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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农闲,能找到一个有吃有住,有暖有热水的活儿,哪怕是没有结余,对家里也是有益的,至少省了粮食。更何况一日做工所得能结余四分之三呢?更何况临县的东西比外头便宜了许多呢?几个小伙没有不愿学的,他们上半日学,做半日工,根本也算不得多辛苦。
第一日语文学的就是几个韵母,数学学的是全新的数字写法,还有每日里结余的加减帐。张老丈识得二三百字,百数以内的加减也是会心算的,而且对于这种全新的数字接受良好,就当是一种新式的苏州码子,或者叫六姐码子,课间歇息时他已开始往下自学,那个叫金逢春的小姑娘便着重表扬了他,且特许他将课本带回家去,张老丈宛若受到表彰,不由洋洋得意起来。一上午的课上完了意犹未尽,但也没得继续了,下午那几个小伙子要做工,而金逢春要回去上课,今早的识字班就是她的工作,她一上午赚30文钱——这份工钱不低!
张老丈闲来无事,下午在各处挤着试着去拼告示上的拼音,对照着教材和他本就会的几个字,进益很快,他觉得数日下来学会生母韵母不成问题,很可以往下去学第二册,不知为什么很是兴致勃勃,几乎忘了要在城里多绕绕,甚至设法去云山和彬山看看,不过他学到下午暮色下来时也就搁笔了,一来看不太清了,二来家里人陆续回来,招呼着,“洗澡去了!”
是呀,是呀,连金逢春那样的小姑娘一日都挣三十文呢,徐家挣工钱的五个人一日一百多文,花个十文洗澡如何就奢靡了?孩子洗澡只花一桶水,收一半的价钱,且女人的头发也都剪得很短——张老丈的女儿头发又黑又多,居然也剪短了,他看着很是心疼,但女儿一点不留恋,如今他也觉得短发好,短发常常洗也不怕受凉。就算每天洗澡又如何呢?
在冬日,每天能洗一个澡,吃过晚饭还能用热水再擦擦脸,洁洁净净地上床睡觉!
张老丈第二日上完课便问着人,来到县衙求见谢六姐,“听闻六姐想要许县的煤?”
第13章 谢六姐的来历
谢双瑶当然想要许县的煤了,她也不着急,许县和临县的联系很紧密,临县有这么多战略物资,都是许县所急缺的,只要耐心等候,许县的乡绅迟早会撞到手心里来,就好像张老丈,明显被水泥房和澡堂子诱惑,谢双瑶很理解他,这种生活对现代人来说算是很艰苦,但在古代却的确极具诱惑性,值得为了几年这样的日子做些冒险。
“许县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我记得再往西去五十里似乎有个卫所。”
她叫张老丈在下首坐,张老丈也谦虚地搭着半边【创建和谐家园】,两人一起磕西瓜子,吃爆米花,随意用着劣茶,“卫所是有的,但也废弛很久了,现在里头最多二十个还能打仗的兵,现在的重兵都在州城,其实也不是很多,州里最多拉出来两三千人,一多半像乞丐多过像兵。”
这个消息不能让谢双瑶吃惊,她所在的大敏朝实实在在已经衰败了大约有一百年了,这个衰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流民极多,原本的过所、路引几乎已经形同虚设,这些流民有些是失地的农民,有些就是这种逃走的军户和匠户。
军户匠户为什么要逃走,自然是因为原本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当兵所得非常稀少,但军户世代继承,不做流民在本地又无法从事其余行业,很多时候军户的妻女需要卖笑维生——反倒是逃窜到别的治所,成为流民以后,身份得到某种程度的洗白,那么还能做点别的活,生活会比原来好过。
体制性问题一向是最大的问题,军户流失,上官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大家也不是什么魔鬼,就算是足额发饷军户也可能会饿死,总不能坐视这么多大活人饿死吧,二来,这使得上官吃空饷变得更加简单。如此一来上瞒下不瞒,卫所基本上就成为一种摆设,东南地区倭寇大乱、起义频仍,乃至于说云山县在买活军占据时甚至没有县令,县尉等也快速从贼,都是大衰败中环环相扣的一部分。
卫所没兵了——云山县附近的防卫属于真空地带——海盗前来抢掠——农民渔民没有活路,起来造反作乱——本地经济凋敝,县官都不敢来,人口也越来越少。这是一条逻辑非常完整的链条,也让买活军的崛起变得相对简单,云山县附近本有个卫所,但在长期的消耗下,也就只有三十多个专职士兵,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买活军拿下云山县之后他们迅速成为买活军最坚定的支持者。临县的兵头是马百户——实际上马百户还是有些能力的,至少也有点良心,对手下盘剥得并不过分,他只吃一半的人头,所以他麾下有大约五十个比乞丐略好一点的兵,能保证四天一操练,平时这些兵需要做杂活来保证养活自己。
许县的情况比临县还要差一点,这二十个能打仗的兵,战斗力和马百户旗下那些差不多,对买活军来说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事实上马百户的兵也一直积极和买活军靠拢,被俘虏了两三次以后,接战中就想尽办法寻找一切机会投降,为买活军做活不但可以上课认字,而且能吃白米饭,吃到饱,在如今这世道乃是莫大的诱惑。
但许县和州城的距离是要比临县、云山县都更近一些的,大约是四百里山路,路不太好走,可也没有断,商队、驿站都还在,驿报驿传也还在运作,和临县、云山县这两个实际上已经被王朝放弃了统辖权的县城比,占据许县的风险会更高一些。而且也因为许县距离州城更近,县城中并不止驻军这一股武装力量,谢双瑶问,“还有什么是值得注意的人家么?”
