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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尚书房上完课时,麟羽宫的小太监球果子揣了包稀泥,悄悄溜到鞍博院,倒在鞍博院门边不起眼的地上。
故意慢慢磨蹭、远远掉在后面的洛麟羽,见洛思行快走到鞍博院门口时,突然冲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嚷道:“洛思行!”
洛思行看着他张开的双臂和气呼呼的小脸儿,似明白了什么,发出一声不屑哼笑:“是为你家太监来的吧?怎么的?为了他,连哥哥皇兄都不叫了?以前不是叫哥哥叫得挺欢?”
“哼!”洛麟羽气呼呼地跺了一下脚,童音重哼一声,“思行哥哥不,思行皇兄,你为何要为难小豆子?他根本就没撞到你,你还罚他舔你的鞋,太过分了!”
“为难他又怎么样?”洛思行冷哼,“一个奴才而已,让他给本殿舔鞋,那是本殿看得起他!”
“好!好得很!那我也很看得起你!”洛麟羽扭头朝左右望望,瞅见墙根草地上有一小堆儿烂泥,便飞速跑过去赤手抓起,再飞速跑回来,一把抹在洛思行的锦衣贵服上。
“你、你干什么?”洛思行吃惊地看着胸前带着臭味儿的污秽,随后眉头越皱越深,嫌恶地想要呕吐,“洛麟羽!你”
正要暴跳,洛麟羽已蹲身将另一只手上的烂泥抹到他的两只鞋子上,然后迅速站起:“我怎么啦?我喜欢你啊!”
洛思行的眼睛瞪得更大:“你、你、你”
“羽儿这么看得起皇兄,皇兄是不是很高兴?”洛麟羽说着,把沾满污泥的手又往他袖子上摸去。
洛思行本能地往后一跳,躲开:“洛麟羽,敢这么对皇兄,你是不是疯了?”
“那皇兄敢说昨日不是故意的?”洛麟羽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轻哼,“羽儿只是要让皇兄知道,羽儿并非什么都不懂。皇兄欺负小豆子,便是欺负我,故意羞辱麟羽宫的人,也等于羞辱我。”
满脸怒气的洛思行闻言,缓缓平静下来,冷冷瞪着他。
“你让他舔鞋,我却只糊你一身泥巴,这是羽儿看在你是皇兄份上,所做的退让,”洛麟羽转身走向自己的骑射训练场,“希望皇兄不要再有下次。”
洛思行的胸脯微微起伏,有种大叫一声冲上去、揪住那个曾让他觉得可爱的小人儿、痛痛快快暴打一顿的冲动。
跟在洛思行身后来不及阻拦的太监吓得不敢说话。
思行殿下原本就越来越有洁癖,尤其是西北发生瘟疫、皇后娘娘差人送来预防之策后,殿下每天不知要净多少次手,如今
“殿、殿下”他结巴着,都不敢抬头去看殿下衣服鞋子上的黑臭烂泥。
“滚开!没用的东西!”洛思行怒骂着,转身快步疾行。
“殿下,殿下,要不您脱下来奴才给您洗洗!”太监以为他要回去沐浴换衣、顺便跟皇贵妃告一状,怕受责罚,连忙跟上去讨好,“殿下,如此一来一回,就耽误了骑射,不如”
“你给本殿闭嘴!”洛思行突然顿住脚怒目而视,“再哆嗦,本殿废了你!”
“殿下,”太监面色黯然,声音陡然降低许多,“奴才奴才本就是个废人”
“那就再废一次!”洛思行恨恨道。
太监不作声了。
他是不敢作声。
宫里的太监每年都要重新检查身体,以防有漏阉的。
若发现谁没阉好,就得再【创建和谐家园】一次。那种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思行殿下可不是开朗活泼、善待宫人的麟羽殿下,惹怒了他,他可不会对宫人留情,说不定真会把他变成更废的废人。
兄弟俩闹矛盾的事很快传了出来,但洛觜崇已无心过问,因为疫区来了新消息:百姓因入土为安的老思想,拦着不让火葬因染病而死亡的亲人,导致他们自己和部分医师医徒被传染
火葬?朕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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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又是麟羽那小子出的主意?
