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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沧海商路笔记》-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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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业,找工作。”侯沧海摸出口袋里瘪瘪烟盒,递了一枝给光头小伙子,道:“抽杆破烟,最后两枝了。”

        抽完烟,侯沧海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再与光头小伙子说话,他同时还眼观六路,防止有乘务员查票。光头小伙子闷头坐在地板上,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大腿。

        车行半个多小时,即将到达一个城郊小站。这个小站主要以货运为主,服务周边厂矿,只有慢车才停靠。眼看着就要到站时,突然有十几个青壮小伙子同时提刀出现,堵住列车两头。一人持着近三十厘米砍刀在空中挥舞,道:“我们只要钱不要命,把钱全部拿出来。”

        车匪路霸是铁路线上的顽疾,报纸上屡禁不止,侯沧海以前遇到过零星车匪,但是没有遇到过如此嚣张的情况。

        光头小伙子也抽了一把长刀,两眼放出恶狠狠的凶光。

        十几个拿刀青壮就开始依次搜身,有一个大汉心有不甘,动作稍慢,【创建和谐家园】就被捅了一刀,捂着带血的【创建和谐家园】大哭。见血以后,所有乘客都在长刀下放弃了抵抗,乖乖地把钱包、手表、首饰拿了出来。一名大汉来到了侯沧海面前,威逼着拿钱。侯沧海非常镇静,摊了摊手,道:“我是打烂仗的,混票上的火车。”光头小伙子过来帮腔道:“这人穷得咬卵,刚才还找我要馒头吃。”持刀大汉很鄙视地对侯沧海道:“你这人肯定是好吃懒做,白长这么大的个子,以后多赚点钱,别当穷光蛋,老婆都找不到。”

        侯沧海被劫匪教训一番,哭笑不得。

        车至小站,拿刀青壮迅速下车,消失在城郊小站。

        有一位被抢走钱包的中年人气得双腿跳,将随身带着的蛇皮袋仍在地上,就去找列车长。侯沧海站得累了,干脆坐在蛇皮袋上。蛇皮袋里面应该是装的铺盖,坐起来软硬适中,让【创建和谐家园】十分舒服。

        被洗劫一空的乘客们有的哭有的闹有的骂,两个乘警过来时,被愤怒的旅客们吐了一脸唾沫。火车启动不久,从县城方向来了大批警车,闪着警灯,响着警笛。

        对于侯沧海来说,这次严重的抢劫事件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由逃票者演变成受害乘客。来到江州以后,凡是被抢车箱的乘客全部下了火车。

        首先被带到站内,发放了饮料和餐盒。侯沧海吃着火车盒饭,喝着饮料,觉得这两样东西是人世间真正美味。

        其次有大批警察过来作笔录,然后就开始分别安置。凡是到江州的乘客都统一由一辆大巴车送到市中心,每人发五十块钱路费。

        侯沧海在江州体育馆下车时,天刚蒙蒙亮。他本来是混车票的,没有料到不仅白吃白喝还白拿钱,临行前对铁路方面的陪送人员深表感谢。铁路方面搞接待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文静青年,对侯沧海客气地道:“车匪路霸猖獗是我们铁路公安的耻辱,当然也不仅仅是铁路一家的事情。请你相信,在铁路公安和地方共同努力下,车匪路霸是秋后的蚱蜢,绝对活不长的。”

        从星期六出发到秦阳是一趟奇妙之旅,侯沧海坐在体育馆外面的豆花馆子旁边,吃了一碗豆花,发出一连串感慨。

        在星期天晚上,侯沧海在学校操场见到了熊小梅。

        操场没有灯光,借助操场外的路灯光线才有些须光线。这种接近黑暗的环境正适合青年男女相亲相爱,每一个黑暗的适合藏身的地点都有一对青年男女拥抱在一起。

        侯沧海和熊小梅拉着手来到经常约会的单杠旁边小平台。小平台位于三米高石保坎顶端,不太好爬,爬上去就不容易被发现,正是约会的极好地点。两人经常爬这个石保坎,不用光线就能轻车熟路上去。

        来到了小平台顶端,熊小梅扑到侯沧海怀里,道:“你是怎么回来的,钱全部在小包里。”

        侯沧海紧抱女友,不停亲吻,抽空讲了混进火车站的经历。听到在火车上遇到车匪路霸,熊小梅紧张得不行,道:“你下次别逞强,多来几次,我准会被吓出心脏病。”侯沧海道:“我把包落在家里,得出一条重要经验,鸡蛋不能装进一个篮子里,否则容易出事。”

