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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事如易作者:三月果》-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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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着,要不要一五一十地和他说明白了,自己不是什么余阿树,而是余舒,纪家一个妾带的拖油瓶,住在下人房里面,一个姑娘家扮成小子来给他打工别开玩笑了,这傻缺事她才不会做呢。

        “嘿嘿,”余舒笑了两声装傻,背着手晃荡到了柜台后面,继续拨拉了算盘对账。

        曹子辛没再问,规整好了货架上的东西,走到她身边坐下安安静静的喝茶,气氛倒也融洽,好一阵子,店里只有劈吧劈吧的算盘声,直到再来了客人。

        打烊前余舒和曹子辛商量好了,拿半个月的工钱,买了他一沓裁剪好的麻纸,两根崭新的毛笔,一包碎墨,还有一块摔破口坏了卖相的砚台。

        曹子辛这回没有提议白送她,这几日相处,他看出来余舒是个喜欢自食其力的人,白给她不见得能让她高兴,就意思着收了她半个月工钱,算是提前预支了。

        余舒把纸笔都拿油纸包裹好了,夹在腋下,站在店门口等曹子辛插门板上锁,黄昏渲染的街道上,就数他们家关门最早,不过今天生意出奇的好,一整天就卖了二十两银子,打烊前有一位豪客,甩手丢了一锭银子,拿了一摞玉版纸就走了,都没带数一数纸张。

        这叫原本对风水之事心存怀疑的余舒见识了个巧,心中又多一分相信,要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前两天还门可罗雀,这风水一置换,铺子就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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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早,先陪我去吃点东西?”曹子辛站在店门口提议,见余舒面露犹豫,便叹气道,“我昨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

        他都这么开口了,余舒还能墨迹什么,猜都能猜到他是为什么没吃饭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带路,曹子辛一笑,伸手指了下斜对面的巷子口,领着她往路北去,经过布店门口,吴掌柜却抓着一只算盘,探头把人叫住了:“诶、诶,曹掌柜的啊!”

        “吴掌柜有事?”曹子辛退回几步去问,余舒停在路边看小摊上摆的风筝纸鸢,耳朵里却在听着他们说话。

        “是这么个事,您瞧,我昨天进货,这个月积了一笔账,算来算去乱了套,东家明天要查账,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要不您让阿树留下来帮我算笔账吧,明儿我请您上冬云楼去喝酒啊。”

        这长门铺街上的店面,不都是掌柜的自己开的,有像曹子辛这样自己租店面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也有像吴掌柜这样上头还有东家,只是城里几家布店的一个分叉。

        这吴掌柜是个油滑的人,一个月的账可不是一刻半刻就能算清楚的,他想找余舒算账,就正大光明地找曹子辛商量,看上去是尊重曹掌柜的意思,其实就是把余舒给越过去了,直接让曹子辛卖给他面子,都是街坊对门,做生意讲个和气,曹子辛又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一答应,还怕余舒这个打工的拒绝么。

        余舒把吴掌柜这点心思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他主意打的不错,要是直接求她,她见不得搭理他,毕竟人家拿扫帚打过她,还骗她做过白工,但若曹子辛答应了,她就是没办法说不干。

        看来今天是别想早回去了,她捡起来一只燕子身的风筝问价格:“这多少钱?”

        春天啊,正是放风筝的好季节,过去她住那地方到处都是电线杆子,施展不开,得找个空儿,带余小修出门玩玩去,男孩子总待在家里不出门不好,都宅的没出息了。

        “吴掌柜的,您店里的私账,不好让外人乱看吧,阿树他一个孩子,不懂得什么轻重,万一给您走错了帐,这是亏是赔,他一个孩子也担待不起。要不你看这样,万象街上我认识一位老算师,我修书一封,您现在就派人坐车过去请人来,多花几两银子,让他给算,至少图个放心,是吧?”

        “小哥,你手上这风筝只要二十个钱,你要是买,我再搭你一板线绳怎么样?”

        余舒扭过头,有些意外地盯着曹子辛的后背,动动嘴皮子就能卖个人情,他竟然把吴掌柜的面子给驳回去了,而不是把她给推出去当人情使。

        嘴一咧,说不上来怎么着,就是觉得有点高兴。

        吴掌大概也没料到曹子辛会婉拒,脸上有点儿僵,咳了一声,冲着曹子辛那张和气的笑脸,准备好的说辞就是拿不出来,只好讪讪道:“那不用了,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太麻烦,我今晚多忙会儿吧。”

        曹子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扭脸看余舒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头还攒着人家一只风筝,就问道:“想买风筝?”

