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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简心里的一块石头刚落了地,浓重的夜色里,车窗面上忽然印着一张女人的脸,他被吓的轻呼一声。
待看清那人是谁,才无奈道:“小姐,您干什么?”
“小简,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是方禾筝吗?”
“是。”
北栋是他们的婚房。
能来的女人当然只有禾筝,季平舟就算再不喜欢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季舒“嘁”了一声,言语轻蔑,“我就说,她抗不了一天就要乖乖回来,还以为她能有点骨气呢。”
房内漆黑,地界宽敞,不用光明映照,禾筝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房间所在。
门打开,缓慢绽放的明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想躲,却已经被拽了进去,手腕宛如被烙铁烫着,又痛又烧。
她受不了这份痛,奋力甩开季平舟,用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手腕,“你弄疼我了。”
“上去。”他斥责着命令她。
禾筝以为他是在催促自己整理行李。
当初她嫁进来,只拿了一箱衣物,后来所有的东西都是季平舟派人给她添置的,加之三年来大大小小的节日礼物,堆了不少。
那些东西和季平舟这个人一样冰冷。
三年婚姻。
季平舟给她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站在没开灯的衣帽间,禾筝呼吸艰难,瞳孔失了焦距,麻木又机械地将里面的衣物往行李箱内扔去,只想赶快做完这些,然后逃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没多久季平舟便跟了上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今天是真的被不听话的禾筝给气到了,绅士风度也完全维持不住,糟糕的情绪正澎湃汹涌着往肢体上漫。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卡,想也不想,他强迫性的塞到了禾筝掌心。
“闹什么,还嫌事不够多吗?谁没批你零花钱了?”
这钱当然是她应得的。
却不是以这种形式。
手心白皙,泛着透红的颜色,那张卡就静静的躺在手掌内,是他赏赐给她的,所以她就应该感激涕零地收下,也顺便将自己的脾气收起来,继续做忍气吞声的贤惠妻子,是吗?
禾筝眼角弯起了难以捕捉的弧度,正是因为淡,所以更显讽刺,“这份是我离婚协议上写的钱款吗?如果是,我收下了。”
季平舟这么聪敏的人却不太能明白她的意思,“你闹出这档子事,不就是为了要点钱吗?”"
第9章 陪我 "相处三年,她在他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禾筝哭笑不得,面孔复杂而又柔美,“是,那你就觉得我是为了要点钱吧,所以签字了吗?”
又是这个问题。
季平舟耐心耗尽,语气微顿,眉心微微收拢出几道褶皱,显露出烦闷,“你胡闹没有底线的?”
“季平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胡闹。”
连她都清楚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禾筝的面目清晰,字字诛心,尤为坚决,“你应该也不想跟我多纠缠吧,签了字,我们就算两清了,我要的不多,对你季先生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为什么?”
和平的过了三年,今天为什么?
禾筝转过脸去,离婚的理由在她心中百转千回捣成了苦涩的药,她咽不下去,也不想吐出来恶心了别人,便一直憋着。
从没遇到过这么难处理的事。
燥意升腾,季平舟扯开领带,眸光无意放在了禾筝身上,她今天为了方便骑车,穿着也不像往日那样温婉动人,相反处处是野性。
养了这么久的宠物终于还是想要反扑了。
“方禾筝。”
他平和了气息,散漫地叫着她的名字。
“我是不是很久没有早些回来陪你了?”
禾筝抬起头,瞳底散发出来的是不清晰冷淡目光,一点也不柔软,短短一天,她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被他的话逗笑了,“季平舟,这个问题,你本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在好好跟你聊。”
“季先生从来不愿意挪出时间陪我。”
冷暴力。
从来都是他季平舟最擅长的事情,他还擅长玩弄权势,玩弄人心,这几年将方禾筝吃的死死的,便真的以为她不会反抗了。
凑近一些。
禾筝看到季平舟斯温的面容拉近,近到她甚至能看到他黑润的瞳孔中缥缈不定的沉沉阴霾,那是他不悦的前兆,更是发怒前压抑着的情绪。
昏暗中,他微冷的气息一股股拂在她的面颊上,越来越近,将她围困。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下意识后退想躲避,背后却是死路,退无可退,猝不及防撞到衣柜门的把手,脊背一痛,还没来得及闪躲,腰就被季平舟握住。
隔着轻薄的衣物,他掌心的温度清楚传递到禾筝腰间的皮肤上,关于身体的记忆又被唤起,她轻颤,正要开口,却见季平舟覆下来,只差毫厘便要抵在她的唇上。
呼吸急速流窜,她忽然伸出手,挡在季平舟的肩上。
她瞳孔清明,伴着茫然,“你干什么?”
