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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短虐】一念江山一念卿又名如意书何夕元良-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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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横抱起拓跋敏,转身飞快地奔了出去,一边叫嚷着,“太医!叫院首一起过来!”

      室内,何夕低咳着从帐中爬起来,抹掉嘴角的一丝鲜血,神色凄惶地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

      她没说什么,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她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懂元良了,不懂他为了稳固皇位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难道非要闹到孤家寡人才肯收手么!

      敏妃小产,皇宫里翻了天。

      何夕很快被带到皓月楼,室内处处挂着厚厚的帐幔,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有女子哀哀的哭声从帐幔后传出来。

      何夕很快被丢在元良面前,威严的天子满脸的怒气。

      “何夕,你害得敏儿小产,还有何话说?!”

      “臣妾,无话可说。”

      数不清是第几次重复这样的对话,之前是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现在是心寒到不想解释。

      她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却彻底惹怒了元良,他随手抄起手中的茶盏砸过去,坚硬的茶盏瞬间砸破了何夕的头,又砰地一声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元良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个贱妇,我本有意留你一命,现在看来却是留不得你了!你就和你那父亲,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

      第十一章

      时间:04-11 20:28 字数:1544

      “你说什么?”何夕惊愕地瞪大双眼。

      元良冷笑着,“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父亲已经在大牢里悬梁自尽,畏罪【创建和谐家园】了!”

      “父亲……”

      何夕不可置信地喃喃着,眼底一瞬间蔓延上浓重的黑暗,脑中一晕。父亲一向刚烈,却被他忠心耿耿效忠的皇帝设计陷害,甚至以死来自证清白,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元良冷冷地看她,语气更加冰冷,“那你呢?你想怎么死?”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何夕无力地跪伏在地上,她一身白衣染着斑斑血污,“现在的我早已生不如死,怎么死又有什么分别?”她闭上双眼,“你杀了我吧。”

      元良皱眉看着她,他记忆中的何夕或英姿勃发,或娇憨刁蛮,可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是眼前这个无力伏地的凄惨女人。很陌生,无论是样貌,还是感觉。

      他这般想着,神情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室内,忽然爆出一阵剧烈的嚎哭声,是恢复了精力刚刚醒来的敏妃,声音尖利挣扎,似要冲破层层束缚,“我的孩子啊!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拓跋敏从帐幔后冲出来,妆容花着、衣衫散着,难得的狼狈。

      她扑到元良怀里,“皇上……臣妾的孩子啊……”

      “敏儿,你先冷静,”元良手势温柔地轻抚拓跋敏的后背,望定何夕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清冷,“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

      何夕被拖进了西宫。

      这里常年少见阳光,阴冷无比,宫室也无人修缮,风从冗长的长满青苔的宫道吹过,都带着幽幽似鬼哭的啸音。

      何夕被拖进西宫的一间破烂院落里。

      “娘娘,您也别怪咱们,咱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被派来行刑的太监总管尖声细气地说着,一挥拂尘示意小太监将东西端上来,何夕无力地抬眼扫过去。

      托盘上只放着一瓶毒药,何夕不由得冷笑一声。

      他竟是连选择的权利都不给她,想让她用最痛苦的方式去迎接死亡。

      “您还是赶快喝了吧,别让我们为难,咱们也是奉命行事。”眼见着何夕竟然呆看着没有动作,那太监有些焦急,催促道。

      奉命?奉谁的命?

      何夕扫眼看他,哦对了,他是皇上的人,这次来自然是奉了皇帝的命。

      太监被她那样的目光盯得心虚,何夕却没有说话,沉默着将目光转向那瓶药,深渊似的眼瞳里满是无尽的黑暗。

      她自认此生不曾亏欠过元良,她父亲为他拼杀,为他守国卫家。而她也遵照太后懿旨,掌管着暗卫为他暗地里助力。

      她帮他、助他、听他、由他、忍他让他。

      到现在,他要杀她!

      命运何其不公平!

