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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尔皮茨温缓地回答说:“陛下,在战争刚开始的阶段,各方的准备往往都不很充足,这可以是不利因素,也可以是有利因素,关键在于我们的内心。”
“我们的内心?”德皇不解地看着功勋卓著的海军缔造者,17年前,他们眼光一致、志气相投,因而视彼此为知己,联手合力,用短短十数年时间打造了一支技术先进、装备精良的远洋舰队。
提尔皮茨慢慢说道:“在1910年以前,我们的造舰规模是占有优势的,主力舰队的实力达到与英国海军最接近的程度,而当英国人调整策略,加快造舰步伐,我们的优势荡然无存,实力差距也在逐渐增加,这其中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英国的造船业强于我们。以过往的经验可以看到,和平时期,一个国家的军备规模受到了经济和财政的实际制约,而在战争的【创建和谐家园】下,军备规模就变成了脱缰的马匹,只要产能允许,便可近乎无节制地投入军工生产,这就意味着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英国海军获得的补充越多,对我们的优势越大。”
德皇凝眉思虑了好一会儿:“一个陆军师若是蒙受重创,几个星期时间就能利用预备部队补齐兵员,而一艘战舰若是被打沉了,要花费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建造出一艘新战舰。基于这种本质的区别,海军行动应较陆军的进攻更加慎重。”
这定是那些“舰队存在理论”支持者的进言,夏树心想,他当即回击道:“以公平对等的条件比较陆海军的损失和补充,海军其实是有很大优势的。陛下,您想,我们的战舰设计理念素来将生存能力放在第一位,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敌人可以重创我们的战舰,却很难将其击沉。只要舰艇不沉,哪怕遍体鳞伤地回到港口,舰上的多数战斗人员都获得了保全。事实上,修复一艘受损的战舰只需要几个星期时间,当它重新回到战斗序列时,经历了上一场战斗的人员将变得更加成熟稳健,即便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受损战舰因为结构性毁伤而无法彻底修复,我们也可以将舰上的战斗人员安排到新服役的战舰上去,使得新战舰从一开始就具有很强的作战实力。相比之下,临时补充到陆军部队的预备士兵们能否具备等同老兵的素质?”
德皇哑然,而这也应证了夏树的推测——他只是在借用“舰队存在理论”支持者的观点进行辩驳。
“我设计了这些战舰,并目睹它们从图纸变成了航行于大洋之上的战舰。从第一根线条开始,它们的存在使命就是与强敌交战,而舰员们通过日常的训练操演也理解并接受了这一勇敢而光荣的使命。如果英国人无视我们的友善表现,一意孤行地同我们的宿敌站在一起,将是对我们的莫大羞辱。难道我们要一面忍屈受辱,一面强令舰队保守避战?不,我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在我同夏洛特的感情问题上,英国人已经用无情的行径表明了他们对我的彻底蔑视,德国皇族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
情绪激愤地说到这里,夏树顿了顿,绝然表示:“陛下,若您不愿看到公海舰队出战受损,那么,请原谅我在精神上无法承受这一再的打击,我将以自我了解的方式保全我的荣誉。”
夏树此言当然只是一种威胁,但有奥匈帝国皇储鲁道夫【创建和谐家园】身亡的事例在前,德皇威廉二世不敢轻视,他怒而起身,很大声地冲着夏树说:“这种方式不仅不能保全你的荣誉,反而会让全世界认为你是懦弱地逃避战争!”
夏树寸步不让地反驳说:“我倾尽心血铸造了一柄利剑,却要揣着它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这同懦弱有什么区别?”
德皇无言反驳,因而恼羞成怒:“约亨,你怎能用这种不敬的语气同我说话?”
夏树低头不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德皇的佩剑,他这种前所未有的阴沉表情吓住了威廉二世,而这个时候,提尔皮茨打圆场道:“陛下息怒,王子殿下毕竟是个容易冲动的年轻人,一时失语,但出发点毕竟是好的,大家都想要捍卫帝国——捍卫您的伟大荣誉。”
威廉二世是何等自尊心强的君主,这种气氛下要他主动言和是几乎不可能的。夏树遂以低调语态道歉说:“陛下,请恕我鲁莽,对英国人,我实在有口咽不下的气。他们联合法国和俄国包围我们,两次摩洛哥危机,他们在幕后挑动事端,让我们一再受辱,要是这次他们主动向我们宣战,企图用优势的海军舰队拖垮我们,我们必须为国家和民族的命运而抗争,这是不容有失的一战!”
