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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领了令,带了两名哨长,来到设在南大街街口的礼部大堂,按照分派,进入内堂充做警卫——说白了,就是站班。顶戴补服的武官,与侍卫们一起,在内堂四周排开,手按刀柄,挺胸凸肚,目不斜视,好歹算是扬我大清国威,维护一点仅存的面子。
时辰一到,双方的谈判代表入场。朝廷这边,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英气勃勃,翎顶辉煌,自然是那位皇上的六弟,受命在京中主持抚局的和硕亲王——恭亲王奕了。
关卓凡的“历史病”又犯了,心中砰砰直跳。看着这些书本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居然活生生的鱼贯走过自己面前,这是每一个历史学家的最高梦想啊。他激动不已,几乎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恨不得冲上前去,扯住恭王的袖子:“偶像,给签个名呗?”
朝廷的代表过完了,跟着是英法的代表。关卓凡心知,走在前面那个高鼻深目的瘦高洋人,必是英法的全权谈判代表,英国公使额尔金了。虽然知道这是由外交人员参加的谈判,但心里还是有点嘀咕,最好别遇上英军的军官,以免认出他来,大家尴尬。
念头还没转完,赫然见到一个身穿白西服,带着黑色礼帽的瘦小华人从面前行过。这个身影,是关卓凡铭刻在心,永远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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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孝拱,龚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第五章 知识改变命运
这个龚孝拱,正是关卓凡在英军司令部和圆明园屡次看到的人。毫不意外地,他现在作为通译,又出现在英国的谈判代表团里面了。关卓凡恨恨地想,一个人既然已经成了汉jiān,那不论做出什么数典忘祖的举动,都不奇怪。
谈判并不激烈,因为大部分的内容,已经在之前的谈判中议定好了——事实上,情势迫人之下,可争的东西并不多,朝廷一方也只能是尽力减少一些损失罢了。之所以换到礼部大堂来,倒是为了谈成以后,签约的方便。
最后的分歧,集中在两点上,一是所赔付的八百万两兵费,如何给付,二是九龙半岛,到底是割让还是租借。关卓凡支起耳朵,用心地听,慢慢听出了味道:兵费的给付方式,无非是分几年,在何处,以什么为担保的问题,不论怎么谈,差别都不大。而九龙半岛,事关香港的未来,割让与租借的区别,关系极大!
但是朝廷这一方,为翻译水平所苦,谈得非常吃力。洋兵进城,办理抚局的恭王和大臣们,一时寻不到合适的翻译,只好用一个粤省所来的黄姓知府,临时充当。黄知府是个半瓶醋,不仅英语说起来常常词不达意,就连想听明白额尔金的话,也很困难。如此一来,双方的谈判,不得不通过龚孝拱来完成,也就给了他从中把持的机会。
“九龙言租可以,若是割让,实在难向天下交待。”说话的是体仁阁大学士周祖培。
“周大人,额尔金公使坚持割让,你们在这里拖沓延宕,若是洋兵生出别的事端来,恐怕更难向天下交待吧?这里面的轻重,你要知道!”龚孝拱的态度极其傲慢,这一番话,无异于在当面教训周祖培,这位年迈的“商城相国”。
其实按额尔金的想法,租借也不坏,只要租期长一些,那就与割让无异。而法国的谈判代表更是无可无不可,事不关己,只想和议能早些定下来,拿到属于法方的那一份利益。无奈龚孝拱坚持说服额尔金,认为还是以割让为好,可以永绝后患,只要再坚持一下,这帮朝廷大员必做让步。既然他一定这样说,额尔金当然是乐观其成的。
周祖培皱着眉头不说话了,龚孝拱以启动兵端相威胁,正是朝廷所害怕的事情。
关卓凡看在眼里,急在心头。额尔金和法国公使的态度,他已经听得明白,无奈看着朝廷大员们懵懵懂懂,为龚孝拱所欺,心说该如何想个法子,能够告诉他们才好。
正在着急,见司职全场警戒的和翼尉走过面前,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轻轻扯住了他,低声说:“和大人,我有要紧的事和你禀报。”
和翼尉一愣,看着这个新任的委署步军校,不知他要弄什么花样。犹豫了一会,才点点头,带着关卓凡走过通道,来到门厅的侧房内。一进门,便用极威严的声音说道:“小关,你弄什么玄虚呢?”
