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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清_MOLIYDCOM》-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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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氏听得连连点头,深信不疑。彼时的风气,人人都以为当官的【创建和谐家园】受贿,就跟拿薪水一样,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男人在外面能挣到钱,就是本事,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不安。明氏果真如关卓凡所设想的,彻底安下了心,说了一句:“你该饿了吧?”站起身来走到外屋,抱着儿子出去了。片刻转了回来,关上门,对走出来的关卓凡一笑,说道:“我把小虎送到隔壁黄婶家去了,让他在那儿玩上一个时辰,这就给你做吃的。”关卓凡看着灶台边的明氏,心里有点困惑。四点半,时候也还早,再说做饭就做饭,何必把小虎送走呢?这样一想,恍然大悟,走到明氏身后,双臂一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明氏轻轻叫了一声,把头埋在关卓凡怀里,由得他将自己抱进了里屋。

      过不多时,里屋的床便开始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

      关卓凡离开周店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明氏将他送出家门口,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幽幽地问了一句:“你……往后还来么?”

      “只要我从热河回来,一定来看你和小虎,”关卓凡温言道,“还是那句话,我断不肯让你落个没下场。”

      决心是这么下的,但心里面还并没有一个可行的主意。他一边走,一边琢磨,四周寒气袭来,远处更是漆黑一片,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心想要是马额齐的鬼魂找上自己,那便如何?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连忙在心里祝祷道:“马大哥,你做了鬼,若是英灵不散,该当知道小弟我只是个穿越而来的人。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从前那些欺兄盗嫂的事,可不能算在我头上,都是那个关三的错。他现在多半也是个魂儿了,你要找,就找他去,你们都是魂儿,找起来也方便些。”

      念叨完了,又觉得还有点不能自圆其说,想了想,继续祷告道:“至于今天的事……你媳妇现在是寡妇了,她有恋爱zi you啊,马大哥你该撒手就撒手吧,以后你儿子小虎,我一定好好看顾着,让他衣食无缺,不受人欺负……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请您就安心地去吧。”

      *

      *

      回到寿比胡同的家中,白氏和图伯他们都还没有睡,都还在整理东西,厅里和院子里,堆放着些收拾好的箱笼。搬家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再有两三天,也就大功告成了。

      关卓凡没在院子里停留,跟白氏匆忙打了个招呼,说是去看过明氏了,便回自己房间去了。白氏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留意看了他几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小福,到厨房盛一碗火上炖着的莲子粥,给少爷送到房间里去。

      关卓凡没动那碗粥,躺在炕上,自顾自的想着心事。今天周店坊这一行,真是匪夷所思,自己平白无故就多出一个相好的,虽是美事,到底是多了一个头绪。而且如何能照顾得孤儿寡母周全,也还没想到切实的办法,自己要做大事,整天纠缠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中,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这么思来想去的,忽然惊觉:自己该不是有恋嫂的倾向吧?这个念头一起,把自己吓了一跳,霍地坐起身,认真地算起来。

      白氏是大嫂,也是自己必yu得之而心甘的人。卓仁的媳妇是二嫂,上回因为合chun酒的事,让自己痛痛快快的弄了一回。明氏是老马的媳妇,也算是自己的嫂子,今天又是chun风几度。合着凡是嫂子,都逃不过自己的毒手啊?这这是从何说起?

      回想自己穿越前,似乎并没有这个毛病,虽然喜欢的女性,少有萝莉,确实是御姐型的多一些,那最多也就说明自己是个御姐控,怎么也没到嫂子控的地步呀?何以穿越之后,却尽是跟各种嫂子产生缘分呢?难道说,是受了自己的“本身”,那个关三的影响?

