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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快灵动的语气在病房里回荡,第一次当面听这些话的女警和她身边的小警员显然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而叶桑要的似乎就是这种效果。
她哈哈笑了一声:“很遗憾,在我爸杀了我之前,凶手先开枪了,那一枪正中他的手臂,把他的枪打掉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就彻底不记得了。”叶桑的情绪波动又归于平静,颇为无聊地重新撑着脸,低头把玩床头的呼叫铃,“他们大约是把我爸狠狠折磨了一遍然后杀掉了,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脑袋里全是一团一团的色块。”
“凶手的长相不记得,那他穿了什么衣服,或者手上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也不记得吗?”
叶桑摇了摇头:“我只记得他们都穿着黑色衣服,有个人还穿着拖鞋。”她又长叹一口气,“这些话我都回答一百遍了,你们真的还要不断来问吗?”
“当然。”女警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笔录本,认真道,“根据记录来看,你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多想起来一点东西,只要我们不断来问,你迟早能想起所有事。”
叶桑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靠在了枕头上,一脸送客的表情。
女警看了她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吗?”
叶桑奇怪地看她一眼:“谁说的?我和我爸关系可好了,我可是独生女,他还是单亲爸爸呢,可宝贝我了。”
“……”女警一时无言,再也没旁的话说,带着小警员退出去了。
病房门关上之前,她最后往里看了一眼。
窗外夕阳漫天,薄光洒进窗户里来,照着少女单薄纤细的身影,她黑发凌乱,侧脸苍白,发呆般定定瞧着窗外的样子,叫人怀疑她是否下一秒就会被融化在夕阳的光芒里。
房门轻轻合上,小警员长出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道:“亲爸惨死在面前,这小姑娘还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难怪给她做过笔录的前辈们都说她奇怪了。”
“好了,少说两句。”女警看他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走廊。
·
灯光层层暗下来。
夜深了。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女警有些精神不济地端着咖啡走过来,在叶桑病房门前坐下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局里打算每天都派人来这里守夜,毕竟谁也说不好那凶手在得知叶桑没死后,会不会再来下手。
她转了转脖子,满脸疲惫却不肯闭眼。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直到女警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时,一声极轻的响动突然惊醒了她。
顿时睁大的眼睛里映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侧耳细细听了片刻后,她转头,无声地站起来,贴着墙壁探头看向病房内。
原本早就睡着的叶桑正直挺挺坐在床上,走廊透进去的光照亮她大口大口喘息的侧影,额头甚至还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这是,做噩梦了?
也对,不可能真的若无其事的。
女警这样想着,依旧在无声观察中。
她看见少女逐渐缓和了呼吸,迟钝地往前看了一眼,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镜头透过玻璃窗照进去,将少女逐渐蜷缩起来的身影映得清清楚楚。
走廊上的灯光照着她搁在膝盖上的侧脸,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里在某个时刻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一滴泪来,随后那眼泪越来越多,如同大雨一般淋湿了脸。
女警表情微怔,她沉默地收回视线,仰着头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在她身后,玻璃窗内的少女伸手揪住了头发,缓慢却很重地打了一下脑袋。
这是一场无声而缓慢的崩溃,她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敲头的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甚至不需要语言,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明白,她在歇斯底里的催促大脑快点想起来,想起她最痛苦却绝不能忘记的那段回忆,想起爸爸到底是被什么样的人杀死的,想起那个人到底问了些什么。
然而越是歇斯底里便越是无法想起,她最后几乎抽噎起来,却依旧不肯发出声音,唯独被模糊照亮的表情在向所有人展现她的绝望与痛苦。
那沉默却充满张力的场面被镜头展现在大荧幕之中,观众席里许多人都不由自主捂住了湿润的脸。
病房里无声的崩溃还没有结束,女警往里看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左右看了一眼,暂时转身离开了。
她想给这孩子买点喝的,然后再找张帕子让她擦擦脸。
女警的背影在走廊上逐渐消失,不久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了灯光下。
这次的脚步声被清醒的叶桑及时捕捉到,她条件反射地躺下并拉高了被子,还侧过了身擦了擦脸——她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哭。
如同睡着了一般,她一动不动地听着那脚步声靠近门边,随后是开关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身边,随后是一阵换药水的声音。
叶桑心不在焉地闭着眼,脑海里一团混乱,却突然在某个时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个时间的确会有人来给她换药,护士一般会直接换一个吊瓶。