      这样悲苦的一生,如果死亡是最好的结局,那她唯有笑着接受。

      一伸手从托盘里拿过毒药,她仰首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白色瓷瓶掉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脆响,何夕的身体也慢慢软倒了下去。

      暮光越过宫墙,在她周身勾勒出冰冷的弧度,不远处,黑色乌鸦怪叫着从枯木上飞起,在阴冷破烂的屋檐上盘旋,久久不散。

      第12章

      远处金碧辉煌的皓月楼里,敏妃还在难以抑制地痛苦着,美人啼泪我见犹怜。“皇上,我那可怜的未出世的孩儿……” 元良支肘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地面上一滩未去的血迹,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敏妃哭了半晌,见元良不来安慰她,也就止了哭泣。抽噎道,“皇上。姐姐她……” “打入西宫是她罪有应得,你好好休息罢。”元良飞快截断她的话,不等敏妃反应。忽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那股烦躁一直挥之不去,而且愈演愈烈。让他在素日喜爱停留的皓月楼都没办法呆下去。 步下皓月楼阶梯,元良抬首看向另外一边的摘星楼。 自从皓月楼建成之后,摘星楼就变得无比荒凉。此刻竟然有几只乌鸦盘旋着落在琉璃屋瓦上,歪着脖子四处蹦跳着。 他看着。慢慢挪动脚步,竟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去。 朱红的门板上遍布着蛛网灰尘。元良犹豫片刻,终于伸手推开,一线日光随着他的步伐照进来。 满室冷清。 元良环顾四周。只觉得空气中似乎还有未去的血腥气息,他在室内慢慢踱着步,绕过几道门,看见一张桌子,那桌子简单,甚至可以说做工低劣,可却被珍重地藏在这内室之中。 他目光颤了颤,那桌子是从前他一时兴起,亲手为她打造的,为她梳妆所用,那时他笑着对她说,等长大以后要给她更好更华丽的,然后迎娶她。 何夕红着脸应了,而他后来也的确赠予过她更好更华丽的,可她用来放置首饰梳妆的,却只有这一个。 元良手从桌子上慢慢滑过,内心翻涌波动。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她那个备受百姓爱戴权势滔天的爹,还因为做了皇帝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多疑。 希望她在冷宫能够好好反省吧。 元良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夺了她的性命。 手指滑过桌案的边缘,指下忽生异感,元良眉心微皱,指下使力。 咔哒—— 机簧弹开之声,元良有些惊讶地看着桌底弹出的一个木盒子,他记得桌子是没有机关的,难道这是何夕自己弄的? 木盒子小,却很精致。 盒盖没有上锁,边缘有些发白,看得出主人很喜爱,时常把玩。元良随手一拨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纸。 第一张纸的颜色有些泛黄,纸质却很熟悉。 他扫眼看过去,浑身忽然剧烈一震。 这是—— 元良手捏着一叠信纸夺门而出。 摘星楼外,来寻他的拓跋敏正好走到阶下,看见元良急匆匆地出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皇上您……” “闪开!” 元良挥袖,一把挥开拦住他去路的拓跋敏,任娇艳的美人儿跌坐在地,却头也不回,脚步飞快,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拓跋敏愣愣地任宫人将她扶起来,这才反应过来元良去的方向是哪里。 她回身看了眼夕阳笼罩下的摘星楼,眼神里满是怨毒,继而却是不屑一顾的嗤笑。 何夕……幸亏你死了,否则要想扳倒你和你背后的何家,还真是难呐。 角落里忽然闪出一名宫女,远远地站在那里。 拓跋敏看见她,眼光一闪,挥手将跟在身边的侍女打发走,自己则走了过去。 “娘娘,大事不好了……” 宫女在拓跋敏耳边咕哝一阵,拓跋敏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

