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米兰达先生,你打算放过这个人吗?”周可成低声问道。
“这个——?”米兰达闻言一愣,旋即便在报仇雪恨和获得稳定的生丝货源之前犹豫了起来。
“米兰达先生,放过这个人是不明智的!会给你我带来【创建和谐家园】烦”
“麻烦?”米兰达的目光惊讶的转向周可成。周可成笑了笑:“请恕我直言,这谢三平日里在乡里便是个泼皮无赖,的确他的库房里面有不少生丝,不过恐怕不是替您买的。您难道忘记了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找到这骗子的吗?再说我们还射伤了他的膝盖,他必然对您和我怀恨在心。我记得伊索寓言说过,农夫看到冻僵的蛇,可怜它便将其放到怀里,蛇复苏之后却咬死了农夫。今日他落在我们手上,自然会祈求怜悯,一旦脱身,肯定会反咬一口的?”
“你说的不错,可是他说可以替我收购生丝,这可是个很赚钱的买卖。”
“您难道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欺骗您的?骗子就是骗子,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时候恐怕我们就没办法这么容易找到他了。”
米兰达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谢三,点了点头。两人商量了一会儿,重新回到谢三面前,周可成沉声道:“谢老爷,米兰达先生这一次可以原谅你,不过他有两个条件!”
“好,好!”听说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谢三大喜,赶忙道:“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首先,你必须立刻偿还从米兰达先生那里骗来的货款。”
“没有问题,那些洋钱就在我卧室的地板下面!”
“除此之外,你还必须赔偿米兰达先生因为你的行为造成的损失以及寻找你的的花费!”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指着库房里的生丝道:“就用这些做抵吧!”
谢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中肉痛之极,这些生丝是他花了好大力气才从周围十几个村子收购而来的,准备自己运到双屿出售给那些外国商人,却不想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都吞下去了。可眼下形势比人强,自己若是不应允恐怕性命难保,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好,便依你们了!”
周可成做了个手势,吴诚将其谢三从地上扶了起来,回到他的卧室,谢三让人将床旁的茶几挪开,撬开下面的地板,露出一个不大的地洞来。看到那个熟悉的皮箱,米兰达发出一声欢呼,做了个手势便让水手们皮箱从地洞里面抬了出来,然后便开始清点起里面的银币来。周可成注意到在皮箱旁还有一叠契劵,便将其拿了起来,最上面两张是房契和田契,后下面的则是一张张零散的借卷,每一张的数额也不大,通常也就几两银子,一两石米,最多也不过十两银子的。周可成翻了翻,便向谢三问道:“谢老爷,这些是什么?”
“丝卷!”谢三虽然心中怀恨,脸上却还得赔笑:“那些生丝便是用这些买来的!”
“哦?可是我看这上面明明写的是借了多少粮米白银的,为何叫作丝卷呢?”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谢三不敢隐瞒,便低声解释起来,原来当时苏南浙江许多百姓依靠桑蚕为生,但相比起种植稻麦,养蚕缫丝是高风险、高投资、高收益的一个行当。很少有蚕农能够从自家的桑园里获得足够的桑叶,因此蚕农往往必须从外购买桑叶以弥补不足,加之桑蚕乃是在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绝大多数蚕农都或多或少的需要向外借贷来维持生产,而这种借贷便是以即将产出的蚕丝作为抵押品。当地的大户往往预先借钱米给蚕农,然后借此来垄断产出的生丝,谋取厚利。凭借这些借卷,当出丝的时候,便可以获得稳定的货源,那十担生丝便是先收到的一部分。
“这不是预付定金吗?古人还真会玩呀,难怪那洋鬼子会被这谢三坑,敢情离开了这些地头蛇一根丝都买不到呀!”听完了谢三的解释,周可成不由得暗自感叹。他想了想,笑道:“谢老爷,我看这借卷上只有借款人的名字、借的钱米多少,要用多少生丝蚕茧还债,却没有债主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呵呵,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谢三笑道:“这出贷的钱米甚多,若是债主一时周转不灵,也可以把这丝票拿去卖掉换钱,买票之人到时也能去村中收丝,蚕农也必须给丝!”
“这么方便?”
