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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生抿一口清茶,淡淡的望着靳月,"大概是对长子要求甚高,所以王老爷对王陌很是严厉。"
"换言之,就是不太喜欢长子呗!"靳月将剥好的花生仁丢进嘴里,"所以说嘛,这父母子女之间,也是有缘分存在的,没缘分,打心眼里不喜欢,没有其他原因。"
也找不出原因。
安康生点点头,"诚然如此。"
伙计上了菜,都是天香楼里最拿手的好菜,摆了满满一桌。"
你们不介意,我家霜枝和明珠一块吃吧?"靳月眨眨眼。
罗捕头哈哈一笑,"不介意。"
倒是安康生,颇为犹豫,"你在傅府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进了傅家自然得装装样子,但是出了门,我不喜欢她们拿我当高高在上的少夫人,那样多不自在?我还是喜欢跟她们做朋友,拿心换心的朋友。"
靳月招招手。
安康生笑了笑,"甚好!"靳月不去想,只觉得他这一句甚好夹杂了多少意思,大抵是在夸她!"你为何无端端的问起王家长子之事?"安康生问。
罗捕头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奇怪,莫非你是怀疑王陌杀人?难道又跟白雄那样,弑父,又灭手足?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靳月的筷子轻轻戳着跟前的米饭,"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王夫人跟我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的,都像是在护着谁,她没把自个摘干净,但是却把儿子摘得干干净净。"
"我明白了。"
安康生皱了皱眉,"你是说,三姨娘身为女子,家里出了事,她委实不好一直抛头露面的处理,所以使唤三个儿子闹腾着,分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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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说,此前王老爷已经将供奉的事情,交给了王陌,这才招致三房的儿子们不满,联合二姨娘,打算把王姑娘嫁出去跟大户联姻,谁知王姑娘却出了乱子,以至于此计未成。"
靳月若有所思的望着二人,"这事,你们知道吗?"安康生没说话。
罗捕头吃一口红烧肉,软糯适中,甜度适中,真不愧是天香楼!"师爷可能没听到过,我倒是知道一些。"
罗捕头压低了嗓子,"这事儿还是那日我在赌坊里听到的,说是王家姑娘丢了,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在漪澜院被找到,据说衣衫不整,哭得都只剩下半条命。"
众人面面相觑。
霜枝红了红脸,"漪澜院?"那地方进去,还不得被……"所以说嘛,小姑娘家家的,可千万不能走错路,这不……以后谁还敢娶她!"罗捕头指了指霜枝和明珠,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俄而又是轻叹道,"那王家姑娘,我倒是见过一回,生得很是水灵,真是可惜!"
"后来就被关起来了?"靳月问。
罗捕头想了想,"谁知道呢?王家都没有报官,咱也管不着人家的家务事啊!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上知府衙门,说明这事跟家里人有关。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嘛!"这话,靳月是赞同的。"
你是觉得,这里头的事儿,和现在王家父子的死有关系?"安康生倒是品出味儿来了,靳月问的问题不太简单,"有什么理由吗?"
"我给你们串一下。"
靳月拿了几个茶杯,"先劫粮。
后来交权,女儿出事,纳妾,死!"她这么一说,罗捕头夹着红烧肉的手,止不住抖了一下,"哎呦,靳捕头,行啊!"
"你们看,这是不是就串上了?"靳月眉心皱得紧紧的,"我们现在缺的是这些事情当中,穿插的一根线,就是……"安康生明白了,"恨晚杀人的缘由?"杀人动机!"没错!"靳月点头,"王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早早的交权,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儿,但是王家的人讳莫如深,谁都不提。
现在王家的二公子死了,我瞧着府里的人,似乎也没多少反映,除了三姨娘一直哭,王夫人的脸上,还有其他人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悲伤情绪。"
"那就是巴不得他死呗?"霜枝皱眉,"这得多不得人心?"靳月点点头,霜枝说的,就是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我是担心,还没结束。"
安康生轻叹。
四下,落针可闻。
其实心里都清楚,只要凶手还没找到,事情就绝对不会结束。"
吃饭吧!"靳月抿唇,"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想案子。"
待吃过饭,伙计上门说,千里镖行的少镖头在雅阁里等着,说是要见靳捕头。
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
方才诸位在吃饭,少镖头便一直等着,让其不要搅扰。"
找我?"靳月忽然想起,之前傅九卿提过的事儿,赶紧跟着伙计出门。
雅阁内。
桌案前坐着一人,眼前这人年纪不大,五官刚毅,着一身劲装,发髻梳理得干净利落,瞧着颇为精壮。
见着有人过来,当即起身拱手,垂眸恭敬道,"在下千里镖行少镖头,虞戍阳,我是来找靳捕头的。"
音落,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靳月身上。"
请问哪位是靳……"虞戍阳的眸猛地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靳月,交握的手慢慢放下。
他呼吸微促的站直了身子,眼神中翻动着怪异的情绪。
靳月不解,怎么了这是?"我是靳月,你要找的靳捕头!"靳月拱手回礼。"
靳月?靳、靳捕头?"虞戍阳终于明白,为何父亲要让他来天香楼。
靳月笑了笑,"是!少镖头是为了数年前,王家粮食被劫之事来的吧?"
