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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琴本就不多的亲朋当中,唯有弟弟李彬的家庭条件好,当初温朔父亲在世时,给李彬出主意借钱买了辆货运车,又帮他联系棉纺厂的货物运输业务,由此李彬开始发家致富。后来棉纺厂倒闭,李彬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他早已发展了很多客户,如今手底下养着三辆大型货运车,在二道沟村,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
人越来越多,小院里也愈发热闹了。
忽然外面的大街上传来清脆的几声喇叭响,坐在门楼过道下的妇女孩子们齐齐向外看去,只见一辆崭新锃亮的黑色桑塔纳2000轿车停在了院门外。
开车的,正是李彬。
坐副驾驶位的,则是李彬的妻子冯春梅,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做了拉直,化淡妆,脖子上戴白金项链,手腕上带金手镯,拎着一个精致的白色手包,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摇地拾阶而上,满脸笑意热情地和亲戚们打着招呼,嘴巴甜得像是抹了蜜一样。
李彬紧随其后,梳着背头的他精神十足意气风发,腰上挂着bb机,还有一部手机。
大款范儿十足!
最后一个从车里下来的,是一个瘦瘦高高,长相白净的十六七岁小伙子——他是李彬和冯春梅的儿子李聪文,也在一中就读,过完暑假就上高二了。
堂屋客厅里正在唠嗑的大老爷们儿,全都起身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呼着李彬落座。
院子很小,堂屋门又敞开着,所以客厅里的大老爷们儿和门楼过道里的妇女们,相互间还能聊上天。本来妇女聊妇女的,爷们儿聊爷们儿的,李彬和冯春梅两口子一来,似乎一下子就把妇女和爷们儿之间的聊天话题给拉到了一块儿。
也难怪,经济条件优渥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似乎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亲朋好友中的焦点。
李琴感觉有些不对劲,弟媳妇冯春梅今天和以往见到她时的鄙夷厌恶态度不同,多了些热络和亲切,并主动和她谈话,还关切地询问了温朔高考怎么样,将来作何打算。
因为还不知道高考分数,而且以往温朔学习成绩一般,虽然他言辞凿凿胸有成竹地说自己能考上大学,还是本科,但李琴可以相信儿子,却不好当众说出来,万一没能考上大学,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嘛。所以,她只能实话实说还不知道分数。落在亲戚们的眼里,自然猜测到温朔高考成绩不咋样,李琴不好意思说出口——倒不是这些亲戚全都是那些势利眼,而是因为大家经常走亲坐到一起聊天,所以相互间的家庭成员状况,大抵上都有所了解。
高考,无疑是从平民百姓到社会上流人士之间,都会热衷于谈及的话题。所以提及高考,大家立刻来了兴致,谈起谁谁家的孩子今年高考,哪个邻居哪个朋友哪个亲戚家的孩子高考成绩应该不错……李香小姑子胡俊英的女儿陈楠,也是第一高中今年的应届毕业生。
提到了陈楠,胡俊英脸上颇有荣光。
而在座的亲朋们,也不吝赞赏。
因为陈楠的学习成绩一向优异,考上大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反观温朔,同样被所有亲戚们知晓,却几乎是一个反面典型,成绩一般,家庭条件也差,在学校里最好打架斗殴,偏生还常年累月风雨无阻地干着捡破烂收废品的没出息行当——寻常人看来,这已经注定了温朔一辈子没出息的命运。
大家问陈楠怎么没来,胡俊英说,她本想让女儿花几块钱打电话查询分数的,但几个女孩子商量好,今天一起去学校查分数,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二姑,我表哥咋没来?”李聪文在家里找了一圈没见到温朔,便走过来询问。
李琴笑道:“他今天有事忙,就不来了。”
“他能有什么事儿忙活?”冯春梅露出疑惑的神情,继而不满地瞪了眼一脸失望的儿子,似嗔怪又似讥讽般笑着说道:“二姐,你看看聪文这孩子,天天就想着找他朔哥玩儿,我每次都教训他,别和你朔哥似的,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架惹事,将来没文化没文凭可不行!可聪文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唉。”
“是,是。”李琴尴尬不已,别人说温朔好打架闹事,一点儿都不冤枉他,但……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
李琴很生气,却又不能生气——还得找弟弟借钱啊!
但处在青春叛逆期的李聪文显然对母亲这番话不满意,他哼声道:“朔哥从来不好打架惹事,他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我们学校,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人,否则,他打了那么多次架,惹了那么多的事,怎么没有一次被处分,没有一次被叫家长?在一中,朔哥是大家的偶像,谁不敬佩他?”
这番话,让李琴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懂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冯春梅斥了儿子一句,旋即扭头对李琴说道:“二姐,我是这么想的,朔高中毕业后,总得找份正经工作干,我和李彬商量过了,让朔到咱家的车队里跟车,跟上三年两年,就能学会开车,将来拿到驾驶证,做一个大车司机挺不错的。你是不知道,现在给我们家开大车的司机,一个月九百块钱工资呐,还不累,有货的时候就出车,没货的时候就在家里歇着。”
李琴愣了愣。
“这是好事儿啊。”李香在旁边插嘴问道:“跟车给多少钱?”