他这么一猜测,洛麟羽就被传唤到了御书房。
“不是说什么都跟父皇说、什么都先让父皇知晓么?”洛觜崇瞅了他一眼,将奏报扔到御案一角,淡声道,“那这是什么?”
洛麟羽凑上去打开一看:“嘿嘿,这个父皇,这是儿臣早前的提议。儿臣觉得史上的鼠疫之所以蔓延极快,跟疫病尸体的处理是否及时和处理方式有很大关系,便跟淳院正提了这个建议。”
洛觜崇这才想起,这小东西四年前就跑到太医院找书看,还把淳院正和另一名太医请到洛坤宫,皇后为他读,太医为他解说释义,折腾了好久。
“那皇儿说说现在该怎么办?”洛觜崇的表情和语气顿时温和许多,“是否有良策献于父皇?”
洛麟羽挠挠头。
洛觜崇见他抓耳挠腮,正要摆摆手说算了,洛麟羽却道:“父皇请容孩儿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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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孩子气地往思行身上涂泥巴出气一样,这才符合一个七岁孩子的反应。
第80章 撸白狐
父子二人想法一致,一拍即合,于是,军队介入。
洛麟羽请求父皇,嘱咐深入疫区的全权总医官淳院正,务必要多设“病迁坊”,将轻症病人和重症病人分开治疗。
鼠疫最主要的传播方式,就是飞沫传播和尸体传播,军队介入后,尚未感染的无症百姓不许再帮忙照顾或探视染病亲人,也不许干涉尸体处理,否则按妨碍公务罪论处。
口罩会分批送往疫区,无论军卒还是医师、轻重症病人,都必须每日佩戴、更换加厚口罩。
粮食蔬菜保证供应,不会短缺,所以无症百姓无事不得走出家门,若因食材而出门,必须佩戴无偿发放的口罩和手套,否则一经发现,即处二十军棍刑,各坊武侯负连带责任。
非常时期,必须以军武强制执行。
疫区患者所用医药,朝廷和地方官府也将继续免费提供,君民齐心抗疫,哪有不成之理?
看着长得越来越像自己、将他和皇后的优点全部继承、又心灵相通的儿子,洛觜崇心里越来越得劲儿。
正在这时,留守皇宫的胡署正请值守公公转书上呈,说希望能前往疫区为国出力,为君分忧。
这是怕淳院正带着大功活着回来,坐不住了吧?
洛麟羽心中轻嗤,却不说话,待洛觜崇主动问她怎么看时,才想了想,童音漫漫道:“国无二主,山无二虎,淳院正已是全权处理疫区疫病的总医官,他若再去,底下的人听谁的啊?怕是只会让秩序变乱呢。”
洛觜崇觉得儿子说得甚是有理,便以“朕更需要胡署正”的好听言辞,由祥公公转述,批驳其请求。
胡署正听外值公公说麟羽小殿下在御书房时,就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好不容易下决心冒险博名,一旦回去,这股争胜之气必将泄了,所以还是请外值公公转呈给祥公公,再由祥公公呈给皇上。
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潜意识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气恼,觉得定是麟羽小殿下从中作梗。
那日在朝堂上,他就对自己不善。
虽然小殿下也当面质问了淳院正、更没给他好脸色,但还是觉得他对自己抱有敌意,在心理距离上,不如淳院正。
这么一想,他便唤住亲自出来转话的祥公公,带上讨好的笑容打探道:“祥公公,下官听闻疫区有不少医师医徒被传染,急需补充,便想尽一份力,可如此境况,皇上不该不允啊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因素?祥公公能否透露一二?”
祥公公笑道:“胡署正您可真是多虑啦!不仅多虑,且糊涂!”
胡署正面露惊诧:“这、这怎么说?”
“您想啊,”祥公公循循善诱,“您走了,谁为咱皇上看脉调养、随时查护身体?疫区百姓再重要,还能有皇上的龙体重要?皇上若有何不妥,别说疫区百姓,就是全国百姓,都将没有活路。负责皇上的龙体安康,原就是您的本职,您怎么此刻发了糊涂、不分轻重了呢!”
