骨姑娘,真真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倘若是别人如此说,玉骨定会把他骂个落荒而逃,然,她不一样。因为傅夫人的眼中从来都是清澈见底的,对于这种发自肺腹的赞美,向来都是受人喜欢的,又能有谁可以狠下心来责备呢?

      而此时,若店中坐着辛意的话,他一定会举着酒杯,带着点放浪形骸,跟着也赞美一句。

      “玉骨啊,你真真美得不像凡人!”

      每每听他这样说,玉骨都会红了双颊,手指绞着衣襟,偷偷的望向秦匠,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秦匠一向不会在意这些,总会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却望着辛意,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一直笑到辛意扁了嘴巴不说话为止。

      “辛意,你对骨儿是用了心思的!”

      有一日,秦匠如此对辛意说道。

      玉骨慌了神,忙不迭的从辛意手中抢过他送来的琴谱,跟着胡乱塞了银子给他。毕竟,清士也要吃饭,再清的士喝西北风也是果不了腹的。

      其实,“清士”这个头衔很沉重,除了好听外,剩下的便只有累人的桎梏。辛意是个清士,他好喝酒也好酿酒,爱弹琴也爱做琴曲,但是,酒的话,他从来都是送人的,琴谱亦如此,但,他是否真的不想与人换些银钱,那便不得而知了。只不过,他顶着这个“清士”之名,便不能明目张胆的收钱,收了,便是卖酒的,雅好与生计便产生了变化,他自是万万不肯的。

      所以,每一次,他与了秦匠琴谱,玉骨都要亲自跑几趟去他家中,将银子送了去,且每一次,他都是一脸桀骜的收下钱,还要露出一脸的嫌弃。

      许是这类人作事,总是要如此繁锁的罢!

      正欲调侃几句,店门却被推开了,进来的人一身华丽打扮,名唤张暮。

      他以前也算得上是个远近闻名的“清士”,但,现在投奔了朝廷,凭着过人的琴艺混到个一官半职,总是找各种理由向秦匠讨琴向辛意要谱,只为博皇帝欢心,好求得个官运亨通。

      辛意是最瞧不上这种人,于是和他有一句无一句的拌着嘴。

      结果,本来气氛不错的早上,就变成了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令人似懂非懂莫名其妙的话。

      见他们越斗越起劲,连店里的客人都被烦走了,玉骨眉头一皱,微笑着叹道:“张暮先生在皇帝身边做事,好琴好谱自是不乏的,为何还要来我们这里寻呢?”

      瞬间抬起头来,张暮正好迎上她微笑着迷人的脸:“……”嘴唇一翕一合之间,竟是没挤出半个字来,反倒是喉头一滚,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发出了“咕噜”一声。

      还未等秦匠说话,辛意便起身把玉骨一把扯过来推到了秦匠身边,怒嗔一句:“玉骨,你莫要见人便笑!”说完之后,还把那张暮拉起来,直接连推带搡硬是把人给轰了出去,结果,惹来了在场众人的哄堂大笑。

      到了晚上关了店铺,上好门板之后,秦匠倚在床上翻着琴谱,收拾好东西的玉骨走了过来,轻轻的偎在他怀里。

      “怎的别人对我示好,你都不会生气么?”

      闻听此言有些异样,秦匠坐了起来,轻轻的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笑道:“旁人喜欢我娘子的美,我心头只感大喜,又缘何生气,再示好你也是我的,对不对?”

      虽说这话让玉骨心头有些喜,却又为他这种味淡如水的态度而伤感。

      “若是换了辛意,想必是一定要大发雷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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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骨从未怀疑过秦匠对自己的爱,她深知自己没有来历没有名姓,如同凭空冒出来似的,偏偏美貌惹眼,若不是秦匠要了自己,宠她爱她,尊她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想必,自己早便沦入风尘成为男人们的玩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了。

      然,秦匠虽把她称为妻,却从未真正染指过半分半毫,至多便是用那种情深似海柔情万种的眼神看着她,生活起居照顾得事无俱细。这种爱湿润如水,无处不在却也寡淡如水。

      最近,这个词总是在玉骨的脑中反复出现,许是辛意的闯入,这热烈似酒与清淡如茶便有了对比。

      辛意被人尊为“清士”,故而,他做事一向大胆,又光明正大。

      那日把张暮轰走之后,他竟日日都来到店中,带着几壶好酒,包上几个小菜,边饮酒边抚琴,弹的正是那曲《回天散》,引得好多人前来聆听,都希望能沾沾这曲子的光,哪怕听听只能年轻个把时辰,也是好的。

      “秦匠,你知我对玉骨之情,如我对《回天散》之意!”

      听他这么说,秦匠淡淡一笑,答道:“你知那《回天散》的副作用!”

      点了点头,辛意继续抚弄着琴弦,道:“纵是如此,我也无怨!”

      无奈的抚了抚额头,秦匠边给一柄新琴上色,边淡淡的问道:“莫不如这样,我将骨儿让与你,如何?”

      “你真当她是那没心没神的器物么,骨儿岂能你说让便让,况且,我不是你,骨儿,是绝不会跟我的!”