"是!"回过神来,虞戍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薄汗,面色略显青白。"
坐!"靳月道。
虞戍阳的不对劲,安康生和罗捕头也瞧出来了,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办,其他的暂且搁一旁。"
我爹让我过来,把当年的事儿都跟你们说清楚。
这事,当年就颇为奇怪,但是千里镖行也算是京都城内的老镖行,很多江湖人都卖我爹的面子,就算遇见一两个,听得这名号,自然而然便会让路。
可那次遇见的一些人,连话都没问,直接动手就抢,仿佛就是冲着粮食来的。"
虞戍阳悄悄拭去额头的薄汗。
安康生和罗捕头对视一眼。"
按理说拦路打劫,都是为了银子,粮食虽好,可终究不好藏匿,很容易暴露。"
罗捕头摸着下巴,"老镖头行走江湖多年,结交了不少江湖豪杰,你们千里镖行外出押镖,江湖中人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的确如此,所以才说那次很是奇怪。"
虞戍阳解释,"按照江湖规矩,就算要劫财,也得先问清楚,劫的是谁家的,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可对方不管不问,只要车上的东西!"靳月皱了皱眉,"银子也不要?"
"对!"虞戍阳点头,"江湖上有些规矩,我们还是明白的,千里镖行之所以镖银贵一些,就是用来路上打点的。
镖行的规矩,镖在人在,所以我们出手从不吝啬,护镖是我们的首要目的。"
霜枝奉茶,俄而与明珠退到门口站着,免得有闲杂人靠近。"
这倒是奇怪了。"
靳月不解,"那你们没报官吗?"虞戍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瞧着眼前三位公门中人,略显无奈的说,"靳捕头有所不知,这事儿若然报官,那么整个京都城乃至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咱们千里镖行丢了镖!这以后,还如何做生意呢?王家老爷子答应咱们私了,此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想来也是,生意人靠诚信,千里镖行丢了镖,若是传出去,谁还敢来押镖?自然得关门大吉。"
王老爷当时有什么异常吗?"安康生问。
虞戍阳点点头,"我爹当时不在京都城,所以这趟镖是我亲自押的,当时王老爷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而且那模样好似也不想追究,咱们提了十倍赔偿,他摇摇头,说是照价赔偿就好。"
"这个时候,还讲情面?"安康生狐疑。
虞戍阳道,"就因为这样,所以我说。
而且这趟镖丢得很是蹊跷,就在城外十里的山头,对方比咱们这些人还熟悉路径。
大家也都知道,咱们走镖的,必须提前熟悉来去路径,可那些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连人带粮食,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外十里,靠近乱葬岗了吧!"罗捕头记得那个地方,"那一片,树木繁茂,荒凉得很。"
"对!"虞戍阳颔首,"可是我们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的押镖,走了不下百次千次,竟还是有人从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把镖劫走了。"
罗捕头揉着眉心,这倒是个问题。
谁能比走镖的,更熟悉路?除非,那些劫走镖的人,就住在那附近!"少镖头对此事,倒是记得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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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戍阳叹口气,"不瞒诸位,千里镖行还从来没丢过镖,唯一一次,就是王家那趟,所以我这心里一直惦念着,始终放不下。"
也难怪,唯一一次,出在他手里。
靳月剥着花生,脑子里飞速旋转,她在想……王老爷丢了粮食,脸色难看是情理之中,可是,拒绝了十倍赔偿,那就有问题了。
心虚?受之有愧?不差这点钱?一抬头,虞戍阳正盯着她看,察觉到她抬眼,他又快速将目光转移。
一副略显慌乱的神色,就跟他方才第一眼看到她时是一样的。"
当时来押镖的是王老爷自己吗?"安康生问。
虞戍阳仲怔,快速回过神,"不是,是大公子王陌来托的镖。"
"王陌?"靳月扭头望着安康生。
安康生执着杯盏盖的手,显然滞了一下,与靳月交换了眼神,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王陌托镖,镖被劫,王老爷拒绝了加倍赔偿,私了!"罗捕头笑盈盈的吃着花生,"怕是窝里反,家有内贼吧!"谁都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很,唯有炉子的炭火,时不时的蹦出些许火花,哔哔啵啵的响着。
良久。
安康生一声叹息,"这事到底过去了多年,就算现在要去追查,怕也没什么证据可寻了。"
"后来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虞戍阳紧了紧手中的杯盏。
不甘心吗?自然是的。
该说的,虞戍阳都说得差不多了。
就目前而言,靳月只知道当年劫粮一事颇为蹊跷,地点是城外十里,那地方距离乱葬岗很近,能在镖行的人面前跑得无影无踪,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当地人。
起身的时候,罗捕头走在前面,安康生紧随其后。
虞戍阳站在门口,回头望着身后的靳月,"靳捕头,您是傅家的五少夫人?"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靳月瞧着他,从见第一面开始,虞戍阳的表情就是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虞戍阳深吸一口气,"您真的是衡州城来的?"这么一问,靳月就明白了。
敢情,他也把她当做了燕王府里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