“我能听几句洋文,”关卓凡急急的解释道,“洋人的那个翻译,龚孝拱,所说不实。和大人须得报给诸位大人知道,洋人并不一定坚持要割让,租借是可以谈的!”
“你还能听几句洋文?”和翼尉挠了挠头,为难地说道:“这些事,我可说不明白。”
关卓凡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干脆拿过桌上备着的纸笔,想了想,写到:“彼酋意不在割让,唯孝拱作梗尔。或可谓之永租,当可议成。割让则属权全失,永租则治权在彼,属权在我,内中之区别,异日大有干系。”写完匆匆一看,字虽不佳,文气也还通顺,于是向和翼尉的手里一塞。
和翼尉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扫了两眼,狐疑地说:“小关,你可别害我!”
“我哪里敢?和大人尽管递,上头必见您的功劳!”关卓凡催促道,“我先归岗,请和大人这就递了上去,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说罢,先出了屋子,走回自己的位置去站着。他绝不能让洋人看出,这一张便笺,是出自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武官之手。
惨的是和翼尉,捧着这一张纸,有如千斤,三步一停,心中暗骂关卓凡,不知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接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然而想到那句“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的警告,无奈之下,咬一咬牙,走到坐在谈判桌旁的文祥身后,躬着身子,颤颤地小声说道:“文大人,有个条陈……”文祥是他的主官,旁人只当他在禀报警戒的事宜,并不显得突兀。
文祥一听,却勃然大怒,心说你斗大的字还不识一箩筐,又能写什么混账条陈了?只是这种时候,没办法发作他,蹙眉狠狠盯了他一眼,接过了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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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翼尉看见文祥的眼神,心中一凉,知道这回自己多半是要完蛋,恨不能把关校尉抓过来一把掐死。呆呆地退了两步,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然而文祥看了便笺,脸色却逐渐舒展开了,思忖片刻,又将便笺悄悄递给了恭王。和翼尉象濒死的人又看到一线希望,心想:难道这个小关,果然有几分门道?
恭王虽不知便笺是谁人所写,但上面的意思倒是看明白了——额尔金未必一定要坚持割让。想了想,觉得“永租”二字,是个不错的说法。心里有了底,朗声说道:“请告诉额尔金公使,九龙割让,事在万难,断不可行。如果是租借,则可以不设期限,租金亦是可以谈的事情。”
额尔金在华多年,能粗粗地听一些汉语,恭王这番话的意思,他听懂了。不设期限,那就是说可以永远租借,租金也只要象征性的给付一点就行。正要说话,却见龚孝拱将手一挥,霸道地对恭王说:“这纯属异想天开,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老实说吧,非割让不谈!”
这等于是连恭王的这段话都拒绝翻译,把持得也太过分了!恭王大怒,将手一指:“龚孝拱!你家世受国恩,却为虎作伥甘做汉jiān,百般刁难,是什么道理?”
龚孝拱将眼睛一翻,傲慢地说:“我那个爹固然是朝廷的官,我的上进之路却被你等堵死,何曾受过朝廷半分恩惠?只得乞食于外邦。今你骂我是汉jiān,我却看你是国贼!”
一个翻译嚣张到这样的地步,当面辱骂朝廷的全权代表,身份贵重的和硕亲王,是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时之间,礼部大堂鸦雀无声,朝廷的大臣和随员,人人目瞪口呆,不知所对。
却见堂下一名站班的青年武官,目不斜视,大声说道:“人人都有五伦,洋人也讲礼仪。你却无君无父,无兄无友,抛妻弃子,只养一个小妾,日日厮混,五伦之中,倒少了四个半,与畜生何异?既然是畜生一样的人,又有什么脸面咆哮朝堂,大言惭惭?”