张老丈的胆量和见识都比亲家强,他是打过腹稿来的,对什么问题都答得很快,“有——张地主,是本县最大的地主,他们家族也最是兴旺,张家坞里听说有几十把刀枪,煤矿也是他们家的。他们家这次买走了一半的铁犁,也要了盐,他们一直和州城做生意,有多少盐应该都可以包销。”
他又说了三四个人名,有专管贩私盐的,也有粮商,还有背后通着省城人家的商铺管事,省城的人家前几辈也是许县人,有人考了进士,现在在省城做官云云。
这些人家都豢养家丁,加上佃户凑在一起至少三四百个忠心的战士,也有刀枪,论战力要比那几个卫所的兵强很多,而且他们有能耐把事情往省城捅,所以张老丈的意见是,想要完全占据许县,对于买活军来说似乎是有风险的,但可以和许县做生意,比如,和许县买煤,比如和许县做水泥、盐、稻种之类的生意,还有布匹、铁器……许县什么都想要,甚至也想要修路,只要买活军肯卖,一切好说,很多许县的头面人家都想交谢六姐这个朋友。而张老丈自然也可以因为牵线搭桥获取一些好处。
谢六姐听得很仔细,她身边一个马脸姑娘一直在记东西,张老丈注意到了,便不自觉地说得更加仔细和可靠,因为这样他是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的。
等到他说完了,马脸姑娘记了好几张纸,谢双瑶递给张老丈,“可惜你认字不多,不然你就知道她记错没有了。”
张老丈很贪婪地看着字纸,又想起一样想要的东西,那便是谢六姐的识字教材,谢双瑶说,“这个是可以给你的,而且可以免费给你,多多的给你,甚至我们还可以派出老师过去开班,其余的,盐、铁器、布匹,全都是【创建和谐家园】销售,至于水泥这个不可能卖给你们。”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这就是结论,马脸姑娘在一旁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煤矿我们买活军已经看上了,自然会去取,那个张地主你可以给他们带句话,他们对买活军是有了解的,我们对他们也是有了解的,据我所知,他们在许县一般不干什么好事,那么现在有两条路,一,他自己把煤矿献上来换筹子,以前的事就算了,二,我们去找几个苦主,把许县打下来以后,让苦主出来开个控诉大会,再把他全家成年人全杀光,那就连筹子和煤矿、人头全都没有了。”
张老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仔细地观察谢双瑶,谢六姐穿着朴素的冬衣——上衣下裤,款式也很奇怪,对襟的纽扣,并不是斜襟衣裳。她应该经常抛头露面,肤色并不白净,是匀称的小麦色,眼睛很大但长相平庸,看着不太稚气,她的确只有十四岁,但是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热血激昂也不阴狠狡诈,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可以写信往省里州里去告状,我会知道的,写一封信,他们家就死一个人。”
她突然笑了一下,“他们家老三是不是最坏的一个?这样吧,我写一封信,你带给他,告诉他最迟……正月十五我们这里会登门拜访,让他好好想想,好好打听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我们买活军做对。”
这番话听起来非常不祥,张老丈汗毛直竖,买活军的识字教材似乎又没那样有诱惑力了,他迟疑着想要说些场面话便赶紧告辞,谢六姐也并不留他,只道,“你现在怕了,其实你不用怕,连张地主那样的人,如果他肯合作也还能拿不少筹子,更何况你们家一向还是比较忠厚的。多和你亲家接触接触,想想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怎么做起来的,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合适你的路。”
