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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隔着一小段空气,指尖轻轻落在他额头,然后顺着鼻梁挺拔流畅的线条缓慢滑落,来到了有些薄但形状优美的嘴唇——就像第一次拿起画笔的小孩子一般,她隔着空气笨拙描绘他的轮廓,心都跟着渐渐软了下来。
有什么温热又甜蜜的东西涌上了她的心口,整个人都仿佛充盈起来,像是一只轻飘飘的气球。
手指在男人精致的下巴上停驻,隔空停留片刻后,她蜷起手指,慢慢收了回来。
她抱膝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定定地瞧着陆凛尧。
不知是窗外的大雨太惑人,还是室内的暖气叫人困顿,她第一次开口,无声地将那段秘密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
这是只能在自己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少女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仿佛是越过了很长的时光,以小孩的姿态在对他说话。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十二年前,在我们去过的那个游乐场。”
“那是我人生记忆的起点……虽然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被谁带去的,又是为什么要去,我只记得那天很冷,天上下着大雪,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穿着很厚的衣服,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衣服的下摆和匆匆走路的腿。”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珠乌黑清澈,仿佛一夕之间又变小了,回到了需要仰头才能看见大人们表情的童年。
“其实我很害怕……”
她说,“我记得我是在等一个人,可我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好在你来了……”
“你是唯一会看着我的眼睛的人。”
“你戴着变形金刚的围巾还有手套,穿着很漂亮暖和的衣服,举着一杯冒热气的奶茶走到了我身边,然后你对我笑了。”
“你大概是刚从国外回来,中文说得不太熟练,可你叫我小妹妹,你把奶茶和围巾手套都给了我,还说要带我去找我家的大人。”
“后来我已经不记得我家的大人到底是谁了,可我永远都记得我当时的心情。”
她歪了歪头,出神地看着陆凛尧的侧脸:“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我的记忆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如果更早一点,我能记得将我带去那里又把我独自丢下的人是谁,我的人生就会从憎恨开始,如果再晚一点,我就会只记得【创建和谐家园】的拐带和打骂,我的人生就会从恐惧开始,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有温情的开头。”
她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是从未有过的温软。
“所以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小哥哥,因为有你存在,因为那些围巾和手套,活着对我来说才不是那么不可忍受的事,你是我很长一段记忆里唯一的温暖和闪光点。”
“说起来你大概不会相信,我能撑过那个困难的童年,很大原因就是为了能重新遇见你。”
“虽然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渐渐忘了……内心深处也根本完全不抱有希望,可谁知道呢?我居然真的又遇见了你。”
她紧了紧手臂,头发散落在肩背上,眼眸依旧无声倒映着那张沉睡的侧脸,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你有过那种体会吗?某个记忆可以影响人的一生,即便那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你来说却是支撑起整个人生的瞬间。”
灰色的雨幕覆盖了窗外的整个天地,隔着一层玻璃的嘈杂雨声传递进温暖的室内,让一切变得更加静谧起来。
少女披着毯子坐在地上,她凝视被窝里沉睡的男人,乌黑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毫无保留的认真。
“你对我来讲,就是那样的存在。”
“和你的两次相遇,都是支撑起我人生的最重要的瞬间。”
“你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和你第一次相见,你给我的奶茶和围巾让我度过了很多个寒冷的冬天,第二次和你相见,是所有记忆都变得模糊的时候,我那时正揣着一把水果刀,准备好要去杀人,要去见血,我决定要在地狱里沉沦下去,带着那些该死的【创建和谐家园】一起去死,可你给了我一笔钱,足以让我买到一张逃离的车票,于是我就逃走了……”
她眼里有水光汇聚,薄薄的一层,晶莹剔透,星星一样的闪烁着,却许久都没有坠下来。
她还在笑,歪一歪头,往前凑近了一点,像是要靠近床上的人,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连叹气都无声而小心翼翼,像是要把那些往事都缓缓吐出来。
“你是我的救世主。”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极低极低的,几乎听不见的耳语。
“你是我的恩人,太阳,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
“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哪怕是我的妈妈。”
“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要靠近你……所以你不知道如今的距离,对我来说到底有多奢侈,就像做梦一样。”
她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指,隔着空气,在男人鼻尖上轻轻一点。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幸福。”
“你应该幸福。”
少女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双眼微微弯起。
有风裹挟着雨水撞上玻璃,发出轻微的闷响,她抱着膝盖转头看去,怔怔望着那片很近又很远的风雨,半晌才喃喃地说:“好像做梦哦。”
陆凛尧也恍惚的做了个梦。
梦里似乎有人絮絮叨叨的对他说着话,那声音很低很软,如同棉花或者云朵将他的梦境填充起来,让人连骨头都要变软了。
可醒来时,他却一句话都记不起来了。
坐在床上按了按头,他睁开眼睛,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沙发上还放着用过的毛巾,还有撕开的膏药,可人却不见了。
眉头微动,他按了内线电话,老人很快接起来。
“人呢?”