这一段话,句句诛心,将龚孝拱卑污不堪之处,全都揭示出来。龚孝拱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样剜心入骨的指责,脸色惨白,双手颤抖,指着那名青年武官:“你……你……”不知他缘何对自己的底细了解得如此清楚。支吾半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终于颓然坐倒在椅子里。
恭亲王心里那份痛快,难以言表,不自觉的已是满脸笑容。龚孝拱这个障碍一去,剩下的谈判,便顺利得多,九龙的地位,不是割让而是永租,最终写进了这份《燕京条约》之中。
堂下的关校尉,见人人都把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便努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却在想:老子赌中了,老子又要大大升官了。
☆、第六章 升了一点点官 (二更)
然而这一次,关卓凡自己预计的“大大升官”之路,遇到了意外的波折。
和议既成,英法联军便渐次退出京城,顺原路东返,在大沽口上了海船。京师内外,又一切安适如常,只有圆明园的断垣残瓦,还在诉说着那场曾经的浩劫。
抚局办得很漂亮,京师的百姓交口称赞,在热河的咸丰皇帝也下旨褒奖,这都让恭亲王的心情大好,于是约了文祥和宝鋆,来自己的府里吃饭。
宝鋆是先到的,见了恭王,笑嘻嘻地作势要请安,为恭王一把扯住,笑道:“几天没见,如今给我来这个,嗯?”
“王爷的回护之恩,总是要谢的。”宝鋆也笑着说道。
五十二岁的宝鋆,是内阁学士,总管内务府大臣。他跟恭王的交情极厚,已到了脱略形迹的地步。前些日子,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之后,宝鋆作为内务府大臣,连出城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被咸丰落旨痛斥,骂他“没有人心,是我满洲人中之废物”,从一品顶戴,直降到五品京堂。幸亏恭王办成了抚局,以议和有功的理由,替他求情,这才开复了一切处分,官回原职。
说话间,文祥也到了,于是由几个生得极明艳的丫头伺候着,在王府后花园的水榭之中,围桌小酌。酒是刚从冰窖中取出的西洋葡萄酒,倒在水晶杯中,寒气沁人。恭王抓起杯子,先喝了一大口,感慨地说:“佩蘅,前些天你挨骂,我没给你道恼,现在你官复原职,我也不给你道喜,两抵了。这一回抚局能够成功,全赖你们大家努力,总算把局面维持住了。”
“那也是靠着王爷主持大局,佩公才有今日。”一向持重的文祥也拈须微笑。他跟宝鋆两个,是恭王的左膀右臂,自然替宝鋆高兴,“说起来,这一次托王爷的福升官的,着实不少,我手下那个和宁,因为礼部大堂里的那一个条陈,这不也从翼尉升做总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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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胆量递那个条陈,这份功劳,便值一个总兵。”恭王哈哈一笑,饶有兴味地问:“对了,写条陈的那个校尉,叫关什么来着,你是怎么个意思?”
“叫关卓凡,镶红旗的,父亲原是光禄寺的少卿,已经去世了。”文祥答道,“我让和宁问过他,他的洋话,说是跟他们家原来的一个先生学的,后来父亲去世,家道中落,那个先生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骂龚孝拱的那几句,真是痛快!”恭王轻轻拍着桌子,回忆道:“五伦之中,倒少了四个半,与畜生何异?痛快!痛快!”
“可不是嘛,”宝鋆知道恭王对龚孝拱深恶痛绝,也凑趣道:“现在大街小巷里,都叫他龚半伦。就算他躲回沪上的租界,这一辈子,只怕也休想抬头了。若是龚定庵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怎么想得到,老天竟给他降下了这样一个不肖子?”