      第3章 各自的前程

        坐在平台顶上,能俯视来来往往的情侣们。侯沧海和熊小梅两人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居高临下,将走过单杠的情侣们的亲密动作尽收眼底。他们在三米高的黑暗石保坎上,俯视和偷窃不断经过的情侣们,慢慢地拥抱在一起,皮肤与皮肤如正负电极紧密相吸,发出碰撞的火花。

        【创建和谐家园】之时,几枝手电筒出现在操场边上。这是由保卫科以及老师们组成的学校巡逻队,每天夜晚巡视校园。

        巡逻队出现频率并不高,但是总会不定时出现在操场上,主要目的是维护校园秩序,增加威摄力,免得情侣们在【创建和谐家园】时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

        电筒灯光逼迫下,无数情侣如被水淹的蚂蚁一样,从各自躲藏的黑暗角落里出来,或并行或搂腰或牵手,在操场散步和谈心。

        电筒灯光从操场口来到了操场深处,接近角落的单杠。

        熊小梅咬牙承受强有力冲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如此紧迫情况下,她再次感受到了在长途客车上才能体验到的【创建和谐家园】,身体仿佛悬停在空中,从天空上俯视正在【创建和谐家园】中侯沧海和自己。这种感觉很是玄幻,却又格外真实。

        手电筒们来到单杠处。六七个老师站在单杠下面,抽起烟来。他们一只手拿着红亮烟头,一只手拿着手电。几支手电光纵横交错射向黑暗夜空,多次扫过三米高的石保坎。

        熊小梅吓得脸色发白,紧紧躲在石保坎靠山体的部分,不让手电光扫到自己。侯沧海在耳边低声道:“我做过实验,在下面用手电照射,绝对不能看清楚上面,存在视线死角。”

        熊小梅担心说话声被下面老师听见,用手掌捂住侯沧海嘴巴,不准他说话。侯沧海脸上全是笑意,促狭地亲吻着捂嘴的手心。

        终于,手电筒走向远处,熊小梅捂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这人胆大包天,跟着你迟早要得心脏病。”

        任何人的生活都有阴和阳两面,阴和阳两个矛盾对立面合在一起这才构成生活。侯沧海和熊小梅浑然天成的校园生活同样如此,他们在享受【创建和谐家园】和青春之时,也被前途和命运深深地折磨。

        随后日子是大学毕业季,校园内流传着“谁、谁、谁分到某个好单位”的传言,这些传言极大地【创建和谐家园】了所有毕业生的神经,让没有过硬社会背景的学生异常焦灼。

        熊小梅属于焦灼大军中的一员。论家世,侯沧海也应该焦灼,只是他神经大条得多,焦灼归焦灼,生活依然要继续。

        侯沧海正在参加散打队训练,见到母亲周永利来到场边,便向教练员请了假,走到母亲身边,开心地道:“妈,你来欣赏儿子打拳。”

        看着生机勃勃、壮壮实实的儿子,周永利猛然间有些心酸,觉得当父母的没有本事,让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落实工作。她没有将愧疚表现出来,而是埋怨:“分配没有搞定,你还有心思打拳。”

        侯沧海道:“我发了四十封求职信,参加了三场面试,一无所获。难道没有搞定工作,我就成天双泪挂腮边,你儿子还没有这么脆弱吧。是金子总有发光的地方,你儿子这么优秀,肯定会有一份好工作。”

        周永利开启了祥林嫂模式,道:“你这人总是正做不做——豆腐拌醋。在高考关键时刻,你瞒着大人天天晚上读棋谱,读棋谱又不能保送进大学,结果怎么样,周水平成绩不如你,考上了政法大学,你平时成绩比他好,考上了江州师范学院,小周已经分到了检察院,你还要到处去求人。”她其实还想说一说梁勇,梁勇成绩远不如侯沧海,高考没有上专科线,结果读了江州师范的自费本科。按照周永利的理解,自费本科和统招本科还是天差地别的,谁知到了本科毕业,靠着当副厂长的爹,梁勇已经在江州建行信贷科上班,自家儿子这个正牌本科生还在四处联系工作。

        每次听到母亲唠叨,侯沧海就特别理解那一只被戴上了金箍咒的猴子,任你心比天高,在唐僧式的唠叨下都得崩溃。

        侯沧海道:“妈,你不会专程来给我念咒语吧?”

