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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家父子社会地位太低了,秋水也没功名,连秀才都不是,很难一下子提拔上来,只能慢慢来,小吏虽然不是官,其实掌握的东西一点都不少,假如秋家不满意,那就捐个微末小官也行,蓝家父子也算想的挺周全了。
哪知道这句话说完,秋林生一脸愕然,然后看了秋水一眼回过头拱了拱手,“多谢大老爷……和世子大人,不过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其他就不用麻烦了。”
这回轮到蓝老侯爷和蓝世子愕然,他们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秋家想要狮子大开口?
秋水笑了,“蓝侯爷和世子容禀,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儿身,我是女子,这份好意真的只能心领了。”
这句话天雷一样劈在蓝家祖孙三代头上,那三张面容相似的脸上都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蓝家当然调查过秋家,可他们的关注点都不在性别上,秋水一贯都是男子形象出现,周围邻居倒是知道,可谁也不会把秋水是女孩子老挂在嘴上,最近京城动荡,秋水往大户人家后宅去的也少,蓝家只是了解秋家‘父子’的大体情况,谁想到秋水是个女子?
蓝世子有些无助的看向父亲,蓝鸣凤看着秋水已经失神了。
蓝老侯爷倒是恢复的最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招待女眷都是后宅妇人的事,现在面对秋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水见状保持微笑,“侯爷,世子还有公子,我们升斗小民在你们眼里许是不大有规矩,只我和我爹得活着,有时候就计较不了多少,非是故意隐瞒。我知道您几位是想感谢我和我爹,那就赏些银钱好了,我和我爹感激不尽。”
秋水其实不大愿意和这些大人物打交道,她内心再强大,再觉得和他们人格平等,奈何这个世界他阶级分明,秋水宁愿回到自己的圈子里过日子去。
蓝侯爷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把秋家父女送走,因为一时被秋水的性别影响,当时也没给赏钱,就是客客气气送他们回去了。
等到秋家父女走了,蓝世子才道,“爹,这可怎么办,真的给银子吗?”
蓝侯爷揉了揉额角,“要不还能怎么办,她一个女子,我们还能如何感谢,让你娘和你媳妇弄些赏赐好了,丰厚些。”
蓝鸣凤脱口而出,“不行!”
蓝侯爷和蓝世子都看着他,“为何?”
蓝鸣凤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侯府真要是高高在上给秋水赏钱赏赐,他就再也不可能和她谈话说笑了。
蓝鸣凤定定神,“撇开性别,秋小,秋姑娘也是一位义士,如何能居高临下用些赏赐就把人打发了,她虽然这样说,那不过是给我们一个台阶罢了,我,我不同意!”
蓝侯爷和蓝世子互相看了看,蓝世子道,“那还能如何,让你娘认个义女,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
蓝鸣凤道,“总也得问过她才行,爹,祖父,我觉得秋姑娘不同旁个女子,她心性坚定,不似那些养在后宅安稳舒逸,凡是都有父兄操持的姑娘。”
蓝家父子也无语,没想到简单报答一下还这么难。
回头老侯爷和世子都和自己媳妇提了这件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约而同道,“女子,长的如何?”
老侯爷道,“现在想想那秋姑娘长的颇为秀美。”
世子道,“不错,要是换了女装,容色也上佳。”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脑回路也一致,“鸣凤身边也没个可心人,他身体也不结实,且听说鸣凤同这个秋姑娘相谈甚欢,既然这样,不如让她进府给鸣凤当个良妾!”
老侯爷和世子一想,对呀,这不就完全报恩了么?
于是老夫人和世子把蓝鸣凤找来,把这主意一说,蓝鸣凤差点跳起来,“不行,祖母,母亲,你们怎么知道秋姑娘愿意为妾!那是侮辱她!”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愣,世子夫人不解道,“这如何是侮辱她,你可知有多少人愿意进侯府当妾室,给她个贵妾还不好?”
蓝鸣凤摇了摇手,“娘,秋姑娘绝对不会愿意为妾的,你们信我,这不是报恩,而是寻仇了,妾通买卖,她一个良家女子过得自自在在,现在却要折断手脚当个妾,她能愿意?”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对望一眼,“你如何知道?”
蓝鸣凤咳嗽了几下,“我之前虽然不知道她的性别,却和她交往过两次,她性格舒朗豁达,便是出手帮傅尚,也是为了信义二字。我的身子不好众人都知道,为了不耽误别个女子,我都不愿成亲,而你们却让秋姑娘为我的妾,这不是欺负人么,你们敢这样提,不外乎是秋姑娘的身份在你们眼里太过低微,可她要是身份高一些,你们也不会这样提议……难道我们侯府仗着身份地位反倒恩将仇报吗?”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时都无语了,最后老夫人长叹一声,“那就算了,那你说如何答谢她呢?”
