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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突然从某种梦境中清醒过来,他瞳仁轻轻缩了一下。
像是此时才看清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他的视线从上方层层空荡的走廊,看到摆着一架钢琴的大厅,再到视线尽头那窗帘大开而露出的透明玻璃。
最后是那层玻璃前,沙发桌椅旁边的壁炉。
砌在墙内的,大而空荡的,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冷的壁炉。
这的确是一座城堡,看起来古老而贵气,城堡内的每一处都藏着不显山露水的奢华,只看一眼便足以叫人心生膜拜与臣服。
可这里是如此荒凉。
昂贵摆件在闪烁冷冷的光,墙壁上的浮雕高高在上,沙发上铺展整齐的画毯,柜子上新插的玫瑰,桌子上倒扣的玻璃杯……没有任何温暖的东西。
仿佛久无人住,即便打扫得再干净,也驱散不了从内而外散发的冷冷死气。
扣着少女膝窝的手指突然紧了紧,他被一股翻涌而上的后悔攥住了。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这是如此不详的地方,是沾上一点空气都让人觉得晦气的地方。
几乎要克制不住嗓子里即将冒出来的立即离开的主意,少女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却动了动。
她一只手拢着身上的毛毯,不知何时已经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乌黑的瞳眸定定地瞧着他,有几分好奇有几分探究:“你怎么了?”
她问。
陆凛尧回过神来。
窗外雨还在下,估计这半天都不会停,再看一眼她依旧湿润的头发,陆凛尧立时便从不切实际的想法里抽出身来。
“没什么。”
他抱着人大步走上阶梯,这梯子很缓,男人一步能跨好几个,很快就来到了二楼。
走廊里有很多扇门,只有一扇是打开的,那是提前准备好的客房。
陆凛尧把人抱过去,在门口却突然停住了。
房间挺大,采光好,收拾得也干净,大床上的被子柔软而整洁,其他每一处的摆设都一丝不苟,就算是七星级酒店只怕也没这么干净豪华,一侧门内的浴室里还蒸腾着热气,周到极了。
可陆凛尧却没有把人放下来,他在门口站了几秒,转身走了。
一直沉默跟在他们身后三步远的老人一怔,眼底突然有了点微妙的神情,却不动声色地依旧跟着。
这一跟就跟到了四楼。
又经过几扇紧闭的房门,老人先上前,打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
一间比楼下客房大了几倍的卧室,可这里并不整洁。
大床上被子掀起一角,似还保留着主人起床时的凌乱,落地窗前的纱帘拉了一半,透进来的光落在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毯上,照亮了几本随意乱放的书,床的对面是一个开放式小书房,除了满是窗户的那一面,另外两面全是书柜,柜子中间却不是书桌,而是一个矮桌,桌边放着贴地的软椅和几张懒人沙发,地毯上同样乱丢着几本书,矮桌上还放着一副眼镜,搭着一张毯子。
——这里比楼下客房要乱多了,却一下就让孟摇光温暖起来。
陆凛尧穿着拖鞋走进房间,把人放在了窗边的沙发上。
“去放水,准备浴巾和热毛巾。”
头也不回的吩咐,老人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进了浴室。
孟摇光坐在沙发上缩了缩,眼睛乱飘,忍不住的四处打量。
陆凛尧把暖气开了,终于长舒一口气,直起身来退了两步。
“你的腿还痛吗?”
“好一些了。”孟摇光站起来,光裸的脚落在地毯上,一阵柔软。
走了两步,还是有些深一脚浅一脚,但湿冷的感觉已经褪去了些许。
“不可能不痛的。”她大大方方地说,“只要别痛得走不动路就行了。”
陆凛尧拧了拧眉,身后老人已经走出浴室,又出去一趟,没两秒便捧来了一副茶具。
“听说您淋了雨,阿姨煮了壶姜茶上来。”
他把茶壶放到桌上,陆凛尧亲自倒了一碗递给孟摇光。
“喝。”
孟摇光老老实实地喝干净了。
“水放好了吗?”
“放好了,拖鞋浴巾都备好了,就是这衣服……”
陆凛尧眉梢动了动,转身去了衣帽间,片刻后拿了套衣服过来。
“去洗。”
孟摇光接过来瞥了一眼,这次总算不是衬衫了,是一件柔软的T恤和长裤。
她一声不吭地拿着东西进了浴室。
老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房门被轻轻合拢,室内便只剩下浴室的水声和窗外的雨声。
雨水隔着玻璃,虽然动静大,但总有些远。
水声就在身后,虽然隔着房门也模糊不清,却总叫人觉得很近。
陆凛尧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雨幕和雨中的林海,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突然有些想抽烟了。
他这么想着,就从床边柜子里摸出来一盒烟,靠坐在窗边沙发上,叼着烟点燃,缓缓吐出一圈轻雾。
雾气模糊了远处的景色,也模糊了他的思绪。
这真的是个意料之外的早晨。
突然就叫人登堂入室了,甚至还是他自己亲自抱回来的——这个他从未想过会带人来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地方。
大概是雨太大,脑子也不清醒了吧。
可来都来了,还能放她走吗?
