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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颔首,示意小丫鬟们先退下。
小丫鬟们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游廊尽头。
周嬷嬷整理好情绪,轻轻地撩起帘子,绕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进了内间。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老夫人和相爷坐在靠窗的梨木镌花椅上,两人都是一脸凝重,角落里宫灯静静地发出惨淡的光芒,更显得满室寂寥。
周嬷嬷将托盘放在黑漆桌上,取了两只青花缠枝的茶盅,手脚轻巧地斟了茶水,又轻轻地颔首一礼,然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冬日天色暗得早,才酉时初刻,院子里的灯柱已经点亮。
周嬷嬷守在廊下,耳边依稀听见相爷无奈的声音:“御史台弹劾的折子满天飞,陛下在这个时候提议让我们和王府联姻,儿子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原就是你有错。”老夫人的声音隐含着谴责之意,“当年既然已经和那沈玉清定了终身,为何不告诉我?我就是再反对,也会想法子把那孩子抱回府上养着的,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银米!”
“既然当时没能把孩子认下来,这回就不该由着那孩子的性子来,她在大街上拦你的轿子,你就真的这么认下了!明知道太后党羽盯得紧,你还不当回事。那孩子若是别的出身也算了,可她的身世还牵扯到沈家。”
老夫人越说越觉得事态严重,可一看到儿子紧绷的脸色,就又不忍继续苛责下去。
缓和了一下情绪,劝道:“依为娘的意思,不如先看看江夏王那边是怎么个态度。若是王府也有跟我们家联姻的想法,我们家嫁个姑娘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子仪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母亲,不用说了,这门亲事不合适。”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老夫人笑了笑,望着儿子:“那你就任由御史台这么闹下去?”
“那也总比拿孩子们的婚姻开玩笑的好。”赵子仪脸色阴沉,“江夏王背靠太后,我们赵家背靠皇帝,而太后和皇帝之间积怨已深,无法修补。把女儿嫁入王府,到时候两宫斗起来,她如何自处?”
“你也知道两宫失和。”老夫人睨了一眼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拒绝皇帝联姻的建议,让皇帝怎么想?不是为娘的说你,你平日里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怎么一牵扯到微姐儿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呢!”
说到最后,已是带了几分严厉。
“娘,您没必要一直揪着微姐儿说事。”赵子仪面色一沉,强硬地道:“陛下身子不好,太子没有外家,太后联合御史台弹压我,只不过是跟陛下唱对台戏罢了。”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如今我不接招,他们又能怎样?谁人心里不是明镜似的,装聋作哑谁不会?”
“说得轻巧,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老夫人敛了笑容,正色道:“舆论如刀,杀人不见血,现在最要紧的是平息舆论风波,倘若放任御史台这么闹下去,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打紧,可若是拔起萝卜带着泥,把当年太学那桩旧案翻出来,怕是整个长安城都要翻了天。”
赵子仪一怔。
老夫人见儿子不语,就又沉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我们赵家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不可能往回走,也不可能停滞不前,只有一条路……”
她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幽幽道:“要么选择站队,要么选择联盟。”
赵子仪端起茶杯,用小盖轻轻撇去茶沫:“娘,我不同意和王府联姻,除了因为江夏王背靠太后之外,更多的是不想让孩子嫁入皇室。娘,当年四妹入宫,您心里好受吗?伴君如伴虎,一步不慎就是万丈深渊。外人看她是受宠的淑妃娘娘,可您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吗?”
提及女儿,老夫人眼角有些湿润。
赵子仪声音柔和了些许:“主要是我们家几个姑娘都不适合嫁入皇室。三弟那边两个孩子年龄太小,剩下的羽姐儿喜形于色,燕姐儿倒是端庄沉稳,但格局却小了点。微姐儿就更不用说了,在乡下放养了十几年,怎么能适应皇宫那复杂的环境。”
老夫人蹙眉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像我们这种家族,子女总是要承担责任的,即使不和皇室联姻,也少不得要和世家贵胄打交道,哪里总能一直由你这样护着?”
