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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分毫未停地从白马寺门前驶过了,向山脉更深处钻去。
孟摇光车技还行,又稳又快,最后还是赶在十二点之前抵达了终点,这时候导航已经不太好用了,手机拿出来信号也时隐时现,黄龙山最高处的白马寺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翻过了那座山头,来到了更深处的密林之中。
坐在车上左右望了一眼,孟摇光看着手机上的信号有点发愁,正试图打电话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突然传来,她抬头一看,路旁的密林之中,有个人影突然从树叶里跳下来了。
他站在林荫里,阳光自叶缝中洒下,在男人的黑发和面孔上留下一道斑驳的光影。
冲孟摇光招了招手,他微笑起来:“来这边。”
孟摇光怔了一下,随后发动车子,随着他的脚步,缓缓驶进了那条隐没于草叶中的窄小岔路。
阎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心里直犯嘀咕。
“这么偏僻的地方,大小姐不会是被人骗来的吧?”
岔路深处有拐角,通过拐角后视角便豁然开朗。
铺满小石子的平地上停着陆凛尧的卡宴,孟摇光把车停在旁边,下车时见陆凛尧正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
她慢慢走过去,正好听见男人温和的嗓音:“王叔叔有事要忙,所以没来,不过这次有另一个姐姐来了。”
他声音里带一点鸦海市方言的味道,听起来格外温柔,孟摇光有些惊讶:“你还会说方言?”
陆凛尧抬眼看她,唇角带着点笑:“我小时候在鸦海市待过好几年。”
孟摇光点点头,看向那个才到她腰高的小女孩:“她是?”
原本猜测这会不会是陆凛尧的小侄女,可近看才发现,女孩的衣衫非常陈旧,甚至还打着补丁,她皮肤微黑,显然是常晒太阳却没有好好护理,背上还背着个小小的背篓,里面装了几根干枯的树枝。
显然,她并不是陆凛尧的亲戚,而是这深山里穷人家的孩子。
没等陆凛尧回答她这个问题,那小女孩先睁大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了她,小声地问:“姐姐是陆哥哥的媳妇吗?”
孟摇光:……
连陆凛尧都愣了一下,两秒后才咳嗽一声否认了:“不是,她是我的学生。”
顿了顿,陆凛尧又有些好笑地问她:“你这么小,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吗?”
“我妈妈是我爸爸的媳妇。”小女孩用方言道,“上次王叔叔说要给你找媳妇,我还以为这个姐姐就是。”
“听你王叔叔瞎说。”陆凛尧牵着她的手站起来,转头对孟摇光道,“她叫小鱼,是这山里的孩子,我一年前找到这里来,险些在山里迷路,是她救了我一命把我带回了家,我们中午就在她家吃饭。”
“走吧。”
孟摇光迈步跟上他们俩,后面那辆大众也正驶进来停稳了。
陆凛尧脚步微顿,回头望了一眼,本以为这么巧也有人来这山里玩,没想到下来那人竟直直跟着他们来了。
他略挑眉毛,瞅了孟摇光一眼:“那是?”
孟摇光难得不加掩饰地露出了一脸烦躁:“林方西派来的,说是保镖。”
嘴唇微勾,陆凛尧没有再说什么,只当那人不存在地一手牵着小鱼,一边和孟摇光聊着天往前走。
·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孟摇光问。
“鸦海市太无聊了。”陆凛尧闲闲道,“刚好那段时间又没工作,我就在到处找适合野攀的地方,找来找去找到了这里,这一年大约来过三四次。”
“之前都是王茂陪你来吗?”
