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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实行征辟制度,若非近支皇族或世族大家子弟,入仕要有声望或有功于国,否则寸步难行。刘备自谓出身皇族,又自称是郑玄、卢植【创建和谐家园】,因为没有文名声望,二十八岁时还是一介草民,后来凭借战功得任县尉,这才得以崭露头角。姜述此时尚是九岁稚子,依仗战功短期出仕无望,凭借满腹名诗佳文,一夜成名甚是可行。可惜汉代与宋朝大不相同,宋太祖遗言不杀士大夫,宋代即使一岁能背论语,皇家也不会猜忌。同样事件若是在宋朝以前,一岁能背论语会被视为妖异,九成九会落个族诛之祸。不敢过于妖孽,只能寻找合适的时机,逐步提升声望,可是时间又紧迫异常,姜述苦思冥想,始终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分析一下,姜述的身份有许多优势。姜家为兵家大族,虽非史上著名兵法世家,也属兵家望族,家传《太公兵法》历来传子不传女。族中子弟担任都伯以上军官者数百之众。姜述身为长房嫡子,学习家传兵法武艺是其本分,学习期间虽然苦累,但是兵法武艺一端学成,将是乱世割据的最大本钱。个人文武全才,提前储备人才,延请数名妖孽级谋臣辅佐,拉拢部分三国名将为己用,大事未必不成。
第4章 避祸设想(下)
武将出仕前途艰难,自武帝独尊儒家,大汉朝堂士族、外戚轮流专权,恒灵两代宦官权势越来越大,武将若非皇亲国戚,很难进入权力核心。东汉政制文武分治,武将只有领兵之权,粮草辎重皆由朝廷衙门掌握,实际控制权在文臣手中。大汉将领分级明确,自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四方、四镇直到郎将,皆手握兵权,月底皆需向朝廷申报下月钱粮,若是朝廷停止钱粮供应,除了据地造反抢夺钱粮,部下兵马断粮以后将会立散。现行制度之下,武将只是皇家手中的刀,刀把握在文臣手中,何去何从没有任何自主性,因此以武将出仕,时间上来不及,也很难有所作为。
东汉末年,导致诸侯坐大的原因很多,因平黄巾之乱诏令地方豪强练兵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最大的祸根是制度发生根本性改变,地方改刺史制为州牧制,动了文武分制的根本。文武分制,无论文官武将,还是中央地方,皆相互限制,彼此很难坐大。史上灵帝听从刘焉建议,在各州设州牧一职,代天子牧守一方。州牧统管本州钱粮军民,兵马钱粮合二为一,又有稳定的赋税自给,诸侯因此拥有了割据一方的实力,这是导致汉末乱世混战的最大原因。
除了两京三辅之地,灵帝后期最有影响力的十二位州牧和有影响力的郡守,除了幽州牧刘虞、兖州牧刘岱、荆州牧刘表、扬州牧刘瑶、益州牧刘焉是皇族出身,其余州牧和大郡太守多是文官出任。后来权倾天下的董卓,奉诏入京以前并非州牧,职务是前将军、西凉太守。董卓文武职责一肩挑,是因为平息羌乱不久所致,又限于西凉地域特点而形成的特例。凉州一向贫瘠,无法供养大军,钱粮十之【创建和谐家园】由朝廷拨付,朝廷手握钱粮,根本不怕西凉兵据地造反。除此之外,董卓在西凉也是受制甚多,根本无法掌控凉州全境,史上凉州马腾、韩遂举兵反对董卓,便是明证之一。
分析出来的结果非常明显,想要出仕掌握大权,就要得到士族的认可,从而得入朝堂,伺机下放地方。要想得到士族认可,需要有极高的声望。反而言之,只要有了极高的名望,才会得到士族认可推荐,才可能被朝廷征辟,从而踏入仕途。