蓝鸣凤想了想,“简单点,送一份谢礼,附上礼单就行。”
赏赐和谢礼是不一样的,赏赐居高临下,谢礼平等对待。
老夫人也答应了,这一回蓝家确实承了秋水的大人情,一份谢礼也说的过去。
等谢礼备好,蓝鸣凤自告奋勇要送去秋家,老夫人也就随他了,大孙子身子不好,太医甚至隐晦的表示过不要拘着他,该吃吃,该喝喝,所以蓝家每一个人都不敢违拗蓝鸣凤的主意。
秋水那天一大早起床,刚洗漱完,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见洗笔笑嘻嘻的站在门外,秋水吓了一跳,“洗笔?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洗笔现在面对秋水可恭谨了不少,回答道,“我家公子还在外头呢,我家公子是来感谢姑娘的。”
秋水赶紧伸出脑袋看,门外停着一辆轿子,两辆不怎么起眼的车,车上堆满了东西,全是各种箱笼。
秋水挠头,“你家公子要是不嫌弃,那进来喝口水?”
轿子进了门,蓝鸣凤扶着洗笔的手下了轿,他脸上带着微笑,“秋…姑娘,又见面了。”
秋水往堂屋让客,“快进来坐,我去叫我爹。”
洗笔扶着公子进秋家堂屋,后面的车夫同轿夫把东西一样样搬进来,秋家院子不小,打扫的也干净,就先堆放在院子里了。
秋林生听闻侯府公子驾到,慌慌张张过来待客,秋水瞧瞧自家也没像样的茶叶,于是拎着个茶壶出门在早点摊上提了一大茶壶豆浆回来,外加几个酥脆咸香的饼子。
一回到家,秋林生正在坐立难安的招待蓝鸣凤。
见过蓝侯府那低调的奢华,自家的屋子比不上人家的茅房,秋林生总觉得让蓝鸣凤这样的人在自家屋子坐着都是一种亵渎。
秋水倒是若无其事,拿了几个碗过来,有钱了秋水也没薄待自己,用不了官窑的瓷器,她家的碗碟用的也是一水儿细瓷,然后把一叠饼子放在垫着细麻布的小簸箩里,又给一人倒一碗浓郁细腻的豆浆,外头蓝府下人也有一碗豆浆喝。
秋水道,“蓝公子,不嫌弃就喝点豆浆吃个饼子。”
洗笔的眼珠子差点脱出来,公子在家多少好东西都不吃,在这里吃这些玩意?
哪知道蓝鸣凤大大方方道,“那就多谢了。”
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觉得味儿还真不错。
秋水递给他一个饼,“就着豆浆吃这个饼,老王家做的饼,特好吃。”
蓝鸣凤也没客气,把袖子收一下,果真咬了一口饼,只是这饼太酥脆,一口咬上去,饼渣直掉。
秋林生也笑了,放松不少,“用碗接着就是,看我。”
他熟练的吃饼喝豆浆,饼渣直接掉豆浆碗里,然后喝掉就是。
洗笔端着自己的豆浆碗都麻木了,也跟着喝了一口,还别说,果真很好喝。
三人没说什么话,倒是围着桌子吃了顿早饭,秋水和秋林生平时大大咧咧,现在一边有个吃相极为优雅的蓝鸣凤,父女俩只能憋着,也跟着细嚼慢咽,一顿饭吃出了绣花的赶脚。
洗笔绝望的看着公子坐在秋家简陋的堂屋里,然后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饼子,他就知道,公子遇着那个秋姑娘就不像公子了!
吃完早饭,秋水把碗碟收走,秋林生因为和蓝鸣凤吃了顿饭,放开不少,听闻蓝鸣凤是来送谢礼的,还摇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小事而已。”
等他走出堂屋看到院子里堆的东西,然后就惊呆了。
最后还是秋水做主收了下来,蓝鸣凤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秋家,只能告辞,不过这回看到秋水待他一如往昔,蓝鸣凤心里高兴了不少。
第25章 第一界二十五
等客人走了,秋水捏着礼单念给秋林生听,“……细棉布三十匹,妆花缎二十匹,湖绸二十匹,实地纱十五匹,麻纱十五匹,香云纱十五匹……貉子皮二十张,貂皮二十张……成药六匣,金镯子两对,金玉戒指各三对,累丝嵌宝发簪两对……上等粳米五十斛,碧粳米二十斛,惠泉酒十坛……”
最后还有一封谢银五百两。
说实话,这份礼单可把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为难坏了,世家大族走礼赏赐都有旧例可询,不过斟酌着添减一下也就罢了,如果给秋家的是赏赐,那么照着例子来一份加些赏银就罢。
可如今是谢礼,秋家这个身份地位让两位女主人不知道如何拟礼单,如果送插瓶,屏风摆件这些,秋家根本用不到,也表明蓝侯府没有认真预备,那现在能预备什么呢?
最后还是世子夫人道,“不若照着过年给各府走年礼的单子添减些?”
