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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皇》-第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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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之事不可勉强,要顺其自然。”

        祝姑比照着厉蕴丹的年纪,也只能想到“为情所困”这点。殊不知眼前人不仅母胎至今、放着整个王朝的美男子不要,她还热衷搞事。

        厉蕴丹摇头,从兜里取出仅剩的半张符,直截了当:“我来求这个符。”

        见到符,祝姑的脸色直接变了。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祝姑摆摆手,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跟笼屋有关的事,三姑堂接不起。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符,但请听我一句劝,赶紧搬出笼屋,别再住进去了。”

        厉蕴丹一笑:“你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

        祝姑没作声,只是赶客之意很明显。

        “你让我搬出笼屋的顾虑,我懂。”厉蕴丹平静道,“从昨日至今,我已经斩杀两只恶鬼。”

        祝姑猛地抬头。

        “仇怨结下了,即使我走,它们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厉蕴丹道,“我敢住进笼屋,我就有十足的把握活着。”

        当然,这句是假话。要是她真有十足的把握活着,压根不会来寻符。只是作为上位者,厉蕴丹也是个会画饼的人。

        她给祝姑画了张大饼:“找到你这里,不过是为了多一张底牌。我寻思那屋里什么都算完整,唯独这符破破烂烂,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作用。如果你能告诉我、甚至助我一臂之力,或许笼屋……”

        祝姑不接她的饼,只看着符,淡淡道:“上一个对付笼屋的人,坟头草都有你高了,他说得比你更好听。”

        厉蕴丹:……

        她识相地闭嘴,听祝姑继续。

        “有些人可以斗过鬼,却怎么也斗不过人。”祝姑的声音低沉下去,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你拿的这道是镇灵符,可惜会画这道符的人早就入土,而我只会文昌和太岁两道符。”

        “你找错人了,另请高明吧。”

        然而厉蕴丹不打算另请高明,只打算逮着一只羊薅。毕竟出了这个门,她可不知道下一个卖符的人是有真材实料还是个欺世大盗。

        不过,想用人就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历来有本事的谋臣哪个没点脾气,她早习惯了在请人出山时受到的冷待,反正——他们最后还是会给她跪回来。

        她不急。

        厉蕴丹起身:“今日是我叨扰了,我改天再登门造访。”

        祝姑没有理她。

        厉蕴丹摊平了镇灵符,小心地放在桌上。随即便没入了黑暗,轻松跃上屋顶,三两下便消失了踪影。

        祝姑回首,只能见到屋檐下的灯笼随风飘荡,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原来是个练家子……”难怪底气足。

      第38章 猩红嫁衣(7)

        人有人的圈子,而鬼是人变的,想来鬼也该有鬼的圈子。

        大抵是消息传得快,都知道厉蕴丹不好惹,为了不撞在这号女魔头手里,不少小鬼见她夜归就避得远远的,倒是让她一路安生地回了笼屋。

        看门的小吏早不见了,他似乎不住这块地儿。只剩两扇破铁门虚掩着,似在暗示晚归者自便。

        厉蕴丹开门入内,扫过左侧幽暗的楼梯,再看向右侧阴森的电梯。为图省事,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约莫是怕了她干净利落的杀鬼手段,这次电梯上升的是又快又稳,半点作妖的意思也无。待把她送到16楼,几乎是在厉蕴丹的后脚跟跨出电梯的一刹那——它迫不及待地合上门,分分钟朝楼下转移,搞得像是到了这个点还有活人要坐电梯似的。

        离谱。

        没兴趣理会一些构不成威胁的小鬼,厉蕴丹走向044号房。期间,她二度踩过防盗门脆弱的“脊梁”,还大力碾了碾,把一鞋底的泥沙全揩在门板上。

        做完这些,她心里舒泰多了。

        眼见左右无人,有“人”也必定是鬼。秉着杀鸡儆猴的心,厉蕴丹嘲讽全开:“有些东西真是不惜福,放着好好的门不当,非要做溷藩的脚踏板。呵,可不得成全你吗?”

