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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龙佳婿》-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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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陆三郎忍不住暗自腹诽。监生家眷是可以进国子监,张寿是国子博士,他母亲吴氏当然也算是家眷,可大小姐你呢?未婚妻和妻子还是不一样的吧……

      可转瞬间,朱莹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我二哥也是监生,就是和陆三胖张琛他们一样,这些年一直都挂着个名,人却很少来这儿点卯!回头我押了他来,阿寿你帮我祖母和我爹好好管教他!要是他能浪子回头,我们全家都谢你!”

      张武等人不禁面面相觑。把儿子交给准女婿【创建和谐家园】……那位太夫人说不定真做得出来!

      于是,朱莹拿着太祖祖训当金牌令箭,堂而皇之地把几在游梦中的吴氏给带进了国子监。

      而一大群刚刚起哄着把张寿送到这国子监的纨绔子弟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随这位小先生踏进这个他们素来最讨厌的地方。至于黑压压超过百人的随从队伍,则被撂在了外面。

      他们一不是监生,二不是家眷,一两个人悄悄溜进去还行,这么多人怎么进去?

      然而,谁都没注意,存在感大多数时候都很低的阿六,并不在此间,而是悄悄拉了齐良,竟是绕去了另一个方向。

      集贤门、琉璃牌坊、彝伦堂、敬一亭……一座座国子监中最重要的建筑一一看过,然后再沿着四厅六堂溜达一圈,张寿几乎觉得这和记忆中的国子监平面图对应了起来。以至于他不由得暗想,太祖皇帝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姑且不论,地图控这一点,却是和自己一样。

      而走在这座国子监当中,从陆三郎以下一大堆出身贵介的监生,全都变成了一问三不知的哑巴,反而朱莹一路走,一路解说每座建筑的来历典故,竟然说得头头是道。

      张寿暗中数了一遍,就发现朱莹至少提到了不下二十次太祖皇帝祖训。反正,诸如发钱粮、给年假、养家眷、给实习……种种善政都是太祖皇帝的祖训,至于后来那些不好的,全都是之后的皇帝不顶用又或者奸臣作祟。

      当来到一座明显破落的建筑前头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莹莹,怎么你比陆三郎张琛他们更像是在这国子监里读过书似的?”

      见后头一堆纨绔子个个一声不吭,朱莹若无其事地说:“从小我就在祖母跟前长大,爹也好,祖母也好,两个人在一块时,常常喜欢说些当年太祖皇帝的典故,所以国子监这地方,我当然记住了。后来我二哥入监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他还想出了一个鬼主意。”

      “因为我老问他国子监如何如何,他就哄我说国子监可好玩了,还许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承诺,让我女扮男装到这儿来顶替他读书。虽说总共也就读了半个月,事情就露了馅,我被爹带了回去,他被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可我兜兜转转也算是把国子监逛了个遍。”

      说到这里,朱莹斜睨了一眼如同鹌鹑似的一大堆同龄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那半个月我至少是天天去的,他们倒好,说是监生,一个个今天肚子疼,明天感染风寒,后天长辈生病……要不是那些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绳愆厅的板子都要打断了!阿寿你可知道,国子监六堂,他们这些人是别设一堂的,当然,当初我和二哥也是。”

      朱莹用手指头挨个点了过去:“只要连续三次在国子监季考中名落孙山,那么,国子监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哪一堂也进不去,只能去六堂之外,太祖皇帝当年别设的一堂。那一堂叫做……”

      拖了个长音,她最后意兴阑珊地说:“叫做半山堂。名字也是太祖皇帝起的,意思是学生天赋有高低,学业有好坏,但在该读书的年岁必须去读书!这半山两个字,意思就是半山腰不上不下,还需要努力,后来就被国子监其他监生嘲笑是半桶水。”

      “当然,我读书资质也不怎么样,葛爷爷就笑话我算学天赋是零,和他们是半斤对八两。”

      陆三郎也好,张琛也好,从前一假一真追求朱莹,半是因为她那显赫的家世,半是因为她这从不矫饰的真性情。因此,听到朱莹这犀利入骨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陆三郎就干笑道:“小先生,国子监那些博士助教之类的学官,上课真的没意思极了,这半山堂……”

      张寿已经历练到大小姐做什么说什么都处变不惊的程度,因此,他摇摇手示意陆三郎不用解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其实每个人都在半山,所以,你们不用妄自菲薄自己半桶水。除了圣贤,谁都是半桶水。”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朝面前这建筑努了努嘴:“那莹莹你可知道,眼前这一看便是年久失修,连块牌匾都没有,还铁将军把门的大堂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朱莹便笑了一声:“阿寿,这里便是九章堂,当年算科讲堂所在。从前葛爷爷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还在这里教导过几个算学天赋不错的学生,但他离开国子监之后,那些学生一一授官,如今听说因为没有监生愿意攻读算科,九章堂空置多年。”

      “至于摘了牌匾,从前我来读书的时候还在的,我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没了。不过,那帮家伙肯定会振振有词说,太祖皇帝御笔得好好供起来。估摸着是生怕有些愣头青监生跑到这来看到九章堂的名头,四处打听,坏了他们独尊经史的好事!太祖祖训都让他们败坏了!”

