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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说这样做可以不被朱元璋发现,那就可以吧。他偶尔也要相信一下自家老爹。
“哦,唉。”朱元璋回过神,抱起刚下地的儿子,“走,一起去看。对了,标儿,你做完注解的书本给爹,爹要拿着路上看。”
朱元璋已经习惯看儿子读过的书本,儿子的注解可比他麾下文人讲解地有意思多了。
陈标道:“书架最底下一排是我暂时不看的书,爹你自己去拿,不用问我。”
朱元璋道:“还是得问问你,假如你没看完呢?”
陈标抱住朱元璋的脖子:“哦,好。”
会尊重儿子的好父亲,蹭蹭。
朱元璋感受到儿子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将嘴中的糖咬碎吞下。
甜滋滋。
他起伏不定的心情,终于落到了实处。
抱着陈标去见了陪着两个儿子的马氏后,朱元璋把陈标丢给马氏,自己去书房拿书。
他拿书的时候,发现陈标的书房一片狼藉,朱文英正在收拾。
朱元璋当即脸色大变:“标儿的书房遭贼了?!”
朱文英无奈道:“标弟的书房遭了樉儿了。”
朱元璋:“……这小子!怎么能来标儿的书房胡闹!”
朱文英一边收拾,一边给陈樉求情道:“樉儿已经被义母揍了,义父你不用再揍他一次。”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蹲在地上,和朱文英一起收拾。
陈樉只比陈标小一岁,力气却比陈标大不少,这一点很像朱元璋。
他来到书房捣乱,摇晃书架,居然能把书本摇下来。
现在陈标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他知道之后吓得半死。书本是小事,陈樉受伤就是大事了。
于是陈樉受了第二次罚,被他哥罚背书,背不完不准吃零食。书架也被陈标找人钉死在了墙上。
“标儿说,他最下面一排的书都看完了……还好还好,最下面的书没乱。”朱元璋撅着【创建和谐家园】抽出书架下面的书,一本本翻看内容,把自己这段时间想看的书找出来,“这是什么?”
朱元璋看到有一本封面没名字的书,斜斜插在最后一排书上。
翻开空白封面,朱元璋惊讶地看到,这书居然全是陈标的字迹。
标儿手抄的书?
本着自家儿子手抄的书一定值得仔细阅读的心思,朱元璋把这本封面空白的书塞进自己要借走的书堆里。
“好了,这次就拿这么多……啊?!谁在标儿书房放骨头?!”朱元璋这个见惯了死人的战将,居然惊得跳了起来。
他当然不是被骨头吓到,而是被自家宝贝儿子的书房居然有人骨头这件事吓到。
朱文英踮起脚,把最上面一排书收拾好,转头看向朱元璋指着的骨头。
他捡起来,拨动了两下:“是木头雕的。不过这模型确实是仿造人的脚骨头雕刻而成。标儿想用这个来呼吁庄子里的女人别缠脚。现在应天府多了许多书生,那些书生见到大脚的女人就满脸嫌弃,好像女人脚大是什么罪孽,弄得庄子一些人开始给家中女儿缠脚。”
朱文英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另一个脚骨模型:“这个是正常女人的脚骨,这个是缠脚女人的脚骨。我从乱葬岗帮标儿找到两种骨头时,差点吐出来。我以后怕是无法亲近小脚女人了。”
朱元璋好奇地接过朱文英手中两种脚骨模型。
脚骨模型做得非常精致,关节甚至能活动。
比起正常女人的脚骨,小脚女人的脚骨骨头已经碎了大半,胡乱的黏合在一起,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朱文英叹息道:“标儿说,文人们总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剃头发剃胡子都能成为刑罚。可女人不是人吗?女人的身体发肤不是受之父母吗?究竟是谁想出为了让女人的脚变小,就把女人的脚骨全部折断打碎,血肉黏在一起的残忍之事?”
朱元璋想起自己读过的宋朝史书。红巾军以韩宋为尊,朱元璋也跟风崇宋,读史先从宋开始读。
之前他羡慕宋朝的文士风流,现在看看这三寸金莲骨头模型,有些膈应。
“应是从北宋宫廷开始。”朱元璋淡淡道,“北宋皇帝喜爱小足,缠足从宫廷女子开始,后北宋贵族女子以缠足为荣,苏轼的《菩萨蛮·咏足》被誉为专咏小足的第一首词。他是当时文人的风向,可见当时文人都热爱小足。”
朱文英道:“北宋南迁之后,缠足的风气就带到了南方?还好产粮地的缠足还未流行,若女子都缠足了,男子在外打仗,女子和孩子岂不是全部饿死在家中。”
朱元璋放下脚骨模型,淡淡道:“是啊。”
朱文英收拾好书架,问道:“义父,还要什么书吗?我帮你装好。”
朱元璋道:“这些就够了,你把书名记下来,给标儿送去。”
朱文英道:“好……哎?怎么有一本没名字的?”