说着看了儿子一眼,见若有所思,这才继续道:“所以为娘的还是那个意思,你先不要急着拒绝陛下,只说看江夏王的意思,若是江夏王没这个想法,就让他去拒绝好了。倘若王爷觉得合适,那就选择一个合适的嫁过去算了。”
赵子仪沉默无言。
第27章 江夏王妃
老夫人叹道:“当年太学那个案子,我心里总觉得不放心。谁能想到一纸策论,竟然导致老王爷离京、太常卿沈穆被贬、最后却让贵妃捡了个便宜……”
说着就有泪光盈盈,“也因为这样,才有的柔姐儿入宫,徐云娇过门……”
赵子仪却不太想回忆当年之事:“娘,当年太学的那桩案子是陛下亲自主理,其中细节也就只有陛下清楚了。”说着起身,“天色不早了,儿子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老夫人一怔,急忙道:“那联姻的事呢?”
赵子仪整了整衣袖:“母亲放心,您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老夫人这才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我听说你一个月有二十多天睡在书房,你没事也要多去景秀园走走才是,到底徐氏是你的原配发妻,又还是燕姐儿的嫡母。你对她太过冷落了,下人们看在眼里也不像话,燕姐儿也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定然难受得紧。”
赵子仪笑了笑,道:“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去吧。”
这一场谈话太劳心劳神,老夫人也觉得有些疲累,便唤了周嬷嬷进来服侍。
赵子仪出了荣安堂的院子,随从长松忙提着灯笼迎了过来:“相爷。”
半晌无人应答,长松愣了愣,却见赵子仪负手站在门口,望着满天的雪花,神色有些疲倦。
长松是跟在相爷身边的,自然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大事,但偏这些事又都跟三小姐有关,是以也不好开口劝慰。
一主一仆在院门外伫立半晌,赵子仪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走吧。”
赵子仪离去后,周嬷嬷提着个红木雕花食盒进来了。
她打开盖子,用莲纹青花小碗盛了半碗,端到老夫人面前:“这是大厨房的蒋娘子新做的酸笋鸡尖汤,老夫人快趁热尝尝,这个最是温补暖身的。”
赵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冬日的寒冷便驱散了大半,便笑着道:“这个好吃,香喷喷的,又不油腻,跟厨房说,明儿还要做这个。”
又想到了赵承燕,加了一句:“给燕姐儿也送一份,她怕冷,这汤喝了暖身子。”
周妈妈有些为难,大厨房的丁妈妈才被相爷换走,大夫人为这事闹了好一通,燕姐儿自然也跟着高兴不起来,哪敢让蒋娘子去跟前凑?
但是又不好直说,只得笑着道:“老夫人真是偏心,什么好的只想到燕姐儿,那旁的几位姑娘,也该雨露均沾才是。”
“你不说我倒给忘了,给雅姐儿、妙姐儿都各送一碗。”
“是。”
赵老夫人喝完汤,这才注意到厨房换人了:“宝珠,你刚刚说这汤是蒋娘子做的?哪个蒋娘子?”
周嬷嬷颔首,缓缓道:“是三夫人那边的人,大厨房的丁妈妈前几天犯了事,被相爷打发出去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正好三夫人说,她房里陪嫁过来的蒋娘子做得一手的江南菜,正合老夫人的口味,于是就让她顶上了。”
赵老夫人面有疑惑:“那丁妈妈犯了什么错?”
在她印象中,这个儿子向来不过问内宅的事,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周嬷嬷这才将那日之事仔细的说给了老夫人听。
老夫人拿小铜箸儿,夹了一块瑞脑香放进了炭盆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两个翠玉手镯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
周嬷嬷识趣地略去了徐氏回娘家的事,只说了丁妈妈故意给赵昔微送剩菜,惹怒了相爷,所以被打发了。
说完见老夫人沉默不语,就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奴婢说句不该的,那丁妈妈也确实过分了点,微姐儿就算是之前养在外头的,可到底是相爷的亲生女儿呀!她这样,岂不是打了相爷的脸?”