      “哦。”张寿盯着那从前应该是放置匾额的空白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移开目光。

      “我记得刚刚那位监丞说监生都休息了,这意思是国子监中还有供师生住宿的号舍吧?既如此,我打算今夜留在这里。”

      见朱莹立时瞪大了眼睛,吴氏更是满脸惊疑,其他人则是大多诧异,只有陆三郎眼睛一亮,他就笑眯眯地说:“大晚上的,你们这么多人专程送我这一趟,要是仅仅只和绳愆厅监丞斗了一番口舌,那未免太下乘。要是没有空的号舍,我就住在这九章堂也不妨。”

      话音刚落,陆三郎便立时大声叫道:“我也住在这,师长有事【创建和谐家园】服其劳!”

      只要不回去面对老头子那张虚伪的脸,他宁可在这国子监打地铺喝凉水!

      哼,他陆筑也是有尊严的!

      第八十六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三郎之外其他二十三个名义上的学生,先后嚷嚷着,道是愿意留在国子监陪张寿熬这个晚上的,竟是占了一多半。只不过,张寿一眼就看出来,不少人也就是附和两声做个样子,其实眼珠子乱转,明显不是当真的。

      因此,他并没有答应,而是直接挥舞着孝道的武器,把人撵走了。

      “你们离家多日,不得赶紧回去拜见长辈,以免他们担心吗?要来以后再来,都回去!”

      因为在山间住了太长时间,张琛在内一大帮人原本就是归心似箭,只不过张琛不想让陆三郎一个人在那装上进,所以才象征性地响应一下,现如今张寿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闭上了嘴。他都尚且没力争,其他人就更加不会弄巧成拙了。

      见大多数人总算都肯走,张寿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四下一看时,却发现朱莹和吴氏不见了,这下顿时吃了一惊。就算因为他自说自话而生气,以朱莹的性格,不告而别应该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没道理连吴氏也不见了!

      就在他心中犯嘀咕的时候,却只见朱莹和吴氏去而复返,在她们身后,竟是还跟着之前见过的那个黑面黑衣人。等到近前,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一回事,就听朱莹直截了当地说:“阿寿,这是绳愆厅监丞徐黑子……不,徐黑逹。你要住在这,让他安排号舍!”

      说到这,大小姐就对茫然无措的吴氏说:“吴姨,我们回去,改明儿再让人来接阿寿!”

      她一面说,一面开始轰张琛那些不准备留在这里的家伙赶紧走,别留在这碍事。等她半拖半拽地挽着吴氏往外走了好几步之后,她还回过头来扬声说了一句。

      “阿寿,我明天要进宫,谁要敢欺负你,我去对皇上说!”

      张寿既然打定了主意,她就鼎力支持好了,这点小忙她还是做得到的!

      没有回答的张寿笑着目送朱莹拖了无可奈何的吴氏一马当先离去,那些纨绔子弟们也忙不迭地溜之大吉。等侧头看到徐黑逹的脸色已然是比夜色更黑,他就淡淡地说道:“徐监丞觉得,我今夜是住号舍,还是住九章堂呢?”

      “张博士这是明知故问!”徐黑逹恼火地哼了一声,随即硬梆梆地说,“你问问陆三郎就知道,国子监多少号舍年久失修,不少监生尚且只能赁房住在外面,这大晚上让我从哪里腾号舍?九章堂更是空置多年了!好端端的豪门大院你们不住,这是故意做给人看吗?”

      “没错,就是做给人看。如果不做给人看,这九章堂也许就还是这么偏居一隅,破烂不堪的样子。太祖皇帝的牌匾也敢悄悄摘下藏起来,这还真是奇闻怪事。”张寿说着便看向陆三郎,笑眯眯地说,“陆三郎,今夜我们就住在这九章堂,如何?”

      陆三郎冲着徐黑逹龇了龇牙,这才嘿然笑道:“那当然好!最好明天再请葛祖师上朝哭一哭,让人知道国子监连九章堂牌匾都摘了!”

