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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之安处,即为家园!”刘征抚掌击节,大声赞叹,话音忽地一转,他又急又快地问道:“我们该如何做?”
“是啊?我们该怎么做!”一个朗朗的声音跟着问道。原来是参赞司的人听见动静迎了出来,陈然附和着刘征问了一声。
“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男人有家、女人有依、才有所用、事有人理、敌有人挡、灾有所备。做到这些,谁会不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
石青一口气说出八条标准,两位刘主事齐齐吸了口气,太难了!这些可能实现吗?参赞司人员表现的更是不堪;望向石青的目光几乎呆滞了。文景之治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标准!除非是三皇五帝!
“慢慢来,不着急,只要为此努力,民众就会认同新义军,就会将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园。”年轻人温言鼓励。“具体怎么做,参赞司和两位主事会商拿出一个条陈;一个敢想敢干,超越过去框架,不被习俗束缚的条陈……”
顿了一顿,石青对伍慈说道:“行云,施展你的想象,多编些童谣,让孩子们毫无顾忌地唱出来,唱出民众心底深处的渴望;再拟定些口号,四处宣讲传晓,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新义军要干什么?新义军会干什么?”
“石帅放心!参赞司定会按照石帅的标准布置下去。”回答石青的不是伍慈,是双目熠熠闪光的陈然。现在的陈然与刘征一席谈后,抛开诸多杂念,一心只为安置难民操劳。至于他和刘征谈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石青对陈然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很满意;点了点头,辞别两位刘主事,他独自向军帅府外踱去;走过拐角,恰恰遇上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祖凤。
祖凤回了趟莱芜谷,探望母亲,刚刚回转;她未回轻骑营驻地,先到军帅府来瞅一眼。看到石青,祖凤俏脸一绽,严霜、冰屑簌簌而落,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青子哥哥。我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轻笑声中,她取下一个包袱,往石青手中一塞,道:“我娘偏心,给你准备的比我还多……”
手中包袱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六斤;石青用手一模,里面硬的、软的、根须状的、块茎状的应有尽有……
“是什么呢?”石青随意地问,坚硬的心却已被浓浓的温馨化开了。
“山核桃、柿饼、红枣……呵呵,都是我娘自己晾制的。”在石青面前,祖凤越来越不像个铁血战士,更像一个快乐满足的小女孩。
抱着包袱,石青和祖凤一边说着别后话语,一边随意散步;走到军帅府大门时,一阵有气无力的读书声传入两人耳中。
“……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大声点!没吃饭么……”软绵绵的朗诵声中忽然响起中气十足的训斥。训斥声起,读书声顿时嘹亮许多。
“……增益其所不能……”
声响来自军帅府亲卫值守处,值守处房内,何松、庚惜等十一位南方客人一边奋笔急抄一边不停地背诵,两名军士手拿藤杖,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准备寻人责打的样子。
十一位客人从乐陵回转回泰山后,意欲不辞而别。石青不依,将他们抓了回来。
想走可以,把这俩月的食用以及护卫费用结清再走。什么?用世家援助物资相抵?那怎么行,新义军得到援助,自会承你们家族人情,与诸位无关,家族和个人两个概念岂能混淆。没钱结帐?那就抄书抵债,孟子家学七篇,一人抄一百部,方可走人。当然,为了正确无误,你们须会背诵,为了避免忘记,更须边抄边背。
石青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冲祖凤鬼祟一笑,好像做了恶作剧一般。
祖凤没有回笑。沉吟半晌,低声道:“青子哥哥。是否该留些体面?”
“体面?!”石青呆了一呆,随后认真地看着祖凤。“体面是别人给的吗?”
祖凤有些黯然:“他们不是寻常人,无论是祖上还是现今的家族……”
“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石青皱眉打断了祖凤。“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们的先祖,我会敬仰,历史也会记载传颂;这是努力后应得的回报。可与他们有什么干系?难道因为虫的先祖是龙,我们就该把虫当作龙一样供奉么!”
石青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祖凤。眼前之人对他太重要了,他不敢想像,若是两人内心出现根本性分歧,将是何等痛苦之事。“凤儿。你为何会有这个念头?平民百姓受此待遇,你是否以为很正常或者仅是怜惜,换作他们你就以为不公了?不体面了?”