茶色的眼眸难得有几分涣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只一口一口的抽着烟,直到身后一声轻响,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他下意识就掐灭了烟,回头看去。
“噗——”
没忍住笑出声来。
孟摇光穿着他的T恤和长裤,裤子踩了半截在脚下,衣袖更是长得能被她舞起来,T恤下摆晃荡在大腿以下的位置,跟穿裙子似的。
她头顶罩着张毛巾,少女的眼睛从毛巾底下瞪出来,用力看了他一眼。
从浴室门口走过来的路上,她被过长的裤子绊了好几次,踉踉跄跄的,活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笨拙得要命。
直到走近了,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把提着裤子的手松开了,就要走到沙发边上来的时候,陆凛尧搁在地上的大长腿轻描淡写地一动,她刚抬起的脚步顿时被绊到,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而在她的前方,男人靠着沙发,一手枕在脑后,一手随意展开,大敞的怀抱早有准备的将她接了个准。
她一头撞进去,一声闷笑从头顶响起,抬起头,男人正好整以暇地枕着手对她笑:“走路小心啊孟同学,老师可不想给学生当人肉垫。”
这一声笑低低沉沉,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带着她一起隐隐震动。
那双漂亮的眼珠子被薄薄的眼皮掩了半边,显得倦怠而又风流。
孟摇光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飞快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爬到沙发的另一边坐着了。
不一会儿管家端着热帕子和车里找出的膏药上来,然后又安静退下。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陆凛尧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靠在沙发上动都没动一下。
他眼下青黑未散,倦怠之气很浓,笑意却还是轻松的。
孟摇光看他一眼,把毛巾拿过来:“我自己来。”
犹豫了一下,她说:“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岂止没睡好,总共就睡了两个小时,还一直做梦。”陆凛尧声音从喉咙里闷出来,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那你睡吧。”孟摇光赶紧道,“我自己安排就行了。”
耷拉着眼皮子定定看了她几秒,陆凛尧弯着嘴唇应了。
“行。”他起身,几步走到床边倒下,将被子扯上来随意搭在身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困顿,“那我睡了,你自己随便玩儿吧。”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被窝里,他几乎是秒睡了过去。
卧室一下安静下来。
孟摇光瞧着床上那背影,好长时间才把视线慢慢转回来。
卷起裤脚到膝盖以上,她把滚烫的毛巾裹上去,热意侵入皮肤和血液,将骨头里的湿冷驱散了不少,她微微松了口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床上,片刻后又强制性的移开,晃到了窗外,看着哗啦啦的大雨和雨中的阔大山色,她一直一团浆糊的大脑终于渐渐的清醒过来。
我真的……在陆凛尧家里?
她怔怔的回忆整个早晨,在想起自己不断拨出那个电话时,就狠狠闭上了眼睛,在心底发出一声哀鸣。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孟摇光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终那一团乱麻只落到最初的问题上。
“我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
她无声地这样想着,直到腿上的毛巾已经渐渐冷却,她慢慢换了一条捂上,隔了许久脑海里才又浮现了下一个问题。
“他对我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又冷却了一条毛巾后,她将膏药撕扯下来,心不在焉地贴在皮肤上。
转头去看床上,除了在戏中,她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人躺在床上睡觉的模样。
与众人所知的温润形象不同,他的睡姿并不算优雅,侧睡也看得出几分不规矩,一只手长长的伸出来,被子盖得乱七八糟,竟还有几分孩子气。
孟摇光忍不住了,她悄悄地起身,掂着脚踩在地毯上,直到靠近床边,能清晰看见男人半掩在枕头里的睡脸。
天光糊涂的洒在他脸上,短发凌乱的耷拉着,睁开时清亮剔透、仿佛能一眼看入人心的茶色眼眸紧紧闭着,黑色睫毛搭在眼皮上,落下一层温柔的影子。
孟摇光在床边蹲下,静静看了这张睡脸许久,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渐渐都消失了,剩下一片静谧的空白。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隔着一小段空气,指尖轻轻落在他额头,然后顺着鼻梁挺拔流畅的线条缓慢滑落,来到了有些薄但形状优美的嘴唇——就像第一次拿起画笔的小孩子一般,她隔着空气笨拙描绘他的轮廓,心都跟着渐渐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