谢双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张老丈已知道徐地主眼界不够高了,他失魂落魄从县衙回家,沉吟了很久才去找女儿,他女儿又是擦黑才回来,一家人吃完饭赶紧去洗澡,好在明日不上班,这里做六休一,是以还可以谈得晚些。张老丈拉着女儿女婿两口子,还有徐家那个跑运货,见识最广的老三,慎重提出灵魂疑问:谢六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怎么发起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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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到谢双瑶的发家史,这就有些复杂了,因为她一开始在彬山住,那一带的流民和外头往来不多,因此关于她的传说显得模糊而遥远,众说纷纭,有一些明显带着灵异色彩。比如说她出行时身边带着祥云,是妈祖【创建和谐家园】转世等等,这年头这种装神弄鬼骗吃骗喝的人很多,大部分人听到以后并不会太在意,因为不怎么能影响自己的生活。徐家也是在近四五年才开始对谢六姐有所关切,那时候彬山和云山县、临城县打的交道是越来越多了,谢六姐的盐和米也开始往临县卖,她的存在才有了实际的意义。
“她自己也在课上讲过。”徐家的年轻人显然在私下多次议论过这个话题。“她是四岁的时候在彬山开始显圣的,那一年她大病了一场,几乎都有人以为她活不了了,想向谢家买了她去吃肉——那年收成的确特别不好,彬山的流民几乎都没有什么吃的。”
这话说起来非常耸人听闻,但张老丈不诧异,许县乡下普遍生女不举,灾荒年间生子不举也不奇怪,更何况是更加凄惨的流民。易子而食对于流民来说并不罕见,尤其是快病死的小女孩,临死前换出去,还能省去挖坟的功夫,说实话抛在山里也是给野兽吃了,给旁人送去至少还能换点米粮回来,这选择听着骇人但却很实际。
不过谢家人并没有答应,而谢双瑶高烧一夜之后也活过来了,彬山人都传说她是去见【创建和谐家园】救苦救难菩萨了,学了一身的本领回来,还有那骇人的神通,不过谢双瑶本人并不喜欢这个说法,她唯一肯承认的就是自己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这是当然的了!她懂得这许多世上没有的知识,比如说城外的红砖窑。“为什么咱们这房子建得这么快?便是因为本地开始产好砖了,她教人搭了一种露天的烧砖筒子,很大,一次能出几万砖,而且很坚固,不比青砖差多少,非常便宜。才能烧出这许多砖来,和水泥一起同时开工。”
张老丈心中一大疑惑迎刃而解,此前他还在想这些水泥房是怎么变出来的,就是这么多砖,按老法的话,临城这几个砖窟也烧不过来呀。“还有盐!”
“对,还有盐,还有稻种,彬山人能站稳脚跟,就是因为谢双瑶教他们种田。第一年,他们家自己种的新稻种,听说亩产千斤!”
“千斤?!”
“说是伺候得精心,在熟田里真可以产千斤。她还教彬山人种田,她大哥背着她,彬山人很多不会种田,是匠户、屠户逃过来的,谢双瑶每天起来就被人背着满山教人。那一年虽然收成不好,但彬山一亩最少都打了三百斤。彬山人从此听谢双瑶的话,谢六姐就是他们的神仙。”
张老丈觉得自己在听神仙故事,要不是水泥房就在眼前,盐和粮食都是真的,他真怀疑谢双瑶是用妖术迷惑了众人,“亩产千斤的种子——”
“这就是大家都传她去过【创建和谐家园】菩萨身边的缘故了,第二年,许多人都来讨千斤稻的种子,谢双瑶说这种种子只能种一年,不能自留种,必须要每年重新育种,她给大家发了谢家自己育的种子,又留了一小块子,种自留种,让大家瞧瞧自留种种出来是什么样。自留种果然种得很差,良莠不齐、高矮不一。那么这育种的知识,还有第一批千斤种是哪里来的呢?除了神佛赐给之外,还能怎么解释?”