      秦匠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没有说话,只是琴上颜色却涂深了几分。

      那本是最简单的做了无数次的,早已驾轻就熟的工夫,却出了这般低级的错误,许是在他的心中,也不是总那般平静如湖的。

      第六十九章 青弦(三)

      秦匠与辛意的对话,恰巧被前来送茶点的玉骨听到了,于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疙瘩便系在了心里。六零文学

      有一日,依偎着坐在秋千上,玉骨一只小手轻轻的抚摸着秦匠如琢如雕的脸颊上,轻声细语的开了口。

      “那日里,你说要将我让给辛意,可是当真的么?”

      本在闭目养神的秦匠倏的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来,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凝望着她,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你若不允,那便当成一句混话便是,你若允了,那自是可以当真的!”

      这话教玉骨的心好生的疼了一下,那种从未有过的酸楚涌了上来,于是,她马上低下头,垂了眼帘,不再看秦匠。

      “那便是说,让与不让皆看我选,你全然无谓,可是么?”

      许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秦匠站了起来,伸伸腰望向了湛蓝的天空,柔声道:“我毕生只望你幸福无忧,此外再无他想,纵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也要幸福无忧才能叫我安心!”

      “离开,你就这么想离开么?”

      “是!”秦匠叹了口气,破天荒的没有再笑,“因为我明白,早晚有一天我是要离开的,且,骨儿你可知么,人为什么在一起才会觉得幸福?”

      摇了摇头,玉骨也从秋千上起来,站在了他的身后:“我不知!”

      秦匠的背影此时看上去无比落寞,向来昂着的头,也沉沉低了下去。

      “只因世人皆知生命有限,若是在活着有限时间内,和自己心爱或者珍视的人在一起,那便能得到更多的快乐,更多的幸福,这种相聚难能可贵,故而,世人皆认为在一起好过一个人;若一直是一个人,那便少了好多幸福,好多快乐,因这世间万事万物,单的总是孤独,孤独是最可怕的!”

      玉骨听不懂他这些大道理,也听不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你既知人生苦短,又为何不好好珍惜与我在一起的时光呢?”

      “我若与你一起,久了你便会死,我若离开你,你且可活,而我便会死!”

      说罢,秦匠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把玉骨授拥进了怀里在,跟着头一低,两片略显冰冷的唇瓣便贴了上去。

      玉骨紧张到双目来不及闭上,只觉头晕目眩就要晕倒了。

      秦匠从未像今日这般吻过她。

      秦匠从未像今日这般炽热得用爱圈住她,叫她连气也透不过来。

      玉骨笑了,嘴角边的酒窝里似乎都溢满了蜜酒,甜得让人不忍错开目光。

      “我,绝不离开你,纵是死也不!”

      秦匠望着她倔强的小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又重新挂起了那种似有似无的淡淡笑容。

      然而,玉骨却不知道,这次拥吻成了他们之间的初次甜蜜,却也变成了终生遗憾,如若她当时知道想必是断然不会笑的。

      自那日后,秦匠就关了琴店,带着玉骨隐居到一座山上。

      玉骨不知道这是什么山,也不知道自己睡一夜觉的工夫竟身在异乡,然,只要能跟秦匠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的,且这座山甚是瑰丽,多金多玉,还有奇禽异兽不少,倒是叫日子过得非常丰富。只有一点让她不解,那便是秦匠对这座山,好像熟悉如故乡一般,甚至他们到这儿居住的地方,也是他的风格,就似他曾经便住在这里一般。

      这一日清早,玉骨醒得很早,去了秦匠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闭着,应该是还没醒过来,于是,便自己挎个小提篮,准备出去采些新鲜果子,再去河中抓点鱼来,煮个丰盛又美味的早餐。

      结果,才一出门,便看到辛意坐在门外石桌边上,手中握着酒壶,头发也不束了,身着一袭紫红色长袍,一边喝着酒一边抚弄着琴弦。就这副不修边幅的尊容,竟硬是让人看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玉骨正想上前去质问他是如何追来此地的,却见他修长干净的大手一摆,收回唇边点在唇尖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没有说话,她金莲款动缓缓走到了辛意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取了他的酒过来,抓起一支杯子倒满,喝了一口瞬间感觉一股清甜滑入喉咙,全身上下都畅快淋漓。

      他们俩正好好生生的坐在这儿喝酒,突然感觉周遭气氛有变,起身的瞬间,身边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些身着金甲头戴金盔的人,个个手执武器面沉似水。

      玉骨没见过这样穿着的官兵,更没见过此等场面,吓出一身的冷汗,直躲到了辛意身后不敢出来。

      辛意似乎对这些人非常熟悉,护着她的同时,脸上曾经放荡的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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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名字玉骨从未听过,难不成这山中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别人居住么?且,这名字听上去也太奇怪了罢?

      才想小声问辛意一句,她却被眼前的人惊得不轻——

      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辛意!

      此时的他,乌黑发丝紫红色长袍无风自扬,纷乱飞着的同时,竟还发着猎猎的响声,周身上下一片明艳如阳的光亮笼罩着他,给人一种要焚灭一切的炽热感!

      那些官兵模样的人,却不曾把目光多在他们身上停留,而是齐齐转过身,望向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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