提升名望,获得士族认同,刘备当年的办法可以借鉴。刘备年十五岁,母使行学,尝事郑玄、卢植。刘备不好读书,因无文名,二十八岁时尚是平民,生活甚为窘迫,其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好交结豪侠。刘备逢乱起兵,自我介绍时着重强调两点:一乃汉室宗亲,二尝师从郑玄、卢植。刘备跟随卢植、郑玄时间很短,因其不好读书,文才很差,并不得两人看重。刘备开口以卢植、郑玄【创建和谐家园】自居,是因卢植、郑玄皆当世名士,在士族中名望很高,刘备借此来提升声望,获取部分士族的认可和支持,这也是其得以崭露头角的原因之一。
刘备是否皇族至今未有定论,至少献帝时宗正族谱没有记载,即便真是中山靖王之后,也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支。刘氏远支族人到灵帝时已是多如牛毛,与平民相差不大。汉献帝后来为了对抗曹操,拉拢刘备为外援,让宗正将刘备一支填入族谱,刘备这才摇身一变,真正成为让人认可的刘皇叔。当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心怀汉室的士人集团,为了保护既得利益,多依附皇家子弟,依附刘表、刘焉者最多。刘备得到刘协认可,正式成为皇叔,又有一定的实力和知名度,大量士人开始追随左右,其屡败屡战,数次重新崛起,与士人大族倾力相助关连很大。刘备当年夺取荆益两州,阻力并不是很大,原因是颇有名望的刘表、刘焉亡后,刘琦、刘璋才德不足服众,荆益两地士人大失所望之际,而被有皇叔之名的刘备趁虚而入。士人之所以依附刘备,并不是因为刘备名望很高,而是需要帝王宗室出面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因此将刘备当成恢复汉室的寄托。
得到士人集团认可非常重要。史上诸葛家族因避黄巾之乱,举家迁到荆州避祸,家族日渐衰败,又属于外来士族子弟,诸葛亮没能得到荆州士人集团的认可,根本无法进入仕途,不得不在乡间耕读。诸葛亮通过与荆州大族黄家联姻,借助黄家之力融入荆州士族,这才名声渐起,在荆州士人吹捧下声名日隆,后来传至刘备耳中,引发了三顾茅庐的故事。
提升名望与现代明星包装道理相通,根据情况准确定位,找出与众不同的优点刻意放大,千方百计进行舆论宣传,以故事的形式广泛流传,名望便会逐渐攀升。
姜家为青州著名豪门,姜述又是姜家嫡子嫡孙,基础比刘备、诸葛亮要优越很多,但同样需要包装。姜述分析现状,认为凭借记忆中的名家大作,将会很快闻名于世,成本低收获却会很大。
姜述逐渐理清思路,既然没有捷径可寻,那就需要夯实基础,静候时机来临。姜述身为独子,周氏一直对他非常溺爱。过分溺爱实则并非好事,姜述日常诸事都有专人料理,虽能读书识字,也习兵法武艺,但自小生活在花棚里,世事几乎一窍不通,根本经不住狂风骤雨。
姜述不想一鸣惊人,就得先从小事做起,逐步改变别人对他的印象。穿衣不用人伺候,吃饭不用人提醒,言谈举止变得稳重有度,时出惊人之言,与从前几乎判若两人。这些日积月累的刻意改变,最终也会引导他人舆论,言姜述少有大志、聪明好学。
穿越大叔在现代整整生活了四十年,经历过计划经济末期和改革开放大潮,包装自身提升名望实非难事。当然,姜述不想成为空有虚名的绣花枕头,而想变成货真价实的文武全才。
姜述天生聪慧,骨骼匀称,年纪合适,习文练武条件很好。姜家祖规严谨,姜述四岁启蒙学文,族学老师又另眼相待,习文基础尚算扎实。五岁开始练习武艺,然而在周氏干涉下只是敷衍了事,但多少有些武艺基础。
病愈后的姜述习文练武,非常勤奋,合府上下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与往昔不同。这种改变幅度不大,类似学习平平的学生突然奋发图强,姜府上下虽是惊奇,却并未以此为异。周氏见姜述上午练武,下午习文,上进之余又关心家事,天下父母望子成龙之心类同,周氏内心自然十分高兴。