祖凤怔住了,换作寻常人自己是否真的不以为意?懵懂之中,她又一转念,寻常人怎能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
想透这点,她意欲解说,一抬眼,却见石青目光灼灼地盯视过来,一惊之下,她话也说不俐落,吃吃了一阵,道:“……人情……世故……向来如此”
“人情世故!”石青身子一抖,脸色铁青地念叨了一句,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对敌人挥刀,可能把‘人情世故’怎么样?数千年来的文化积淀,人情世故深入到每个人的骨髓,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长叹一声,石青环顾四周,恰恰瞥见孟还真匆匆匆忙的身影。心念一闪,他开口招呼道:“孟兄。好久不见,可是来取书的?”
孟还真风风火火走过来,说道:“不错。治学司办了十四处乡学,处处都缺书籍。我来看看是否有抄录完成的,若有,早拿到半日孩子们也能早用半日。”
石青颌首,斟酌着语气问道:“孟兄。贵先祖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石青对此心羡不已。然,数千年来,民何曾贵过!君何曾轻过!其中是何缘由?孟兄可知?”
石青摆出了长谈架势,孟还真稳下身来,凝神思索道:“世人习惯以君为贵,以民为贱;普通民众亦自认微贱。”
石青若有所思道:“不错!若欲民贵,必先让世人知道民比君贵的道理,不可自认轻贱;其次,民需开智,需要有自己的声音和想法,不需他人为民众代言,不让他人以民意自居。如此,民众不贵也贵。这就是……”
说到这里,石青加重了语气,叮嘱道:“……治学司治学的宗旨。孟兄切切在意!”
“不许他人为民众代言,不许他人以民意自居……”孟还真念叨两边,往深处一想,悚然而惊,这个‘他人’指的是谁?
“孟兄。石青以为,将来,新义军下辖之地必须由开智的民众管理,青、兖之地需要移风易俗……”石青一笑,嘴角挂起一丝狰狞,狠狠地说道:“否则,我等拼死鏖战有何意义,难道要为他人作嫁衣么?”
“移风易俗!”孟还真懵懵懂懂念叨着离去。
祖凤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讪讪跟随石青踱出了军帅府。在肥子街巷上漫步而行。
仅仅四个月的时间,原本荒废的肥子城已焕然一新,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寒冬季节,也到处可见来往忙碌的人群;其中有黑糊糊搬运石炭取暖的民众,有一脸刚强调动集结的士卒,还有匆忙就学的少年郎,嬉笑玩耍的孩童……一幅幅温馨和暖的画面洋溢着人间气象。
石青将对‘人情世故’的无奈搁置脑后,微笑着,和相遇的熟人一一招呼,心头电闪一般,掠过诸般事宜:
乐陵仓全部粮草和三分之一的兵甲已运到历城,乐陵城工匠家眷迁至历城、广固和牟县安置妥当,留下的盐工开始煮盐、围堰;一万八千新义军整编完毕;重建家园计划拉开序幕;乡学一处处地办了起来;民众趁冬闲建筑房屋,整修沟渠,军帅府运转井然有序……
还有什么牵挂吗?
闲步迈上肥子北城墙头,石青遥首西望,那里是邺城,是北方的中心;那里发生的动荡,将影响整个北方,将改变全天下的格局。
新义军必须投身焚世烘炉!必须改变历史原有轨迹!
念及此处,石青满怀激烈,竟是一刻也等待不下去了。他蓦然回首,打量着肥子、打量着白茫茫的青兖大地,眼神里透出深深的眷念。“凤儿。我要走了……石大将军颁下的行军勘合刚刚送来。锋锐营、中垒营、跳荡营正在集结待命。该是去邺城的时候了……”
袭取乐陵仓前,石青曾派小耗子去邺城,向李农、石闵通报袭取乐陵仓之事,并透露新义军意欲投靠悍民军的意思。
小耗子前往邺城,完成了石青的交代,与悍民军取得了联系,但是他们没能回转。
石闵得到小耗子报讯后派部将张艾赶往乐陵仓查看;十一月初五,张艾见到了石青,双方开始有了联系。十一月十二,张艾再次赶到肥子,传来石闵两道命令;一是命令新义军留一部照看乐陵仓,春暖雪融后,将仓内甲胄运抵邺城。二是命令新义军大部即刻去邺城效命听用。
传达罢命令,张艾告诉石青一个消息,小耗子等人离开邺城时,遭遇战事,卷入乱军,如此生死不知。他走时又叮嘱道,邺城风雨飘摇,明的、暗的各种争斗无止无休;武德王和大司马急需得力人手帮忙维持,请新义军尽快开拔。
“我也要去!”石青话音未落,祖凤已开口请求。无论这个男人的举动如何荒唐决绝,但一到关键时刻,祖凤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其他选择;勿须犹豫,她已拿定主意,一定要和这个男人一道——无论是飘到天涯还是闯到海角。
“你不要去。邺城很危险!”石青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一听说危险,祖凤更加坚定了。“我要去!有危险我们一起闯,不能让你孤身去闯!”