        周永利道:“这一段时间,我和你爸把能够利用的社会关系全部都求了一遍,我和你爸从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厂里上班,认识的人全部是工人老大哥。工人老大哥说起来光荣,其实没有什么卵用。现在工人老大哥比起农民兄弟都不如,农民兄弟好歹还有一块地,工人老大哥破产以后就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侯沧海忍耐不住,道:“妈,说重点。”

        周永利道:“我和你爸找到你爸以前的徒弟,是你没有出生前你爸带的第一个徒弟,他也混得不怎么样,后来调到另一厂里当技术员。工厂以前那些专心搞技术的都是些木锤子,技术学得好,就要留在第一线。那些不钻研技术专门溜须拍马的家伙都成了领导,比如梁勇他爸,论技术,你爸甩他五条街,现在他成为销售副厂长,你爸还在车间第一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所以厂里女工都说,宁嫁二流子,不嫁木锤子。”

        周永利嘴皮子十分利索,用语丰富,是侯家最有名的话匣子,只要家里有周永利,永远都能听到叽里呱啦的说话声音。

        侯沧海脑子里浮现了唐僧在半空中喋喋不休的画面,道:“拜托拜托,老妈,你说重点。”

        周永利道:“你周叔,就是爸的第一个徒弟。他有一个亲戚在市里当领导,是比较亲的那种亲戚,两家长期都在走动。他答应带你爸和我去找一找市领导,如果能安排进政府机关,那就是最理想的。”

        能进政府机关自然是极好的,侯沧海顿时心动,道:“能不能帮熊小梅一起考虑?”

        周永利不停摇头,道:“能解决你的问题,我和你爸都使出了吃奶力气,熊小梅的分配我们确实扛不动。等你有本事,自己办熊小梅的调动。”

        侯沧海突然道:“妈,你别动。”他伸出手,逮住了母亲的一根白发,道:“妈,你有白头发了!”

        周永利道:“我这个年龄有几根白头发很正常,儿子啊,爸妈没有本事,只能先顾自己的娃儿了。”

        侯沧海知道提起熊小梅的事情确实是给父母出了一道难题,就搭着母亲的肩膀,道:“我已经成年了,这事原本应该由我自己解决,还要由你们出面,这是当儿子的不行,不是父母不行。”

        周永利欣慰地道:“我就知道儿子懂事,不会怪爸妈。江州是传统社会,比不上发达地区,找工作还得讲究关系,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如果能够成功分到政府机关,你要不蒸馒头蒸口气,好好工作,争取出人头地,不要让我的孙子吃二遍苦受两茬子罪。”

        母子准备离开校门时,侯沧海道:“你一直没有见过熊小梅,今天既然来到学校,你们还是见一面,我先把话说清楚,谈恋爱是我的事情,让你见面是给你的面子。老妈不准说三道四,不准甩脸子。”

        周永利上前掐儿子胳膊,道:“你这个家伙,没大没小的,快点,叫熊小梅出来,我还真想看一看。”

        侯沧海揉着胳膊抱怨道:“你们这些女的,怎么都喜欢掐胳膊。胳膊是我的,凭什么你们想掐就掐。老妈等着,我去叫人下来。”

        望着儿子背影,周永利骂道:“谁说胳膊是你的,从小到大,胳膊都是老娘掐的。”她想起从今往后胳膊多半由另一个女人来掐,不由得黯然神伤。

        侯沧海来到女生楼,站在楼下扯长脖子喊道:“202熊小梅,有人找。”喊了几遍之后,熊小梅出现在走道,探出头望了一眼,然后朝下挥了挥手。紧接着,三个女生出现在熊小梅后面,望着以扯嗓子喊人而闻名全女生楼的侯沧海。

        侯沧海站在底楼,朝楼上众女生作了两个飞吻。除了熊小梅以外,所有女生都回以热情的飞吻。陈华感叹道:“熊小梅读大学很划算,找了一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就算不成,也值了。”听到后面一句话,另外两个女子一致批评是“乌鸦嘴”,陈华朝着楼下呸呸两声,道:“刚才口误,我收回。”陈华是寝室四个女生中长得最为丰满的,趴在栏杆前,栏杆把胸部挤得更加隆起,露出一大片雪白。

        “什么事啊,又在外面大喊,寝室同志都要笑话我。”熊小梅下了楼,埋怨道。

        侯沧海笑道:“她们不是笑话你,是羡慕嫉妒。刚才她们飞吻多积极。”