纵使有了台阶,威廉二世仍不愿轻易拉下面子,他气呼呼地看着提尔皮茨:“好吧,机会只有一次,如若遭遇失败,自动请辞吧!”
提尔皮茨连忙应道:“德国海军必不负陛下所望!”
第137章 血色黄昏(上)
8月1日傍晚,俄国,圣彼得堡。
沙皇签署的正式总动员令已在两天前下达,大街小巷、港口码头随处可见列队集结的军人,偶尔还能看到腰挎佩刀的骑兵昂首挺胸地经过。此时俄国尚未向任何国家宣战,也未有任何国家向俄国宣战,但德国的最后通牒已然意味着战争的迫近。普鲁士人是天生的军人,俄罗斯人亦以彪悍而闻名。在普鲁士崛起之前,靠近东欧的德意志诸国饱受斯拉夫人的袭扰,腓特烈大帝时期,普鲁士王国在奥地利、法国和俄国的联手进攻下几乎灭国,所以德国人在心理上仍对蝗虫般的俄国军队怀有恐惧,俄国人虽然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但在那之后的百多年里,俄国军队对外征战胜少百多,更蒙受了日俄战争的耻辱性失利,对阵军事技术先进、装备水平优良的德国军队并无优势。
尽管德国人并不那么好对付,此番动员所针对的首要目标,奥匈帝国,在俄国人眼里只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病虎。4年前的波斯尼亚危机,奥匈帝国依仗德国盟友的支持在边境集结军队,强硬地吞并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那时俄国军队尚未从日俄战争的惨败中完全恢复过来,无力抗衡德奥,因而被迫同塞尔维亚做出让步,导致国内本就动荡不安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俄国统治阶层和军队将领对此始终耿耿于怀。不过,动员令下达之后,多数俄国民众和普通士兵的反应是冷淡而矛盾的,极少有人表现出欢欣鼓舞、憧憬乐观的心态。【创建和谐家园】、贫穷、灾祸以及暗潮汹涌的革命力量造成了人心惶惶的混乱局势,寻常百姓全然不在乎亦冷亦热的法国人在俄国盟友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所谓的光荣正义不过是统治者自我陶醉的幻象,纵使俄国军队击败德奥而占领巴尔干乃至中东欧的大片土地,纵使他们借此获得了大笔的战争赔款,却很难改变俄国既有的重重弊病,让长年笼罩在人们心头的乌云散去……
橘红色的晚霞在天边静静燃烧,西面的窗户因而染上了一层朦胧而迷离的色调。在这种难以言喻环境下,花白胡子的德国大使普塔莱斯向俄国外交大臣萨佐诺夫递交了德国的宣战书。
“全世界将咒骂你们!”萨佐诺夫大声嚷着。
“我们是为了维护我们的荣誉。”德国大使说话的时候,眼眶发红,胡子微颤,但这绝不是对俄国军队的畏惧,而是对战争本身的深深忧惧。
俄国针对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的战争行为而进行动员,德国的宣战却是直接针对俄国。这种行为无论有什么理由辩护,以常人的理解都应是德国破坏了德俄之间的和平。可是,萨佐诺夫的愤怒亦只能归咎于战争的无情——俄国不能坐视塞尔维亚为奥匈帝国所吞并,德国亦不能接受盟友被击败甚至崩溃的情况。
“这与你们的荣誉无关,上天自有公道。”
“是呀!”普塔莱斯喃喃自语:“上天自有公道,上天自有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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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佐诺夫默默走向普塔莱斯,脸上的愤怒已经化成了伤感。
“好啦,我的使命到此结束了。”说到这里,普塔莱斯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而萨佐诺夫拍着他的肩膀,两人相互拥抱。普塔莱斯踉跄地走向门边,抖着的手好容易才把门拉开,出去的时候,低声地道着:“再见,再见。”
无论有多少人像普塔莱斯一样极不情愿,战争已经无可阻挡地降临了。