“那是自然!这丝票拿到官府也是认的!只不过这丝票过了丝季便可坐收一倍之利,一般很少人愿意出手;二来要收丝必须是熟悉乡里之人,所以买这丝票的多半是本乡本土之人。外地人也未必知道罢了”
听到这里,周可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此时米兰达已经清点完皮箱里的银钱,便赶忙下令部下将蚕丝和皮箱抬到后门旁,那里开门便是一个小泊位,停靠着一条小舢板,米兰达吩咐部下将生丝和银子搬上去,然后运到自己的船上。他回到看到周可成,笑道:“想不到这么顺利,周先生,上船后我就支付报酬!”
“米兰达先生,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十四章蚕花娘娘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米兰达好奇的问道。
“也许我可以代替这个谢三,向你提供稳定的生丝来源!”
“什么?”米兰达大吃了一惊:“你不是开玩笑?”
“您看我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周可成摸出那一叠丝票来:“您看这是什么?”
米兰达看了看,答道:“好像是一些票据?”
“嗯,差不多,应该说是蚕农出具的生丝预付金凭条,那个谢三就是用这个收到那些生丝的!”说到这里周可成微微一笑:“米兰达先生,您想不想一起来赚一笔?”
“你想要把这些生丝也收来?”
“不错,不过那谢三只付了大概十分之一的款项,剩下的要在收丝的时候付,我没有那么多现金,所以——”说到这里,周可成停了下来,目光转向那条小船。米兰达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要我出钱,你出力,收下那批生丝?”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不过不止是这一批,米兰达先生,你们弗朗基商人不是为拿不到稳定的生丝货源发愁吗?可你们容貌怪异,又不通语言,没法自己去州县里收丝,只能仰人鼻息,不时还被人骗了钱财去。若是这一趟成了,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每年我都能从这一带收到足够的生丝来,你岂不是多了一条稳定的财路?”
米兰达听了周可成这番话心中不由得一动,对于十六世纪的西欧商人们来说,一条通往中国的贸易航路无异于一条流淌的金河,而生丝又是这条金河中最肥美的一条支流,但明国的皇帝拒绝与除少数几个藩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商人进行贸易,欧洲商人们不得不采用各种各样的间接手段获得明国商品,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货源还很不稳定,时有时无,即便如此,获得的利润也是让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假如真的自己可以获得稳定的生丝供应,那简直不亚于发现一个波托西银矿,重振家业自然是不在话下,即便是当上殖民地总督、迈入王国顶级贵族的行列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米兰达的心中禁不住一热,强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我当然对赚钱很有兴趣,不过我还是想先听听您的计划!”
“当然可以!”周可成笑道:“请随我到这边来!”
“只要我一逃出来,就立刻禀告官府,把你们这群恶贼活剐了!”谢三心想,小心的看着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的周可成和米兰达,他很清楚自己的命运最终将取决于这两个人。虽然膝盖上的箭已经被拔掉,伤口也包扎过了,但还是传来一阵阵剧痛,【创建和谐家园】着他的神经,不过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看到一担担生丝被从库房里挑出来,卸到小船上运走。那可是自己几年辛苦下来的结果。要发行丝票可并不容易,首先要等到一个坏年景,迫使蚕农们向自己借米钱度荒,然后耐心的等待,直到其落入自家的圈套无力逃脱,然后迫使【创建和谐家园】生丝,这可是个漫长的过程。当然最麻烦的还是打击竞争对手:下乡收购蚕丝的商贩、向同乡放【创建和谐家园】的地主等等,为了吃下周围十几个村子的蚕丝,自己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可现在对方把刀子一亮就全拿走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发誓这次若能逃过这一劫,一定要把家中的院墙再修高几尺,还要从宗族里招募几个家丁,准备些竹枪朴刀,最好在村子里起个团,对,一定要起个团!
谢三正在心里下着决心,看到周可成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了。他强挤出笑容道:“好汉爷,您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您在米兰达先生那儿替我说几句好话,大恩大德一定铭记在心!”
“谢老爷请放心,米兰达先生和我都是生意人,我们求的是财!”周可成笑道:“请您随我们上船,待到天亮了我们就会找个安全地方放您下来!”说到这里,他向吴诚使了个眼色:“来,你送朱老爷上路吧!”