穗儿自小跟随姜述左右,与姜述相处时间最长,感情最为真挚深厚,见姜述如此刻苦上进,心里由衷感到高兴。姜述也能察觉这份关心,不以小婢身份待她,比对其余下人明显要好得多。古时人成熟较早,穗儿年纪大姜述两岁,此时已经晓得男女之事,见姜述待她极好,不免生出别样心思。姜述有时说话随意,含些调笑之意,穗儿便面露娇羞之态。姜述视穗儿为小女孩,又不好萝莉这种调调,见她如此模样,起初甚是奇怪,后来听说邻家少女十一二已为人妇,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暗自好笑,不敢再跟她随意胡闹。
姜述武艺底子很不扎实,练武初时进展很慢,他知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练武健身非一日之功,因此并不发急,只是埋头苦练。家将姜丁勇猛过人,为姜家第一高手,被周氏指定专门负责传授姜述武艺。姜丁初见姜述主动求教,以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初时不过敷衍了事,后来见他练功刻苦,持之以恒,方知并非一时儿戏,方才拿出浑身解数【创建和谐家园】。
姜述知晓大乱将至,内心充满强烈的危机感,每日苦练武艺,博览群书,瞅空还要默写后世大作,充实忙碌中时间飞逝,转瞬之间已过了月余。
姜述已将家中藏书草草浏览一遍,此日静极思动,请示周氏要出门看看。姜述近期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习惯,显得开朗活泼,每日习文练武,表现十分上进。周氏看在眼中,内心十分欢喜,姜述要求出门,周氏担心独子出现意外,欲不应允,又想儿子毕竟为姜家嫡子,迟早要接掌家业,若是整日待在家中,不谙世事,未必是件好事。周氏犹豫半天,遂将穗儿唤来,仔细叮嘱一番,又指派七八位精细家丁左右跟随。
马车从小巷拐将出来,上了大道,马夫问道:“少主,要去何地?”
姜述坐在车内,正掀起车帘张望,见街市甚是热闹,不禁兴趣盎然,道:“只去繁华之地便好。”
转过街口,两边街市更是繁华,商铺鳞次栉比。粮铺、布行、茶楼、饭馆、药铺,还有各色民间小吃,令人眼花缭乱。街面热闹非凡,与现代风情大异,姜述不想闷在车里,遂让车夫停下马车,下车步行,一路慢慢逛去。
姜述初次来到古代街市,感觉新奇,其家境又好,遇到新奇之物便买一些,随身家丁很快成了专业劳力,人人提着不少大包小包。姜述无意间扭头看见,觉得家丁如此甚是辛苦,也惹人注目,吩咐道:“你等先将东西送回,然后回来伺候,让穗儿陪我继续往前逛逛。”
家丁见公子吩咐,不敢回驳,互望一眼,应喏一声,风风火火回去寻到马车,将东西放到车上,派两人随车送回府上,其余人回头来寻姜述。
第5章 粮铺风波(上)
姜述逛街的新鲜劲儿过去,又琢磨起汉代商铺,路上走马观花,一连转了十余铺面,见穗儿兴高采烈,道:“穗儿这些年很少出门,今日可还尽兴?”
穗儿答道:“公子取笑小婢了,小婢是伺候公子的,可不是出来诳街的,公子这般说话,若让夫人知道,又得斥责小婢一通。”
姜述不再言语,闲逛之时却在注意穗儿神情,见她留意何物,故意停下让她去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是小玩意儿,即使如此,不一会穗儿两只小手也拎满了物品。
姜述善解人意,要替穗儿拿些,穗儿执意不肯,道:“公子金贵般的人儿,不能亲自动手。”
姜述不愿穗儿如此吃力,回头见家丁尚未返回,问道:“前方可有歇息之处?”