在德国对俄宣战之时,德军在西线的军事行动已经开始了。在未予宣战的情况下,德军第16步兵师第69步兵团的先遣部队越境进入了卢森堡——在施利芬计划中,德军将借道比利时进攻法国,而进攻能否顺利展开,卢森堡的铁路事关至要。这个国土面积仅有两千多平方公里的中欧弹丸小国,铁矿资源丰富,自16世纪以来逐渐发展形成了繁盛的钢铁工业体系,其境内铁路纵横、交通便利,国家的中立则得到包括德国在内的五大国保证。
在强者面前,这种保证永远是一张脆弱的纸。
诸强环伺的地理环境,使得人口仅有25万的卢森堡选择了无武装中立的国策,加之这个国家由拿骚的威尔堡家族统治,德军在卢森堡的行军行动简直像是一次愉快的旅行,但在德军越境之前,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了德国首都柏林。忧心如焚的首相贝特曼坚持在等候英国那边的明确答复时,德国军队不管怎样都不得进入卢森堡,而这一次,德皇没有征询毛奇意见,他直接命令副官用电话和电报通知设在特里尔的德军第16步兵师指挥部暂时取消行动。
获悉这一消息,小毛奇立即赶往皇宫,同德皇进行了一场语气激烈的争论,威廉二世不愿再次做出让步,但当他的命令送抵第16步兵师时,先遣部队已经越过边境,指挥部不得不紧急派出通讯官前去通知部队撤回。
闹剧进行时,事件的始作俑者,德国驻英大使利希诺夫斯基,连夜拜会了英国外交大臣格雷,两人作了进一步的沟通。利希诺夫斯基极其伤心地意识到了自己理解上的错误,他很快给柏林发出第二封电报:“英国的积极建议已基本无望。”
威廉二世大失所望,深夜11点,他在寝宫召见了小毛奇,恨恨地说:“现在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性格忧郁、缺乏自信的小毛奇,突然发现决定德国命运的重任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连串的事件已让他忧烦不堪,这下更是心绪不宁。
不管怎么说,更正命令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发到了德军第16步兵师。
在卢森堡境内不远,离比利时的巴斯托尼仅约12英里的阿登山脉的山坡上,有一个德国人称为乌尔弗林根的小镇。它周围的山坡草地,是乳牛牧场;斜坡上的鹅卵石小街,即使在8月的收获季节,也不容许有一小捆干草失落在地,否则就有违这个大公国严格的市政清洁条例。小镇下面是个车站和一个与德国、比利时电报线路衔接的电报局。这就是德国军队的第一个目标,8月1日夜里,德军先遣部队驾乘摩托车占领了这个地方,然后,接连两拨通信兵送来截然相反的命令,临近午夜的时候,他们总算搞清楚了上级的最终决定:继续占领行动!
就在德军进入卢森堡的时候,法国军队却已从德法边境后撤10公里,因为法国人不愿承担挑起战争的恶名,他们担心一簇树丛、两个巡逻兵的相遇、一个威胁姿态,恶狠狠地瞪人一眼、一句粗话、一声枪响,都有可能成为引发战争的意外事件。
同样是军事冒险,一进一退的鲜明对比,显现出两个国家风格迥异的政治思路。
因为主动的出击,德国已然在道义上处于下风。
德国对俄宣战并派兵进入卢森堡的第二天,8月2日,星期日,法国开始正式动员。
这一天,法国所有教堂、修道院都敲响了大钟,随处可见离别的感人场面,预备役军人拿着行李和花束,在集结点列队待命。应陆军部的征募公告,大量出租车和私人车辆加入到运送军人前往兵营的行列。在巴黎的协和广场,自1870年以来就一直蒙在斯特拉斯堡雕像上的黑纱被揭去,人群一片啜泣,到处是高呼“阿尔萨斯万岁”的声音,而在所有的饭店,乐队都高奏着法、俄、英的国歌。
同一天,德国驻布鲁塞尔公使冯·贝洛·扎莱斯克按照柏林的指令,向比利时政府递交照会。照会称,德国收到可靠情报,法军欲通过比利时国境进犯德国,由于不能指望比利时军队可以阻止法军推进,因此德国将根据自卫之需而先发制人,以阻止这种敌对性的进攻。如果比利时人把德国进入比利时国土的行为视为针对它本身的一种敌对行动,德国将深感遗憾;如果比利时能够保持善意的中立,则德国将保证一俟缔结和约当即撤出比利时领土,保证赔偿德军所造成的一切损失,并在和约缔结时,保证比利时王国的【创建和谐家园】和独立。