        提起众女生飞吻,熊小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欲掐。侯沧海早有预料,跳着躲开,道:“说就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熊小梅威胁道:“我不是君子,是小女子,快点把手伸过来,我要掐。”

        侯沧海将手伸过去的同时,道:“我妈在操场,要见你。”

        熊小梅原本正兴致勃勃与男友玩闹,听到这句话,顿时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不早说,真的一定要见面?”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急切地道:“今天脸色不好,头发乱七八糟的。你等一会,我要去化妆,换一件衣服。还得洗澡。”

        侯沧海拉着熊小梅的手,道:“你又不是去面试,搞得这么隆重做什么。你这个打扮就挺自然,走,见我妈去,再丑的媳妇也要见公婆。”

        “我哪里丑了,话要说清楚。”熊小梅自然不肯穿着随便去见未来的婆婆,飞快跑上楼。

        三位同寝室女生知道侯沧海妈妈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帮助熊小梅作形象设计。熊小梅换了新衣服,化了淡妆,穿上皮鞋,在三位女生目光注视下来到楼下。陈华大喊道:“小梅,你要买一份糕点,第一次见面总得提点东西。”

        周永利在黑暗操场等着儿子,看到不少学生情侣在身边走过,自然就感受到儿子平时的状态。她瞧见从亮处走来的儿子和儿子身边的女子,女子身材瘦高,倒配得上有一米八二的儿子。

        “阿姨好。”熊小梅来到了周永利身边,怯怯的,心里如有一万只野鹿在乱撞,她将糕点袋子递过去,道:“阿姨,这是学校做的小薄饼,挺好吃的。”

        周永利接过小薄饼,吃了一口,道:“真的挺好吃。沧海,你到学校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给我买点东西,还是小梅想得周到。”吃着小薄饼,她对熊小梅增添了几分好感。

        三人聊了几句,周永利直奔主题,问道:“小梅啊,这次分配你有什么想法?”

        提起分配,熊小梅心情顿时黯然,道:“我爸妈都是工厂工人,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学校没有更好的分配推荐,我只能回秦阳,秦阳规定我们这种师范院校必须先到乡镇学校,我不想到乡镇,估计就回厂里子弟校。”

        周永利本身就在厂里工作,对这些情况熟悉得如自己手掌,道:“子弟校依附在厂里,厂里不景气,子弟校也不怎么样,随时要下岗,工资也低。”她见熊小梅低头不语,又安慰道:“其实也无所谓,现在是新时代了,条条路都通罗马。只要你们两人是真心想在一起,我们家不会反对。但是,你们必须要考虑两地分居的困难,分居不是一年两年,是很多年。困难很多,你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但是,活人不会被尿憋死,现在就算没有工作,一样能找口饭吃,年轻人肯定有年轻人的活法。侯沧海的妹妹侯红旗在山南大学读大三,我也给她说了,谈恋爱最关键是两人真心喜欢对方,就算条件一时不行,还可以共同奋斗嘛。”

        听到周永利鼓励的话,熊小梅眼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相较于自己的父母,周永利要通情达理得多,这是分配和家庭诸多难题中的唯一值得庆贺之事。

        回到世安厂的家里,侯沧海有些闷闷不乐。

        周永利道:“儿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分配的事情。”

        侯沧海道:“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自谋职业,我完全可以独自闯一片天下。熊小梅有固定工作,我们不至于饿死,我正好可以闯自己的事业。”

        这正是周永利夫妻俩最担心的事情。在无数次深夜讨论时,老练的侯援朝强调一定要采取“哄”、“骗”、“劝”以及亲情牌等招术,否则儿子真有可能为了女朋友不要工作。作为老一辈人,在单位里活了一辈子,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第4章 社会上的办事规则

        周永利见儿子出现了“想辞职”的不好苗头,劝道:“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想法,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就算以后闯天下,也不影响先找一份好工作,到时候随时可以辞职。找工作很难,辞职容易,真要辞职,没有谁能拦住你。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东西拿到手里才稳当的道理。更何况,你这次有可能分到政府工作,凭你的能力肯定会当官,到时将熊小梅调过来也就不是难事。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辞职,也得看你和熊小梅谁的工作更好。我不是干涉你的选择,只是作为当妈妈的,有权利提出我的建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周永利最疼爱儿子,也最了解儿子,知道如何说服这个犟拐拐。果然,母亲说出这一番话,侯沧海没有再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

        回到厂里,周永利安排道:“明天中午周叔要过来吃饭,下午到那个领导家里去,你去买几瓶啤酒和烟,拿一包袋装花生,好下酒。”