        同理,有些人死了能当鬼也是一种福气,别放着好端端的鬼不当,偏要来做她刀下的飞灰。

        话落,她自在地进了屋。

        搬过木柜作门,进入盥洗室沐浴,只是笼屋设备简陋,洗漱时不供热水。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厉蕴丹思量片刻便握住花洒的手柄,将炽阳道的炁运转至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金属,源源不断的热度自她手心输出,温暖了流动的水,洗去了满身的尘。

        爽快地淋浴一番,她刷完牙后爬床就睡。

        然而之前的警告终究是错付了,这灯一黑、被一盖,整楼魍魉等上菜。许是觉得人睡了它们又可以了,客厅里的吊扇再度嘎吱作响,卫生间的下水道传来咕噜怪叫。

        最要命的是,厉蕴丹的床底下传来了长指甲刮擦地板的声响,咯吱、咯吱,带着喉骨中轻微的呜咽声,有一只鬼怪从床底爬到了床沿,隐约有摸进被褥的意向。

        厉蕴丹翻了个身,连眼睛也没睁,但还是给了“核善”的提醒。

        “退下,滚出孤的寝宫。”

        刚洗完澡躺进床,被褥尚且散发着晒过太阳的暖味,如非必要,她真不想起身大开杀戒。哪怕宰它们能赚到不少奖励点,可她现在只想休息。

        遗憾的是,鬼怪读不懂厉蕴丹的“好意”。

        甚至,它做出来的事与她下的命令背道而驰。

        当它伸出黑魆魆的爪子扯住她的被角时,厉蕴丹终是睁开眼,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而这一坐的气势,颇有种千年僵尸王被盗墓者挖出棺材板的威严和杀气。

        她的表情堪称平静,唯有周身的戾气在沸腾!

        她冷冷注视着作妖的床下鬼,炽阳道的炁瞬间流转全身,还蒸出了一圈淡淡的人体金光。乌发在炁的升腾中狂舞,呈现出一种怒发冲冠的凶残。

        一时间,连鬼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鬼——

        厉蕴丹粗暴地抢过被褥,飞起一脚踹在床下鬼的脸上,生生把它踢进墙角。再合身扑上去揪住这货的长发使劲往后掰扯,露出它奇丑无比的一张鬼脸,当下,她扬起手“哐哐”俩耳刮子下去,打得它连鬼妈都认不出来。

        床下鬼发出凄厉的惨叫,然而它被炽阳道的炁包裹全身,连脱身都无可能。厉蕴丹三下五除二把它拖进了卫生间,脚一起,猛地踹上了门。

        “竖子!凭你也敢爬孤的龙床!”

        “噼里啪啦,哐哐哐……”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分筋错骨之声,一切响动在盥洗室中归于死寂。

        里头没声了,外面更没声。良久,水声响了起来,似在冲洗什么东西。

        片刻后门开了,厉蕴丹走出盥洗室,再度爬上床睡觉。而这次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木柜紧紧贴着门框,电视机紧紧贴着墙,满室写满了害怕。

        及至深夜,厉蕴丹又醒了一次。

        大抵是梦见了什么,她嚷了句:“诛你九族!”

        满室写满了惊恐。

        ……

        天蒙蒙亮,笼屋中的小部分人已经起了。

        他们多是对未来还有点向往的贫困户、流浪汉,难得有了个栖身之所,自然想通过捡垃圾、发【创建和谐家园】、搬砖的方式攒点本钱,好让往后的日子有个盼头。

        摸着天光打开铁门,门卫还没到场,他们便自行离开了。而住在笼屋中的大部分人依旧麻木不仁,不仅要等到日上三竿再起,还喜欢吵嘴打架,借此抒发心底的郁气。

        今早也是如此,在一阵激烈的吵架声中,笼屋中人全醒了过来,厉蕴丹也是。

        更由于笼屋是“回”字型建筑,当下方聚众吵架、分贝达到一定程度时,吵架声就会来【创建和谐家园】荡,传得谁都能听见。

        她简单洗漱完便站到长廊上看热闹,虽隔着十六层楼的高度,但她发现自己的眼睛仍能把每个人的容貌、举动都看得一清二楚,听在耳中的话也是明明白白。

        故而,即便她错过了前情,也从吵架声中得知了经过。

        原来,住在12楼的造化者们准备离开笼屋,去外头吃个早饭。谁知组队往下走,在路过拐角时没注意,不小心踩翻了有人烧的纸钱灰。

        踩了灰的造化者骂了晦气,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角落烧纸钱的黑裙女人当即反骂。这下可好,双方俱是暴脾气,争吵便愈演愈烈。

        “我特么怎么知道你在墙角烧纸?啊,我是半仙吗?我算的出来吗?”造化者暴怒,“尼玛吱都不吱一声,谁过墙角不是贴着面走,不小心踩到你的纸也不是我的错吧?莫名其妙的在大清早烧纸,你特么烧给你自己的吧!”