地处欧洲西北部的比利时,历史上向来是穷兵黩武者的必经之地。勃艮第勇士查尔斯和法兰西的路易十一这两个不共戴天的宿敌曾在这里一决雌雄;西班牙的铁蹄曾在这里蹂躏过低地三国;英国名将马尔巴勒马尔巴勒曾在这里同法国进行了马尔普拉凯的惨烈厮杀;拿破仑曾在这里的滑铁卢迎战威灵顿。这里的人民曾多次揭竿而起,反抗一个又一个统治者——勃艮第人、法兰西人、西班牙人、哈布斯堡王朝以及荷兰人,直至1830年最后推翻奥林奇王朝,拥戴维多利亚女王的母舅,即萨克斯-科堡公国的利奥波德大公为王,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它的独立和重力地位得到了各大国的保证,比利时人也由此享受了有史以来持续最长的一段和平时期。他们将独立【创建和谐家园】视为生命,把恪守中立看作是一种信念,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捍卫国家的独立【创建和谐家园】和中立地位。所以得知德国7月31日发布面临战争危险公告之后,比利时政府立即下令于午夜开始动员军队。当天夜间和第二天,警察挨家挨户拉响门铃,传达命令,男人们或从床上爬起,或是离开工作岗位,打好背包,告别亲人,赶往兵营……
军队的集结并不意味着国家已经做好了应对战争的准备。比利时一向恪守中立,直到此时此刻仍没有确定任何作战方案,所以动员并无某一具体敌国为其目标。所谓动员,只是将预备兵员征召入伍而已。长期以来,比利时人沉溺于受到大国保证的中立地位,公众对于国外发生的情况无动于衷,国会则被经济问题所缠,军队状况竟与土耳其人毫无二致——部队纪律松弛,懒散拖沓,军容不整,士气低沉,军礼不行,步调不一。军官队伍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由于军队在人们思想上是多余的,甚至还有点荒唐可笑,所以既吸引不了才智之士,也吸引不了有才干、有抱负的青年,而那些确以行伍为业并由军事学校科班出身的人,则深受法国鼓吹冲动和殊死进攻那套学说的感染。
比利时军队共有6个步兵师和1个骑兵师,与第一流的军事强国相比,这些部队装备不足,缺乏训练,军费微薄,所能提供的弹药有限,每个士兵每周只能进行两次实弹射击,每次又只有一发子弹,导致射击技术低劣。比利时1913年才实行义务兵役制,而其结果只是使部队更加不得人心,而批准安特卫普防御工事现代化的拨款时,是以此项开支必须通过缩短义务兵役期的办法去筹措为条件的。比利时以前根本没有总参谋部,直到1910年,由于新国王的坚持才设立。总参谋部由于成员意见分歧很大,成效有限。一派主张制订进攻计划,遇到战争威胁时将部队集结于边界前沿,另一派主张防御,将部队集结在内地纵深,而由艾伯特国王为首第三派,则主张御敌于尽可能接近受威胁的边界,而又不危及通向安特卫普筑垒基地的交通线,但根据比利时宪法,国王只有在战争爆发后才能成为总司令,因此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不能将自己的忧虑和战略主张强加于总参谋部,而总参谋部又死死抱住1870年的先例不放,认为尽管当时法军若是进入比境就会有足够的回旋余地,可是那时不论是普鲁士军队或是法国军队,都未有一兵一卒踏上过比利时领土。
在比利时政府紧急召开的内阁会议上,德国政府递交的照会被第一次宣读,然后是长达数分钟之久的沉默。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在思考国家面临的抉择——比利时疆域狭小,独立不久,唯其如此,确保独立的决心益发坚决。至于决定捍卫独立的后果如何,在场每个人是无须明言的。他们的国家将受攻击,他们的家园将遭毁灭,他们的人民将遭遇10倍于他们的一支武装力量的报复,不论战争结局如何,直接处于德国人进军途中的他们,对于自己的这种后果是不存怀疑的。可是,如果他们相反地屈服于德国的要求,那将等于听任德国占领比利时,而一个战胜了的德国,是不太可能将撤兵放在心上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将使比利时成为进攻法国的帮凶。不论选择哪条道路,比利时都要被德国占领;但如果屈服,还将失去荣誉。
经过一番商议,内阁成员们得出的结论精炼于一句话中:“如果我们必然要被碾成尘埃,就让我们光荣地成为尘埃吧!”
