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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男人洗漱一番后已经变得人模人样,白大褂配上细边眼镜,很有几分专业和心理医生特有的亲和。
“昨天的催眠效果并不很好。”他一边挑面一边道,“我还是建议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极限运动这种纯粹为了发泄而存在的喜好,而是从你内心深处来说,最渴望的事。”
“要是能做我就不会找你了。”陆凛尧语气平淡,不起一丝波澜。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温和的心理医生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一丝颓败,“你简直是我见过最难搞的病人。”
吃了一口面,他顿了一下:“我还是建议你从那个房子里搬出来。”
陆凛尧没有回应。
——根本就是白说。
宋兰因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个建议他从五年前就开始说了,说到现在,陆凛尧就从没回应过,每次都跟听不到一样。
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陆凛尧不把他的叹气放在心上,见手机已经开机,他一边挑面一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微信消息让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就放下了筷子把手机拿起来。
点开微信界面,最上面的聊天框边上挂着一个小红点,点进去,往上翻,一共三十八次视频来电。
陆凛尧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面的医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一边嗦面一边含糊的问:“怎么了?”
陆凛尧没有说话,他只盯着手机屏幕。
三十八次视频来电,每一次都等到自动挂断,一共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整整一个小时,不停歇地给他打视频电话,直到他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男人的眉眼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微微皱眉,立刻把电话打了回去。
第一时间也是视频通话,但扫了一眼四周,他换成了语音通话。
安静的等待里,他听见自己有些躁动的心跳。
·
孟摇光并不知道对面的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她停下来是因为自己手机没电了。
把车里的充电线接好,她却也失去了再继续打过去的力气。
很奇怪,人的情绪偶尔就是很突如其来。
这一整个早上,她的心情从糟糕到还不错再到忐忑不安——总的来说都还在正常波动范围内。
可当她失去力气的时候,整个世界的雨都好像灌进了车厢里。
乌云堆满每一寸空气,她明明躲在车中,却仿佛被淋成了落汤鸡,全身都湿哒哒的。
——他本来就没道理要接自己的视频电话。
——时间还早,他或许还在睡觉。
——我真是无理取闹,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疯了吗?
一句一句混乱无序的自我质问渐渐堆满胸腔和脑海,她抱着双腿把自己紧紧的蜷缩起来。
没有了微信【创建和谐家园】,车厢里陷入一片寂静,窗外的雨便一下子响亮起来,哗啦啦的,填满她的耳朵。
膝盖很痛,整个小腿都很痛。
仿佛和雨水连贯起来,湿冷的感觉自骨头深处一寸寸蔓延,侵蚀了血液,侵蚀了皮肤,直到她整个身体都能感受到那种冷意。
她是没有地方可去的。
妈妈、爷爷、靳叔……就算找了再多理由,就算那些理由再怎么正当,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她没有地方可去。
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世界……不,似乎比那时还要糟糕。
那时的她是有事情做的,就算再痛再冷,她也得撑着去打工,而打工的地方再逼仄再昏暗,也好歹有个能供她栖身的屋檐,而且人忙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忽略几分身体的疼痛的。
可现在的她,连个躲雨的屋檐都没有,也没有能让自己忘记疼痛的、必须去做的事情。
她开着价值几千万的跑车,却无处可去,只能把车停在雨里,任由疼痛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清晰。
——我还妄想陆凛尧接电话。
——若他接了电话我要说什么呢?
——我想和他说什么?我想要他干什么?
——我凭什么这样做?
——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孟摇光望着雨幕发呆,突然希望膝盖的疼痛能再剧烈一点,能让她清醒过来就好了。
冲动来临的时候,她手指动了动,缓缓抬起胳膊,打开了车门。
封闭的车厢一下灌进湿冷的风来,水汽席卷,吹散她的长发,穿着短袜的脚慢慢动弹,朝门外伸出去。
大风刮走了车厢里不多的暖意,她在哗啦啦的声音里探出了半个身子,一脚踩进了雨水里,然后是另一只脚——
不到一秒的瞬间,她整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正要恍恍惚惚往前走的时候,身后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创建和谐家园】。
是微信来电。
她迷糊地转头,定定地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好一会儿后才惊醒过来一般,慢吞吞钻回了驾驶座。
手指点下接通键的时候她还哆嗦了一下,举起手机放到耳边,她迟钝地喂了一声。
“上哪去呢?你不吃了?”