跃动的烛光中,徐三郎绘声绘色地说着,“谢六姐到底是神仙还是妖孽呢?彬山也有人这样猜疑着,甚至想要烧了谢六姐向上天献祭——”
他压低了声音,“那一天,谢大哥背着谢六姐,在田间赶路,前头突然来了一股人,十多个汉子,被彬山流民原本的首领刘老六领着,上前要拉走谢六姐祭天,谢老大不过十一岁,如何能够抵挡得了?危急时刻,谢六姐突然抬手,只听一声巨响!‘砰’——”
张老丈的心不禁提起来了,明知谢双瑶必然是平安度过此劫,还是忍不住急切地想要听到后续,但徐三哥却一口吹灭了蜡烛,促狭地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4章 金手指呈现
夜还不算深,但鉴于蜡烛、油灯照明效果实在有限,临县也从来没发达到拥有丰富夜生活的程度——而且大多数人都度过了一个丰富的白天,现在已经很疲累了,整座县城已经寂静了下来,灯火还在不断熄灭,这就显得谢双瑶居住的单层小楼相当明亮。屋里居然同时奢侈地拥有两种光源,来自充电式台灯那单调的白光,还有——电脑屏幕投射出来的荧荧彩光。
那个传说中是妈祖【创建和谐家园】转世的谢六姐双手在键盘上不断飞舞,一边沉吟一边将自己白天接受到的一些有意义的信息,乃至自己的想法录入备忘录,时不时留意一下电量,笔记本用的是太阳能充电池供电,由于冬日日照有限,所以电量得算计着来,一天最多也就能使用三小时。
“石油!石油是最需要的,至少能永续带动和普及柴油发电机,而且石油的副产品就是煤油灯,煤油灯有普及的可能,可以大范围地扩展百姓的活动时段……还有橡胶,橡胶也太有用了,这样看初期战略目标实在应该放在南方……”
她凌乱地记叙着自己的想法,“当然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练兵,其实目前石油到手了可能也不知道如何提纯转化,但现在还没到考虑这一点的时候。”
外界关于她的传说有真有假,但她四岁时击退来敌的故事倒是丝毫没有水分,那一天,谢大哥背着谢六姐,在田间赶路,前头突然来了一股人,十多个汉子,被彬山流民原本的首领刘老六领着,上前要拉走谢六姐祭天,谢老大不过十一岁,如何能够抵挡得了?危急时刻,谢六姐突然抬手,只听一声巨响!‘砰’——
刘老六眉心顿时出现一个大洞,整个脑袋都炸飞了半边,身子被冲力带得往后飞了出去,三五个人都被带倒在地,好几个人当即就尿了裤子,谢大哥坚强点,没尿,带着妹妹要逃回家找大人,谢六姐并不阻止他,而是举起一块发亮的平板对着那几个人按了几下子,回到村里以后,带上大家伙气势汹汹,按图索骥,把凶手都抓起来送到矿山里做了矿奴。
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天以后,彬山人毫不保留地崇拜谢双瑶,也完全肯定她绝非凡夫俗子。谢双瑶——谢双瑶有什么办法,这一切祸患都是她教人种地引来的,但她如果不人前显圣,极大可能是活不到成年。
其余穿越众前辈多数讲究韬光隐晦,和本地人融为一体,就算拿出什么超越时代的发明,那也要做好工作,务必让它显得和自己无关,深藏功与名之类的。那是因为他们多数穿越在中上层家庭,且不说晋江穿越女的落点几乎都集中在前1%,所谓虐主开局的庶女文,主角也至少是局长市长省长的女儿。就是起点男也很少有穿成流民的。谢双瑶不但是流民,还是流民家四岁的女儿,还是灾荒年间,大病过一次后的四岁女儿。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这个家取食的顺序只在狗前,甚至或许还不如狗,因为狗毕竟是很有用的,而在她身上投资太多粮食完全是一种浪费。在粮食够吃的年份,父母不会吝惜展示亲情,但当生存环境极度恶劣时,他们只能选择放弃最弱的后代,提高大多数家庭成员活下去的几率。
她必须变得特殊,也有变得特殊的资本,谢双瑶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光身穿成富贵人家的女儿,在承平年间生活会怎么选,说不定早早就压抑得【创建和谐家园】了也不一定,反正她不接受自己被裹脚后一辈子半残废地生活,好在命运对她总不算太残酷,她虽然穿成流民,但也得到了自己的金手指。
她是和她当时乘坐的港口一起穿的!