8月2日上午9时,艾伯特国王于王宫主持国务会议,他在开幕词中说道:“不论后果如何,我们的回答必须是‘不’。我们的责任是捍卫我们的领土完整。对此,我们必须坚定不移。”不过,他也坚决要求每一个与会者都不应抱有任何幻想:后果必将是严重的,可怕的;敌人必将是残酷无情的。首相德布罗凯维尔也警告一些动摇不定的人切莫相信德国保证在战后恢复比利时完整的诺言。“德国一旦战胜,”他说,“比利时不论持何种态度,都将被并入德意志帝国。”
一个年事已高、不平则鸣的大臣,最近还曾把德皇内弟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公爵奉为上宾招待,此时对那个公爵的虚情假意怒不可遏,整个会议期间,他咕哝地骂个不停,犹如会议合唱声。在总参谋长塞利埃将军起身说明所采用的防御战略时,他的副参谋长里克尔上校低声喝道:“我们一定要狠揍他们的要害。”用他们一个同僚的话来说,他和总参谋长的关系是“绝无温良恭谦让可言”。当他发言时,他建议先发制人,在侵略者越过比利时边界之前就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上打击他们。听者俱感诧异愕然。
午夜休会后,一个由首相、外交大臣和司法大臣组成的委员会重返外交部草拟复照。正当工作进行之际,一辆汽车驶进了黑暗的庭院,停在此时惟一灯火通明的一排窗口下面。听说是德国公使来访,几个大臣惊异不止。此时已是深夜1时30分,他来有何贵干?
贝洛夙夜奔波,说明他的政府越来越感不安,急欲知道他们那道最后通牒效果如何;那道通牒,白纸黑字,已是无可挽回,它对比利时民族自尊心的影响也已无可挽回。几年来,德国人一直彼此相互告慰:比利时不会反抗。但是现在事到临头,他们开始深为焦虑不安,虽然这种不安为时已晚。比利时的一个“不”字,定对其他中立国家的影响势将不利于德国。其实德国最担忧的倒不在于中立国家的态度,而是比利时的武装抵抗将会耽误它的时间表。如果比利时军队决心抵抗,德国就必须从进军巴黎所需要的兵士中留下若干师来。比军破坏铁路和桥梁,就可以切断德军的进军路线和给养供应,从而造成极大的麻烦。
德国政府苦思再三之后,不得不遣贝洛深夜造访,进一步指控法国罪行,企图借此影响比利时对最后通牒的答复。贝洛对接见他的比利时外交部次官埃尔斯特说,法国飞机投了炸弹,法国巡逻队越过了边界。
“这些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埃尔斯特问道。
贝洛回答是:“在德国。”
“既然如此,我看不出这些消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德国公使赶忙解释说,法国对国际法缺乏尊重,因此可以逆料它会破坏比利时的中立。这种别出心裁的逻辑推理并未奏效。埃尔斯特出门送客,请走了客人。
半夜2时30分,国务会议在王宫复会,通过大臣们提交的对德复照。复照申言,比利时政府倘若接受德国建议,它“将牺牲其民族尊严,背叛其对欧洲的义务”。政府宣布,它“坚决以其权力范围以内的一切手段抵抗对其权利的每一进犯”。
在未加任何改动通过复照以后,会议对国王坚持的主张进行了辩论。国王坚持认为,在德军实际进入比利时之前,不应向保证其中立的国家发出救援呼吁。尽管争执激烈,他的主张还是通过了。凌晨4时,会议结束。最后离开的一个大臣转过身来,只见国王手持复照副本,背对房间,凝望窗外,曙光已经开始照亮天空。
第138章 血色黄昏(下)
8月2日深夜,柏林,首相官邸。德意志第二帝国的三位主要军政首脑,帝国首相贝特曼·霍尔韦格,陆军总参谋长小毛奇,海军国务秘书提尔皮茨,如前夜讨论对俄宣战的问题一样,商讨着对法宣战书的各种措辞。
“我不懂为什么非得搞这些宣战书不可。”提尔皮茨一遍又一遍地埋怨说,“这些东西总带有侵略口味,没有这些玩意儿,军队照样可以进攻,不是么?”