穗儿打量一下四周,道:“离咱家粮铺不远。”
姜述方才就对商铺甚感兴趣,听说前面有自家铺面,顿时来了精神,两人顺着人流往粮铺走去。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路东有几颗粗大的桧树,树影下露出赤底黑字的“粮”字招牌,招牌旁挑出一面旗子,上写一个大大的“姜”字,穗儿纤手一指,道:“公子,前面就是咱家粮铺,小婢去招呼掌柜出来迎接。”
来到粮铺近前,只见铺子前面胡乱扔着不少烂菜杂物,散发出很大一股怪味,铺面虽然不小,招牌也甚是夺目,怎奈百姓路过此处,被怪味所阻,皆掩鼻绕道而行,弄得铺面内外门可罗雀。
穗儿皱眉道:“阳老爷平时精细,如何弄得店前这般污垢?”
说完,引领姜述绕个小圈迈步进店,伙计上前拱手道:“两位光临小店,可要购粮?”
穗儿刚要说话,姜叙轻拉她一把,拱手道:“在下逛街到了此处,感觉甚是疲劳,因此进来歇脚。”
粮铺方才生了是非,掌拒伙计们心情不悦,伙计碍于店规,又见姜述穿着讲究,生得俊俏,又有美婢随同,知是大户人家子弟,耐着性子,陪笑婉拒道:“平常两位在此歇息无妨,今日店铺正好有事,不便容留两位。”
姜述刚要询问缘故,后院转进一位中年男子,此人穿着甚是讲究,身材长大,脸色微黑,狮鼻大嘴,正是粮铺掌柜姜阳。姜阳出身姜家支房,长相虽然粗鲁,行事却很精细,甚得周氏看重。此时外头阳光强烈,姜阳从室外猛然进来,一时瞧不清店内人物,适应片刻定睛认出姜述,慌忙上前拱手道:“少主何时来的?快到里面就座。”
姜阳辈份高,为姜述族叔,古代重礼,姜述虽是嫡系,却不能失了礼数,拱手道:“见过叔父。”
姜述乃嫡子嫡孙,虽未接掌家业,却是族长身份。支房子弟在家族中只是从属地位,不肖者只比奴仆地位稍高,姜阳虽得周氏重用,却不敢受姜述之礼,连忙上前止住,忽见姜述身后只有穗儿一人侍候,脸色一变,问穗儿道:“少主身份尊贵,为何无人随身保护?”
姜阳待人和气,穗儿虽是奴婢,却不拘束,坦然答道:“方才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让他们回去送了。公子感觉有些疲累,特来店中歇息一会。”
姜述从未来过粮铺,伙计们又进不得姜家内院,都不识得这位少主。方才那位伙计在旁听了半晌,才弄明白原来是少主人来了,慌忙上前见礼,道:“小的不识少主,失礼之处,请少主见谅。”
姜述见伙计表情惶恐,晓得他担心方才婉拒之事,见此人相貌不似奸诈之人,自不会与他计较,温言道:“不知者不罪,况且你也尽了礼数,有何失礼之处?”
姜阳在旁见姜述待人接物,有板有眼,语言有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心中暗暗点头,当下引领主仆两人走往后院。后院面积甚大,收拾得十分干净,摆着不少粮车,左右两个角房是伙计们的住处,中间是偌大的粮仓。粮仓门前左旁有一间静舍,里面收拾得甚是素雅干净,是专门接待大客户的客舍。三人来到静舍,一位清秀的小厮沏上茶来,姜阳又埋怨穗儿道:“如何让人走开?近期我家屡逢麻烦,颇不平静,少主万一遇到恶人怎生是好?”
姜述见穗儿发怵,帮她解脱道:“此事与穗儿无关,皆听我吩咐而行。众人提着重物极不方便,何况已是到了粮铺近旁,又能出什么事情?”
姜述出口揽事,姜阳不好再埋怨穗儿,道:“少主平常居于内宅,不知道近日有人寻衅滋事,我派人详细探明,正是田家人背后生事。我家素与田家交好,又是世代姻亲,田家人行事如此古怪,蹊跷得很。田家虽然人多势众,姜家也非小门小户,并不怕他,但是情况不明,不好大打出手。少主身份金贵,田家既已生出事端,以后出门务要小心谨慎,以防不测。”
田家主母姜氏,乳名飞叶,为姜述嫡亲姑母,平昔对姜述疼爱有加,姜述卧病时还专程回门探望。姜述听到这里,立时判断此事大非寻常,背后定有缘故,问道:“此事从何说起?”
