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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漫漫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闻言不动声色地往回抽了抽胳膊，哪知对方抱得死紧没有抽动，她只好道：“谢谢大娘。”
“不客气不客气。早上听常队长叫你黎同志，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黎漫漫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旁边正巧有个提着水壶的小媳妇经过，“哎呦，曹大娘，难得您这么热心肠。”
“那是，这可是从城里来的娃，还是第一次下地呢，咱们乡里乡亲的可不得照顾着点。”
那小媳妇轻呵了一声，对上黎漫漫看过去的目光，愣了下，随后又隐晦地眨了眨眼。
黎漫漫从方才就察觉到这位主动过来扶她的曹大娘有点热情过头了，这会又见那位小媳妇偷偷给自己暗示，心里的警惕顿时又增了几分。
她倒是想直接把人给甩开，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形势比人强！
“丫头还没告诉曹大娘叫什么呢。”
“我叫黎漫漫。”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一个名字而已，黎漫漫想想也就回了。
“这名字好听，一听就洋气，不像我们家的两个死丫头，都叫金花银花啥的。”
黎漫漫对此的回应是尴尬地笑了笑。
等到了地头，黎漫漫低头看了看还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曹大娘，您可以放开我了。”
前头树荫底下这会已经坐满了人，现在正是抢收的时候，众人来不及来回一趟回家做饭，都是让家里留守的老人或者孩子做好了饭送过来。
黎漫漫一眼就看到了也在树荫底下站着的林婆婆，手里提着用纱布包着的碗和一壶水。
见着老人家那一双颤巍巍的小脚，她眼眶忍不住热了下。
这里离住处可不近，老人家为了给它们送顿饭，这一路走过来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
“我扶你到树荫底下去。”
黎漫漫：“······”
她怎么觉得自己虚弱的三两步都走不了了！
“不用扶了曹大娘，我这会已经休息过来了，就不麻烦您了。”
“这城里来的孩子就是有礼貌。”
对上这位曹大娘过分灿烂的笑脸，黎漫漫嘴角忍不住抖了抖。
在这位曹大娘眼里，她这会突然有种自己是一块油汪汪诱人无比的肥猪肉的错觉。
正巧有个瘦长个的小姑娘过来，朝曹大娘叫了声妈，“妈，饭带过来了，赶紧去吃吧。”
“你个死丫头片子，”曹春梅一巴掌乎在大女儿背上，“没看我正跟你漫漫姐说话呢吗，一点眼色都没有。对了，你哥吃了吗？”
常金花木着脸回道：“吃完了，大哥他吃完就睡觉去了，我才过来的。”
那一巴掌听得旁边的黎漫漫都有些牙疼，不过见小姑娘在巴掌过来的时候侧身一躲的模样，显然没少被这么打过。
更别提那一声‘死丫头片子’让她反射性的厌恶。
还有，自己还没胡乱认妹妹的习惯好吗？
趁着这母女俩说话的功夫，黎漫漫果断使劲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脚底抹油开溜。
“林婆婆。”
“哎。”林婆婆看见黎漫漫顿时招了招手，两人相扶着走到一处角落坐下。
“我今天炒了个豆角，还有窝窝头。漫漫渴不渴，先喝口水。”
黎漫漫觉得自己嗓子差不多已经冒烟了，地头上其实也有水，但她看乡亲们有谁渴了就拿一个葫芦瓢灌一瓢，她实在是下不去嘴。
不过林婆婆带来的水壶就好多了，军绿色，干干净净的，她没心理负担地喝了几大口，接过林婆婆递过来的筷子，“婆婆，您以后别跑这么远给我送饭了。我腿脚快，回家吃就行。”
“那你这一来一回的也太累了，”林婆婆摇摇头表示不赞同，“反正我老婆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多活动活动腿脚对身体也好。”
到最后还是黎漫漫妥协了。
老人家太能说。
“对了，婆婆，”黎漫漫咬了口窝窝头，这才想起自己的小伙伴，“您知道静珊她去干什么活了吗？”
“静珊被大山派去晒麦子了，那活轻松点，她回家吃的。”林婆婆说着看了看黎漫漫的脸色，见小姑娘脸上也没有什么觉得不满，这才放下心，“抢收就这几天，等麦子全都入了仓，到时候种豆子玉米什么的时候就轻松点了。”
“婆婆放心，我撑得住。”黎漫漫拍拍胸口保证，内心里忍不住泪流满面了下。
“漫漫，我方才见你是谁一起过来的？”
黎漫漫一愣，眼睛眨了眨，“婆婆您是说曹大娘啊，下工的时候我腿有点直不起来，那位曹大娘就好心搀着我过来的。”
“曹大娘？”林婆婆一听，面色下意识地就变了变，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漫漫，那位曹大娘，咱们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了，你记着以后远着点。”
黎漫漫扒饭的动作一顿。
连林婆婆都嘱咐她离那位曹大娘远一点，看来是果真有问题。
不过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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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还有一小会的休息时间。
黎漫漫一点都不想动。
林婆婆看着面前小姑娘疲倦的模样，“靠着树干眯一会，婆婆守着你。”
黎漫漫道了声谢，往树干上一靠，几个呼吸间就睡过去了。
曹春梅吃过饭本来还想着找那个城里来的小姑娘说说话，四处一扫就见人已经睡着了，旁边还有那个林老太婆守着，只好打消了念头。