“哎哟,给您这一说,还真是下官糊涂!”胡署正拍了自己额头一下,随即躬身拱手,“多谢公公提醒!”
祥公公回礼:“您客气,都是为君为民您若有空儿,不妨多研究如何造出能普及民众的皂晶,小殿下正向皇上提议此事、皇上有考虑的意思呢!”
胡署正大喜,又深鞠一躬:“多谢祥公公!”
祥公公看着转身疾走的背影,微微摇头笑了笑。
事实上,洛麟羽对胡署正确实没什么好感,且不说傲气又自私,单他常去心悦坊、流连花街柳巷这一点,就让她很不喜。
父皇纳妃,诚然有他风流的因素,但也是政治需要。
后宫虽不得干政,但看哪个朝代,后宫不时时影响着前朝?
平衡之道,后宫也在其中。
再说,父皇的宫妃都是正娶明纳的,除了已死的江惠妃,多是都跟父皇一个男人睡,跟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妓子能一样吗?
那些女子虽是沦落风尘、身不由己,即使赎身,也是婢女或小妾,终身不得为人正妻,但这世上有几人不是身不由己?
当然,流连花街的男人再恶心,跟她也无干,她只是觉得若男人染上病再传给无辜妻子,那专为他脱衣的女人就太冤、太不值了。
但她对此又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大正国律法中并未有禁止官员【创建和谐家园】的规定,只能暗自看不惯。
出了御书房,回麟羽宫后,她马不停蹄,立即带宫女直奔洛坤宫,连夜画图赶工,由定涟、晴栀等人裁剪缝出异世防护服,再令衣坊加班照做,送到洛坤宫。
洛麟羽验看后,第二天,汲善以皇后之名令全城布庄衣坊赶工,依照收到的样品丝毫不差地做出来,送往疫区。
而洛麟羽,却在尚书房睡着了。
范先生正要让伴读凤倾城叫醒她时,皇上却突然出现了,紧跟在皇上身后的祥公公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他就看着皇上带着心疼之色轻轻抱起小殿下,再放轻脚步离开。
祥公公短暂停留一下,为之解惑,他才知道麟羽小殿下又为疫区百姓熬了一整夜,连皇后娘娘都陪着整夜未眠。
祥公公走后,他目视门外,久久不语,待回过神时,发现凤倾城和他一样,亦视门外已消失的背影。
“值得辅佐”范先生低喃了几个字,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但凤倾城听见了。
却依然默默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范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肩:“回去吧,今日停课一天。”
“是,先生。”凤倾城这才起身鞠了个躬,走出门外,慢慢离去。
洛麟羽被轻轻放到床上、又被轻轻盖上锦被,然后抱她的人将她凝视一会儿,又轻轻在她的小额头上亲一下,才无声离开。
听到寝殿的门被小心地缓缓关上,洛麟羽才睁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睡觉偷懒。
一夜不睡对她来说算个毛线啊!
可这样不用上课、还被呵护宠爱的感觉,真特么好啊!
已经回来的玄华道长静静盘坐在侧殿黄缎蒲团上,闭目不动。
殿院的动静他是听见了的。
所有宫人都被前头开道的祥公公命令噤了声,虽然安静无比,却能猜到。
洛麟羽心安理得地撅着【创建和谐家园】呼呼大睡,直睡到快用晚膳,才醒来。
“跟小厨房说,今晚吃火锅,”小豆子已备来面盆温水,她伸个懒腰跳下床,“食材要多弄点儿,晚上父皇在这儿用膳。”
小豆子愣了愣:“殿下,好像,好像没这规矩吧?”
帝王的膳食都由御膳房做,除了正妻皇后可偶尔邀皇上共膳,任何妃嫔都无此殊荣。
至于皇子
他还不知道。
“什么规矩不规矩?让你去你就去,”正净面的洛麟羽从水盆里抬起小脸儿,“吩咐下去后,你就去请父皇,废话少讲,只说本殿对父皇的关怀甚是感恩,特请父皇圣驾,由皇儿一人伺候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