姜阳正欲作答,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姜阳脸色一变,道:“这帮天杀的,怕是又来闹了。少主稍坐,我去去就来。”
姜阳出门不久,店前声音小了一些,继而又闹腾起来,想是对方来人不少,与姜阳又生争执。穗儿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道:“公子,小婢去前面看看。”
不一会,穗儿匆匆回来,道:“公子,有人闹事,都打起来了。”
姜述一愣,心道姜氏家大业大,族人为官者又多,临淄地面谁敢无事招惹?姜述虽然年少,毕竟是姜族少主,遇到这般事情,容不得袖手旁观,于是起身出门去瞧个究竟。
此时店铺前面早已乱成一团,数十人相互殴打,已有十余人受伤抬在一旁。粮铺伙计人数不少,因为经常装卸粮食,全都身强力壮,但毕竟不习武艺,与对方打得难分难解。姜阳想是气得急了,此时亲自下场,正与对方一名大汉缠在一起。
穗儿急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姜述见对方数人身手不凡,穿着杂乱,根本不像田家家丁,大声道:“大家且住手。”
无奈人小声低,加上围观者吵嚷喝彩,根本无人听见。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挤进七八名大汉,却是跟随姜述的家丁寻了过来,姜述正在忧急,见状不由大喜,急忙招呼数人近前。
家丁们一路寻找姜述,在自家粮铺门前望见有人殴斗,自是不能不管,一齐挤了进来,待看见公子当面,不理众人厮打,先抢了过来,围绕一圈将姜述保护起来。姜述知晓这些家丁武艺不俗,顿时有了底气,吩咐道:“姜虎,速速上前帮忙,以解围为主,下手不要太重。”
姜虎为姜府执事,为家丁首领之一,武艺不俗,此次奉周氏之令护卫姜述,方才见自家人处于下风,旁边还伤了数位,早已按捺不住,却怕有人来伤姜述,听到姜述下令,正中心怀,当下嘱咐两名家丁,道:“老四、老黑,你们护着少主。”然后招呼一声,道:“大伙跟我上!”
姜家兵法武艺传家,够格跟随嫡子左右者,皆是武艺精通之辈。姜虎等加入战团,顷刻便分出胜负。对方见势不妙,为首之人呼喝一声,大家都往人群里钻去,围观人众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一退,一位三十余岁的黑袍男子猝不及防间显露出来。
黑袍男子身材瘦弱,瘦脸小眼,眼神闪烁,一见便知是狡诈之辈。对方退至此人身后停下不动,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应是藏在幕后的黑手。
姜阳识得那黑袍人,冷笑一声,忽见姜述站在店前,不顾得与他理论,疾行到姜述眼前,道:“少主金贵之体,且回店里歇息,此间之事我等自会料理。”
姜述正欲询问此事前后过程,此时衙役分开人众,吆喝着走近前来。姜述见状,道:“叔父先去应付公人,他事稍后再说。”
衙役实则早已得报,到了近旁已有多时,见是泼皮头子管承引人在此,知晓倘若无人撑腰,管承定然不敢与姜家叫板,背后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勾当。衙头金环是本城人,从小土生土长,历事又多,一眼便看出此事绝非寻常,背后定有隐情,小小衙役如何处置得了?暗使一名手下通知县尉,自与余人躲在人群中观战,此时见双方停战,这才拨开众人上前询问,见伤者皆为轻伤,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调解数句,想让官承一伙离开。
姜阳窝着一肚子火,当下不依不饶,定要衙役拿人审问。泼皮头目管承,字子继,生得威武精壮,武艺不俗,又好结交,在临淄城非常有名,与衙役吏员十分熟悉。金环不愿得罪姜家,却又别不过管承面子,又识得黑袍人身份,知晓两头都得罪不起,出言调和一番,隐然却有偏袒管承之意。
第6章 粮铺风波(下)
姜述在此期间,细问伙计前后过程,又问清管承来历,心中大约有了底,当下不理众人劝阻,踱步上前,谓管承道:“我姜家并非怕事,无须依仗官府,既然你等欺上门来,我姜家合族不能善罢干休。我身为姜家嫡子,今天当着大伙之面传下家令:管承等众无故犯我姜家,从今日始管承及其手下皆姜家死敌,不死不休。便是以我姜家一命换一命,必让你管承合家身亡族灭。你等好自为之!”