然而此刻在她身后,这个医生关掉阀门后,并没有吧吊瓶取下来,而是——在用注射器从新药瓶里吸药水。
叶桑的心跳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最快。
注射器吸收药水完毕,从瓶口【创建和谐家园】,发出了极轻的“啵”的一声,墙上映着那人黑色的影子,他举着注射器将药水灌入吊瓶中,然后弯下腰来,手指触上关紧的阀门——
紧盯着那道黑影的叶桑在这一瞬间猛地回头,一把按住了那只手。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属于男人的大手。
她整个人被完全笼罩在男人宽大的影子里,一双乌黑还带着点湿意的眼从昏暗中直视着眼前的人,瞳孔缩紧到极限,正落入那口罩上方一双狭长而满是邪气的眼睛里。
这是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对视。
绷紧到极限的气氛里,少女仿佛要将这个人完全刻在视网膜中一般死死盯着他,直到眼眶泛红发涩眼球疼痛酸胀都不肯放松。
她按在男人手背上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用了全力,直到指甲深陷,即将掐出血来时,那双狭长的眼突然弯了弯。
是一个笑,轻描淡写,甚至是满含感情的笑。
他无声而强硬地挣开了叶桑的手,然后动作极快的拉起被子,一把蒙住了她的脸,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叶桑顿时挣扎起来。
残废的腿无法动弹,细瘦的手腕便从袖子里伸出来乱挥,却很快被男人抓住一只死死扣在了床边。
她极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沙哑到可怕地声音,唯一自由的手狠狠打在床头,发出啪的一声。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男人的手越来越紧,她的挣扎却越来越用力,直到那只青筋浮现的手以最大的弧度扭曲过来,极力摸索到了床头的呼叫铃。
啪的一声——
“603病房紧急呼叫,603病房紧急呼叫——”
响亮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走廊,护士站沉睡的人惊醒过来,刚从电梯出来的女警官抬起头,下一秒便缩紧瞳孔狂奔起来。
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男人还有闲心眯起眼看着被子底下的人,还看了一眼那只还在拼命想要打他的手,随后那狭长的眼睛里泄出一点笑意。
他终于松开了手,无声而极快地朝窗边走去。
同一时刻,叶桑猛地掀开了被子,一边疯狂咳嗽一边用模糊的视线四处寻找,直到找到那人时,他已经打开了窗户。
甚至没来得及进行任何思考,叶桑拖着残废的腿一边狂咳一边猛地扑了过去,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她扒在窗边死死抓住了那个翻出窗外的男人的手。
窗外路灯照亮她赤红带泪的眼,剧痛让她脸色惨白,可那双眼里的光却如同火一般地灼灼燃烧着,她拼尽全身力气让自己扒在窗上,俯身看着窗下男人的脸。
“你……”她发出极哑的声音,“为什么?”
毫无感觉的双腿在坠着她的身体下落,她只能靠上半身的力量挂在窗上。
这个姿势极其费力,她几乎是一秒往下滑一下,可她始终不肯放手,她在窗台上低头看着男人戴口罩的脸,有一滴泪逐渐在左眼缓慢汇聚,然后沉甸甸地坠落下去。
“为什么?!!!!”
她咬着牙,终于带着哭腔嘶吼般喊出了这句话。
那滴泪落在男人睫毛上,然后无声滑进口罩里,不知想到什么,他凝视叶桑片刻后,突然又笑了,竟抬起另一只手,摘掉了自己的口罩。
男人的脸完整映在了叶桑凝滞的瞳孔里,随后她的手被挣开,他踩着极窄的边缘轻而易举落在了下一层的空调机上,从另一个窗户翻了进去。
叶桑身后,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打开,女警官举着【创建和谐家园】冲进来:“人呢?!”
她扫视一圈没见到人影,窗边的少女再也无力支撑,顺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地上。
女警官赶紧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你怎么样?是谁来过了?”
少女凝滞两秒,抬起头来,露出盈着水的眼,怔怔地说:“我想起来了。”
“他的长相。”
在一阵阵响亮的警笛声里,舞台渐渐黑暗下来。
直到整个舞台彻底陷入黑暗之时,观众席上响起了今天最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许多破音的欢呼。
“好!”
“演得好!”
“叶桑!!!”
……
舞台上重新亮起来,陈畅从台下走回去,还擦了擦脸才说:“给我看哭了,来吧,也不多废话了,三位老师,请给出你们的答案。”
三位导师同时按下了场记板。
陈畅道:“谁先来?”
田克转头看了一眼:“还是叶清老师先来吧?毕竟又是她主演的原作。”
谁知这次叶清竟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她手掩着半张脸,眼眶有些泛红,镜头转过去时她还轻轻吸了下鼻子。
坐在她另一边的曹高飞便笑起来:“要不还是我们先来,叶清老师可是第一次看哭了,估计还需要缓和一下……”
“不需要。”叶清出人意料地打断了曹老师。
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拿纸巾擦了下脸后,她抬头看向舞台上站着的三个演员,目光定定落在了站在左边的人身上。
“孟摇光,是吗?”她一字一字问得十分清晰有力。
眼睛还有些发红没能及时出戏的孟摇光抬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弯腰鞠了一躬:“叶老师好,各位导师好,我是孟摇光。”
她嗓音还残留着方才使用过度后的沙哑,抬起头时全场的镜头却都已经对准了她。
而在她对面,叶清坐在导师席中间,看了她半晌,用力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你了。”
“你还是个新人是吗?今年多少岁?”
“十九岁。”
“在鸦戏念书?”
孟摇光点了点头。
“非常好。”叶清鼓了鼓掌,“我没想到居然能得到这样大的惊喜,这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新生代。”
“她的微表情、小动作、眼神、气质,可以说是每一个细节都拿捏得非常到位,当年我拍边缘的时候,导演就一直要我抓住两种感觉,一个是脆弱,一个坚韧……当时我觉得这是两个完全矛盾的特质,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抓,直到我坐着轮椅当了三个月的残废,才渐渐明白过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