“怎么会孤身一人呢?三营志愿兵、一营义务兵,算上亲卫营;差不多四千五百位好兄弟……”石青笑着解释。“……再说,青兖也很重要。这是新义军的家,需要可靠之人守护;有家在,我们在外就有依靠,没有了家,我们在邺城再安稳,也是无根之草。”
石青说得有道理。
青兖之地对新义军意味着什么,祖凤很清楚。此外,她还清楚,经几番捏合,新义军不算乌合之众,但也没到安如泰山的地步;新义军成军不到半年,时间太短,不稳定的因素太多,而石青真正可以信赖的人却不太多。
祖凤僵了片刻,不再强求,幽幽道:“邺城真的很危险吗?那可是皇城呢。”
“与皇城无关。也许……危险来自于我内心的恐惧。”石青自失一笑,涩声道:“一直以来,新义军游离在大晋、大赵两国边缘,不受世间规则束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所以连连得手。这次不一样了,野马要套上嚼子,飞鸟要进樊笼;呵呵……有好多规矩要去学习,有好多人要去适应。说实话,我真的很不习惯!很不喜欢!”
“那我们不去了好不好?”祖凤怯怯地请求。“新义军就呆在青兖,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去!必须去!新义军一往无前,刀口添血都不怕,会怕这些!”石青说着,说着,已是豪气满怀。
第三集 规则的力量
第一章 小耗子历险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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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命的曹魏没有迎来一统天下、万国来朝的盛世就早早夭折。邺城受此牵连,也未能大兴。作为都城,它显得小而狭窄,城郭南北宽仅五里,东西长不过七里;城门七个,其中南边三道,北边两道,东、西各一道。不过,与一般城池相比,它还是有些王者气象的。其中最为添彩的,是魏武曹操筑的三座阅兵台。即:铜雀台、金凤台、冰井台。
三台相对成直角三角形,建在郭城西北部;一在北城墙上,一在西城墙上,另一在西北拐角的城墙上。三台以城墙为基,高出城墙五丈。顶端飞檐高翘,直刺苍穹,上部垛口密布,巍峨壮观。正正彰显出当年魏武校兵阅武,意欲横扫天下的气概。
以三台为界,城内又垒了两道长宽各两里的高墙,合着西、北城墙,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园子,这就是西苑,历年来的邺城屯兵之地;大赵十几万禁军过半驻扎于此,邺城仓也在苑内。
西苑向东,与之紧邻的,是大赵皇城。皇城比西苑小了一半,石虎对此并不在意。
以武起家的石虎钟爱三台、西苑,更甚于皇城,经常在其间流连;某一日,他意犹未尽,觉得西苑衬不出他的雄心大志,于是在北城外建了方圆千里的华林苑,壮丽景观远胜西苑。
老爹建了个大园子,做儿子的不甘落后;石虎第一个太子石邃随后在邺城西南建了座太子东宫。太子东宫说是宫,不如说是陪城更恰当;占地范围不下于一般县城。兴旺之时,宫内驻有士兵仆役十几万人。过了150年,邺城被毁后;东魏高欢就以这个东宫墙基重筑一城,定都于此。此城就是史上说的南邺城。
邺城、东宫、华林苑各有胜景,互为烘托;近百所寺庙禅林在其间星罗棋布,点缀修饰;邺城方圆,驰道小径,纵横交错,善信高僧,来往如织;当真是一副盛世华景。
永和五年十一月初二晨。
邺城东八里,因建安七子而得名的建安驿。熙熙攘攘,衣饰鲜亮的人流中,现出五个莫名其妙的乡下人身影。
之所以说是莫名其妙,是因为这五人蓬头垢面,皮甲衬里破旧肮脏,一个个偏偏高扬着头,似乎比黑槊龙镶军中羯士更嚣张、更不可一世。说他们是乡下人,是因为五个人眼睛骨碌碌乱转,瞧稀奇样东张西望,惊诧连连,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蓦地,其中一个细眉小眼的少年仔指着远处东宫叫起来:“哇!三娃子。那就是你家?”