        “哦,随便看看,没那闲钱乱花,”余舒把人风筝放回摊上,率先带头往边上巷子里走,“走吧,不是说要去吃东西。”

        曹子辛看了一眼那摊上五花八门的风筝,莫名一笑,迈着两条长腿跟上了余舒。

        长门铺街南大街上,有一小条路段,开的全是酒楼茶馆,还有不少小吃摊,都摆在巷子里外,炊饼枣糕,麻团煎包,丝鸡面,肉饼豆团,云吞汤面,各式各样的热乎乎的小食,街道上飘着香,除非实在吃饱了撑的慌,来往在这条街段,没有能目不斜视走过去的。

        曹子辛带着余舒在路口一家卖云吞的小摊上坐下,余舒扭头打量,长凳矮桌,擦的干净,一共就三套,他们来的巧,刚好占了最后一张桌,闻着隔壁桌飘来的香味,侧头看着人家碗里飘着的金汤绿碎,余舒不禁生了口津,咽下去,馋啊,几天没开荤了。

        掌勺的妇人正守在锅边煮汤,三十出头模样,一块碎花布巾干干净净地包着头,瞧他们两个坐下,先对余舒笑笑,才同曹子辛招呼:“曹掌柜,今儿还吃鸡汤的吗?来两碗?”

        曹子辛没急着应,而是询问余舒道:“这家云吞馅放的足,皮擀的好,汤头很是味道,尝尝?”

        余舒一手搁在膝上随意地坐着,翘着嘴角对他道:“你愿意请客,我哪有不吃的道理,那就来一碗吧。”

        曹子辛笑了,就是欣赏少年这股劲儿,利利索索,半点不矫情,相处起来叫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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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嘞,这就给你们下锅。”锅盖一掀,白烟扑起来,被唤赵大姐的妇人熟练地拨了一箅子包好的云吞下锅,扑扑朔朔的落水声,听起来都带着热乎劲儿。

        云吞皮儿薄,很好熟,不大会儿赵大姐就端了两只大碗搁在余舒和曹子辛面前,说了句“趁热吃,汤不够喊她添”,就回身去忙了。

        满满的一大碗云吞,鸡汤熬的刚好,凑近了闻更香,却半点不腻人,浮头飘着一层翠汪汪的香荽,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吃吧,吃完了早回去。”

        “嗯。”

        一个是饿了,一个是馋了,曹子辛和余舒这顿饭没聊什么,但吃的是很舒心,热乎乎的云吞下肚,烫的人心里服服帖帖的。

        余舒最后是把汤都喝光了,长舒一口气,满头冒汗,仿佛昨天在纪老太君那里挨打的气都随着汗一同冒出来了,看着曹子辛结账,心里惦记着什么时候也要带余小修来尝尝。

        这云吞,真好吃。

        傍晚时分,余舒回到杂院,进门就见余小修蹲在门口在地上写画,夹了腋下的纸包走过去。

        余小修正在画盘,算得专心,余舒走到边上都没察觉,还是被她踢了踢鞋子,才抬头去看。

        “别在地上画了,”余舒拍拍手里的纸包,“起来进屋趴桌上写。”

        余小修一看就晓得她买了纸笔回来,站起来时候,因为蹲的太久,头重脚轻,前后摇晃,给余舒托了一把,才没摔倒。

        这也是平时吃的太素,营养跟不上才会贫血,余舒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他进了屋,把装着纸墨的包裹往桌上一放,又在门口的绳子上抽了条手巾给他擦手。

        余舒走到床边把身上的短袍解开,因里头整整齐齐地套着白色的里衬,并不避讳余小修也在屋里,就把小袄和裙子给套上了。

        等她换好衣服,余小修已经在专心致志地鼓捣她带回来的那方砚台,两眼冒着新奇,余舒不打扰他,提了鞋子就出去找刘婶要虾皮去了。

        

        第三十八章 鱼和狗屁

        