“在大厅里。”管家道,“孟小姐似乎对家里很有兴趣,正在四处乱逛。”
陆凛尧下意识皱了眉,眼神也有些发沉,一边起身换衣服一边语气冰凉的道:“为什么不阻止她?我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老人毫不慌张,平静道:“我还以为先生既然将人带回来了,就自然是允许她随便逛的,何况孟小姐说了,您亲口告诉她随便玩儿。”
陆凛尧:……
他是说过,但这个随便玩儿仅限于在四楼。
知道多说无用,他换了一套居家便服就抬脚出了门。
从四楼一路踩着楼梯下去,脚步声在城堡里发出空旷的回音。
一直到接近一楼,他随意抬眼,看见正站在钢琴前的少女,脚步下意识的一缓,声音也轻了许多。
过长的裤脚和袖子被卷起来,少女穿着那身宽松衣服,踩着大大的棉拖鞋站在翻开琴盖的钢琴前,天光铺天盖地的自落地窗外糅进来,模糊的漫过每个角落,而她就立在那天光里,微微弯腰,伸着一根手指,隔空在黑白琴键上一下一下的按。
她乌黑的发从背上散落到肩上和胸前,让侧脸若隐若现。
听见响动,她转过头来,视线刚一触及到陆凛尧,她便笑了,还带着几分难得的清醒后的羞赧,慢慢移开了目光:“你醒啦?”
下楼时躁动而阴郁的心情在这时奇迹的消散了许多。
他走下最后几步阶梯,慢慢走到她身边,眼神有几分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孟摇光被看得越发不自在,手也缩了回来:“那个……今天谢谢你……”拼命顾左右而言他,“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陆神家有座城堡的粉丝啊?好荣幸……而且这里真的好大,我逛了半天都没逛完。”
陆凛尧一语不发,直到看着她找遍了乱七八糟的话题,再也扯不下去、脸上也渐渐露出焦躁神情的时候,他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口。
却没有搭她的任何一句话,而是瞥了一眼钢琴,道:“为什么不弹?”
“你不是在睡觉嘛?”孟摇光松了一口气,赶紧道,“而且我又不会弹。”
“我的卧室隔音很好,随便你怎么弹我都听不到的。”陆凛尧顿了顿,说,“那你想学吗?”
孟摇光一怔,随即却想到学攀岩的痛苦过程,赶紧拼命摇头,过了会儿又看了陆凛尧一眼,慢慢开口道:“不想学,但我想听可以吗?”
她的眼神有点期盼,有点高兴,还有点怕被拒绝。
陆凛尧在这目光里沉默一会儿,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十指抬起,在空中停顿半秒,然后落了下去。
一阵不停顿的快节奏旋律后,调子陡然静了下来。
孟摇光立在一旁凝神细听,没多久就听出来了。
“playing love。”
陆凛尧没有回话,只低着头认真弹奏。
是海上钢琴师的曲子。
在海上出生,海上长大,世界里仿佛只有钢琴和音乐的主角1900,第一次情窦初开,隔着窗看见了一个落泪的金发少女。
他的初恋。
旋律自然而然的从他指尖流淌,纯净,哀伤,又充满了忐忑与相思的旋律,仿佛能和着海潮的起伏,温柔的将人送进梦里。
原本对陆地丝毫不感兴趣的1900,因为这个少女而第一次想要下船去看看陆地上的世界,可最终他停在了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梯子上。
在那连接了陆地与海洋的铁铸的桥梁上,他久久地驻足,然后转身,回去了。
之后直到死亡,他都没有离开那座巨大的游轮。
因此那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心动。
即便那个少女什么都不知道,可旋律却永远的留下来了。
孟摇光静静听着,视线不由自主放在了男人身上。
天光模糊勾勒他挺拔的肩背,浅色的眼瞳里只映着黑白琴键和那双修长的手指。
它们在琴键上跃动,按压,灵活又漂亮,仿佛在制造一个美好的梦。
——就像电影里的1900,那个只为钢琴而生的,在海上出生又在海上死亡的艺术家,他的存在本身也像是一个梦,纯净到不染一丝灰尘,美好到让人以为相遇是个错觉。
——就像此刻的陆凛尧。
即便还不够了解,即便还太过遥远,可仅仅是存在着,仅仅是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便已经像是一个梦境的陆凛尧。
此时摒弃了一切复杂交错的情绪,她只是单单看着这个人,却突然感受到一阵若隐若现的孤独。
说不上来这种错觉来自哪里,孟摇光只是怔怔看着男人的侧影,觉得心跳都缓慢了几分。
直到一曲结束,他定了两秒,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看向她。
意味不明的视线,孟摇光却一下子通了关窍,立刻道:“好听。”
她有些嘴笨,卡了一下才道:“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你弹得很好,让我想起电影里的情节。”
看着陆凛尧的眼睛,她笑起来:“虽然这里没有海,但你弹得很像海……有种我们正在船上,飘飘荡荡的感觉。”
她做了个手势,表示船在海上摇晃。
陆凛尧却没有说话,他微微笑了一下,突然起身拉住她的手,转身往前走去。
“刘叔,把伞给我。”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下一秒孟摇光便看见那长得像英国贵族的老人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将一把黑伞递给了陆凛尧。
陆凛尧接过伞,孟摇光一边跟得跌跌撞撞,一边还惊奇发问:“他姓刘?他不该是外国人吗?”
“是,但他中文名姓刘。”顿了顿,陆凛尧含笑道,“好吧,你也可以叫他Dy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