于是对照着好些例子才把这份谢礼给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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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家发过横财,那就是秋水在梨花巷里赚的,那笔钱也都花的七七八八了,秋家现在也算殷实人家,但是像这种上百匹布囤在家里的情况也没有,秋水的首饰最贵的也不过一支纯银钗,她还不大用。
她惯常是男装,去富户人家后院也不会过多装扮,她要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所以头发都只是抿成发髻,不加装饰,干净清爽就行了,首饰实在用处不大。
念完了,秋水掸一下礼单道,“对我们来讲天价,对侯府来讲一根汗毛都不到,爹,收了礼两下里都轻松,收下,那些料子正好用来裁衣裳,那酒你和姚叔也能尝尝。”
平时两人喝的都是普通酒,略好些的酒都舍不得。
秋林生还是不安,“你就带了个人进京,值当人家这么谢我们?”
秋水道,“爹,具体我也不清楚,只那个人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外头那些抄家灭族的人家也和那个人带回的消息有关,反正我们不稀图人家的谢礼,可他们送来了,退回去也不合适,受用。”
秋林生想想也是,他们什么门第,人家侯府公子亲自送了谢礼还矫情不要,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那就,收下。
秋水拿了细棉布还给秋林生姚瞎子和自己做了几套舒服的睡衣,天可怜见,秋水帮人卖了那么多衣服,好料子的睡衣自己还真舍不得穿呢。
一身上好棉布做的衣裳得四五贯钱,秋家倒不是没钱做,就是舍不得。
别看秋家现在不缺吃喝,可在京城居,还真是大不易,吃喝拉撒柴火都要钱,物价比临丰贵多了。
而且现如今老百姓抗压能力低,秋水更不敢大手大脚花钱,隔上三五七天改善一下伙食可以,长期大鱼大肉也不敢,衣服只要不破不坏也不会折腾,秋家过得就是小日子。
收了侯府这些东西,倒是也能享受一下了。
姚瞎子回来后得知侯府送了礼来,别的他也不稀罕,就稀罕那惠泉酒,当天就和秋林生造了一坛子,两人醉的差点睡在堂屋,还是秋水死拖活拽把人送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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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瞎子倒是不客气,穿了新衣裳摇摇摆摆出门了,秋林生还舍不得,秋水道,“爹,别省着,回头让蠹虫蛀了,新衣裳变破衣裳你心疼也晚了。”
秋林生这才穿上出门。
只是没几日这新衣裳就挂坏了,秋林生心疼的不行,“还不如日常穿的,好歹结实。”
秋水笑的忍不住,“那些好料子原本就是穿着不干活的,哪像你,什么都搭把手,不坏才怪了。”
秋林生大摇其头,“还是放着,等有事了穿出来体面,平时可不行。”
秋水道,,“我也这么觉得,那么些布呢,咱们爷仨也穿不了多少,留下一些,剩下的我想卖了。”
没想到秋林生不愿意,秋水觉得布不稀罕,秋林生知道,布帛其实等同于钱财,侯府送来的料子平时他们家也买不起,转手卖了简单,还想买回来就难。
哪怕秋水说了不嫁人,秋林生还抱着希望呢,这么些布将来就是女儿极好的嫁妆,他这个团头都没处寻摸,不舍得卖。
不卖就不卖,家里现在也不缺钱,侯府还送了五百两谢银呢,够用的了。
秋林生倒是还想买地,秋水道,“算了,爹,咱们没人会种地,都是佃出去,地多了,咱们也不会照管,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反倒是给别人作嫁衣裳。我想在临丰修个小粮库,咱们手里那些地租就可以放在临丰,就是年景不好咱们也不用太担心,你觉得呢,爹?”
秋水实在是被这个世道弄怕了,如今又是看天吃饭的年代,手里没粮的遇着丁点波动就是等死,她也想未雨绸缪。
姚瞎子第一个赞成,“很是!以前咱们没条件,现在秋水这提议好!”
哪家富户家里没存粮?世家大族的存粮吃个几年都没问题,只老百姓最可怜,受不得一点波动。
既然大家都同意,于是秋水就去临丰建一个小粮库,对外当然不是这样讲的,就是拓宽一下仓库,便于囤放货物。
秋水还顺便打了不少货架,这个小粮库里放满粮食,光秋家三人能吃上好几年,谷子和未蜕壳的小麦都能存放很长时间,到时候一年年替换新粮就可以了。
办完这件事,秋水心里安定了不少,想当初上辈子哪里会担心吃不饱,可在这个世界短短十几年,秋水对饿肚子的记忆最深刻。
原本秋水以为和蓝侯府的交集就此结束,没成想家里来了一个官媒,要替秋水做媒,对象是谁呀?原来是傅尚。
这位现在也是一位正六品侍卫,目前官位是不高,但是这位这回立了大功,在武安帝面前也露了脸,将来前程可期。
傅尚原本没多想,感谢秋水的事侯府已经接手,当初秋水也和他说是看在蓝鸣凤的面子上,不用他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