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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幽竹馆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院子里烛影晃动，像人的心事。
桌上摆放着几碟糕点，红豆酥、红果饼、麻香糕、核桃酥。
这是昨天早上，碧春送来的，说是云梦牵亲手做的。
她的手不是伤了吗？
因为他送了些吃食，所以她宁可拖着受伤的手做了这些，也要与他两清？
他拿起了旁边放着的一张字条，这是放在食盒里一同送来的，上面写着：“互不相欠”。
好一个互不相欠，她的界限划得还真是清楚。
他又想起了她说过的那句话，“从未忠于，何来背叛？”
她从未忠于过他，那她忠于了谁？
南流简吗？
第153章
想到南流简对她的深情款款，想到南流简将娇小柔软的她抱进怀中，她都不挣扎一下……
他将纸条一把握进了手中，泛着白的手指关节上都是伤痕，手臂一挥，“哗啦”一声，桌上的糕点悉数被扫落在地，盘子碎得四分五裂，糕点洒得到处都是。
和坦站在一旁，看着玄苍一直坐在桌边，就盯着那四碟糕点，还有那张字条，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
那糕点做得色香味俱全，看起来那样诱人，怎的玄苍一口都不吃？
硬是摆在那里，从昨天看到今天，真是让人费解啊！
刚刚想到这，只听一阵碎裂声响，再一回头看去，已是满目狼藉。
“爷……”
和坦忙走过来，看了一眼满目戾气的玄苍，战战兢兢地蹲下去，开始收拾残局。
他已经好久没看到爷发脾气了，爷的心事总是藏得很深，喜怒不形于色。
能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看来那四碟糕点的魅力着实不小！
不过那糕点可是王子妃亲手做的，看来他家爷这是在生王子妃的气呢。
这王子妃着实厉害，那个云梦蝶就从没有这样的本事，能惹得爷如此生气动怒。
和坦小心翼翼地收拾了残局，又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玄苍，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将所有情绪都敛了进去。
和坦将清理出的东西往外拿，刚刚打开房门，却见云梦蝶带着丫鬟走进了幽竹馆。
“大小姐。”
他站好恭敬地颔首，算是见过礼。
云梦蝶知道和坦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品各种口味的酒，所以从他们来到天羽以后，她总会隔三差五地拿各种不同的酒来给和坦。
这一次，她又带来了好酒。
“和坦，这是要出去？”
云梦蝶笑容可掬。
和坦看了眼簸箕里的东西，道：
“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云梦蝶看了眼簸箕里脏脏的糕点，嫌弃地往后退开一步，道：
“这是漠北的檀溪酒，希望你喝了之后能多念念我的好，少一点思乡之情。”
和坦一听有酒，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多谢大小姐。”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和坦不由小声道，
“爷心情似乎不太好。”
云梦蝶会心地点了点头，和坦便出去了。
云梦蝶接过绮兰手里的食盒，绮兰贴心地把门关好。
云梦蝶心想着，玄苍心情不好，于她而言，却是个好时机。
柳姨娘从漪澜苑回去后，已经教了云梦蝶，今晚的话该如何说、事该如何做，所以她只要说好做好就行了。
进得房来，云梦蝶发现玄苍一个人独坐桌边，双眼轻阖，似在闭目养神。
说他心情不好，她为什么看不出来？
“玄苍哥哥……”
她边说，边走到桌边，将食盒放到了桌上，
“这个时辰，我真担心你睡下了，幸好。”
说着，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上桌面，又道，
“娘说，你来天羽时日不短，一定思乡情切，所以特意叫人做了几样漠北的小菜，以聊慰你的思乡之情。”
见玄苍仍然闭着眼睛，根本不为所动，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上面有着殷红的伤痕，她不由上前，去握这只手。
只是手指刚一触碰到皮肤，玄苍便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他的目光清冷，带着责备似的。
云梦蝶立刻将手收了回来，讪笑道：
“玄苍哥哥，见你久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玄苍收回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酒菜，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了鼻腔。
第154章
眉头微微一皱，他道：
“替我谢过姨娘，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云梦蝶的心往下一沉，他竟然赶她走？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走。
为了今晚，柳姨娘与她下了多大的功夫，怎么能因为玄苍的一句话就功亏一篑？
站在玄苍身边，她咬着唇，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玄苍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把妹妹送到了定南王身边，所以你还在怪我？可那时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与妹妹成婚了呀......玄苍哥哥......”
说着，云梦蝶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玄苍眉头一皱，看向了她。
他好奇地盯着她脸上的泪水，有时他真的怀疑，云梦蝶的眼睛里是不是有个闸门，只要她想，可以随时开闸放水。
他收回目光，略显无奈道：
“坐吧。”
云梦蝶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抽泣着在玄苍身边坐了下来。
装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样子，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瑟缩着，她小声道：
“玄苍哥哥，因为定南王府的事，近日来我一直心情烦闷，想必娘亲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所以才特意备下这桌酒菜。一来是让我向你赔礼道歉，二来是想让你我和好如初。”
说着，她忽然站起身来，拿过酒壶，给玄苍和自己都斟满了一杯酒。
她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道：
“玄苍哥哥，这是娘亲特意为你准备的漠北檀溪酒，我从未喝过，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罢，她举起酒杯就饮，却被玄苍一把按住了手腕。
玄苍拿过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凑到鼻下闻了闻：
“这不是檀溪酒。”
不仅不是檀溪酒，这酒里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就似那夜温泉里的味道一般奇香、浓烈。
云梦蝶一愣，也凑到酒杯边闻了闻，略显尴尬地一笑：
“糟糕，是我拿错了，这应是东林的清河酒，味道奇香，入口绵甜，本是给和坦尝鲜的，却将另外一壶檀溪酒拿给了他。”
玄苍放下酒杯，冷冷道：
“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云梦蝶心里咯噔一下，玄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东林的清河酒是东林郡一个老人的独家特酿，每年才产出几坛，价格昂贵，在京都鲜少有人喝过。
所以柳姨娘才特意用了这种酒来加入娱欢散，若是檀溪酒加入娱欢散，玄苍定会发现味道不对。
可事到临头，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只是略一怔愣，她便马上恢复如常，哽咽道：
“玄苍哥哥，你讨厌我是吗？讨厌到......连一杯酒都不愿与我同饮？”
她放下了酒杯，又在玄苍身边坐了下来，不禁哭诉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玄苍哥哥，我只是钟情于你，从五岁那年与你拜了天地开始，我便从没有忘记过你、忘记过我们的誓言，我一直等着你来娶我，因为我认定的人，也是一生，我有错吗？”
她看着玄苍，此刻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她拼命压抑着情绪，压抑着想要狂吼大叫、想要摔杯的冲动。
因为在玄苍面前，她必须保持贤淑的贵女形象。
第155章
可是反观玄苍呢？
听了她的哭诉，他竟没有一点反应。
他仍是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曾给她。
她痴痴地看着他，为什么在她面前，他从来都像一具没有感情的躯壳，可是那日在清风阁，他听到云梦牵可能在里面，却疯了一般地踹开了大门......
她咬着牙，猝不及防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