“管吃管住,有老司机师傅带着教开车,不给钱的。”冯春梅说起这种话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反而一副慷慨的模样,道:“总比去驾校学驾驶证花钱强吧?再说了,跟车学到手的,除了开车的本事,还能学会很多修车的手艺呢。”
“这……”
旁边的妇女们,包括屋内的大老爷们儿,都觉得冯春梅这话说得不合理,大家又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跟车的年轻人能学开车,可是累啊,脏活累活儿都得干,工资也少。
少,也是有工资的啊。
哪儿有不给钱的?
冯春梅继续说道:“这两年,一直都有亲朋好友找上门,希望能让家里的孩子到咱家的车上跟着,可是李彬一直都自己跟一辆车,我说他雇个人不就行了嘛,当老板了就别受那份罪了,可他啊,非说自己跟一辆车占住了,给小朔留着。二姐,我这人有啥说啥,让小朔跟车虽然是件好事儿,可是,也得让他做好吃苦的准备,学本事嘛,哪儿有不吃苦的?再说了,咱们自己家的车,让小朔跟着,还得让他抓财务呢,跑一趟长途,来回过手的运费最多时有两万多,你说,如果不是自家亲外甥,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还把亲情拉了出来,表达了对温朔的重视、信任和关照。
冯春梅早已摸准了大多数人的心态,但凡打出亲情牌,再表现出自己是如何的好心好意,那么,纵然明显占便宜,对方多半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如她所料,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至于工资的问题……
外甥和舅舅之间,谈钱那不是见外了嘛。没听他妗子说嘛,信任,照顾温朔,就算是不提工资的事儿,以李彬和冯春梅的财力,还能亏待了亲外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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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章 蛤蟆惊蝉
李琴露出了极为尴尬的神情。
换做平时,她真的会一口答应下来,但现在,却是不行的。
“春梅。”李琴歉疚地说道:“你和彬子替小朔着想,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可是,可是小朔他……”顿了顿,李琴才无奈地说道:“他今年,还要上大学呢。”
“什么?”冯春梅一愣。
门楼下,堂屋里,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继而面面相觑,有的怀疑自己听错了,有的,则哭笑不得地觉得李琴真是糊涂了,想拒绝冯春梅可以理解,好歹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啊。
温朔要上大学……
那也得考得上才行嘛。
显然,冯春梅也是这么想的,她之前亲密热络的表情瞬间消失,撇嘴鄙夷道:“二姐,我一直都觉得,你可不是个说假话说大话的人,所以你刚才说温朔要上大学,肯定是被他给骗了,是他自己对你说,今年要上大学的吧?”说到这里,冯春梅流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道:“那小子天天油嘴滑舌,在外面捡破烂都不嫌丢人……我说二姐,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他说什么你还真就信啊?唉!”
李彬在屋内皱了皱眉,道:“二姐,小朔呢?他怎么没来?”
正在纠结尴尬的李琴,赶紧看向弟弟,道:“棉纺厂的老车间今天要拆除,他和人约好,去,那里拾捡废品了,说是车间拆除会搞出很多废钢筋和废铁……”
“捡破烂收费品能挣多少钱?”李彬皱眉道:“回头让他跟着我,还能亏待了他?”
李彬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这些年若非妻子管得严,而且自己搞车队运输,也确实需要妻子娘家在路政和交警队的亲戚照应,李彬早已经帮衬二姐,不至于让二姐和外甥这几年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此次决定让温朔跟车,也是他和妻子商量好的。虽然李彬清楚,妻子之所以会主动提出让温朔来跟车,就是想不花钱找个信得过的自己人跟车掌钱,在外面配货等等,而且,温朔这孩子长得虎背熊腰,又是出了名的胆子大,又能打能拼,心眼儿还多——货运车天南海北的在外面跑,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状况,有温朔这样一个跟车的自家人,出了事也能多一份保障啊。
李彬琢磨着,只要外甥跟上了车,自己就有机会时不时给外甥一些贴补,还不被妻子知道。
未曾想,二姐却拒绝了。
李彬颇有些不快,心想二姐就这么不信任我了吗?
“不行,人家都已经拒绝了,你还腆着脸求人家来啊?”冯春梅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丝毫不顾及当前的场合,主客这么多人在这儿是否尴尬,她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继而看向李琴,道:“我们两口子这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不乐意就直说嘛,竟然还拿什么要上大学当借口,真是可笑!”
“春梅,小彬,这是真的……”李琴不想在姐姐家里让场面太过尴尬,道:“要不这样,吃过饭我早点儿回去找小朔,问问他到底考了多少分,如果考得不好,咱们再做决定行吧?”
“没必要!”冯春梅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认定李琴就是故意不给她面子,今天自己打出了亲情牌,态度也表现得很诚恳,竟然被当众拒绝,这让冯春梅格外生气——这几年在亲朋好友的交往中,她还从未被人拒绝过呢。
门楼下的过道里,堂屋的客厅里,气氛一时间凝滞了下来,场面相当尴尬。
坐在沙发上的家主胡军海心生不快,气呼呼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朝着外面喝道:“这都几点啦,还不赶紧炒菜做饭去,有啥事儿吃完饭再说行不行?”