      再想一想,忽然明白了。这个年代,黄花闺女们都躲在深屋小院里,哪里去寻?不到洞房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是等闲连面都见不得的,所以自己能看见的女人,当然只有各种嫂子了。

      说穿了便毫不稀奇,不觉哑然失笑,笑自己的无事自疑。

      既然想通了,就把这些杂念抛开,将心思转到正事上来,开拔之前,还有两个人是要见的。一个是宝鋆,他对自己必然要有所交待,只是自己一个六品武官,不可能无故去上府求见,只能静等他派人来传了。另一个,则是上回在奎元馆喝酒听曲,所见到的那个会说洋话的举人,关卓凡相信,这个举人,在自己未来的计划中,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关卓凡还记得,他叫利宾,在右安门外的法源寺内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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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总爷吉祥 (二更)

      第二天一大早,关卓凡便坐了车,来到离南门不远的法源寺。

      法源寺是座规模颇大的寺庙,每到大考之年,便有不少来京应试的举人在这里借住,既能省下客栈的使费,又可以跟一班文友谈股论经。寺庙里对这些举人也很客气,因为这些人中,保不齐谁就是未来的学士御史,宰相封疆,若是刻薄了他们,闹出王播“三十年来尘扑面,而今始得碧纱笼”的笑话来,那名声就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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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寺庙,找到知客僧,把利宾的姓名容貌一说,知客僧便连连点头,说确实有这么一个举人,上年会试名落孙山,却还一直住在寺里不肯走,平日里颇为倨傲,没把那班同住的举人放在眼里,因此人缘也不太好。到了上个月,不知为了什么,却突然间搬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关卓凡深自懊悔,自己应该当时就来找他!偌大的京城,现在却是到哪里去寻?一个大好的人才,就这样失去了结交的机会,实在太可惜。

      他怅然若失地回到城南的营里,把日常事务分排了,又叫过张勇和丁世杰,把开拔前的各种准备,又细细询问了一遍。

      “请关千总放心,一切都备妥了。”丁世杰持着名册和军需单子,一项一项的指给他看,“准定于四日后的辰正开拔,由林千总的东营先走,咱们西营相隔五里续行。”

      辰正,那就是早上八点,关卓凡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他愈发感觉到丁世杰的得力,是个可用的人。他算了算日子,转头对张勇说道:“老张,有件事,要麻烦你替我办一下。”

      “是,请老总示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关卓凡摆摆手,笑道:“前些日子,我说过我换了宅子。乔迁本来是该请大家喝酒的,只是现在新宅子那儿太乱,还是把酒席摆在老宅子好了。加上眼看要离京了,咱们趁这个机会,喝上两杯,乐一乐。时候就暂定在后天,要请的人,回头我列单子给你。酒菜和桌子什么的,就请上回咱们去的那家奎元馆送过来……”

      提起奎元馆,他却忽然想起一桩心事来,呆呆地看着张勇,没了言语。

      张勇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陪了个笑,试探着问:“老总……?”

      “唔,唔。”关卓凡回过神来,说道:“对了,另有一件事。你替我查一查,上回那个唱曲的小……小牡丹还是什么的,是哪个院子的姑娘。”

      张勇和丁世杰挤挤眼睛,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张勇便笑嘻嘻地说:“老总,您说的那个是小棠chun,我这就去奎元馆,找张老板一问就知道。”又凑近了关卓凡,神秘兮兮地说:“要不要给您弄瓶额世保说的那个合chun酒来?”

      关卓凡一哂,无奈地摇摇头,且不去理会他们,取了纸笔,写起客人的名单来。

      *

      *

      张勇的事情办得很有效率,还没开午饭,便已驰回营中,向关卓凡交差。

      “都说好了。菜是燕席,照您的单子,一共五桌,后天下午送来,都是盒子菜,在灶上温一温就成。张老板听说是您办席,格外巴结,另送六坛竹叶青,再派三个跑堂的,帮着一起招呼客人。”

      关卓凡很满意。这是他第一次请大客,能办得圆满些,当然好。

      “小棠chun的出处,是在新街口的紫chun馆。”张勇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共二十几个姑娘,其中小棠chun四个,是清吟小班,只借干铺,不接恩客,要是想梳笼她,大约鸨儿非得要个高价。不过新街口是咱们辖下的地面儿,治他们的法子有的是,您想怎么着,给个章程,归我去办。”