一个二十多岁的楞小伙嘿了一声。“耗子兄弟,那可不是咱家,那是太子东宫;咱家以前是那地的。”
‘耗子兄弟’是石青的亲卫小耗子。他受石青差遣,和四个亲卫来邺城寻李农。一路之上风餐露宿,此时刚刚到达。
三娃子大名何三娃,原是邺城西南五里何家荡的村民,石邃建东宫,把那一带的居民通通赶走。他和家人成了流民,辗转多年,最终在泰山落下脚,成了新义军下辖。
“耗子兄弟。到建安驿了。”三娃子指着一个大门户提醒小耗子:“外地人进城,私事需要出示路引、缴纳入城费,公事需要在建安驿验证印信勘合。”
“路引?印信?”小耗子暗叫一声糟糕;他常年在河南流窜,向来天不管地不收,哪知道这些规矩,怎会带印信路引?小眼睛骨碌转了几转,小耗子一咂嘴。爽利道:“走!甭管这套,我们只需报出新义军的名号,看谁敢拦阻!”
一挺胸,小耗子径直向城门行去……
当然,现实是残酷的。将近城门,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一队守门禁军手按刀枪,正冷冷地盯过来。
大赵立国数十年,从未停止过战争,作为赵军精锐,邺城禁军自有一股杀伐之气。看守城门的禁军眼光更是犀利,一眼瞧出五人来路蹊跷。
邺城不是没有平民。邺城东、西城门间有条直道,把邺城分成南、北两区;北城是西苑、皇宫、官署和戚里(贵族居住区);南城是坊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只不过这儿的平民百姓与其他地方有异,随便找一个,不是郎将家眷就是吏员亲属;与皇亲国戚比,他们是平民,与真正的平民比,他们是官眷。不算大富大贵,也是衣食无愁,穿着打扮大体过得去,如小耗子等人这般的绝无仅有。
距离越来越近,十个禁军动了,挺枪逼了上来。
小耗子有些着慌,他不怕死,伍慈要活剐他的时候,他还能破口大骂。此时他却有些害怕,人生地不熟的,一旦惹出祸,误了石青的交代,那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急得他四处乱看——也是运气好,他这一看,就发现了一个‘熟人’——悍民军原牙将孙威。孙威领了一队黑衣黑甲的悍民军在城楼上巡视。
小耗子不知道,孙威已升为郎将,被任命为邺城巡城监,单独带一营悍民军,专事监察邺城七门关防。不过,是否知道对小耗子来说无关紧要,瞅见孙威,他喜得跳起来,大声招呼:“孙将军!孙将军……”
城门禁军闻声止步,仰望城楼。孙威手扶垛口疑惑地向下张望——他不认识小耗子。
“孙将军。我是新义军石帅身边的小耗子……”小耗子踮脚大喊。
“新义军?石帅?”孙威皱眉思索。他听石闵提过新义军和石青,但这两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石青改名、火并三义军、组建新义军,只内部人知道,当时孙威与石青水火不容,怎会知道这些?
虽然不知对方为何识得自己,但听到新义军的名号后,孙威还是下了城,走了出来。因为他知道,石闵、李农很重视这支私军。
“你识得孙某?”孙威审视着小耗子。
“耗子见过孙将军呢。孙将军不记得耗子了?石帅身边的……”小耗子笑嘻嘻凑上去。
孙威摇了摇头。他连石帅都不‘认识’,怎会记得小耗子?
“悬瓠城汝水码头!我见过孙将军……”小耗子提醒了一句。
悬瓠城汝水码头!
孙威一震,想起往事,急问道:“悬瓠城!你以前是征东军毒蝎的部属?”
“嘻嘻!以前是,如今仍是!”小耗子嬉笑道:“毒蝎不就是石帅么!”
“什么!?”
孙威惊叫,不知觉退后几步,诧异道:“毒蝎就是石青!?那新义军和征东军是?”
“原来孙将军不知啊。新义军是征东军的新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