她不解,季平舟也不解,“离婚,不是因为我太久没有碰你了吗?”
静。
针落可闻的静。
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禾筝已经不期待季平舟能在离婚这件事上做什么有效的挽留,毕竟他其实并不想维持这段婚姻。
她的手照样抵在他的肩上,皮笑肉不笑的,“季平舟,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点?”
随着她的话,季平舟神色困顿了些,距离不动声色地拉远,但避无可避的,又听到她火上浇油一般的话。
“实话实说,跟你第一次的时候,体验真的很——一般。”"
第10章 哪来的前妻 "一般。
不是差也不是好,将他和所有平庸划在同一范围内。
禾筝能感受到文质彬彬的季平舟有些不快了,这份不快正在发酵,还没恼羞成怒,房门口那声试图隐藏的轻笑就打断了他们。
笑声挥发在空气里。
他们都听到了。
条件反射地偏头看去,门口有一只萨摩耶正吐着舌头东张西望,狗主人牵着绳,在门外不知偷听了多久,刚才是实在没忍住才笑出声。
“谁?”
季平舟沉声喝出去。
他们上来的急,没有锁门,就这样让季舒钻了空子,她扒着门框探头进来,圆眼左右转了转,冲季平舟打着哈哈,“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怕你们吵架,想来劝架的。
“滚出去,”季平舟极为别扭地转过身去,“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把你的狗带进来。”
他背着身,没有看到季舒已经牵着狗狗走了进来,她呲牙咧嘴地问:“你们吵架啦?”
“管你什么事——”季平舟边说边回过头,忽然看见季舒牵着狗站在近处。
他神色一凛,表情极为不自然,像吞了苍蝇似的难受,不动声色地偏过身,半躲在禾筝身后。
他怕什么,喜欢什么,在结婚前禾筝都清清楚楚的。
她有些无语。
前一秒还清高傲气的男人。
这一秒却因为一条狗躲在她身后找庇护,还惶恐的拽着她的手腕。
禾筝转动腕部,季平舟却说什么都不放手。
她没有法子,只能先解决季舒,“把狗带出去,你哥哥沾到狗毛会难受。”
季舒缓慢点头,表示了然,“哦——看来没吵架嘛,还知道护着这块臭石头。”
她一针见血。
捅到了禾筝最不愿意承认的地方。
撇开话题,她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先出去。”
“不行啊,我今天没吃到你亲手做的早餐,现在还饿着呢,”半开灯的房间里光色沉沉,却也能看的到空气中已经漂浮起毛絮,季舒抚着瘪瘪的肚子,死赖着不走。
她的狗狗也懒散地趴在地上。
季平舟最碰不得狗毛、飞絮,嗅到就会难以呼吸。
柔软腕部被收紧了,来自季平舟的掌力,禾筝知道他大概要开始难受了,“明天给你做,你先出去。”
听罢。
季舒眼睛一亮,“真的啊?”
“我骗过你吗?”
“还是嫂子最好了!”她语调欢快,言语间身子前倾,竟然当着季平舟的面亲了下禾筝的脸蛋,亲完以后扯着狗狗的牵绳蹦蹦跳跳地离开,还替他们带上了门。
埋伏在空气里的隐形毛絮飘飘荡荡。
季平舟拽着衣袖捂住口鼻,声带喘,也闷,另一只手还拽着禾筝不放,“出去谈。”
他用“谈”。
白可怜他了。
“谈什么?”禾筝竖起手肘,将擦红了一大片的腕部置于季平舟眼下,哪怕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你还想我把话说的更难听一点吗?”
季平舟握着她的手腕不放,将错愕的神色撇去了。
只留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