      所谓“借干铺”,是指行院给流连在此的客人提供借宿,但并没有姑娘相陪,而“梳笼”,则是破瓜的意思。小棠chun是清倌人,处女之身,这一笔肉金,老鸨是必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也还说不到这个,先去看看。”关卓凡见张勇认定自己在打小棠chun的主意,也不辩解,笑笑说道,“吃了午饭,你跟我去一趟。”

      “是。要不要喊上穆宁?那一带的规费,都是他在收,熟一些。”

      “成,叫上他吧。”穆宁是张勇手下的一个把总,这次也是要一起带去热河的。关卓凡又想了想,三个朝廷武官,穿着公服去逛窑子,不太像话,便多吩咐一句:“咱们都换了便服去。”

      *

      *

      三个人来到紫chun馆的时候,才是下午三点,院子还没有开始迎客。但看门的伙计,认得穆宁,连忙将三人让进来,带入一间客厅,奉烟奉茶,招呼得极是殷勤。没过一会,便听楼上梯响,一名四十多岁,打扮得颇为艳丽的妇人噔噔地走下来,见到穆宁,未语先笑:“哟,是穆总爷,今天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心里放不下我们小红姑娘啊?”

      不问可知,这便是紫chun馆的老鸨了。穆宁在上司面前,被她一句话揭了底,有些心虚,小心地看了一眼关卓凡,对老鸨说道:“你胡扯些什么!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

      行院中的鸨儿,都是八面玲珑,人情熟透的角色,见穆宁的眼风一扫,已知道今天他是陪着另外两人来办事的。虽然不认得关卓凡与张勇,但从穆宁的神态上来看,这两人也不可小觑。于是福了一福,谀笑道:“这两位爷面生的很,必是头一次来的,不知道有什么吩咐?”关卓凡是个连夜总会也没去过两次的人,来到这种传说中的青楼ji院,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目视张勇,让他来答话。

      “没什么,想请棠chun姑娘见一见。”张勇会意,接过话头来,大刺刺地对老鸨说。

      “这……嗐!我那个女儿最懒,到现在只怕还没梳洗完呢。要不先请几位爷在这里吃烟喝茶,等会把酒席开起来,我再叫她来伺候几位?”

      “妈妈,我们来,不为听曲儿!”张勇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了,“你只请她来,我们看看。”

      什么叫“我们看看”?老鸨心里嘀咕,今天只怕要有麻烦。这几个人,不知是谁看上了小棠chun,多半不是想梳笼她,就是想替她赎身。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答应了两声,转身去找小棠chun了。

      清吟小班之中,其实少有真正一辈子不【创建和谐家园】的。所谓的清倌人,无非是因为容貌姣好,歌喉曼妙,老鸨将她们养起来,既为了平日里可以赚钱,也为了自高身份,遇见肯出血的主儿,大大敲上一笔,把她们卖个最好的价钱。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这是喜的地方。

      忧的则是,对小棠chun有一份不舍和抱歉。青楼之中,老鸨和自己手底下的姑娘之间,有着一种甚为奇特的关系。只要不是刻薄恶毒到极点的鸨儿,对姑娘们都会用感情加意笼络,对红牌的姑娘,更是千疼万爱,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种半母半女的情形,她和小棠chun之间,便是如此。

      关卓凡他们在客厅又等了半晌,才见到老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姑娘,袅袅婷婷,不施脂粉,显得素雅可爱,正是那天在奎元馆见过的小棠chun。当下站起身来,展颜一笑,说道:“棠chun姑娘,还记得我么?”