“上工啦，上工！”
黎漫漫只觉得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听见喊声都不想睁开眼睛，但听着四周响起的脚步声，还是强撑着扶着树干站起身，晃了晃脑袋才清醒一些。
手边递过来已经打开盖子的水，她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口。
清亮的水划过肺腑，最后一点瞌睡虫也被打跑了。
她把水壶递给林婆婆，“婆婆，那我去上工了，您慢点回去。”
“好，去吧。”
在地头上挑了一把看得顺眼的镰刀，黎漫漫看着面前看起来依旧望不到边的还没有收割的麦田，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英勇无畏的战士。
面前的麦田，就是她即将收割的土地。
冲啊！
冲啊的后果就是好不容易等到喊下工，她的腿还有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黎同志干得不错，”常大山对于黎漫漫的表现是有些惊讶的，在此之前，他也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真的把一整天的活都给坚持下来了。
“第一天干活，给你记了七个公分，继续加油。”
对上常队长那张黝黑憨厚的脸，黎漫漫回以坚强一笑，“好。不过七个积分能换多少粮食啊？”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和静珊都是在吃林婆婆的粮食，她表示自己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当然，这也是她坚持到现在的动力。
“这得看到时候一共收上来多少粮食，”常大山也没因为小姑娘不知道这么个常识生气，“不过七个公分肯定能让你吃饱肚子，还有剩余呢。”
“那就好，多谢常队长，那我就先走了。”
等黎漫漫离开，常队长又看向于康宁和骆武，“于同志，你今天是六个公分，再接再厉啊！”
一听自己挣得还没黎漫漫多，于康宁忍不住面皮一红，“好，我会加油的。”
常大山再看骆武的时候眼神欣慰了一些，“骆同志八个公分，不错。”
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骆武见于康宁闷头走明显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只好安慰道：“康宁，你这一看就是握惯了笔杆子的，能有今天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我之前在工地搬砖，你要跟我比那不是用自己的短处比我的长处吗？”
“我没有跟你比，我在意的是黎同志比我还多一分。”
骆武摸摸鼻子，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谁知道那么个小丫头居然那么猛！
黎漫漫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
小时候上学是这样，出了校园走上社会也是这样。
就算是下地也一样。
她不允许自己不如别人。
好不容易走回家，这回没有外人，她刚进门就差点瘫在那了。
韩静珊正拿着一个大笤帚扫院子，看见黎漫漫腿一软要倒忙跑过来把人给扶住，凑近了看才发现黎漫漫脸上这回不是昨天那副白里透红的模样，而是煞白煞白的，可把她给吓坏了。
“漫漫要不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不用，你先扶我坐下。”
韩静珊扶着她到了小马扎上坐下，又忙去倒了一杯水。
黎漫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就是有点脱力而已，看把你吓得。”
韩静珊蹲在黎漫漫面前，“要不，明天你找常队长说说，换个轻省点的伙计。咱们都没有做过这么大工作量的活，总得慢慢适应啊。而且常队长看着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会同意的。”
黎漫漫被她说得有一瞬间的动摇，但等一杯水喝完，还是摇了摇头，“不用，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不会做，而我会做，那么就不能因为累就任性的换地方，如果人人都像我这么想，那地里的活还有人干吗？”
韩静珊找不着话来反驳。
等到晚上，想到这一天的口粮已经挣到手了，她也就没有再慢待自己的胃，吃得饱饱的又粗粗擦洗了一下上床。
至于本来想找林婆婆问问那位曹大娘的事和之前计划的每天晚上临睡之前复习高中的功课，算了，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天上工常队长就没有专门过来叫人了，吃过早饭黎漫漫和韩静珊先一起走了一段路，随后分开去各自的工作地点。
不过黎漫漫今天有点不太走运。
她跟韩静珊分开没多久，就碰上了同样去上工的那位曹大娘。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人拔腿就跑，谁料腿脚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仍旧不给力，被对方轻而易举给追上了。
“漫漫姑娘，”曹春梅边喊边快走几步追上人，脸笑得分外灿烂，“正好碰上了，咱们娘俩一起走。对了，漫漫是哪的人，家里有兄弟姐妹不？”
黎漫漫这会是真的无语了。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明确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这人真的能死缠着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