众人初见一位孩童出场,声音尚是童稚,还不以为意,后来知他身份了得,语气又是斩钉截铁,语意更是阴冷刺骨,即使外人听了也心生怵意。管承突听姜家下达如此家令,晓得此事已是不能善了,一时之间瞠目结舌,想起不死不休的后果,不由冷汗直流。
姜述说完,又谓金环道:“大汉自有律法在,你等身为官差,不能禀公办案,想是欺我姜家无人。凡事有因必有果,诸位既然无心公正处事,此事不须官府调解,我姜家自能办理。您等先请回衙,诸位大恩大德,我姜家容后必报。”又招呼姜家家丁、伙计近前,厉声道:“认准来犯之人面貌,调查所涉之人底细,此事我姜家不死不休。姜虎别理余事,专门带人盯着这帮杂碎,倒要看看这伙人骨头硬,还是姜家的拳头硬!”
管承在临淄多年,怎不知姜家实力?此次受了田让银钱,认为姜家孤儿寡母,背后又有田家撑腰,先前还底气十足。管承先是指使乞丐生事,方才被姜阳言语挤兑,亲自下场殴斗,便是认定姜家一向低调,不会过于较真。姜述突然以家主身份当众下达家令,绝非一句戏言,管承只想赚些银钱,不料今日遇到恶狠狠的姜家子,一句话到了众人性命攸关的程度,正如一脚踢在铁板上。
管承见姜述说话时咬牙切齿,目露寒光,知晓此番已非花些银钱托人说合就能过关。管承虽是有名泼皮,但是临淄族人门户不大,手下无赖不过三五十人,与姜家合族相斗,无疑如蚂蚁憾山。想到这里,管承顿时软了下来,想像姜家这番不死不休,管家已经无法在齐郡容身,开始还指望田家出头,此时见黑袍人亦是面露惧色,根本不敢出面揽事,顿觉寒入骨髓,对黑袍人失望之极,暗想田家若不出头,日后自己如何应付得了姜家之怒?管承正在彷徨之际,见姜述拾步欲回粮铺,当下不顾脸面,刚要喊住姜述赔罪,尚未呼出口来,金环抢先开口道:“姜家公子且慢。”
姜述停下脚步,扭头盯着金环,目光生寒,冷声道:“莫非官差认为是我姜家不是?若是姜家人犯律,依律执行公务便是!姜家相关人等皆在当场,官差若想捕谁,尽管发话!我等皆是良民,定会配合官府!”
金环瞧明此事是姜田两家相斗,管承只是马前卒,自己只是平民出身,岂敢得罪郡望大族?只能报着息事宁人之心,劝说两家罢手。方才姜述当众下达家令,姜家合族为了脸面,必会全力以赴,目标或许不会对准田家,但是管承等人势必要承受姜家怒火,齐郡近期免不了血风腥雨。管承等众生死金环并不关心,但是由此引起血案,身为办案衙役,金环却是脱不了干系;何况姜述方才对他们所言语气冷硬,此时管承已是面色如土,田家人也不敢出头,知晓今日若是驳了姜家脸面,自己说不定也会成为姜家的泄愤对象。金环当差多年,八面玲珑,当下喊住姜述,想要陪些笑脸,设法弥补过错。不料姜述并未给面子,一番话说得十分难听,金环顿时尴尬异常,却又不敢发作,陪笑道:“姜家公子且勿生怒,我等自会禀公办理。”
姜述沉声道:“在下只是草民,并非官员,如何办差是你等之事,与姜家无涉。”
正在此时,人群一阵骚动,外面又涌进数十条汉子,却是周氏闻知有人在粮铺生事,让姜丁带人前来相助。姜丁等众见姜述在场,先行过来见礼。姜述止住众人,指着管承道:“你等认准上门滋事、欺辱姜家之人,将这伙人底细调查清楚。既然有胆上门欺辱姜家,也得有应对姜家怒火的能耐!”
