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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出了大门,迎面而来一股寒冷到能刺入骨髓的风,她在风里打了个哆嗦,正要裹着衣服小步跑起来,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走来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很旧的黑色棉袄,衣服自带的帽子盖在脑袋上,看不清脸,却有一条疤若隐若现。
看见女孩的时候他脚步就停了下来,略扬起头,那道疤便更加明显,连同唇角勾起的弧度一同映入女孩的视线里,让她顿时电击般地停了下来,狠狠打了个寒颤。
“最近是我太松懈了吗?你居然敢在工作时间乱跑?”
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甚至不敢动弹哪怕一下,即便恐惧已经填满了整个心脏乃至四肢百骸,她也依旧被定住一般,连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男人走到近前,用那只大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是不是好久没打过你了,小星星?”
什么被人牵过的温暖的手……
小女孩被男人牵着向前走,方才还清湛的黑眼睛变得机器人一般麻木看不出情绪。
那只还算温暖的大手牵着她,一步步走向被暴力和寒冷填满的深渊里。
——都是骗人的。
她机械地回想起神父的话。
——就算有人牵过我的手,也一点都不温暖。
——好想吐。
——好痛苦。
——好害怕。
——好想逃走。
她在黑暗的角落里停下脚步,看见微笑着向自己靠近的男人,小小地叫了一声:“爸爸。”
生风的巴掌破开寒冷的空气,笼罩了她所有视线。
啪——
孟摇光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天光映照下暖色天花板,落地窗上有蓝天和白云,卧室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还有小小的猫叫。
她在凌乱的被窝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了好久,才终于张开嘴急促地呼吸起来。
待到呼吸平稳她才缓缓坐起,额角的冷汗汇聚成水滴落在了手背上。
本该是几近无声的“啪”传入她敏感的耳朵里,却仿佛被无限放大了般,让她整个身体都猛地颤了一下。
恐惧的余韵还残留在身体中,下一秒便转化为阴郁和愤怒,让她紧紧捏住了拳头,直至指甲掐入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可那还远远不够,她想要更痛一点,最好比当年所感受到的所有痛苦都更加剧烈,让她再也不必因为那些记忆而颤抖和恐惧,让她再也不必觉得自己弱小可欺。
掐在掌心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短短的指甲崩裂——
“喵!”
熟悉的猫叫从门缝里传进来,打断了孟摇光一时的魔怔,她怔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松开了手,重新倒进了被窝里。
她好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有关那个男人更是梦得少之又少。
偶尔有这么一次,便足以毁掉她接下来大段时间的心情。
抬起手挡在脸上,她又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脸刷牙换衣服,打开卧室门便迎来了小天狼星热情的转圈圈。
如果是昨天的话她或许会蹲下去把它抱起来,可今天她好像又回到了许久以前,根本没有多余的心脏来盛放平和的情绪。
任由小橘猫在她脚下转来转去,孟摇光面无表情地走到起居室,却被厨房里悄无声息的一个身影惊住了。
听到猫叫声孟金枝回过头来,对上孟摇光的视线她也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呢,是不是小天狼把你吵醒了?”
“……没有。”孟摇光还有些愣愣的,“我本来也醒了。”
“醒了就准备吃饭吧。”她拿着镊子把吐司从烤盘上夹起来,“来得比较晚,只来得及做烤面包吃了,不过妈妈带了很好吃的芒果酱,是我们自家果园里的,你一定会喜欢。”
孟摇光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她定定地看了孟金枝很久,做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绕过中岛,她走到正在处理吐司的孟金枝身后,伸手抱住了她。
孟金枝僵住了。
她比孟摇光稍高一点,第一次这样被女儿抱着,她根本一动不敢动,直到好久以后,才用害怕惊醒她般的、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怎么啦摇摇?做噩梦了吗?”
孟摇光没有回答,她在这个纤瘦却很温暖的背上靠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出声:“妈妈,你是爱我的,对吗?”
“当……当然。”孟金枝颤抖起来,伸手按住了她圈在腰上的胳膊,“妈妈很爱你。”
“你会为我实现愿望吗?不管什么。”
“当然……”孟金枝举着镊子哽咽起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妈妈都会为你实现的……妈妈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又一会儿后,孟金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孟摇光才松开手退了一步。
孟金枝转过头来,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确定她没哭后才道:“摇摇怎么了?真的做噩梦了吗?”