李香急忙讪笑着端起择好的菜,一边说道:“哎呀,唠起家常就忘了做饭,琴啊,跟我炒菜去。”
“哎。”尴尬不已的李琴急忙起身去了厨房。
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
冯春梅却全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犹自气愤地说道:“都是自家亲戚,谁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啊?就凭温朔那样的,他要是能考上大学,上学的费用我包了!”
“春梅,你少说两句!还没完啦?”李彬在屋内皱眉斥道。
“怎么啦?”冯春梅毫不畏惧丈夫,瞪着眼说道:“当初我就劝她,别让温朔读高中了,纯粹是浪费钱,待在家里三年不挣钱,至少还能省下学费呢。真不知道她心里面是怎么想的,穷得饭都吃不饱,欠着别人的钱不还,让自己儿子读高中……”
李彬气道:“孩子当初考上一中了,能不让孩子上学吗?”
“考上怎么了,还不是刚够第二批的分数线,就真以为老温家能出个大学生啦?也不看看祖坟上有没有长那棵草!”冯春梅的嗓门儿越喊越高,惹得所有人都尴尬不已。
劝?
怎么劝?
谁也不想招惹这么一号泼辣的主儿,更何况,人家还有钱,财大气粗嘛。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蓝色短袖t恤,白色长裙,身材娇小的女孩满脸喜色地快步走了进来,先是朝着胡俊英喊了句妈,继而很礼貌地微躬身向冯春梅问好:“表妗子好。”
正是胡俊英的女儿陈楠。
胡俊英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应该考得不错,忙不迭问道:“楠楠,考了多少分?”
“560分。”陈楠喜滋滋地说道:“应该够本科线了。”
“啊,那太好了,太好了。”胡俊英喜笑颜开。
听到陈楠的高考成绩,所有人都开始向他们家人道贺——这年头大学还未扩招,加之普通县城的高中无论硬件还是软件方面,教育综合水准普遍较低,所以哪怕是城里的孩子,考上大学都是非常长脸的事情,更不要说乡下了。
人的心情很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和传染,冯春梅也因为陈楠高考成绩不错的消息,心情好了许多,却还是不忘大声朝着东屋厨房里说道:“瞧瞧人家楠楠,这才是上大学的料子,人长得漂亮,打小就聪明,还特别懂事!”
言罢,她又看向露出羞涩神情的陈楠,道:“楠楠,你可不知道,人家温朔还想上大学呢,你说,他要是能考上大学的话,那大学岂不成了人人都能进的破窑子嘛。”
陈楠愣了下,旋即神情有些古怪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四下观望了一番,道:“温朔没来吗?”
“没有,朔哥今天有事儿。”李聪文在旁边说道。
“他,怎么好意思来?”冯春梅幸灾乐祸地讥讽道:“吹牛说自己能考上大学,也只有他妈信,这不,当儿子的心里有数不敢来,他妈不嫌丢脸,在亲戚面前把大话说出口了。”
厨房里。
李琴气得直哆嗦,依着她那还算得上泼辣的脾气,换别人早就吵翻了天,可这是自己的弟媳妇啊。
不为别人考虑,也得为弟弟的面子考虑。
再者,今天是在大姐家做客,亲朋好友都在,真吵起来,还不是给大姐和姐夫添堵吗?
思忖间,李琴竟是憋屈得流出了泪水。
李香在旁边无奈地摇着头,只能轻声劝慰妹妹,心里面其实也有些责怪她——在亲戚们的眼里,温朔虽然品行还不错,可学习成绩一般,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而且事实上,相对早熟的年轻人,在普通成年人的眼里,不但不会留下很好的印象,相反,往往会造就出油嘴滑舌不稳重、装腔作势说大话的不良印象。
所以,李香也认为二妹不该相信温朔的吹嘘。
但老话说“庄稼是别人地里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所以也不能完全责怪嘲讽李琴。
而此时的陈楠,稍稍怔了一会儿之后,竟是没有理会冯春梅的话语,她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灶台前默默流泪的李琴,疑惑道:“表姨,您还不知道温朔的成绩吗?”
“啊?”李琴赶紧抹了把泪儿,扭头露出勉强的笑容,道:“不知道,温朔他,他今天去学校问分数了,我这不是来赶会了嘛,还没见着他呢。”
“哎呀!”陈楠双拳紧攥,竟是忍不住跳了一下,像个唯一知道了一个天大秘密的小姑娘般,露出欢天喜地的激动神情,比之刚才说自己的成绩时还高兴,几乎是喊叫出来般大声道:“天啊,您竟然还不知道,他,他考了681分啊!”
不待众人回过味儿,陈楠就扭头兴奋不已地对所有人说道:“我们班主任说了,温朔是今年全县,全市的高考状元,没准儿会成为全省的文科状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