        此话一出,周遭诡异地静了静。

        见谁也没说话,周映炀下意识地觉得队友可能犯了某种忌讳。他赶紧上前摁住队友的肩膀,劝道:“够了,洛非楠,别节外生枝。”

        “什么节外生枝?我这叫节……”

        “要住四十九天。”周映炀手里的力量重了重,隐含警告,“别跟原住民起冲突,这对我们不利。”

        洛非楠脸色一变,暗啐了口晦气:“特么的踩到纸钱灰心情就够差了,烧纸的还不听劝,非得让我赔命似的。”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谁知身后握着一沓纸钱的女人仰起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怨毒:“你沾了死人钱,死人会去找你的。”语调越来越阴森恐怖,“你身上有冥钱的味道,你就是它们的东西,它们会去找你的,会去找你的!”

        “草!”洛非楠猛地回头亮出拳头,浑身暴躁,“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你特么有种……”

        他的同伴们拦下了他,拖着人往外走。等吵架的一方离场,周围旁观的人也相继散去,就剩烧纸的女人仍蹲在墙角,嘴里念念有词:“去找他、去找他,是他踩了灰,他才是替死鬼。”

        “找了他你就可以投胎了,别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又是烧纸又是跪拜,瘦女人神叨叨地离开了。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卷起纸钱的灰烬,慢悠悠地裹上天。有一缕淡淡的焦糊味扩散在空气里,闻到的人不禁蹙起眉。

        “最近烧纸的人越来越多了。”

        “可不是,毕竟快到七月半了。”

        “这不还有一个半月吗?”

        “一个半月?哈哈!”说话的人自嘲一笑,抽着仅剩的半截烟头,“我们住在笼屋的,哪天不是七月半?别讲究日头了,反正没什么差别。”

        “也是……”

        厉蕴丹背着琴包下楼,这次没坐电梯,倒是选择走了楼梯。从16楼层层往下,日间的楼梯倒是亮堂不少,除了13层的入口是用水泥封死之外,其余楼层的入口处往往聚着不少男女,谈着各种离奇的事。

        他们议论的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仿佛刚才的争吵只是砸进水里的一枚小石子,没激起任何水花。

        而见她一个“学生”路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他们便在后头窃窃私语起来。

        殊不知,她是听得见的。

        “又是一个学生啊,看着像是刚住进来的,啧。”中年女人摇了摇头,“造孽啊,住进笼屋就跑不掉了,我记得上一个学生就是因为退了房离开笼屋才死掉的吧?”

        “别瞎说,人家那是回宿舍住了,因为抑郁才跳楼的。”

        “呵呵,这话也就讲给外头的人听听,里头的人谁信?笼屋是个什么鬼地方,咱们还不清楚吗?住进这儿的谁没碰到过几个‘好朋友’?”

        要是有钱,能活得有个人样,谁愿意选择住在这里?

        可复仁市寸土寸金,要是住到外边去,连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都要月付三四千块钱,他们又有谁能出得起?反倒是留在笼屋不仅能免费住,还能拿每月一千块的补贴,不挑这儿又能去哪儿呢?

        在物质社会,穷远远比鬼更可怕。

        所以,即使他们知道笼屋有诸多怪异,也无法拒绝住在这里。

        是个人都会有侥幸心理,很多人混进笼屋吃保底,都打着“笼屋住了那么多人,遭灾的不一定是我”的心理。但怪力乱神的事谁又说得清,有时候稍微沾上一点“灰”,兴许就一辈子也洗不掉了。

        想从笼屋逃走的人都死了,倒是决定在笼屋长住的人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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