老夫人想起儿子对于联姻那强硬的态度,揉了揉眉心:“他是真的疼这孩子。”
周嬷嬷笑道:“相爷疼微姐儿,跟老夫人疼相爷,是一样的心意。”
老夫人皱了眉头:“这大家族的奴才们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微姐儿还得要自强才好,相爷能护她一时,也不能护她一世啊。难道将来嫁给哪个公子哥儿,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也哭哭啼啼的叫相爷做主不成?”
周嬷嬷缄口不语。
心里道,您是不晓得这微姐儿多厉害,才回府就治得两房夫人服服帖帖的。
但是又不好继续让老夫人在这个事件上过多追问,于是就笑着转移了话题:“老夫人说的是,这不,大长公主也念着这事儿,派了得力的嬷嬷来教微姐儿礼仪呢!”
提到这个亲家,赵老夫人眉头就舒展了一些,笑道:“也难为长公主费心,那丫头真是个命好的,有了咱们相府这样的出身,又白白得了个可靠的母家,要是自己争气点,夫家必然不会太差……”
她沉吟着,“宝珠,你看京中谁家适合微姐儿?”
周嬷嬷知道老夫人还在为联姻烦恼,就笑道:“小姐的婚事,哪是老奴能随便点评的,老夫人您若有中意的人家,谁还能拂了您的意吗?”
老夫人点点头,周嬷嬷便上前服侍她就寝。
才脱了鞋袜,却有小丫鬟掀了门帘进来:“老夫人,江夏王府派人来了!”
老夫人身子一僵,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
周嬷嬷忙吩咐道:“快请进来!”
王府来人,不论身份,都是贵客。
老夫人重新穿戴整齐,周嬷嬷上了好茶,转入花厅会客。
不一会儿,小丫鬟就躬身带着一名中年仆妇进来了。
这仆妇穿着藏青色锦缎长袄,面庞圆润白皙,看着非常的和善。
周嬷嬷垂首立在老夫人身后,听那仆妇缓缓地道来:
“我们王妃说,原本回京就想来拜访老夫人的,可是府邸多年不住人,少不得要好好打扫安置一番,今儿收拾妥当,就立即派老奴来给老夫人问个安,不知道老夫人明日忙不忙?”
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名帖,笑容可亲地递了过来。
周嬷嬷忙双手接了递给老夫人。
皇帝才提出两府联姻,王妃立即就要来拜访?
老夫人心里明镜一般,脸上却漾开了笑容,一副非常喜悦的样子:“多谢王妃挂念,请贵人回去代老身问王妃的安。”
一番寒暄过后,那仆妇又福了一福,就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在花厅内独坐了片刻,吩咐周嬷嬷道:“去和家里几个孩子打声招呼,叫她们明天都到荣安堂来。”
第28章 是福?是祸?
孙嬷嬷的礼仪训练非常繁重,一天下来,赵昔微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一半的酸痛。
晚上锦绣打了热水,一边替赵昔微轻轻按揉着小腿,一边安慰道:“幸好老夫人心疼您,免去了小姐的晨昏定省……”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想起小丫鬟的禀报:“小姐,周嬷嬷来了。”
赵昔微忙披衣起身,亲自迎了出去,又命人捧了茶来:“天寒地冻的,周嬷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周嬷嬷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开门见山的道:“奴婢是来传老夫人话的,明天江夏王妃到访,三小姐明天请务必在卯时正来荣安堂。”
江夏王妃?
锦绣听着浑身打了个冷颤。
江夏王可是皇帝的堂兄,这些年一直留在封地,才回京城就要急着拜访赵府?
玉兰小声嘀咕道:“这……也没听说相爷和江夏王有过什么交情啊……”
一屋子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赵昔微心里也暗暗惊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笑着颔首一礼:“大晚上的,有劳嬷嬷亲自跑一趟。”
锦绣立即会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周嬷嬷手里:“给周嬷嬷打酒吃,不成敬意。”
周嬷嬷眸子里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笑容就多了几分尊敬:“三小姐客气了,夜已经深了,老奴就不叨扰了。”
“路上雪还未融,锦绣你去帮嬷嬷提灯照路。”赵昔微向锦绣使了个眼色。
锦绣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应了一声,就提着灯笼去送周嬷嬷了。
赵昔微披着袄子,坐在桌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