“是!”吴诚会意的点了点头,拿起弓往谢三脖子上一套,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背心,用力一拉,便将其咽喉勒住了。谢三被勒住喉咙,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到处乱抓,想要拉开弓弦喘一口气。可是吴诚双手如铁铸的一般,哪里拉扯的动,随着时间的流逝,谢三的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突然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垂死的【创建和谐家园】声,四肢一阵剧烈的抽搐,断气了。
周可成走到尸体旁,只见谢三双目圆瞪,面部肌肉扭曲,口中吐出长长的舌头来,看上去宛若恶鬼一般,他伸手探了一下鼻息,确认已经彻底断气了之后方才抬头对小七道:“小七,这村子里可有道观寺庙?”
小七一愣,旋即答道:“这村子太小,没有什么大庙,只有一间蚕花娘娘庙,便在码头不远处!”
“那好,你带路,我和吴兄把这家伙的尸体丢到那庙门口去!”
“搬到庙门口去?”小七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低声道:“师傅,这样不太好吧,举头三尺有神明呀!”
周可成却不在乎,催促道:“莫要废话,让你带路便带路,若是有报应尽数落到我头上便是了!”
小七嘟囔了几声,还是领着周可成和吴诚将谢三的尸体搬到了那蚕花娘娘庙的门前,那庙并不大,只有前后两进,用土胚建成,也没有什么香火,想必只是供本村和临近几个村子养蚕前拜祭的。周可成看了看四下,便和吴诚将尸体吊上庙门口的一棵柳树上,又顺手将其膝盖上包裹伤口的布扯开,伸出手指在伤口沾了血便在其背上衣衫写了两个大字“报应”。
第十五章太平嫂
太阳穴一阵阵的跳动。
痛,痛,即便屋内一片黑暗,太平嫂依旧觉得有两只钢锥在自己的两个太阳穴内捣腾,让她无法入睡。她可以感觉到无形的火焰在炙烤着自己,自己的身体在烈火中干枯,就好像灶台里的干柴。
痛苦和悲伤始终伴随着她,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但从未体会过如此的绝望。失去父母,沦为童养媳,在饥饿和责骂中长大,粗暴的丈夫、苛刻的婆婆,但她始终还有孩子作倚靠和希望,渴望着有一天待到孩子长大成人,顶门立户,自己也可以摆脱一切的痛苦。因此太平嫂忍受着这一切,并从希望中汲取力量,以渡过那些难熬的日子。但命运先是夺去了她的丈夫,然后又夺去了她的孩子——唯一的希望。她很清楚谢三老爷觊觎自己家中的那十五亩桑园已久,现在儿子死了,再也没有什么阻拦他把自己像野狗一样赶出去,一想到未来,她就不寒而栗。
就这样,整个晚上太平嫂都在绝望和痛苦中煎熬,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听到外间粗暴的敲门声。
“是谢三老爷的人,是来把我赶走的!”恐惧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下一分钟她的心底迸发出绝望的火焰来。
“为什么自己要被从家里赶走?然后像野狗悲惨的死在野外?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现在还要失去家和桑园?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死在自己的屋子里,哪怕只是溅谢三一身血?”一瞬间太平嫂全身就充满了力量,她冲到梳妆台旁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藏在袖子里,准备面对严酷的命运。
“太平家里的,太平家里的,快开门!”外间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小心的躲到门口,贴紧门缝向外看去,她想要找到谢三的身影,冤有头债有主。但随即她就发现不对,门外的声音虽然急促但并不粗暴,那个谢三可没有这么好的修养。
“谁?有什么事?”
“太平家里的,快开门,我是有庆家里的,谢三死了!”
“什么?”巨大的激动让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以至于根本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她转过身来,倚靠着门板滑落下来,泪水禁不住从双颊滑落下来。
“你没事吧!”门外的声音变得惊慌起来,敲门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太平嫂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坐在地上,泪如泉涌,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站起身来,擦去脸上的泪水,打开门来。
“哎呀呀,你怎么才开门呀,我在外面担心死了!”敲门的妇人迈过门槛,口中抱怨道,不过当她看到太平嫂脸上的泪痕,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叹道:“哎,这些日子也真是苦了你了,那个谢三把活人往死路上逼,活该天收了他去,报应呀,报应!”