他翻开书,把扉页上的字抄下来——“马氏哲学”。
第8章
陈标板着脸:“小樉……”
已经挨过揍的陈樉“噗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得特别豪迈。
马氏嘴角直抽搐。
她揍陈樉的时候,陈樉还满脸无赖模样,和朱元璋耍赖的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
怎么标儿一板着脸,二儿子就这么老实?
马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里的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什么“当娘的没尊严”,而是愧疚。
朱元璋性格暴躁,马氏不放心朱元璋,得亲手帮朱元璋管理着后勤,并在朱元璋牛脾气犯了的时候,把朱元璋从歧途上拉回来。
马氏心里明白,天下未定,何以为家?
只要这世道还乱着,他们一家子,她的孩子们,就无法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所以她为了大家,只能忽视小家,让孩子们在安全的地方,被别人带着长大。
她管教不好陈樉,不是因为陈樉性子天生顽劣,而是因为她没有一直陪伴在陈樉身边。
她这个母亲的形象,在陈樉那里太单薄。
还好有标儿在。
马氏看着陈标的眼神十分柔软和愧疚。
即使陈标是神仙童子,神仙童子也是小孩子,她却只能把教导孩子的重担压在陈标身上,让陈标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给弟弟们当老师。
陈标看弟弟跪得这么干脆,也嘴角微抽。
这家伙怎么小小年纪就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这究竟像谁?
我爹是个老实人,我娘是个慈祥人,我就更不用说了,完美!
这怕不是遗传变异?
陈标很担心,陈樉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后怎么办?真是三岁看到老?
陈标按着眉角,道:“你还小,你做错事,这错哥哥至少要分一半。哥哥写检讨,你背检讨。你没把检讨书背下来前,你和我都不能吃零食,如何?”
陈樉小手放在膝盖上,缩成一个小团子:“哥,我错了,你罚我,别罚你自己。”
陈标挼着自己弟弟的大脑袋道:“我说了,我是你哥哥,你从小是我教的。弟不教,兄之过。你确实应该受罚,但我的罚也不能少。好了,起来。检讨的事再说,我们陪着娘出外走走。今日天气阴凉,我们去竹林边野餐。”
陈标拉了一下陈樉,没拉动。
陈樉见陈标踉跄了一下,忙站起来,扶住陈标。
陈标:“……倒也不需要你扶。”
见陈樉瞬间老实,并且神情后悔极了,马氏若有所思。
标儿教导樉儿的策略,她是不是能用在重八身上?毕竟樉儿看样子,就是一个小号重八。
马氏决定以后试试。
陈标年纪太小,他牵着马氏,反而是让马氏顾着他。
他便让粗壮的丫鬟看顾好马氏,马氏推着小小的婴儿车,婴儿车上载着只知道吃和睡的陈棡。陈标自己牵着陈樉,朝着后院竹林走去。
石板路有些颠簸,陈棡在婴儿车内晃来晃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睡得像头小猪。
陈樉走几步路,探头看弟弟一眼,然后对陈标说弟弟像小猪猪,然后走几步,又探头看,再次诽谤他弟弟是小猪猪。
陈标十分无奈:“睡得多才长得高。你也可以多睡。”
陈樉抱着陈标的手臂道:“不要。我要和哥哥玩。”
陈标叹气。他宁愿陈樉多睡,别来烦他,吵得他脑壳疼。
马氏忍笑:“确实是小猪猪。”
你们都是小朱朱。
陈标道:“娘哟,你别太纵容小樉。他嘴现在就这么坏,以后还得了?”
陈樉抱着他哥的胳膊蹭来蹭去,把陈标蹭得东倒西歪走蛇形路线:“我不坏,对哥哥不坏。”
马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来到竹林旁时,发现朱文正和朱文忠正好在挖笋子。
挖笋子的主力是朱文正,朱文忠在一旁望风。
见马氏他们过来,朱文忠愣了一下,大叫:“文正快跑!”
朱文正差点一锄头挖脚上。
陈标无语极了:“你们在干什么?”
朱文忠老老实实道:“偷笋子。”
朱文正狡辩:“挖叔叔家的笋子,怎么能叫偷!”
陈标更无语了:“你们想吃笋子,找我要就好,怎么还自己来偷……挖?”
朱文正道:“因为叔叔说,还是偷着的食物吃起来最香,我就想试试。”
陈标脑壳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爹究竟教了他侄子什么鬼东西?伯伯泉下有知,怕不是要入梦打死我爹!
陈标仰头看马氏:“娘……”
马氏脸上绷不住了:“看娘收拾他!”
朱文忠:“哦豁,文正,你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