陆凛尧点点头:“不过他也就能开开车,给我端茶递水,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啊。”孟摇光嘀咕着,“我连室内攀岩都还没熟练,野外就更不行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陆凛尧侧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笑,“就当是来散心的好了。”
孟摇光愣住了。
她看着陆凛尧的眼睛,茶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潭水一样的深澈清冷,而只这样一个半秒的对视,他已经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了。
孟摇光片刻后才抬起脚步跟上去。
远远坠在后面的阎城看着前面两个背影,有些似笑非笑地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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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走太久,他们来到了一栋小木屋。
木屋周围有一圈菜地,简陋的栅栏旁放着几个竹编的菜筐,放开小鱼的手任由她奔向木屋,陆凛尧对孟摇光道:“小鱼的父母靠卖蔬菜为生,每天天不亮就会下山去,到深夜才能回家,日子过得很清苦。”
“卖菜能值几个钱?”背后突然响起吊儿郎当的声音,是不知何时靠近了他们的阎城,他抱着脑袋看着这菜园子,懒洋洋的说,“这些菜全卖了,能值五十块钱吗?”
孟摇光反应很大地跟他拉开距离,回头时眉头皱得死紧,语气冷淡却仿佛咬牙切齿:“滚远一点。”
从没听过她这么说话的陆凛尧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孟摇光却顾不上这些了,她实在是极其厌恶阎城的存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态度。
“林方西让你当我的保镖,普通保镖能随便插嘴老板的谈话吗?”她冷冷看着阎城,“既然死活要跟着我,那就做好你的隐形人和哑巴,最好半点声音都不要发出来。”
阎城也没想到她对他的排斥居然大到这个程度,眨了眨眼睛,吊儿郎当的笑容猝然冷了一瞬,却又很快重新扬起来,他往后倒退一步,手放在胸前,躬身行了个四不像的礼,怪腔怪调地说,“小的遵命,孟大小姐。”
孟摇光尚还不能平复暴躁的心情,收回视线时触及陆凛尧平静的目光微微一顿,垂下了眼,大步朝木屋走了过去。
陆凛尧没有急着走,转头看了一眼退出好几步的阎城,那男人对上他的视线立马笑起来,是一个标准而刻意的奉承笑容,却莫名一点都不谄媚,反而有种叫人警惕的野性。
可陆凛尧没有警惕,他就像扫过一条狗一样轻描淡写地瞥过他,跟着孟摇光进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阎城动了动脖子,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凶狠起来:“不愧是陆家的主人,气场就是不一般。”
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他轻哼了一声,转身在菜园子里蹲下来了。
反正那位大小姐那么不待见他,只怕他跟上去也只会被骂,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妈的,真的跟条狗似的。
阎城捡起一颗石头在菜地里狠狠一砸,在心里把给自己派任务的大老板骂了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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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的父母都是很朴实的农民农妇,陆凛尧这一年间来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显然也已经和他们熟识了。
只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很拘谨,呆在他们自己家里倒像是做客似的,被晒黑的脸上始终挂着有些局促的笑。
不过和这样朴实腼腆的态度相反,他们做的一桌菜倒是十分华丽,普通的红烧肉被做得香气扑鼻,放进嘴里仿佛能融化味蕾,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了,还有别的菜也都各有味道,让孟摇光吃得非常满足。
她在饭桌上很少说话,只是听陆凛尧和那一家人聊天。
这其实是很神奇的一幕,除了在电影里,孟摇光从没见过陆凛尧和穷人相处的模样。
然而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面前时,却一点都不叫人觉得违和。
陆凛尧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当你看着他在穷奢极欲的名利场里举杯,在繁华耀眼的红毯上对无数镜头微笑时,你会觉得他就是个天生的贵族,生来就合该被世人仰望着前行。