金环此时进退不得,这姜家子年纪虽小,但是言语狠辣,浑然不似童稚少年,先与管承等众公开宣战,又与公差撕破脸面,根本不留转旋余地,金环身为衙头多年,见多识广,知晓今日若不让姜家如意,非但差事不保,日后在这临淄城中也将举步维艰。
金环正要下令捕人,那边管承忽然上前数步,跪行在姜述前面,叩首道:“管承糊涂,行事不知深浅,万望公子撤回家令,此事如何处置,只须公子发话,我管承应了便是。”
姜述冷眼瞄了管承一眼,一言不发,抬脚迈进粮铺大门。姜家自从姜乩亡故,先是族人生出内乱,折腾一段时间,声望已是大不如前。后来周氏当家,一向甚是低调,外人因为姜家孤儿寡母,不免心生轻视。此番姜述一道家令逼得管承下跪求饶,数语让官差狼狈不堪,众人这才恍然发现姜家虽是低调,但是家族底蕴深厚,岂能如孤寡小户一般任人欺负?
姜家数年低调,往常遇到麻烦,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姜家族人家丁不免心中憋气。姜述这番出手,狠辣果决,大众广日之下重振家风,众人顿觉扬眉吐气,面上不觉露出自豪的神色。
姜述担心周氏挂念,吩咐姜虎回家报信,姜阳相陪在静舍喝茶。姜述此时静下心来,正在盘算之时,姜丁进门来报:“少主,管承及其手下皆跪在门口求饶。”
姜述道:“不用理睬,姜家近年低调,小鱼小虾都敢上门来欺。既然他们触了霉头,正好借此立威。”
姜丁出门,不一会又进门来报:“衙头金环求见少主。”
姜述略一思忖,缓缓说道:“方才已是交待清楚,让他们好自为之。”
姜述目视姜丁出房,又问姜阳道:“黑袍人是谁?”
一提起此人,姜阳火气就涌了上来,强自压住怒气,道:“此人是田家支房族人,名叫田让,负责打理田家粮铺,近期数事皆其背后指使,管承只是随其作恶而已。”
“姜田王李崔孟孙,人丁兴旺财深蕴;齐国(郡)钱粮占大半,青州衙门座上尊。”青州民谣所言之姜田王李崔孟孙,是指齐郡七户著名大族,齐郡良田七大家族拥有大半,城中商铺也多由七家掌控。七族都是数百年旺族,族人加上佃户家丁约占齐郡半数人口,控制全郡八成以上钱粮。其中以姜家、田家势力最大,临淄良田基本被两家瓜分,西安、昌国、般阳、广县、临朐五县也各有不少田地,族人佃户约占合郡两成人口。这七家郡望大族子弟,大约占了齐郡吏员总量的半数,不仅齐郡郡守对七大家不敢忽视,就连青州刺史及邻郡官府也对七大家另眼相看。
田家乃武帝时丞相田汾之后,至武帝末年逐渐没落,一支扎根青州,至东汉初又兴起,青州这支尤其根基深厚,族中子弟五百石以上官员十余位,实力并不亚于姜家。姜田两家百余年相互姻亲,姜家娶田家之女有之,姜家女也有嫁给田家者,关系一向紧密。两家同居一城,各有粮铺、布铺之同行生意,冲突难以避免,但因田家正妻姜飞叶为姜家嫡女,往常遇事都与周氏商议调停,从未发生过类似恶性事件。
姜阳接着说道:“田让品行甚恶,在族中一向不得重用。其弟田却虽然自小天阉,但是甚有志气,自行设法入宫,后来得了大宦官赏识,在宫中甚是受宠。田家由此对田让甚是看顾,派他打理田家粮铺。我家原与田家私下有约,一向联合对外,关系一向融洽。田让接管田家粮铺以后,起初关系甚好,今年年初他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私下秘密联络同行,挤兑我家粮铺。