贝特曼一遍遍地解释道:“对法宣战是必要的,因为德军要借道比利时,战争是最合适的理由。”
“可是,”提尔皮茨说,“利希诺夫斯基亲王在电报里写得很清楚,英国内阁已经明确表态,比利时的中立是受到英国保证的,英国也准备不惜一切手段履行这种保证。德国舰队虽然做好了应战准备,但现在的英国海军毕竟比我们强大许多。如果这场战争仅限于德、奥同法、俄、塞之间,我们的赢面很大,欧陆的形势稳定了,我们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发展海军,等到下一场战争的时候,我们再来收拾英国人。”
因为之前的闹剧,小毛奇对那位驻英大使的印象显然糟糕极了,他毫不客气地嘲讽说:“我们的这位亲王是如此的紧张,想必已经连续失眠多晚了。休息不好,脑袋里肯定是一片混沌,在这种状况下,对于他能否准确理解英国人的立场,我表示疑虑。其实不需要格雷或其他什么人告诫我们英国将要采取什么行动,它的参战是必然无疑的——它害怕德国称霸,而且,为了切实贯彻保持均势的政策,它将竭其所能制止德国势力的增长。”
小毛奇的这番表述令提尔皮茨哑口无言,这位陆军总参谋长生性悲观,这使得他不像其他人喜欢作一厢情愿的非分之想。他紧接着说:“英国人来的越多越好,我们定会让他们领教德国军队的厉害。”
提尔皮茨缓缓说道:“我的建议并不是取消借道比利时,而只是推迟,让法国人率先进入这个中立国家,免得侵略者的帽子扣在我们自己头上。”
“有或者没有这些帽子,敌人是敌人,朋友是朋友,对一场短期的战争来说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小毛奇辩解道,“退一步说,如果我们现在调整动员时间表,必将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我们的运输机器是决不能受到阻挠的,否则干脆向敌人举手投降好了!”
“那么,这份宣战书又有什么价值呢?法国人今天的敌对行动已使战争成为事实了,按理说,他们才是侵略者。”提尔皮茨所说的敌对行动,指的是法国轰炸纽伦堡地区的消息,这位海军首脑居然也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被蒙在谷里,说出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首相贝特曼的注意力放在了草拟中的对法宣战书上,因而未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下去,而小毛奇则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经过审慎的讨论协商,军政首脑最终确定了宣战书的全文,经德皇审阅签字后,连夜以密电形式通知德国驻法大使,令他于8月3日清晨6点向法国政府递交宣战书,宣布两国从当日18点45分起进入交战状态。
8月3日清晨,德国,柏林。
蜿蜒流淌的施普雷河北岸矗立着一座老式的钟塔式建筑,它原本呈黯淡的棕灰色,宛若一名被人们遗忘的卫兵,孤独地守护着周围的麦田。1913年冬天,麦田当中最大最平整的一块连同周围的几栋低矮房舍成了柏林航空学校的校区,这座钟塔随之刷上了红白相间的条纹色。天气晴朗的时候,飞行员在十几公里外就能够看到这个醒目的航标。
乌云压境,大雨将至,烈风卷起阵阵沙尘,这样的天气里,拥有庞大身躯的齐柏林飞艇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量身定做的巨大仓库里,飞机,这种重于空气的航空器,平日里虽不太起眼,却有着挑战大自然的勇气和能力。在经过修整压实的航校跑道上,一架尺寸差不多有普通飞机四五倍的双翼飞行器左摇右摆地降落下来,这是胡伯特航空公司引以为豪的容克-20型远程运输机,它的续航力虽不能同齐柏林飞艇相提并论,但已经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绝大多数飞机。截至7月底,这种稍加改装就能够用于轰炸的双发飞机总共生产了17架,5架为德国海军所订购,用途是海上侦察和国内运输,德国陆军订购了3架用作运输,另有9架归属于德意志航空运输公司——齐柏林伯爵所创立的德国航空运输公司的强力竞争者。
沿着梯架走下飞机的两名军官都很年轻,他们头戴白顶黑边短檐军帽,身穿深蓝色双排扣短襟军服和白色直筒军裤,脚蹬白色短帮皮鞋,第一眼就给人以简洁干练的鲜明印象。走在前面这位,身形峻拔、样貌英俊,不算浓密的唇胡为他增添了成熟男性的气息,这便是霍亨索伦家族百年一遇的“天才”——20岁即成为德国海军造舰总监,24岁晋升海军上校的约阿希姆王子。
和往常一样,约阿希姆王子表情平和、姿态低调,他同前来迎接的航校人员逐一握手,然后健步走向一旁的梅赛德斯轿车,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较其年长一岁的副官,海军中尉京特·吕特晏斯。待两人从容不迫地坐进后座,同样身穿海军制服的司机驱车前行。这款1913年投产的新轿车拥有时尚而尊贵的外观,操作便捷、乘坐舒适,且拥有强劲的动力,在德国市场上早已是供不应求,但迫在眉睫的战争必定影响到它的正常生产。此时的德国军队,后勤运输主要依靠火车和马车,汽车运输在整体当中所占比例很低,绝对数量则要比俄奥等国多出不少。
德国的总动员令稍晚于俄国下达,效率却是毋庸置疑的。仅仅一天时间,沿途可见一拨拨的预备部队向火车站等交通枢纽进发,他们多数还未配发武器,只是随身携带样式统一的行囊,而且任何一支行进中的队列都只能听到脚步声,紧张、忧虑也好,兴奋、憧憬也罢,每个人都循规蹈矩、恪守本分,这便是德国军队!