      徐黑逹只觉得额头青筋毕露,低声吼道:“你们不要无理取闹,这九章堂关闭并非一日两日,太祖御笔亲题的牌匾若是留在这风吹雨打,岂不是不敬?再者,如今国子监根本就没几个监生愿意修算科……”

      “但现在,我新任国子博士,管的就是算科。”

      张寿微微一笑,见徐黑逹顿时被噎住了,他就不慌不忙地说:“没有监生愿意学,不是九章堂摘牌的理由。你说这九章堂空置多年没法住人,那好,我和陆三郎亲自提水打扫,到天亮能干多少干多少,至于其他的事情,有劳徐监丞看着办。”

      听到要干通宵,陆三郎先是吓了一跳。等到看见那位著名的黑脸监丞面色大变,匆匆离开,他不禁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张寿。

      真的通宵把这么一座荒废已久的九章堂打扫出来?那要死人的!再说,眼下这不是还铁将军把门吗?

      “你那些随从应该还没走吧?”

      “肯定没有。”陆三郎回答得倒是爽快,但脸上却有些狐疑,“要不让他们来帮忙?”

      国子监重地,外人不好随随便便进来吧,而且还是那么多人……

      “当然不。”张寿微微一笑,“我还不至于随随便便使唤你家的人。”

      说着,他突然打个唿哨叫了一声:“阿六。”

      下一刻,陆三郎就只见两个人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再一看,不是阿六和齐良还有谁?只听齐良讪讪地说了一声,阿六哥说带我瞻仰瞻仰国子监,紧跟着,他就听到张寿开始吩咐人。

      “阿六,你先来看看这锁,有没有办法像是腐坏朽烂一样,将这把锁弄掉?”

      陆三郎正想说,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可接下来他就只见阿六默不作声上前,手指拨弄了两下那把锁,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继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一个瓷瓶。窸窸窣窣分别倒了点什么,随即又在那折腾了好一会儿。

      不多时,那把锁竟是真的掉了下来!

      见陆三郎目瞪口呆,张寿不禁面露赞许,但心里却想,以后一定要对这个随身带着腐蚀性化学药剂的小家伙好一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啊!那可是堪比穿肠毒药!

      阿六却把纸包和瓷瓶往怀里重新一揣,这才淡淡地说:“锁早就烂透了。”

      张寿没去评价这小子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当下又吩咐道:“你把小齐送出去,再对陆三郎的随从说,给我们买点夜宵,然后你悄悄送进来。干的湿的全都准备点,否则熬不住。”

      见阿六点头,当下,他就继续吩咐道:“趁着徐黑逹这会儿去找其他管事的那些学官,你给我在国子监里再悄悄找两个人,最好是巡夜的更夫,备足灯笼和蜡烛,还有水桶抹布,记得给钱。”

      张寿非常确信,以阿六面无表情却办事麻利的性格,找来的人绝对不会乱说话。

      眼看人答应一声就拽了不知所措的齐良悄然离去,张寿才对陆三郎说:“国子监里的人,自然知道水井在哪,省得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提水的事让他们做,打扫的事情,我们亲自动手。打扫出来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一片心意。”

      他说着就指向了九章堂,竟是径直走到前头,陆三郎先是一愣,随即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千。当伸手推开那九章堂大门的时候,他就只听嘎吱一声,紧跟着,空中似乎无数灰尘掉落下来,慌得他赶紧躲避,等发现张寿竟然就站在下头,他不禁吃了一惊。

      “不弄得灰头土脸,怎么能显出这地方年久失修?”

      陆三郎顿时恍然大悟,他却也光棍,赶紧一溜烟冲进了门,东张张西望望之后,竟是拿手在地上抹了一把,随即闭着眼睛拿脏手往脸上擦,等回过头来,肥嘟嘟的小胖子赫然变成了一只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肥花猫!

      “浮夸!”

      张寿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之后,他就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转了一圈。可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陆三郎低低问了一声:“小先生,咱们就算真的干一整夜,把这九章堂收拾得像个样子,人家也可以倒打一耙,不如把葛祖师请过来……”

      “你觉得咱们俩有田螺姑娘的本事?”

      见陆三郎为之一愣,张寿不禁有些尴尬,心想田螺姑娘这种民间故事的梗,陆三郎那肯定是不知道。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不可能都打扫完。没力气,也没那个必要。只要我们集中把中央一小块地方给打扫干净,那就有对比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中央的干净和两边的腌臜相比,看上去是什么结果?相比一点小事就惊动老师,这样省事多了。”

      陆三郎差点没抚掌叫好。没错,只要把中央位置清理个干干净净的一块出来,回头看看周围蛛网密布,灰尘漫天的景象,那岂不是最鲜明的对比?

      国子监这些老古板学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叫我陆肥猪,这次我要你们好看!

      等等,张寿让阿六去找蜡烛……蜡烛他能不能再做点文章?