“没有。”孟摇光对她笑了笑,眼底的阴郁已经尽数散去了。
“那就是有什么愿望?”孟金枝狐疑地看着她,“摇摇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想换车了?还是要买包包?或者有什么想做的事,你有想拍的电影吗?”
“没有。”孟摇光笑起来,“只是突然想这么问你而已。”
少女脸上有难得舒展的笑容,眼瞳里盛着晨光,显得恬静美好极了。
孟金枝凝视她良久,确定她没有撒谎后,便也笑起来,还刮了刮她的鼻子:“那就是想撒娇了。”
孟摇光愣了一下,她还从没被人说过撒娇——不,应该是她从来就不懂撒娇是什么。
然而这念头刚刚闪过,昨夜在通话里对着某个人叫哥哥的声音便自动跳进脑海,让她顿时惊住了。
撒娇……如果刚才对孟金枝这样的话就是撒娇,那昨晚她在电话里,是不是也算在对那个人撒娇了?
孟摇光:…………
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若非不容易脸红,她此刻只怕早就露馅了。
见她杵在那儿半天不动,孟金枝奇怪道:“摇摇,摇摇?”
孟摇光猛地回神,对上孟金枝疑惑的视线。
“怎么了?突然呆住了。”
“没事。”她赶紧出了厨房给自己倒水喝,灌了一大杯才让砰砰的心跳减弱下去。
小天狼星轻巧地跳上沙发,在晨光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夜色里的晦暗与阴郁都在天光下消散褪去,痛苦与眼泪都被留在昨夜,对于室内的母女来说,今天是全新的一天。
·
“你爸爸他……”
早餐时,孟金枝犹豫了很久才开头的话题被孟摇光淡淡打断。
“不是爸爸。”孟摇光喝了一口牛奶,眼皮都没抬一下,“血缘上他是我的生父,不代表我要叫他爸爸,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孟金枝沉默地吃了一会儿,嗓音低落地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事吗?”
孟摇光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她一会儿,还是问道:“他说你怀孕的时候他并不知情,是真的吗?”
孟金枝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一个月了,我在体检中得知自己怀孕,却因为赌气谁都不愿说,直到不久后听见他订婚的消息。”
“那时候,你还爱他吗?”孟摇光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来。
孟金枝也许久都没有回答,然而这种沉默本身就代表着答案。
好一会儿后,孟金枝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释然般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爱。”
她抬头直视孟摇光的眼睛,眼底有无奈也有坦荡:“即便分手这么多年,互相讨厌这么多年,我也依旧不得不承认,你的生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认识他的时候,我已经是当时的一线明星了。”孟金枝笑了一下,“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圈里那么多人追求我,我却觉得没有一个配得上我,而你爸……你的生父林方西,分明只是个在泰晤士河边以画画为生的落魄画家,一个月挣到的钱甚至不如我一个小时多,连一个包都买不起,我却……无可自拔地,一见钟情了。”
“说出来很多人可能都不相信,当年是我主动追的他。”孟金枝慢慢地往面包上涂果酱,语气很平和,“虽然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追求吧,但的确是我先主动的,那会儿不知矜持为何物,每天就去广场上找他,他没来我就等,来了我就让他给我画肖像画,我甚至都不乐意看他画别的姑娘……”
她笑了笑,语气并无异样,似乎全都已经放下了:“其实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我当时刚拍完一部电影,入戏太深,是为了散心才出国的,没想到遇到了他……那段时间我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明星,在异国他乡,没有人认识我们的街道,我们就像任何一对陷入爱河的普通情侣一样,每一天都过得热烈又快活,我每一天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喜欢他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尤其无法接受后来的冷淡期……”
她抬起眼看着孟摇光,说:“分手是我提的,我想要始终炽热的爱情,想要他看我的眼神始终明亮又深情,可他做不到,即便他依旧在我身边,我却总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开始找他吵架,因为一些没理由的事情找茬,而他从不和我争吵,只用冷静的眼神看着我,我受不了这个,越是如此我便越是焦躁,害怕自己变得更加糟糕和歇斯底里,再加上当时新的工作来了,我便顺势提了分手……”