进入城区之后,轿车一直沿着主干道行驶,前方的道路是干净整洁的,两边的建筑是宏伟气派的,而将视线向岔口街巷延伸,便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另一面:古朴而崎岖的石板路,老旧且低矮的屋舍,乞丐、流浪汉还有衣衫褴褛的孩童,这些都是活生生存在于伟大帝都的。
在德国的皇宫区,夏树透过车窗看到了许多熟悉但又久未谋面的脸孔,随着战争的无限迫近,德意志各邦的王公贵族们纷至沓来,其中不少都是担任了军职的亲王、王子们。他们急切地想要了解局势的最新进展,想知道这场仗究竟有几个对手,持续的时间是否会像人们设想的那样短暂——无论结果如何,阴云密布的欧洲很快就会雨过天晴。
柏林宫,普鲁士的老皇宫,是柏林皇家建筑群中最为恢弘气派的一座。汽车将夏树和他的副官送到了柏林宫的正门台阶前,刚一下车,夏树抬眼看到了威廉皇储同符腾堡公爵阿尔布雷西特、巴伐利亚王国的储君鲁普雷希特站在一起,三人的年龄、身材以及军衔不尽相同,他们此时最大的共通点就是即将统兵出征,32岁的威廉皇储指挥第5军团,49岁的符腾堡公爵指挥第4军团,45岁的巴伐利亚王储指挥第6军团。在施利芬计划中,这三个军团彼此相依,部署位置在“旋转的大门”中轴及两侧位置,他们的进攻任务不像第1、2、3军团那样火急火燎,第4军团只需平缓推进,第5军团以主力部队攻占法国的隆维和蒙梅迪要塞,第6军团的任务是紧紧钉住当面的法军部队,但它们的发挥同样决定着整个西线乃至整场战争的命运。
“殿下们,近况如何?”夏树径直走到他们跟前,没有行皇室的传统礼节,而是以军礼代之。
威廉皇储大概以为夏树问的是当下的形势,因而面带遗憾地回答道:“很不幸,我们的盟友之一,在危急时刻果然开溜了。”
就在德国对俄宣战的第二天,意大利国王正式通知德国和奥匈帝国,由于此次战争是以德、奥主动宣战引发的,按照三国同盟协定,意大利不承担参战责任,而是保持“善意的中立”。
看到意大利国王的来信,德皇威廉二世非常恼怒地将意大利斥责为“不贞的女人”。当然了,他此时应该记得,十几天在北海消暑度假的时候,他的幼子约阿希姆就推断意大利人会临阵逃跑,“最坏的状况”一一成为现实,只要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不那么迷信的思维,就应该慎重考虑余下的告诫。
时隔两天再度飞抵柏林,夏树的意图并不是当面提醒威廉二世小心“雷区”。在副官吕特晏斯中尉手拎的公文包里,放着一份公海舰队主动出击的作战方案,尽管两前天同提尔皮茨一道说服了德皇,由于行动需要得到近海防御舰队、威廉要塞、海军航空部队的全力支持,而“海军存在理论”的支持者们又在暗中百般阻挠,夏树不得不将上层路线进行到底,只要威廉二世在方案上签署明确的指令,就等于拿到了一把尚方宝剑,至少在此次行动结束之前,它将是无往不利的。
符腾堡公爵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胆小的意大利人,他们连北非的土著都打不过,岂敢插足这场真正的强国之战?”