当时港口停泊的船只,现在就停靠在她的随身空间里!
谢双瑶前世就叫这个名字,穿越时三十多岁,还没结婚,从农学院毕业以后就开始一门心思的搞钱,她做过养殖、种植,二十七岁时和某企业合作,前往非洲开辟新的业务范围,《我在非洲种水稻》。几年过去发展得很不错,农场被国资入股,谢双瑶也被提拔,获得了一个还不错的职位。穿越时她正好准备亲自押运一批新研发的杂交水稻种子,以及当地农场和企业下属其余兄弟公司需要的资源,准备从港口提货,运往农场。由于这批资源里有些高度敏感物资,而且港口和海关猫腻不少,谢双瑶亲自带着提单和押运员一起上船验货,货轮上的中国海员还送她一瓶在当地卖到9美元的冰可乐,谢双瑶刚打开易拉罐,还没喝上一口,才听到呲呲的泡沫轻响,紧跟着她就穿越了。
连口冰可乐都没喝着……天知道在鸟不拉屎的农场干了好几个月,惦念的可就是这一口啊……
冷静下来以后她也发现了自己的随身空间,这空间啥功能也没有,也没自带什么系统,就是她穿越时身在的那个小港口,活物是收不进去的,也无法在空间内和物品产生直接交互,比如她找到的大量太阳能充电池,并不可能在随身空间里充电完成,必须拿出来充电再收进去,但好在收进去之后状态是维持稳定的,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
更好的消息是这艘货轮刚补充完食水,港口的冷库里也还有不少存货,所以她不必担心自己会活生生饿死,也可以取走那些方便食品让彬山人度过灾荒,不过那个冬天谢双瑶并没有这样做,彬山饿死了一些人,但这也没有办法。她等到第二年春天才拿出种子,说服父母由她来安排耕种。
这年代应该是属于小冰河时期,平均气温比谢双瑶穿越以前要冷,而且并不稳定,再加上没有化肥,农作物减产是可以肯定的,而且也有一个适应地力的问题,在非洲东部,上一代杂交水稻可以达到亩产两千斤,这批种子被农场寄予厚望,人们想要试着突破两千五百斤的界限。但在这个气候和土壤条件下第一年只打了六百斤一亩,这已经是个极为可喜的成绩。谢双瑶用了大半年确立自己的地位,然后她开始了自己的种田基建制霸之旅——目前来说还谈不上制霸,连省城都没把他们看在眼里,而且过去十年她做得最多的其实还是教育。
扫盲,不断的扫盲,扫到天昏地暗还在扫盲,谢双瑶也不知道别的霸主是如何想的,或许他们的金手指是自带升智光环,天然便能接触到知书达礼、明理达观的好市民吧。反正她没有,她在非洲少不了和当地人打交道,也试着给他们扫盲。几年的工作告诉她,人如果没有基本的文化,就几乎无法管理。很多人觉得古代的管理方式残酷落后,但穿越者不管怎么制霸天下其实还是无法触动乡绅共治这个体制,主要就是因为根本承担不了对乡镇村的管理成本。在文盲率高达90%的国度,鞭子有时候就是最好最省力的管理方式。
就比如说刘老六,谢双瑶的确展示出了一些神异,但这个对大家都只有好处,至少能让大家从饥饿的风险中解脱出来,但刘老六就觉得她是妖孽,千方百计地想要消灭她这个妖精。那和谁说理去?没文化的人有一万种离奇古怪的思维方式,而且特别认死理,还会放大本能的狡诈,愚昧、恶毒、狡诈、顽固,管理者哪有时间一个个沟通清楚,再对症下药什么的,对这些人就投到矿山用鞭子管理,饭给足了,过几个月他反而驯服了。
非洲当地人也有很多在管理者看来莫名其妙的毛病,迷信、吝啬,却又喜欢把钱花在莫名的地方、小偷小摸、偷懒、联合同乡裹挟管理者闹事,猜疑管理人员……他们的人工足够便宜,但管理者很快都会觉得这便宜是有理由的,谢双瑶和这些人打了很多年的交道,无奈是情绪上的主旋律,脾气都被磨平了。反过来给彬山流民做扫盲时感觉已经好很多了,彬山流民和以前的员工比至少好在一点,够勤劳,这片大陆没有非洲那么优越的条件,成天躺在芭蕉叶下,等香蕉成熟了采来吃点也能活,这里想要生存就要吃苦干活,久而久之,勤劳已经写进了华夏基因里。
只要够勤劳,够服从,就可以合作,谢双瑶连续不断的扫盲、扫盲、扫盲,连矿奴她都扫盲,由于她神仙降世的身份,大家对她都极为信服,久而久之也相信了谢双瑶一直在大力宣扬的逻辑——只有所有人都识字,管理起来才会方便,做事才会更有效率,彬山才能做大做强。这一点的确也是实话,如今彬山识字率达到了奇迹般的99%,就算是五十岁以上的老流民(非常稀少,大多数老弱病残走一半都死了),也至少能认识三百个字,熟悉拼音,可以拼读彬山每天发出的新公告。