“嫂子,到底怎么回事?”太平嫂给那妇人倒了一杯水,问道:“那个谢三不是昨天刚刚从县城回来的,怎么一夜功夫就死了呢?”
“你知道豆腐店的阿五吧?他家就在蚕花娘娘庙边上,豆腐店的起来最早,半夜便要起来把昨晚的泡好的豆子磨好,早上好卖豆浆。今日也是如此,可是等他磨好了豆子,开门准备做买卖,却看到蚕花娘娘庙门口那颗老柳树上多了个东西,走过去一看,吓得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地上!”
“他为何吓了一跳?”
“树杈上吊着一个死人,舌头吐得老长老长的,你说他怕不怕?”那妇人卖了个关子,心中颇为得意,便继续说了下去:“阿五赶忙叫人来,才发现是谢三,身体早就硬了,应该是半夜就吊死在那儿了,背上还有两个血字!”
“血字?”
“不错,报应,写的就是‘报应’这两个字!”那妇人说的眉飞色舞:“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那谢三平日里也不知做到了多少恶事,神灵早就记在账上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就报。要不然他为何不死在别的地方,偏偏死在蚕花娘娘的庙前?”
太平嫂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那个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谢三竟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死了,难道当真如有庆家里的说的那样,是蚕花娘娘显灵,除去了这恶人?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得百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
“谢三死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把你赶出去,霸占桑园了。你虽然死了孩子,可年纪还轻,长得也俊俏,又有桑园房屋。便在村子里找个男人替你顶门立户,还是能好好过活的。”说到这里,那妇人抚摸了一下太平嫂乌黑的发髻:“妹子,蚕花娘娘保佑你,你是个有福之人呀!”
“有福之人?”太平嫂回想起自己失去的丈夫和孩子,又想到未来,一时间心中不由得百味杂陈,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来,敬周兄弟一杯!”陈四五举起海碗,笑道:“多亏了周兄弟,咱们才能做成这么大一单生意!”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笑道:“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帮那个弗朗基人找回欠款的报酬是一百两银子,那十担生丝还可以抽一成来。另外我们手头还有三十担丝票,每收一担生丝还可以挣十五两银子,啧啧!”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叹道:“哎,我陈四五这辈子不要说赚过,就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呀!”
“呵呵,再多银子也报不得陈兄的救命之恩呀!”周可成举起碗与陈四五碰了下,又向小七和吴诚举了举酒碗:“再说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有小七去三门镇里打探,我就无法确定谢三就是那个骗子;若无吴兄弟那一箭,那厮若是跑脱了,三更半夜里让我们去哪里找他?来,我们一起干了这碗酒!”
第十六章斯库拉帆船
吴诚裂开嘴笑了笑,胡须上满是淋漓的酒水:“周兄弟,这么多银子你打算安排?”
周可成沉吟了一下,笑道:“咱们正好有四个人,干脆就平分成四份,你看如何?”
“不好!”吴诚摇了摇头:“咱们是跑腿动手的,你是动脑子出主意的。这年头有手有脚的多得是,有脑子的却不多,天底下哪有动脑子的和跑腿动手拿的一般多的道理?再说周兄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赤手空拳都能打开这个局面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银子能做多少事情呀,何必现在分了胡乱花用了?陈兄,我说的是不是?”
“吴兄弟说的是!”陈四五点了点头:“周兄弟,我不知道你过去是什么人,可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这次的事情能办的这么漂亮,我陈四五做梦都没想到,这些银子怎么安排还是你说话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推诿了!”周可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些银子便算股本,咱们四人一人一份,将来便按照这股本分红。第一期红我们每人五两银子,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造一条船!”