“它的中立让法国人得以从南部边境抽调出好几个师驰援前线,同时让奥地利在西南边陲保留最低限度的防御。”夏树一副漫不尽心的语态,却让这三位拥有王室身份的重要将领有些尴尬:他们并非想不到这点,只是不愿提及,免得仗还没打就先动摇了军心。
威廉皇储最先收起尴尬,他亲切地揽过夏树的肩膀:“嘿,天才,既然开战之初海军没有大的举动,何不陪我一起去见识见识真正的陆上战争?”
夏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帮陆军出谋划策不是坏事,但他终究不是天才,能够兼顾多头,战争不比兵棋推演或者军事演习,还能以伶牙俐齿扭转局势,胜败两分明,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在方便的时候,我一定去殿下的司令部长长见识,只是现在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夏树朝他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之态。
威廉皇储面色不改地低语道:“哎……你该不会真要让我们的舰队同英国海军大干一场吧?”
为最大限度地保守机密,夏树岔道:“若英国人不卷入战端,我们怎会同他们为敌呢?”
威廉皇储不再追问,他所:“今晚去我那里喝一杯吧?来的虽然多是陆军将领,同他们多聊聊有好处。”
夏树婉拒了皇储的邀请,舰队出击还有诸多环节需要安排确认,一拿到德皇的签字,他就返回基尔。此时德国的铁路线悉数为总动员服务,幸而有具备远程飞行能力的专机,这种横跨大半个德国的行程才不至于耽搁宝贵的时间。
由于战争的惊天霹雳,德皇的办公室几乎成了热门景点,门外等候接见的人就差排起长队。这一次,威廉二世没有让夏树久等,但在见面之后,他因为疲惫焦虑的心态而没有给夏树详细汇报的机会——如同赌徒在开盘前的艰难选择,他陷入巨大的迟疑,接着突然下了决心,在夏树带来的作战方案上做了亲笔批注:陆海军各部务必全力配合此行动,不得有畏难不前、抗命不遵之行为……皇帝威廉。
在从皇宫返回航校途中,有报童在向路人和经过的车辆散发号外(号外往往用于刊登紧急新闻,不在报刊的正常编号之列,且大都是免费赠阅)。雨前的空气格外沉闷,夏树拉着车帘的同时并未关闭车窗,一个冒失的报童显然没有看到王子的尊荣,他直接将号外塞了进来。费迪南大公遇刺事件仍【创建和谐家园】着人们的神经,车上的人莫不被这张突然塞进来的纸片吓了一跳。
“法国飞机向纽伦堡附近的铁路丢掷炸弹,法军巡逻队已经越过我方边境”车窗外,报童们已将这份号外的主旨内容昭告众人,拿到号外的路人莫不停下来仔细阅读,更有不少人随之抬头看天,似乎是在担心法国的飞机会突然出现柏林并且扔下炸弹。
事实上,直到正式宣战之时,法国既未派遣飞机轰炸德国,也没有法国巡逻队越过德法边境的情况出现,这类消息是政治家们用于挑起民众愤慨的伎俩——从前出现过,现在进行着,未来也依然会有。
在夏树和他的新副官搭机离开柏林之后不久,一场大雨倾盆而至,古老而富有生命力的帝国首都因此洗刷一新,但战争所带来的暴戾之气却将长时间地弥漫于此,唯有和平能够将其驱散。
第139章 大战降临
德国对法宣战的消息,打破了许多人对于和平的最后一线希望。数日之内,战火即从巴尔干半岛蔓延至东欧、中欧和西欧,欧洲大陆超过三分之二的土地和人口无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大战。1870年以来莱茵河两岸人人忧于内心,1905年以来大多数人料于眼前的事终于发生了。一家德国报纸那天在以《枪炮的福祉》为大字标题的特刊中欣然写着:“行动起来,才是乐趣所在。”它还说,德国人“欣喜若狂……这个时刻我们盼望已久……目的未达,疆土未扩展到必须扩及之处,强要我们拿起的刀剑决不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