“他……”她的嗓音卡了一下,“他问我是不是想好了,我说是,他就答应了……”
“我当时很痛苦,但的确急于从那种糟糕的精神状态里挣脱出去,很快就回国了,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她看着孟摇光,眼神终于哀伤起来,“那时我们谁都不知道,直到我回国一月,在一次工作中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那时我还在赌气中,根本不想让他知道,直到不久后我冷静下来,我想我还爱他,我还是无法放下这段对我来说太珍贵的感情,我想回去找他,可就在同时,我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
“林家老爷子病重,他神隐多年的独子林方西回国进行权力交接,林氏集团正式易主,为此商界举办了为期一周的宴会,那一场盛宴在海上举行,远海的烟花大会盛放了整整一个礼拜,同时林家还公布了新的掌权人和方家小姐的婚约。”
“我在报纸上看见了林家的新主人,没有撞名的误会,那就是我刚分手不久的前任男朋友。”
孟金枝显然彻底没了胃口,她放下吐司,苦笑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了,也没有什么阴差阳错,只是一段开始得浪漫结束得狼狈的普通爱情罢了,后来我也想过,如果当时我没有因为愤怒和心寒而继续阴霾,而是直接去找了他,或许现在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男人,虽然爱好是画画,但也是一个天生的资本家和上位者,林家在他手底下比在他爸手底下还要听话,虽然他并不是多专情的人,但那时候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有了你,以他的性格是会取消婚约的,可我却因为可笑的自尊心不肯去找他,只 眼睁睁看着他订婚和结婚……”
说到这里终究有了些情绪起伏,孟金枝捏着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孟摇光:“如果那时候我做了不一样的选择,你是堂堂正正的林家大小姐的话,你或许就不会走丢了,摇摇……你会怪妈妈吗?”
孟摇光还有些【创建和谐家园】。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段爱情故事,说是没有阴差阳错,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场错过了……只是就算没有错过,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想到林方西的各种花边新闻,她对孟金枝摇了摇头:“要这样说的话,我还该怪你不该把我生下来了……更何况,我说过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就是真的放下了,你不要一直浪费我的宽容。”
她笑了一下,难得有些孩子气:“我平时都是很小心眼儿的。”
孟金枝看着她的笑,轻松了不少,也跟着笑起来:“你想怎么小心眼儿都行,妈妈都由着你。”
两人说笑了两句,轻易把林方西这事儿翻篇儿了。
孟摇光看起来是真的对“父亲”不感兴趣,甚至是排斥的。
她吃完了面包,又慢慢地喝着牛奶,想了一会儿才有些慎重地问道:“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孟金枝愣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从他结婚开始就已经不喜欢了,剩下的只是我的不甘和偏执,再加上后来你走丢的事儿,这么多年下来,有再多喜欢都被消磨了,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她把原本的话吞了回去,只又摇了摇头。
长长舒了口气,她继续说:“现在想想,我当时就是见色起意,太过恋爱脑,都没有看清他是一个多危险的人便一头扎进去了……他对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的,但是他的每一段感情保质期都很短,所以他说你在爱里出生也是真的,我相信他是真的爱过我,可那样的爱太少太短了,远远不够给人安全感。”
孟摇光有些出神,她想到了第三只玫瑰里的沈倦。
这么想来,林方西和沈倦真的很像,都是危险又迷人的存在,可沈倦还能遇到一个让他付出真心无法收回的苏妩,。林方西呢?这个在血缘上算是他“生父”的男人,还有可能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吗?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以一种极为冷漠且带些恶意的心态期待着,期待那个游刃有余的老男人有一天能栽在某个人身上,尝遍苦痛与折磨,再也不敢游戏人间,把爱情当消费品。
她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正要起身,却听到孟金枝突然问她:“你呢?摇摇。”
“什么?”她茫然抬头。
“你也十九岁了,大学生的年纪。”孟金枝眉眼间都是笑意,“肯定已经有过初恋了吧?中学时期早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