云山县的识字率去年也达到了60%以上,他们还在开扫盲班,希望能在今年之前达到80%,把识字率和日薪挂钩,百姓的积极程度有了很大的提高。而且人们确实发现这样做对提高工作效率有极大的好处。比如农民,一向被视为冥顽不灵,当然机灵懂事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些笨的,一句话有时候要重复几十遍才能明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落在谢双瑶手里,给她调理两年,饭吃饱了,能吃到油水了,脸色就红润起来,腰杆也挺直了,人居然也聪明起来,都能认得拼音了,还会每天仔细地计算着自己该到手的工钱——冬日出工时也比以往踊跃了很多,而且干活干得也巧了,很少有办砸惹事的。
临县这里,因为占据下来还没有满一年,识字率应该在50%左右,聪明的在第一期扫盲班就基本脱盲了,所以数据起来得快,之后剩余的落后生各有各的原因,不能着急要慢慢地来。谢双瑶给自己定的方针是以识字率为基准,识字率达到60%以上就说明当地民众基本都上了买活军的船,这块地已经消化下来,可以往外再吃一口了。
许县的煤……她是急缺的,蜂窝煤普及对彬山班子来说很重要,是冬日福利政策的重要一环。原因非常简单,这附近虽然是山区,而且买活军吞并地盘以后会抹除所有土地权属关系,但这么多人要取暖,光靠伐木取柴肯定不行,不用几年就会把山头砍光。
现代人往往有一种误解,那就是古代天然处处山清水秀,绿化极佳,如果这种印象是真的,黄土高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鸟样子,关中曾经是天府之国,就因为人口繁衍太多,森林采伐过度,以及当地的水土特性,才导致了这千沟万壑的地貌。古代居民点旁的森林,如果还算繁茂只有三种可能,1 当地人口不多,2 当地人口够多,但山林有主,3 森林地形崎岖不方便上去打柴。
基本来说,第二种情况是最常见的,古代大山大泽很多都有主,随意进去打柴不交钱的话,要被抓起来送官的。彬山这一带虽然在南方,但因为是山区,冬天偶尔也会下雪,每年都会有人冻病,或者因低温染病致死,北方更不必说,热资源和一切资源一样,都非常的稀缺,总之老百姓冬天的状态就是尽可能地猫着,节省热量,苟过去就过去,苟不过去就死了。
谢双瑶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不可能坐视这种情况这样持续下去,冬天本来应该是可以用来扫盲的大好时节才对,当然你不可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饱,要人走出屋子学习至少要满足三件事,1 他们能吃饱,2 他们能穿暖,3 他们在屋子里不会被冻死。
1这点没问题,杂交水稻在这个气候下亩产已经逐渐稳定在七百斤左右,粮食对买活军来说是不缺的,而且很富裕。临县这里明年也可以达到这个产量——今年他们还不怎么会种田,残留了一些不良习惯,产量还上不来,明年就好很多了,买活军最大的底气就是粮食。粮食丰产,才能带动肉类增产,才有往外扩张的可能。
2也不是问题,他们暂时没地方种棉花,但良种还在空间里放着呢,非洲【创建和谐家园】是块宝地,种什么都嗷嗷长,谢双瑶老同学就在不远处种棉花,种西瓜的都有,他们那一片都是中国人开的农场,谢双瑶不但有这些作物、经济作物的种子,捎带手还进口了很多水果蔬菜的种子,唯独扼腕的就是没有红薯和辣椒种子,辣椒种子是恰好没带,红薯是因为非洲本地太热,红薯种出来也不好保存。不过目前来说,水稻已经带来很大的优势了,他们还有港口,就用粮食和松江一带换布匹,还是有能力向市场投放一批廉价棉布,回收筹子,保证百姓们都穿暖。
3就要着落在蜂窝煤上了,谢双瑶会制备蜂窝煤,彬山也发展出了这个技术用来取暖,但好采的煤不多了,彬山班子都点亮了数学技能,他们会算储量和消耗量,她这次回彬山开会,群体决策也好,本人认知也罢,都明白明年内最好拿下许县,至少是许县的矿,才能保证本地秩序平稳,百姓生活水平稳中有进,进一步提高他们对谢双瑶的忠诚。
“许县必须拿下!”她自言自语地说,合拢电脑收回随身空间里,就着台灯的光打来热水简单洗漱了下——鉴于她的特殊身份,谢双瑶的房子里自带了浴室,不过她也只能在白天洗澡,晚上驴也得歇着呀,把热水桶车上莲蓬头的活就没人干了。所以睡前谢双瑶还得再洗洗擦擦。
“人才,还是需要人才,而且是需要经过培训的标准化人才。”睡前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要催一下县令和县尉了,嗯,金家那个女儿很不错,人很进取,可以多培养……”