        厂区里有福利社,专卖各种副食,是以前国营老厂矿的便民措施。如今福利社早就垮了,名字被继承下来,经营者也是以前的人。侯沧海在五六岁便开始承担家里打酱油任务,当时是买两三毛钱的散装酱油,后来逐渐承担起更多购物任务。这是很多厂矿子女都有的成长经历,是不是厂矿子女,问一问有没有打散装酱油的经历便清楚明白。

        与福利社老阿姨打了招呼,正在等着老阿姨拿货,一个性感丰满的女子走了进来,叫了声姐,要买一包烟。侯沧海见到来者有些尴尬,还是点了点头,叫了声“高姐”。高姐有一个非常洋气的名字,叫高克芊,她上下打量侯沧海,笑道:“沧海,还在打酱油啊。”

        听到这声招呼,侯沧海微弱的尴尬便消散了,道:“高姐,还抽烟啊,现在抽烟不流行了。”

        高克芊撕开香烟,放了一枝叼在嘴上,道:“老姐抽烟不是为了时髦,是生活需要。”

        侯沧海提着烟酒和花生走出福利社时,高克芊站在门外似笑非笑望着他,道:“这几年很少见到你,大学要毕业了吧,大学毕业不要分回厂,这里就是一个大染缸,跳进来,以后就难说了,爬出去都是一身蛆。”

        侯沧海道:“如今大学毕业分配是双向选择,我正在联系工作,暂时没有回厂的打算。”

        高克芊吐了一串漂亮烟圈,道:“回厂的时候,有空到姐家里来玩,还是原来的老房子,没有搬家。一个人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侯沧海道:“听说你出去一阵子,怎么又回来了?”

        高克芊红色嘴唇撇了撇,道:“我以前办的是停薪留职,现在时间到了,自然回来。外面世界不好混,还是在厂里舒服,虽然钱少一些,但是没有太大压力。人这一辈子,就得对自己好一些,天天累成狗,不划算。”

        侯沧海如今有了心爱的女朋友熊小梅,自然不会到高克芊家里,敷衍了两句,便与高克芊分手。走了一阵,他回头望了一眼。高克芊应该已经满了三十岁,仍然腰身苗条,胸膛丰满。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他忍不住咽了口水。

        高克芊在厂区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公交车。侯沧海至少在十岁时就在餐桌或其他场所听到青工们或神神秘秘或明目张胆地谈论这个绰号。最初听到这个绰号时,侯沧海深为不解,为什么会把高克芊叫做公交车。后来才知道公交车的意义是谁都可以上。

        在自己十五岁那年,侯沧海更是明白了这个绰号的意义,在明白这个绰号意义之时,他也将人生中真正的第一次挥洒在高克芊身上。每次想起当年的那件事,他就深为惭愧,因为人生第一次他做了送奶工,送奶工也是厂里的典型譬喻,实质上就是严重早泄。送奶工每次来到厂区,总是将牛奶放在订奶户大门外的小纸盒子里。厂里人用这种行为来形象地比喻早泄者还未进入要害处便一泄如注。

        当时场景在侯沧海头脑中清晰得如刀刻一样。

        侯沧海当了送奶工以后,高克芊伸手拿纸将身体擦干净,笑道:“你是童子军,第一次这样不稀罕。”侯沧海长期混迹于青工楼,知道送奶工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转头坐在床边,垂头生气。高克芊伸手摸着侯沧海腹肌,道:“姐再来帮你。”侯沧海望着饱满的梨状隆起,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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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的不应期非常容易克服,再次崛起时,侯沧海便勇不可当,让一阵阵尖叫声音响彻在小小空间里。

        这是一次永远难忘的经历。后来,侯沧海无数次回想当时情景,对于如何来到高克芊房间都有些模糊了,只是记得阴阳结合无比美妙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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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经历便以永远储存在记忆中,成为侯沧海最隐秘最深刻的回忆。他对高克芊有一种奇异感受,并非鄙视,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晚上,侯沧海作了一个梦。梦中与一个女人在战斗。女子面目不清楚,身材丰腴,极似高克芊。但是有时候又变成熊小梅。在猛烈进攻时,最终对象定格在高克芊格外妖娆的脸上。由于最终对象并非熊小梅,侯沧海在换【创建和谐家园】时心情十分复杂,觉得对不起女友。虽然梦境不由他本人主宰,可是他仍然觉得这就是对女友的不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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