      小棠chun刚才被老鸨追问了半晌,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是谁看上了自己,只是吓得没了主意,差一点便哭出来。没奈何之间,只得跟着老鸨来见他们,路上却已打定了心思,说什么也不能答应。然而又想到这其实是由不得自己的事,心里烦乱,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此刻见到关卓凡,虽然穿的是便服,但那晚在奎元馆,这个年轻英武的军官,给她留下的印象极深,略一思索便认了出来,脸上一红,心想:“原来是你看上了我,怎奈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向前一步,深深道了个万福。

      “关总爷,您吉祥。”

      ☆、第十七章 勾栏之中的高人

      张勇在一旁,见小棠chun认出了关卓凡,心想索性替他把架子撑大一点,让老鸨知道利害,一会谈起事情来就方便许多。于是清清嗓子,说道:“这是我们的营千总,城南营里的几百号弟兄,都归他管,我和老穆,都是他的属下。”又拿眼睛唆着鸨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关老总,为人仗义,最肯照应朋友,也最讲情分,谁对他好,他是一定记得的。

      言下之意,谁要是对他不好,他自然也会记得。老鸨心中一痛,知道想借小棠chun大敲一笔的想法,怕是靠不住了。单以品秩而论,六品的官,在京城里算不上有多大,到紫chun馆来作乐的客人中,连二品的尚书也见过。可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身份不同,城南的地面又是他的辖区,对她们这种偏门生意来说,就是惹不起的人。这跟“抄家县令,灭门令伊”一样,说的都是同一个道理——县官不如现管。

      无论如何,别人既然来了,就是天大的事,自己也得接着。老鸨向关卓凡陪了个笑,说道:“原来是关老总,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您老可别怪罪。”

      “好说。”关卓凡见张勇咋咋呼呼的把这婆娘吓住了,心中暗笑,且不去理会她,还是对着小棠chun说道:“棠chun姑娘,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弄了半天,原来只是为了打听个人?厅里的众人都糊涂了,连小棠chun也是摸不着头脑,惊讶地问:“不知您要打听哪一个?”

      “上次在奎元馆听曲时,你的那位贵同乡,利宾利先生。”

      小棠chun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副忸怩的神色,还没答话,一旁的老鸨象见到救星一样,已经喊了起来:“有!有!可不就是他么,天天赖在我女儿这里不肯走,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关老总,可是他犯了什么事,您几位要把他带走?”

      小棠chun听她这么说,心中气苦,跺了跺脚道:“妈妈,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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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卓凡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上午算过日子,利宾从法源寺搬出去的时间,正是在奎元馆遇到小棠chun之后,不消说,自然是一头扎进了这销金窟之中。小棠chun这样的人物,利宾迷上她也是常事,只不知是他单相思,还是两情相悦罢了,看小棠chun的神情,倒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既然找到了人,关卓凡也就安心了:“我想见见他,成不成啊?”

      “成,成,”老鸨一连声地答应,“我这就让伙计把他喊过来。”

      “不用。”关卓凡摇了摇头,“棠chun姑娘,你带我去。”

      “是。”小棠chun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来拿利先生的,看看关卓凡的神情又不像,只得在前面引路,往旁边的一个院子行去。关卓凡示意张勇他们不必来,在一旁的老鸨却不放心,还是在身后跟着小棠chun来了。

      关卓凡确实没有猜错。那天晚上,利宾把小棠chun送下楼,外面自有紫chun馆的车在等着。上车以前,两个人又说了许多的话。家园零落,旅居客地,骤然遇见自己的老乡,又是这样温柔可人的一位姑娘,利宾不免动了真情,而小棠chun也是一样。说起来,两人的缘分,在小棠chun替利宾求情,向关卓凡那一跪之时,便已埋下。

      *

      *

      三人进了旁边的一个别院,关卓凡见院中有幢两层的小楼,心想这应该就是清吟小班的四位姑娘所住的地方,而院中的几间屋子,想必就是所谓“借干铺”给客人的房间。

      小棠chun走到右首的一间屋子,叩了叩门,轻声喊道:“利先生。”

      “来了,来了!”屋中有了动静,片刻,门哗的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正是利宾。他穿了一件青色棉袍,皂色油靴,腰间扎着一条玄色的腰带,额顶和脸上都刮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极是精神,与那天在奎元馆满脸于思的形容,大不相同。