她的思维变得模糊而跳跃,“可能要打仗了,能算打仗吗,至少是第一次陆对陆战争,以前都是陆对海,打港口保卫战,买活军要换防……”
买活军当然也是打过几仗的,但都显得很儿戏,谢双瑶不知道自己为战争做的准备是不是在点子上,她专精种田而不是打仗,不论如何……总是要打的,他们已经做了很充足的准备。?“牛痘……医生,需要更多医生……”
“数学家……脑子好使的人……”
太多要办的事拥挤在脑子里,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受,谢双瑶很快就睡熟了。
第15章 肺结核救治
对谢双瑶来说,大概是因为穿越的起点实在太低,这十年来可以说是好消息不断——这也没办法,相较开局的低点来说,什么消息都是好消息。要来的多是坏消息她大概早已死了。第二天起床她又收到一个好消息,之前于县令给她介绍的同年,诸暨王举人,一家老小已经过了云山县,大概明日就能到临县了。
目前来说,谢双瑶的大本营还是彬山和云山这两处地方,但王举人是于县令的同学兼盟友,还是把他安顿在临县好一些。不过她不无诧异,“一家人都来了吗?”
“他们两夫妻带了一个小女儿,一个小儿子,大儿子留在诸暨老家看守祖宅,打理家业。”马脸小吴说,“王举人情绪还可以——他小女儿有肺痨。”
这就全明白了,谢双瑶噢了一声,“安排他们住到隔离区去。”
在这个年代,桃花源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桃花源式长期封闭的生活会导致近亲通婚-遗传病泛滥-弱智低能儿产出比很高,人口的减员和衰弱会比想象得快,但和外界的交流也并非全都是好事,和财富和通婚一起到来的是各种各样的疾病,血吸虫病、肝炎、肺痨、大脖子病,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不治之症,也都是慢性病,急性病还有疟疾、鼠疫、霍乱、天花、白喉等等等等,这些被统称为‘风邪’,也叫时疫,理论上说,一个人每天醒来都有得这些病的危险,等于每天都在roll点,而且随时发现自己生活在疫区,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比如彬山流民,他们之所以南下除了收成问题以外,还因为这十几年来,大敏朝北方已经闹了两三次鼠疫,这比刀兵还可怕多了,十室九空真不是和你开玩笑的,鼠疫流行的日子,连建州贼都不敢出来劫掠,从蒙古到极北之地的深山老林,鼠疫公平地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也促使北方的百姓向南方大规模迁徙。
能够成功到达南方的流民都相当身强力壮,而能在这种逃亡潮里把谢六姐一个四岁小孩带到南方的谢家,其实也算是流民中的强者了,如果不是气候、疫病和动荡的局势,谢家在老家其实也多少能算得上是村中一霸,谢六姐是有几率拿到《穿越后成了全家团宠》剧本的。
谢双瑶本人可能不怕鼠疫,她给自己打过鼠疫疫苗,对肺结核也不太当回事情,非洲的不幸倒成了她此时的幸运——非洲每年夏季都会闹鼠疫,肺结核和疟疾也是掠夺寿命的元凶,所以始终对这些特殊药物有需求,就她穿越前站的那艘满满当当的货轮上,有一个集装箱就是运的药物和各种疫苗,链霉素、青霉素等各种抗生素武装起一两个省份是足够的,而且要考量到这时代的细菌并未经过筛选,浓度单位要适量放宽,因此还会更耐用。所以她和她周围的人对疾病的抗性要比一般人高一点。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的清单上始终还有青霉素土法制备这一项,只是目前地盘还太小,人才实在不足,牛痘都没整出来,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人才。
万事开头难,于县令是她得到的第一个进士,谢双瑶对这些读书人的品行不报任何希望,但可以相信他们都很聪明,至少再教育的成本很低。她戴上布口罩去接见王举人,希望带着本地农夫徐老四去接人的买活军已经对王举人进行过科普,告诉他肺痨是靠飞沫传播,所以他们全家人都应该带口罩,勤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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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举人!”