“唔,关卓凡,”恭王若有所思的看着文祥,“旗人的子弟之中,有这样的人才,也很难得了……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正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文祥摇了摇头,苦笑道,“他是胜保的一个远亲,在骁骑营做一个九品的外委翎长,八里桥一仗打下来,升了七品翎长的实缺,跟着调进我的步军统领衙门,又升补了委署步军校。没几天的功夫,已经自九品升到从六品,论年纪,却只有二十一岁。这回又立下大功,竟不知该给他保个什么官好——骤然升得过高,怕他缺了历练,做得不好,反而害了他。”
“原来还是文武双全,这就更难得了。”恭王点点头,对文祥道:“博川,你说的当然是正论。只是按我朝的制度,有功不赏,难以服众,我看……”
“王爷!”宝鋆忽然打断了恭王的话。
恭王愕然:“怎么?“
“我倒有个小想法,”宝鋆慢吞吞地说,“这种人才,当然该拢在袖中。只是我听说,行在的步军统领衙门,肃六最近也要添人了……”
“哦——”恭王和文祥对望一眼,都露出会意的神情。
所谓行在,指的是热河行宫。皇帝以“北狩”之名,在这里避难,而且一时没有返回的打算,那么自然也设有一个负责防务的衙门,同样叫做步军统领衙门,是由郑亲王端华负责统带。而端华的弟弟,则是被宝鋆称为“肃六”的权臣肃顺了。
肃顺人很能干,又深得咸丰皇帝的宠信,近几年的气焰与权柄都是一时无二。以载垣端华为首的军机大臣,除了文祥,尽以肃顺的马首为瞻,肃顺也就成为了事实上的首辅。皇帝出行得很匆忙,扈从的兵力并不足够,现在既然洋人已经撤走,肃顺打算近期从京城的步军统领衙门中,抽调一部分人马,来加强热河的防务。这个消息,却为宝鋆所得知。
按宝鋆的想法,抚局结束之后,焦点自然便会转移到恭王与肃顺的权力斗争上。关卓凡既然有胆有识,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派到热河的步军统领衙门之中,倒不失为一着缓急可恃的好棋。但如果升官升得过高,则怕肃顺和端华会起疑心,那就达不到派他去的本意了。
然而不升官,又如何把关卓凡“拢在袖中”呢?恭王和文祥,都有这个疑问。
“略升一点就好,”宝鋆坦率地说,“其他的,不妨以赏代爵。”
*
*
关卓凡接过正六品的部照,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和翼尉——现在是和总兵了。
和总兵挠了挠头。在关卓凡面前,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从翼尉升为正二品的右翼总兵,而正主儿关卓凡,却只得了个正六品的营千总,连顶戴都没换成。他是个直爽的人,总觉得自己似乎亏欠了关卓凡什么,因此从头到尾替他将六品部照办下来,略做一点弥补。
“兄弟,我不知该怎么说,”以两人悬殊的身份来说,这一声兄弟,叫得倒是很诚恳,“我可……我可没匿了你的功劳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文祥文大人会是这样一个安排。
听他这样说,关卓凡忽然惊觉,自己的反应大大不对头,就好像是在向上司表示不满一样。连忙利索地打了一个千儿,恭敬地说:“和大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标下这个千总,也全靠大人的栽培!”