        吃晚饭前,余舒一个人溜达到了东大院,一路躲着人走,观察了那个让她盯上的池塘周围的地形,顺道欣赏了池里头游得正欢的一群活鲤,满意地在天黑时回到了杂院。

        在街上吃了云吞,晚饭余舒只喝了半碗稀饭,看着面色发黄的余小修呼噜呼噜地喝着汤啃着面饼,把一小碟子咸菜吃了个底朝天,心里就不是滋味,真想傍晚那碗云吞,是进到了余小修的肚子里。

        她现在没钱让余小修吃好的,又不愿让他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天将就着,就只能打歪主意。

        余小修可不知道余舒心里头在想什么,吃好了饭,把碗筷一收拾,就出去准备洗脸睡觉了,古代不比现代,娱乐活动本来就少,一到晚上,穷人就只有熄灯睡觉的份儿。

        余舒在余小修后头洗了脸,拿柳条枝仔仔细细地刷了牙口,回到床上,把头发打散了,拿破齿的梳子一遍遍梳通。这头长发,她总是觉得麻烦,但真洗干净晾干了,摸上去又挺舒服,长长的披在肩膀上,垂满了胸前,甩一甩,秀发如瀑,十分飘逸,自我感觉还不错,满足了余舒不知被遗忘在那个旮旯里的少女情怀。

        “好了没,我吹灯了啊。”余小修把门关好,从里头落了门栓,扭头见余舒在那臭美,撇了下嘴角,过去熄灯。

        “嗯。”余舒并不怕黑,吱了一声就把梳子丢了,拉了被子躺进去,顺手摘了帐帘。

        “呼”地一下,灯就灭了,余舒闭着眼睛,听见余小修竜竜窣窣的躺下,又翻了个身,安静了,才开口道:“小修,过几日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

        “对啊,整天不是闷在家里就是到私塾,我想到别处去走走,你跟我一块儿吧,好不好?”

        那边儿静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我上午要去私塾,你下午又要打工。”

        “这不要紧,我同掌柜的说说,休息一天也不妨事,你去吗?”

        “…嗯。”

        “呵呵,那我找一天闲空出来,咱们出去玩玩,睡吧。”

        “哦。”

        余小修翻了个身,侧躺着,隔着大半个房间,看着对面床上模糊的身影,闭上眼睛,又睁开,再闭上,再睁开,确认那里的确是躺着一个人,而不是这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阖上眼睛。

        姐姐是真地改好了,这样子真好,日子难过一点不要紧,至少有个人愿意陪着他。

        余舒差点起迟了,听到房后头的鸡叫,一翻身,差点又睡过去,使劲儿掐了一把大腿,呲着牙从床上坐起来,朝窗户一看,外面天色昏昏的,刚过五更。

        她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起来,把头发扎成马尾,枕头往被子里一塞,便在床底下摸了东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瞅瞅余小修那边安安静静地,才轻轻把门口堵的凳子挪开,开门出去。

        天还一丝光亮都没有,外面冷的很,多亏她有先见之明多穿了一件衣裳。

        院子一角的灶房里,门没关,余舒进去后,在灶台上翻了半天,才找到面粉和麦麸,拿纸稍微包了一点,又拎了一只水桶和扁担,绕到房后头,在几只鸡子经常散步的地方捡了几根鸡毛。

        这个时间,就连大厨房做早饭的下人都是睡着的,院里院外静悄悄,余舒一个人走在往东大院去的路上,黑灯瞎火,也不害怕,就是小风吹的脖子冷,她缩着脑袋小跑了一段路,身上才热乎起来。

        避开了大路,没遇到巡院的家丁,余舒摸到花园小池塘边上时,天空才隐约有了一丝白光,翻了长廊,踩着草坪走到池子边上蹲下来,放下水桶,取出了东西捏饵。

        池子里的鱼也刚刚睡醒,慢条斯理地游着,水面还算清澈,能看到池底的一些影像。

        春天的鱼爱腥气,鲤鱼鲫鱼尤甚,一点面黏糊着细碎的虾皮,再滚上一层麦麸,就是现成的鱼饵,余舒以前有个学金融的朋友极喜欢钓鱼,偶尔会拉着几个人到乡下的野池子垂钓,余舒跟着他们没少被虫咬,倒学了一些东西。

        捏好了饵,取出昨天准备好的绳钩,把扁担一头的绳子缠起来,穿在孔眼上绑结实,又在当做鱼线的红绳上栓了半根鸡毛当水漂,幸而现在是春鱼产卵的时期,鱼儿多喜在水边游,不用长杆也能得手。

        这个时间钓鱼最好,家养的鱼都是要人喂的,快天明的时候是它们最饿的时候,家鱼比野鱼儿傻多了,给个香饵就会往上凑,这个时间在这里钓鱼,简直就是天时地利。

        看着飘在水面上的鸡毛,余舒已经开始计划着第一条鱼怎么吃好,红烧?清蒸?烧烤?