      第八十七章 当卤煮开始掉书袋

      夜色之中,或是睡眼惺忪离开温暖的被窝,或是恋恋不舍地告别女人的怀抱,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学官们,全都死板着一张脸。如果不是要维持身为饱受监生敬仰的师者形象,打着呵欠的他们恨不得想骂娘。

      当然,大半夜的,就算绳愆厅监丞徐黑逹再快的腿,也只来得及通知了几个要紧的博士,至于正二品的国子监祭酒周勋,他不好贸然惊扰。

      但国子监司业罗毅就倒霉了,他被徐黑子半夜三更惊动之后,还不得不来。此时此刻,这位正四品的【创建和谐家园】被几个学官簇拥着,俨然主心骨。

      可面色肃然的罗司业,心里却一样如同其他人一般在骂娘,而且连徐黑子一块骂了进去。这么大的事,你倒是去知会那位正二品的祭酒周大人啊,干嘛要我这个司业来顶缸?

      想当初九章堂悄悄关了,连太祖牌匾都请入密室供奉的事情,那又不是我做主的!当然也不是现在的祭酒大人做主的……

      甚至葛雍这个终身祭酒也不是不知道,还愤懑地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到底被一群大学士和尚书之类的学生给劝了回去。现在时过境迁,怎么会突然被一个新鲜出炉的愣头青国子博士给闹开了?

      然而,来都来了,罗司业没办法在众多下官面前露怯,更不能在张寿那个不符合程序从天而降的国子博士面前露怯,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昂首阔步前行,一马当先,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当众人遥遥看到九章堂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却是即将天亮了。原本该如同沉睡怪兽一般躲在黑暗中等待天明的那座讲堂,此时正散发着朦朦微光,再往近前,却见是一盏盏灯笼和一根根蜡烛正整齐摆放在地上。

      面对这诡异的情景,有人轻轻骂了一声,似乎是在诅咒那些不称职的巡夜更夫,可紧跟着,却有人轻呼了一声。

      “那些灯笼似乎摆成了什么图形!”

      罗司业立时定睛看去,可仔仔细细看了老半天,他却觉得满头雾水。不只是他,一个个从科场过五关斩六将杀了出来,最终夺下进士出身的学官们也同样两眼迷茫,完全不懂那灯笼图案的意思。最后,还是有一个博士气急败坏地咒骂了一声。

      “定然是谶纬,是诅咒怨望!”

      然而,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却齐刷刷侧头看向了这位仁兄。张寿既然能被皇帝钦点为算科博士,足可见别的不说,至少是简在帝心之人,你这找罪名还能找得更靠谱一点吗?

      诅咒怨望,那也得有人信啊!

      恼火的罗司业没理会那个狼狈的下属,最终高深莫测地冷笑了一声:“小孩子把戏。”

      随着他给这灯笼图案定性,其他人连忙纷纷附和,这个说孩童涂鸦,那个说不知所谓……在这纷纷乱乱的摇头斥责声中,罗司业却仍旧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门口这几十个灯笼和蜡烛组成的大阵,随即方才来到了门口。

      当第一眼看到内中景象,他到了嘴边斥责立时严严实实堵在了嘴里。

      就只见这偌大的九章堂中,从大门到正中央的这一块区域,地面在灯笼和烛火的光芒照耀下,还能看出清亮的水渍,分明是已经打扫过了。中央的大案上和椅子亦是闪闪发亮。两个人正背对他们,拿着抹布擦那大案两侧的立柱,影影绰绰能看到身上的灰迹。

      然而,这时候罗司业却一点都顾不得去斥责人家对自己的慢待,或者说忽视,因为他已然注意到,这九章堂年久失修是自然的,可除了这中央区域,两侧灰蒙蒙的,四面屋顶在灯笼的微光下,隐约还能看到蛛网之类的东西。那一刻,经验丰富的罗司业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些个偷懒耍滑的东西,空关九章堂,可没说连打扫都不打扫啊,这样子像什么鬼!

      他把满肚子兴师问罪的盘算摁了回去,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和颜悦色地说:“张博士连夜打扫九章堂,着实是辛苦了。”

      身后几个学官蓄势已久,可罗司业却带头把问罪变成了慰问,他们就犹如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得想要吐血。尤其是当中那个青衣人转过身来,看到那张年轻到极点的面孔,几个素来以年轻俊杰自居的博士那就更加不痛快了。

      人家年纪比他们小一大截不算,还偏偏长了一张出众到让人没法挑刺的脸!

      而张寿转身的同时,还叫了一声旁边正在卖力工作的陆三郎。见人立时转过身来,手上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脸上灰一块白一块,鼻子上甚至都抹黑了,他就随手放下手中抹布,微笑拱手道:“谈不上辛苦。我实在是没想到,九章堂居然连门锁都已经朽坏了。”

      一句好话过后,正打算敲打张寿不该随意进入九章堂的罗司业顿时再次被噎住了。然而,更让他恼火的是,大晚上去敲门把他叫来的绳愆厅监丞徐黑子,竟是拿着一把锁来到了他面前。就只见那偌大的铁锁锈迹斑斑,最严重的地方完全朽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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