诊所里,宋兰因诧异地看着接完电话就起身的陆凛尧。
根本顾不上答话,男人穿上外套就往门外走,宋兰因惊讶极了,探出身子道:“诶!再忙也要先回家睡觉!你睡眠严重不足,别疲劳驾驶啊!要不叫个代驾也行?”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在了诊所门外。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急着去哪。”收回视线,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还在冒热气的一口都没吃的鸡蛋面,半晌眯了眯眼睛。
“什么事能让泰山崩于前都不改色的陆大少爷情绪波动这么大?”
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隐没在了鸡蛋面的热气里。
·
大约四十分钟后。
一辆车刹停在了兰博基尼所在的公园里。
孟摇光听见声音抬头看去,隔着车窗和浩大的雨幕,车上下来一个人。
皮鞋落地,然后是逆天的大长腿,修长挺拔的身躯,一把黑伞撑开挡住了脸,但走来时风雨吹起衣角的模样依旧好看的不得了,仿佛正在拍画报似的。
孟摇光看见那伞被抬起来,一道目光从伞下准确的投到这边,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走来。
风雨声的脚步越来越清晰,终于停在了门外,然后车门被打开,湿冷的风呼啸着扑进来。
缩在驾驶座的孟摇光全身湿透,她抱着膝盖,仰头看过去。
男人站在车外,拿伞的手抬高,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在伞下低垂,他皮肤白,眼下的青黑便格外显眼,衬着冷淡淡的眼神,让他身上平添了几分阴郁之色,一看便叫人知道他心情糟糕。
那双茶色的眼睛将孟摇光上下扫了两遍,一点波澜都不起。
“你这车漏雨呢?有棚还把自己淋湿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孟摇光看着他,愣愣道:“我出去了一下。”
陆凛尧嗤了一声,却没说话。
他不打算在这继续逗留,手一落,他将伞递向孟摇光:“拿着。”
孟摇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刻就接过了伞。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身体腾空了,从已经被雨水弄湿变冷的座位上移到了车外男人的怀里,猝不及防下的失重感让她一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温热从这幅胸膛以及手指下紧贴的皮肤上传来,眼看着大伞就要歪倒,两人就要一起暴露在雨中,孟摇光赶紧抓紧了伞柄,重新挡住了即将砸下来的大雨。
陆凛尧两手抱着她,一脚把兰博基尼的车门踹上了,随后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转头朝自己的车走去。
姿势有点艰难地开了副驾驶的门,就要把人放上去的时候,孟摇光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襟:“座位要弄湿了。”
陆凛尧有点想笑,孟摇光却又说:“你的衣服也弄湿了。”
她眼睛定定看着男人的衣襟,那里被她身上的雨水泅湿了一大片。
陆凛尧低头看了一眼,把人放下来,接着探身从后面拿了一张干毛巾,将她头整个蒙住了。
“还管座位和我的衣服?先把自己擦干吧。”
拿过她手里的伞,他退出去,关上了车门。
·
黑色轿车在大雨中行驶起来。
孟摇光头上搭着毛巾,在逐渐充盈的暖风里打了个哆嗦,陆凛尧看了她一眼,视线下落,到她抱着的膝盖上,收回眼睛,却问道:
“腿很痛吗?”
孟摇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还能记得,有些犹豫地回答:“还好。”
“你平时都是怎么做的?”
“什么?”
“下雨下雪的时候。”男人指了指天,“总不能任由它疼?”
“泡热水澡。”孟摇光慢吞吞的,“贴膏药,热敷……就这样。”
“什么膏药?路边药店能买到吗?”
“能吧。”
“牌子。”
孟摇光愣愣地说了牌子,就看见陆凛尧往导航里输了药店,不一会儿就找到一个,他便把车停下来,拿着伞要下去了。
眼看着男人打开门就要下去,孟摇光从呆愣变成大惊失色,一下歪倒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角,在男人皱眉回头的时候她赶紧道:“口罩,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