        一阵风吹过来,她憋着气忍住一个喷嚏,水面上的半根鸡毛动了动。

        天朦朦亮,余舒把装着两条鲤鱼的水桶藏在杂院外面的野草堆里,那口池塘里的鱼也不知是怎么精心养出来的,红背银腰,十分漂亮,又大又肥,还傻,这两条挤在一只木桶里,不知道好日子到了头,还你追我赶地转着圈子打情骂俏。

        想到这傻鱼是纪老太君院子里养着的,着实满足了一下余舒的报复心:“你打了我二十藤条,我就吃你二十条鱼,一下一条,刚好。”

        把鱼藏好,余舒躲在院子门口,等没人过路,才一溜烟蹿进去,把扁担和水桶丢在井边,进了屋,把脏衣服脱了塞进床底下,出溜上了床,刚躺好,就听见余小修在那边迷迷糊糊地说话:“醒了没。”

        余舒没吱声,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余小修起了床。早饭前,余舒又睡了个回笼觉,等余小修把她喊起来,外面已经天亮了。

        “先吃饭,再换药,去了景伤堂要是做重活,就慢些做,留着等我下学过去替你。”留下话,余小修就拎着书包走了,姐弟两人,相错四岁,似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

        余舒吃完饭,没急着出门,而是拿出来前天在万象街缴获来的两本书,一本《奇门》,一本《易算》,准备了笔墨,一边翻看,一边歪歪扭扭地抄下来一些不认识的字,准备下午拿过去问曹子辛。

        太阳出来了,她才收拾了桌子,把那本《奇门》揣上,关了门往西大院去。

        景伤堂今天只有三个人在记事,那个在墙角竹床上睡觉的老道士不见了,床还在那里,人不知去了哪。

        昨日擦了一千余只罗盘,今天就让擦地板,余舒觉得这里的人只是随便在找事给她做,并不是故意在为难她,要不然昨天余小修帮她干活,他们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

        手臂上的伤今天还是疼,若非是余小修去周六叔那里讨来的伤药,昨天她泡了水,不浮肿才怪。

        大厅太宽敞,地板铺的是实木,比她以前见过的高档地板只差在光滑度上,她来回换了六桶水,才把地板擦干净了,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尘不染的地上,歇了半晌才缓过劲儿。

        时间还早,她就挪了挪地方,在大厅正中那座巨大的八卦盘边上盘膝坐下,掏出怀里的书,继续看。书上有一大半字她都不明确意思,整段句子更显得晦涩难懂,但是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只能慢慢来。

        “看的什么书?”

        头顶上的光被挡住,余舒抬头,见是那老道,并不惊奇,直接把书立起来给他看封皮上的《奇门》二字。

        不想老道士手一掠过,就把书从她手里抽过去,斜着眉毛翻了几页,便合上去丢到余舒怀里,转身嗤声,往他那张竹床走:“就看这些,十年也学不出个狗屁来。”

        余舒把书捡起来,就在他背后道:“这都看不懂,一百年也学不出个狗屁。”

        老道停下步子,说不上是笑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又退步回来,在她正对面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她阳光下年轻稚嫩的脸庞,眼珠子乱动。

        余舒可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瞧,尤其对方还是个年纪一大把的糟老头子,就低下头,继续翻了书看,无视他。

        “啧啧,没有慧根,灵性太差,根骨不好,比星璇丫头差得远了,除了因缘,简直没有可比之处,唉、唉,我就恁的倒霉,早知道一个不如一个,还不如”

        余舒听他嘀嘀咕咕,言语中有拿她同旁人做比,不由心生不悦,别看她平时喜欢说笑,实则是个倨傲之人,只有她看不上别人,哪轮得到一个陌生人当着面来品评她,瞧不起她。

        老道还在嘀咕,余舒却把书一卷,瞥他一眼,站起来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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