      关卓凡抱拳一揖,微笑道:“利先生请了,小弟特来拜访。”

      “哦哦……哦——原来是你。”

      小棠chun在门外唤自己,这是少见的事,利宾兴冲冲地来开了门,没想到门外还有两个人。先是茫然地看着关卓凡,“哦”了两声,抱拳还礼,接着便认了出来,这人是在奎元馆见到的那名会说洋话的千总。

      “正是小弟。”关卓凡笑道,“到法源寺拜访先生不遇,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先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利宾难得的闹了个大红脸。一个举人,流连于勾栏之中,毕竟不是什么雅事。骤然被关卓凡撞见,即使是象利宾这样du li特行的人,也难免觉得不好意思,一时有手足无措的感觉。

      关卓凡不愿他难堪,转头对小棠chun和老鸨说:“我借利先生的地方聊聊天,你们请自便吧。”说完,也不管利宾同意不同意,自顾自地走进了屋子。他的言行之中,自有一股气势,让人违拗不得。老鸨带着小棠chun,悄悄地去了,利宾也讪讪地跟进屋,在八仙桌旁与关卓凡分主宾坐了。

      “小弟姓关,叫关卓凡,字逸轩。”关卓凡不等利宾动问,自己介绍道,“小弟是旗人,隶镶红旗,现在在城南步兵统领衙门,做一名千总。”

      “哦,原来是关兄……”

      “不敢当,不敢当,利先生若是看得起,就叫我逸轩好了。”

      这段时间,利宾每次想起奎元馆那晚的事,便忍不住对那个武官极是好奇,怎么也想不通他何以能说一口纯熟的英语。现在碰了面,见关卓凡虽是旗人,却为人谦逊,浑不像巡防衙门中那些飞扬跋扈的武官,更是大生好感。宾主两人由此相谈甚欢,一会中文,一会英语,聊得不亦乐乎。

      他是苏州人,少小时在乡里即有神童之称,十六岁在昆山中了秀才,十八岁在南京中举,但随后文运不佳,会试之中屡屡失意,始终不能得中进士,蹉跎至今已是三十五岁。中间有七年时间,是在上海英国人所办的“墨海印书馆”度过,不但习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更是学得了许多经世的实务,并非寻常的腐儒可比。

      “先生不必难过,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以小弟想来,待到下一科,先生必然能够得意的。”关卓凡安慰道。

      利宾苦笑一声,道:“我曾立过誓,不中进士不谈嫁娶。可是现在,科场上的事情,我已经看透了,杜工部说‘文章憎命达’,诚不我欺。这辈子,我是不做这个念想了。”

      好得很,关卓凡心想。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却不知先生今后作何打算?”

      “苏州在长毛手里,一时是回不去了。本来打算走水路,先去上海谋个差事,谁料……”利宾叹了口气,将手向屋子四周比划了一下,“你都看见了,我也不瞒你。大约是前世的孽缘吧,怎么也不舍得离她而去,就这么混到现在。”

      说到这里,忽然惊觉,光顾着自己说话,却连关卓凡的来意都还没有问一问,于是做了个抱歉的表示,说道:“逸轩,我一时忘形,还没请教你的来意,真是失礼之至了!”关卓凡摇摇手,笑道:“并没有别的意思,是为了上回奎元馆的事,特为来向利先生赔罪。”

      从法源寺找到紫chun馆,只为来向自己赔罪?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虽说利宾的性子倨傲,酒后亦偶做痴态,但其实是个极聪明警醒的人,世故通达。他沉吟了片刻,才徐徐说道:“逸轩,你我虽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你很对我的性子,可以说是一见投缘。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不拿你当外人,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或者有什么事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便请吩咐下来好了。”

      ☆、第十八章 这姑娘我买了 (二更)

      利宾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是再支支吾吾,就显得不够朋友了。关卓凡对自己未来的行动,有一个庞大的规划,他之所以下决心收拢利宾,就是要让他成为这个规划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话该如何说,已经反复推敲过几次,而说话之前,先拿出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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