“船?”陈四五闻言一愣:“周兄弟,咱们不是有船吗?我那条红头对还是五年前造的,算是条新船了,装咱们几个人足够了。”
“那条红头对太小了,而且横帆对风向要求太高!”作为一个四年船舶制造专业、五年工作经验的工程师,船舶发展史是必修的课程,制造船模更是他的业余爱好之一,大学时候在社团里花了不少功夫,工作之后也没有放下。他很清楚从十五世纪中叶开始,古代中国的航海造船技术已经逐渐落后于新兴的西欧国家。当时民间普遍使用的沙船、福船在适航性、坚固、装载货量、航速都已经逐渐落后于更新式的西式船舶,最重要的是绝大多数中式船舶在设计时都没有考虑过作为火器发射平台,这可是致命伤。
“吴兄,我记得你说过,朝廷正在整治海防,是吧?”看到陈四五叔侄露出不解的神情,周可成向吴诚问道。
“嗯,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杀人逃出来的!”吴诚苦笑了一声:“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接下来朝廷就会加强海禁了!”
“那具体会怎么办呢?”
“无非是严查违禁私造双桅大舡,加强保甲,连坐,悬赏贼首,围攻海贼巢穴这些吧,朝廷也就这些老法子了,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嗯!”周可成目光转向陈家叔侄:“陈兄,朝廷禁令一下,弗朗基人恐怕就没法在近海这些岛屿出没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算收到了生丝茶叶,凭这条红头对,又怎么和他们做买卖?我们四处收丝,这种事情是瞒不了有心人的,若是被人在官府里告上一状,只要有条快船,我们大可出海避避风头,官府又能奈我何?”
“周兄弟这话倒是不错!”陈四五点了点头:“沿海那么多人都是靠和海商做生意吃饭,朝廷的海禁也不会太长,咱们最多躲他个一年半载也就是了,有条好船只当是买条退路了。那兄弟你打算造什么船?绿眉毛?花【创建和谐家园】?还是苍山船?(以上都是当时民间船只的俗称)”
“呵呵,陈兄你是老海狗了,你看看这条船如何?”周可成笑了笑,从身后取出一只木盒来,打开一看却是十几张图纸。“这些是我这些日子闲下来琢磨出来的,是从弗朗基人那边学来的,在沿海航速最快,又能抢风航行,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工匠造出来。”他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四五。
“这,这我可说不准了!”陈四五一看那图纸便吃了一惊,他年少时也帮村子里的造船师傅打过下手,知道造船要有专门的“法式”,里面以顺口溜的形式记下了不同式样船只所需的部件大小尺寸,形状特征,以及装配加工流程,虽然也有听说过有图样,但却从未亲眼见过。而这这些图纸却不但将船只外形,还有内部结构画的一清二楚,上面还一一记下了所需的部件大小尺寸,像这样的精美的造船图样他还是第一次见过,真不知道周兄弟是怎么画出来的,只是图样是一回事,实物又是一回事,他摸了摸颔下胡须,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弗朗基人的船我也见过,但像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细长的船,就像根筷子一样,天底下当真有这种船吗?”
“我亲眼见过,自然是有的!”周可成笑道,他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是在四百多年后。他所画的便是著名的双桅纵帆船,又叫斯库拉帆船,这种帆船最早是十七世纪的荷兰人制造的,不过兴盛于北美地区。这种帆船有两根桅杆,前桅通常前桅可张挂一面或多面方形顶帆,但常常是张挂一面或多面三角帆或百慕连帆(前伸至第一斜桅或船首突出圆木的三角帆)。两根桅杆上均挂纵帆,一般是斜桁帆。有两个或多个船首斜帆。有时主桅上方还挂上帆(topsail)的称为上帆双桅纵帆船。上帆可以是方帆,或被称为骡子帆(mule)的三角帆。若没有挂任何上帆有时也被称作光头船(bareheaded或baldheaded)。支索帆双桅纵帆船没有船首斜帆,相应的前桅支索帆以及两桅之间的支索帆。支索帆多桅纵帆船每个支索帆上方往往挂有骡子帆。
这种帆船与当时大部分中国帆船主要由两个区别:1、他使用的是纵帆,帆截面与船身平行,这样可以扑捉不同方向的风向,即使是逆风,也可以走之字形;2、船身的长宽比达到六比一,比绝大部分当时的帆船要狭长的多,而且船身低矮,降低了风阻,流水线形的船身和飞剪刀形的船首降低了浪阻,极大地提高了航速,其名称也是由此而来(s是一个苏格兰词,其意为在水面上跳跃)。由于其航速快,平稳,外形美观,而且所需船员很少,许多现代游艇也仿效其船型,最快航速可以达到十二节以上,穿越前周可成在游艇码头旁就见过不少,在历史上这种船最出名的用途便是私掠船和贩奴船,最适合周可成现在走私贩子的身份。
第十七章胡百户
陈四五又看了一会儿图纸,口中啧啧称奇,最后道:“兄弟你说亲眼看过,自然是不差的。你放心,咱们这宁波的造船把式在两浙都是数得上号的,就算是弗朗基的大夹板船,坏了他们都能修的好,既然有,就肯定造的出来,再说了,咱们有这么多银子,还怕没人赚不成?”说到这里,他不禁呵呵大笑起来。
“光有船还不够,还得有人!我算了下,这条船少说也得七八个人才能操纵的过来,咱们打个余量,就要十八个人吧。现在咱们有四个人,陈兄、吴兄,剩下的你们有什么门路?”