可当你看着他在这样简陋的木屋里,在掉漆的斑驳旧桌上和老实淳朴的农家说话时,又觉得他似乎本来就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所以才有天生的亲和力与共情力,待谁都如水一般温和而润物细无声。
明明是很矛盾的特性,可放在他身上,似乎总是迷人的。
“嗯?”被人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就算是个木头都该有感觉了,当做不知的陆凛尧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某人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这才有些无奈又有些高深莫测地回视过去,眼底还带着些浅淡的笑意。
对上视线的刹那,原本端着碗扒着饭呆呆看着他的孟摇光,瞬间就如同受惊的猫一样飞快移开了视线。
陆凛尧也不多言,只笑了一声。
这笑如轻烟般散去,却叫孟摇光险些红了耳朵。
吃过饭后,孟摇光本想帮小鱼的妈妈收拾饭桌,却硬是被推出了门。
“小孟吃饱了散散步吹吹风吧,这么金贵的手可不能碰到油。”
孟摇光站在门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点想笑。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的手金贵呢……都不知道捡过多少垃圾,被踩在泥里多少次的。
衣角突然被人轻轻拉了拉,孟摇光低头看去,小鱼正站在她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姐姐要来听我讲故事吗?”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期待地看着她。
孟摇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蹲下来看着她:“好啊,你要讲什么故事。”
小鱼立刻来劲儿了,把人拉到门前的小凳子上坐着,自己端端正正地站在面前,开始给她讲丑小鸭。
孟摇光最开始听得很认真,只是渐渐的,看着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有些出神了。
事实上在她缺少了七年的回忆里,也曾有人给她讲过安徒生童话,她甚至记得很清楚,她听到的第一个故事是快乐王子。
讲故事的人当时并不像小鱼这么认真严肃,反而是以随意悠闲的态度和轻缓的调子讲出来的,她甚至还能清楚记得那天的天气,秋日里高远的天空,风吹动树叶时发出哗哗的响声,少年穿着简单陈旧的衣衫坐在废品处理站的空地上,声音像是低低的风琴……
当那个画面不打招呼就浮现在脑海时,孟摇光的眼神暗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小鱼身上,直到听她讲完了这个故事。
“你们知道,这个故事的意义着什么吗?”
小鱼很小大人模样地严肃提问。
孟摇光并不擅长和普通小朋友交流,便努力给出了回答。
“告诉人们要坚持自我?迟早会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不对!”
小鱼重重摇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世上的所有生物都会讨厌和排斥跟自己不一样的存在,所以我们就算和别人不一样,也一定不能表现出来,要藏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否则会被人欺负的。”
孟摇光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鱼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分明应当是一个给人以正面教育意义的、梦幻城堡一般闪闪发光的美丽故事,眼下小鱼的话却仿佛一柄锐利的刀,闪着寒光将城堡表面华丽漂亮的玻璃全部打碎了,露出腐烂的黑色墙壁来。
“小鱼……”她直直盯着小女孩,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是你自己想的吗?”
“不是。”小鱼嘻嘻笑起来,“是陆哥哥告诉我的,我都记住了。”
孟摇光:……
她下意识去找陆凛尧,却没有找到,只有面前的小鱼笑眯眯地看着她,大大的眼睛明亮极了,笑得也很甜,可孟摇光凝视着她,却突然感到一阵轻雪覆叶般的凉意。
这凉意并非来自小鱼本身,而是来自陆凛尧。
陆凛尧从未说过毒鸡汤,他在大众面前的形象永远都是温和而温暖的,除了剧本需要,他在镜头前的发言永远都正面积极,虽然从不刻意塑造人设,但的确始终给人以充满希望的感觉。
他还是一个很宽容的人,以前曾被小报记者将话筒怼到脸上都未曾有过怨言,面对任何诽谤和流言都会大度放过,在如今这个但凡是个明星就都对网友发过律师函的娱乐圈里,他是唯一一个从未动用过法律的一线演员。
所有人——无论是粉丝还是对家,甚至包括无数的媒体,都认定他是个温润而宽容的君子——孟摇光也是这样以为的。
她还牢牢记着初次见面时那个满脸笑容将围巾送给她的男孩——若非在爱和希望里长大,他不会有那样灿烂的笑容,即便第二次见面时他脸上没有表情,她也只以为他那天是不高兴而已。
然而此刻小鱼的话让她的“以为”变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