此事暴露以后,夫人曾经找过田家,姑夫人狠狠斥责田让一通,差点撤了他的执事,田让因此收敛了一段时间。前天上午开始,一群乞丐连续上门生事,我猜测乞丐虽有帮伙,但是实力太小,背后若无人撑腰,定然没有这个胆量。此事看似是件小事,但因不明幕后主使,我不敢大意,并未轻举妄动,暗地派人察访,探明是管承背后主持此事。我想管承虽是闻名泼皮,手下不过数十人,怎敢与姜家为敌?又使人继续探查,打听到近日管承与田让来往甚密,猜测背后主使应是田让。方才有人生事之时我见管承在场,当众挤兑管承,管承恼羞成怒,上前争竟,乃至大打出手。”
姜述思忖一会,道:“我家与田家世代姻亲,姑母又是田家主母,田让是田家族人,难道不惧姑母吗?”
姜阳道:“此即是不通之处,田让前番挨了训斥,此番又这般行事,应是有所依仗。”
再说姜丁到了店前,向金环转述姜述之言,金环不由有些丧气,知晓姜家子这是借机立威,自己若无行动,定会就此成仇。因为未得姜述应允,担心两头不落好,故而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央求姜丁再去通禀。
临淄虽是大城,但彼时城市人口不是很多,姜家粮铺【创建和谐家园】很快传扬出去,管承及其手下家小听说姜家下了生死家令,陆续过来打听情况,见管承一伙皆跪伏地上,也随即跪下讨饶。围观人群越聚越多,姜丁粗略估计跪求之人已达上百之众,周围百姓更是人山人海,金环等公人也在侧央求,长吁一口气,复进屋禀报道:“诸人家小闻讯赶了过来,跪求者已有上百,其中还有老人和孩童。”
姜述冷笑道:“你与金环说,只须禀公执法,姜家不会记挂公人不是。再跟管承言语一声,据实交待此事前后过程,至于家令之事,待其出了衙门再说。”
姜丁先向管承转述姜述所言,管承闻言大喜,晓得若是配合官府,自承罪责,求姜述撤回家令大有希望。当即吩咐家小先回,招呼手下配合衙役,束手就擒。金环得了应允,又见管承等自行请罪,当下招呼手下将管承等人捆送去了衙门。
第7章 田家大妇(一)
姜述听说众人散去,谓姜阳道:“此事前后过程我已知晓,事情已经闹大,我回去与母亲大人商议。”
姜阳道:“可需我一同回去?”
姜述摇头道:“此事不是这般简单,田让公然寻人滋事,背后怕有后手。我回去禀告母亲,阳叔可去通知其余商铺管事,告知若是田家生事,皆暂且忍耐,静候家令。”
遇到这般事情,姜述早没了诳街兴趣,潜意识认为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田让即便狡诈,还未放在姜述眼中,但是田却不容忽视。此时正值灵帝当政,宦官权势滔天,竟有压倒朝臣之势。田却虽非著名宦官,但若在背后寻找姜家晦气,将会平添许多麻烦。姜述目前未掌家事,羽翼未丰,时间又异常紧迫,不愿多生是非,因此不得不小心谨慎。
姜述回府立即去见周氏,详细诉说此事经过。周氏早已得到消息,见姜述行止决断,小小年纪已有担当,心中甚是宽慰,又怕姜述借着家族势大,从此变得飞扬跋扈,道:“述儿今日行事虽然解气,然而过刚易折,会惹不少麻烦。”
姜述道:“近年外人欺负我家孤儿寡母,述儿只想趁此震慑立威,使外人不敢相欺,或能因此少些麻烦。母亲教训得是,述儿日后自当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