“我可以找到两个人!”吴诚沉吟了一下答道:“都是卫所的逃军,在官府那边都有人命官司,抓住了就砍脑袋,绝不会做出卖兄弟的事情,手上也都有三两下子,周兄弟做这通洋的买卖肯定用得上!”
“我也能找几个人来,都是老海狗,水性看风色背针路都没的说,不过我倒觉得这事情不用急。”陈四五笑了笑:“要是朝廷真的要海禁的话,那时候没饭吃的好汉要多少有多少,别说十八个,就算一百八十个也有,等船造出来再说!”
“嗯!那就先把船的事情定下来。陈兄弟,你和我还有先去船厂看看,吴兄!”周可成划拉出一把银洋来:“这些银子你先拿去,帮你那两个兄弟安顿好了,好好休息几天!”
杭州,抚台衙门。
“你要参见巡抚大人?”守门的军官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汉子,黝黑的皮肤,瘦的好像块石头,但也坚毅的像块石头,穿着一件穷人时常穿的短衫,**的小腿下面是一双穿着草鞋的黑脚,身上散发出一股渔民特有的鱼腥味。若是周可成在这里,就一定会认出这就是那天在双屿岛上指责汪直僭越礼法,以王侯自居的汉子。
“兀那汉子,你以为巡抚大人是你家的婆娘,想见就见的?”守门军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摆了摆手:“老子婆娘昨天生了个小子,看在菩萨的面子上便懒得和你计较了,快滚,省的皮肉吃苦!”
“我是宁波观海卫百户胡可,受巡抚大人之令前往探查军情,这是我的腰牌!”那黑瘦汉子从衣服里取出一块腰牌来:“军情紧急,你速速替我通传!”
守门军官脸色大变,他接过腰牌,又看了看来人,稍一思忖便决定还是替其通传,便低声道:“你现在这里稍待,我立刻替你通传!”
胡可点了点头,转过身在门旁的条凳上坐下,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那守门军官回来了,恭谨的将腰牌双手呈上,恭声道:“胡百户请随在下来,巡抚大人已经在后堂等候了!”
胡可一言不发,接过腰牌收好便跟着那军官而行,那军官乃是守惯了衙门的,整日里做的便是迎来送外的差使,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胡可虽然不过是个百户,但新来的巡抚大人却立刻召见,这待遇只怕布政使、按察使、都司也没有。他唯恐自己方才那番话得罪了对方,一路上不停陪着小话,而胡可却依旧一言不发,直到到了后堂门口,那军官再也进去不得,那胡可方才向其拱了拱手,道了声:“劳烦了!”便径直进去了,只留下那守门军官在外边长吁短叹,唯恐其在巡抚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胡百户,坐下说话吧!”朱纨抬起右手,做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由于身在后堂,他并没有身着官袍,而只是一身青衣,从外表上完全无法看出这样一个面容清瘦,甚至有些柔弱的老人是当时帝国最出色的的能臣,他先后在四川、赣南等地平定了民变、山蛮叛乱,手腕老辣,行事干练。天子已经授予了其在闽浙两省便宜从事的大权,由于其兼有右副都御使的职位,他甚至可以上书弹劾两省之内的任何阻碍他巡查海防军务的大员将其免职或者调走,这在已经太平了百余年的东南之地,还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