“这个话就别说了。”和宁苦笑道,“你是委屈了点,可是上头既然这么分派,咱们做属下的,也不敢有什么抱怨。好在你还年轻,以后机会有的是,我看……”想了想,似是下了决心,说道:“南营的马队,原来是包佐领管的。我做个主,给他调剂调剂,以后这三支马队,就全交给你了!”这是好事。关卓凡心想,官只升了一点点,实权倒是大了不少,看来又能收上不少封包了。想到受贿这种事,脸居然红了红,当下谢过了和总兵。
其实,他刚才之所以发呆,倒不是嫌升的官小,而是在琢磨自己哪里做错了。
在礼部大堂吼龚半伦那一嗓子,并不是临时起意,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他也没有那份出口成章的急才。事实上,从得知要去礼部大堂站班开始,他就已经在构思那几句话了。毕竟,恭王和龚孝拱的对话,是史有明载的,而龚孝拱的底细,史书上写得也很明白。他要做的,只是抓住那个时机,把想好的几句犀利言辞,倾泻到龚孝拱的身上,将他打垮。
而那个关于“割让”与“永租”的条陈,虽是临时起意,但既然和宁已经因此得了总兵,当然是更加没有问题的。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关卓凡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家里和白氏吃晚饭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这回事,就连院外的敲门声,也是充耳不闻。
过了片刻,却见图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名刺。
“少爷!少爷!”自从上次来闹事的二哥卓仁被他赶出去,图伯就改了称呼,不再称呼“三少爷”,而是干脆喊他“少爷”了。
“唔?”关卓凡看他一副急吼吼的样子,有些好笑,“哪儿着火啦?”
“宝大人……宝大人有请!”
“哪个宝大人?”关卓凡茫然,伸手接过名刺。
“总管内务府一品大臣,宝鋆宝大人啊!”
当啷一声,白氏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第七章 以赏代爵
一个红顶子的一品大员,具了名刺,来请一个六品的武官到自己府里去,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难怪白氏会吓了这一大跳。关卓凡自己,也有点忐忑不安,虽然猜到必是与礼部大堂的事情有关,但是祸是福,可就说不准了。
门外是宝鋆的一个听差,姓杨。名刺当然不敢收,原封璧还,并且仔细问了宝鋆府的地址,说声随后就到。那听差特意申明,说宝大人交待了,请关卓凡不必穿公服相见。
这就更显得客气了。关卓凡送走了听差,让图伯去雇一辆车来,自己回到正厅,把剩下的饭吃完,也把自己的心情冷静一下。
“卓凡,不会出什么事情吧?”白氏怔怔的,还有点没回过神,“天都黑了。”
关卓凡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头绪,但要说有什么大风险,似乎也不至于。
吃过饭,图伯的车也雇好了,于是坐了车,一路向西,来到设在西城凤翔胡同的宝鋆府,向门上通报了姓名,呈上自己的手本。很快,刚才的那名听差便从里面出来,说声“宝大人有请”,把关卓凡一路带到了宝鋆的书房。
见了宝鋆,自然要行堂参的大礼。宝鋆等他行完礼,叫着他的字说:“逸轩,起来起来,坐下喝茶。”
宝鋆年轻的时候,也是倜傥佻达的一类人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最大,因此三教九流都能打得来交道。此时的语气中,便很自然的透出一股子亲热来,不带一点官派,丝毫不以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为意。
“是,谢谢宝大人。”关卓凡在宝鋆侧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他还没有跟这样的朝廷大员打过交道,心里没底,打定了主意少说多听。
宝鋆先是跟他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问了问家里的状况和在营里当差的情形,才转入了正题。
“逸轩,前几日你在礼部大堂那一出,语惊四座啊,”宝鋆慢条斯理地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谢大人夸奖,卑职不敢当。”关卓凡又离座请了个安。
“哎,坐着坐着。”宝鋆心想,这个年轻人,既不失礼数,又没有在上官的威仪面前惊慌失措,文祥说他有胆有识,看来不错。
“你写的那个条陈,亦为恭亲王所激赏!但你的官衔,只小小的升了这么一级,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些抱怨啊?”
抱怨当然是有的,但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关卓凡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答道:“卑职才二十一岁就做上了六品的营千总,这已经是意外的福分,全靠大人们的提拔,哪里还敢有一丝一毫的抱怨之心。”
话说得很实在,宝鋆听了,大为满意,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好!不矜功自喜,方是英雄本色。”
“大人谬赞了。”
“即便是荆山璞玉,也需要琢磨,以后总有你大用的时候!逸轩,这一番让你多经历练的苦心,你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