一个高个子姑娘一进屋就先声夺人地打招呼,“久仰大名,听说你数学很好,正是我需要的人才——他们给你看过我们的数学教材了吗?”
王举人对谢双瑶的认识,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一个逐渐丰富的过程,一开始它只是邻省一个传说,因为买活军的盐而让人有了一些兴趣。买活军的盐实在是好,又白又细,和青盐一个价,却一点都不发苦,五年前起,走了一条复杂的商路扩散到了诸暨一带,买活军的盐是从海宁来的,那儿有查家的私港,这一次一行人从诸暨来临县,也是先从诸暨走水路到了海宁,在海宁换大船开到云山县,再从云山县折往临县。
会这样走是因为水路相对较为安全,而且孩子禁不起陆路的折腾。而王举人是在云山县进一步认识到谢双瑶这个名字,云山县的一切……都超乎想象,也让王举人迅速地调整了对于县令的看法,此前他觉得老同学实在是不可理喻,大概是在大牢里受尽拷打,无奈之下只能拉自己下水,但现在王举人逐渐意识到买活军大概是真的有点东西。
数学教材是看过的,而且王举人在船上已饶有兴致地学会了【创建和谐家园】数字和竖式运算,试着做起了教材后的附加习题,以他的算学水平来说,要完成这些转换其实并不难,他不但翻看了数学教材,还看了语文教材,并且试着背诵拼音,与传统声韵学相结合,这让他觉得谢六姐更加深不可测了。训诂学一向是属于大儒,而韵书一向是非常生僻难懂的,连王举人都是浅尝辄止。但拼音结合白话一样的行文,无疑的确能让更多人,包括小儿,掌握一些学问,即使是极为有限的学问。他意识到这种教授方法前途无限,甚至已经开始在幼子身上尝试,且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原本孩子一天能认几个字已算是快的了,但如今轻而易举便可被拼音标注过的皇榜公告。
至于简化字,王举人没有什么抵触心,字形本就多变,如果带他来临县的人说得不假,谢六姐在全县扫盲,势必要在字形上做出一些简化,而且这种简化在他来看其实非常的精妙,绝不是半文盲随心所欲地变形。他在路上对谢双瑶的来历已经是半信半疑,觉得她或许有些神异之处,来到云山县后就更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不过目前来说这些都不是最迫切的问题,王举人是个父亲,在诸暨也薄有家产,至少有一定势力。诸暨——总体来说也要比临县、云山县这样的地方安定得多,虽然一样是经过匪患,但恢复得很快,能让他心甘情愿和买活军长途跋涉的自然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女儿的病。
谢双瑶的脾气似乎很不错,王举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目光炯炯地透过口罩上沿望着她,她也没有生气,而是轻笑了下——只能猜测,因为她也戴了个布口罩。“放心,说好的事,不会反悔的,我们的医生已经去看病人了,一旦确认是肺结核,就会立刻给药,顺利的话七天内能见到好转。”
王举人松了口气,这才拱手回答,“学生王凌见过六姐,那些教材我已看过了。”谢双瑶轻松的语气,以及一路以来所见的神异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女儿家素来被认为是不值钱的,王举人的冒险之举也势必不会得到老父母的同意,但只要想到小三姑染病后逐渐消瘦的脸庞和枯黄的肤色,王举人就觉得这次冒险还是很值得。
谢双瑶当即就拿出一张卷子,“那开始做题吧,我先摸摸你的功底。”
算学专精.王凌也被谢双瑶折服了,乱臣贼子一向是反秩序的代表,但谢六姐居然比朝廷还喜欢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