      第13 章

      另一边,元良很快到了西宫,他急切地四处一望。看见几个太监手拿着托盘从门里慢吞吞地走出来,冲上去一把攥住为首太监的衣领。 “她人呢?” “皇……皇上……”太监冷不防被人抓住。本想怒吼,眼睛一转看清是皇上,顿时吓得面色煞白,“您怎么来这里啊?这里可是不祥之地……” “别废话!”元良额头上青筋暴起。“我问你她人呢?” “您是说……皇后娘娘?”太监额头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已经死了啊。” “你说什么?!” 手下一松。元良竟控制不住身形地踉跄了几步,眼神顿时变得空洞而茫然,“她死了……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谁准她死的!” 几个太监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是敏妃娘娘……她……” 元良越发暴怒地吼,“别支支吾吾的,说!” “是敏妃娘娘让奴才们将毒药赐给皇后。说这是皇上您的意思!”太监飞快地将话说完,头贴在地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敏妃……” 元良瞪着瑟瑟发抖的几个太监,猛地一挥手。“来人,去把那个【创建和谐家园】给我拖过来!” 眼见着侍卫们去拿人,元良身形有些摇晃地靠在了斑驳的墙壁上。 他手中信纸无声飘落。一张张散落在地,上面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 “今天,太后将暗中保护皇上的暗卫交给了我,心中实在惶恐,守着这样大的秘密又无人可以倾诉,只有书写权当发泄。” “又是月中,冷风将密报呈给我,看了后心中实在不安,元良他越发的多疑,朝中官员私下异声纷纭,我该怎么才能帮他?” …… “他好几天不来我这里了,他大概,也开始疏离我了吧?” 压在下面的信纸上有几处发皱,元良看着那圈圈水迹,似乎能看见那许许多多孤独的夜里,她为他的国事担忧*劳,又因为他的疏远而伤心的背影。 他竟然还因为别人的陷害误会她“【创建和谐家园】后宫通敌卖国”,她听了这些话,受了那些打,心里又该有多苦。 可笑她为了做了那许多,他竟然从来都不曾相信她! 元良慢慢捡起那些信纸,眼眶微红。 “她……在哪里?” 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太监带着哭腔回答,“已经被拉出宫了……” “给我找回来!” 元良一脚踹在他肩上,那太监连头都不敢抬,连连应着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身后侍卫过来回禀,元良眼眸里带着刺骨的寒冷,“【创建和谐家园】在哪里?!” 侍卫队长犹豫一下,“回皇上,敏妃她……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元良又惊又怒,钻成拳头的骨节发白,他会那样对待何夕,会让何夕受那么多的苦都是因为那个【创建和谐家园】的唆使,不杀她,难平他心中之恨! “宫门守卫说,敏妃是拿了您给的金牌出了宫……”侍卫头越发的低。 “金牌?” 元良一愣,继而想起他之前的确是给过,那时他正因为何夕的背叛而愤怒伤神,每天在皓月楼笙歌买醉,敏妃就在他耳边柔声蜜语讨了去,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她用金牌跑了! 实在可恨! “传令下去,哪怕追到天涯海角都要给我找到她,如果拒不受捕,就地格杀!” “是!” 侍卫们轰然领命而去,空荡荡的宫道只剩下元良落寞的背影。 何夕,你在哪里?

      第14章

      此时的何夕并不知道宫中因为她的“死”已经天翻地覆,而备受皇帝宠爱的敏妃也因为冷风的计谋而被迫逃离了皇宫,不知所踪。 京城最喧哗热闹的大街。 一辆装满了烂菜叶的板车在半个时辰前从皇宫中出来。拉板车的人头戴草帽,肩膀上搭着一条围巾。一副普通劳力的样貌。 只是他把着板车的手稳定有力,拉了那么多的菜,他的脚步也不沉重。 始终沉默着,朝店铺较少的西巷飞快地移动。 何夕在颠簸中缓慢醒来。周围满是烂菜叶的臭气,有日光从菜叶的缝隙泄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身体很痛,动不了。 心底忽然一惊,她不是已经喝下毒药死了吗?这是哪里? 惊疑不定之时。板车在一间简洁的小院儿里停下,车夫将菜叶拨开。扶何夕坐起身,在她满是戒备怀疑的眼光里单膝跪下,将草帽出去露出一张线条刚硬的脸。“主子,您安全了。” “冷风?” 何夕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暗卫的头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您送药的太监是我买通的。喂您吃了假死的药,现在您服毒自尽的消息,大概已经传到了皇上哪里。”冷风垂首恭敬地道。 “为什么?”何夕拧眉。“你们为什么救我?” “虽然我们效忠于皇室,可太后另外嘱咐过我们,有朝一日如果您遇到了危险,便将您偷偷送出宫,”冷风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头,“这也是弟兄们的意愿。” 这么多年,何夕为皇上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尽管对于皇上的所作所为,他们无力阻止也不能去阻止,但也实在不忍心看何夕就那样死在重重阴谋之下。 “谢谢你们……可你们其实不必救我的,”何夕垂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实在没必要活着了。” “主子,请您务必活下去,太后临终让我们听命于您,就是因为信任您!” “太后信我又有什么用呢?皇上他不信我。” “主子,”冷风的表情有些严肃,“尽管皇上不相信您,但有些事,还是只能由您来做。” “你说什么?” 冷风将怀中一叠纸张递给她,那是来源于西域一种特殊的纸,用一众动物的皮制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何夕有些费力地接过,翻看了看,眉宇间变得有些凝重,“这是……” “这是我们在宫外的弟兄截获的信件,寄信的人很谨慎,封封信的字迹都不同,可内容,却是我天盛不可外传的军事机密!” 冷风肃然道,“而经我们调查,这些信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谁?”何夕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如果这些信是送往西域或者南疆,那就糟了! “竹斋的主人,墨君。”

      第15章

      她心急地跟着冷风去寻那个写了那些书信,害了她也间接做了天盛奸细的那个人。 马车辘辘,左拐右拐进了幽深的小巷子。何夕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惊异城中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一弯清澈的溪流在竹林中哗哗淌过,和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一时间竟然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竹林的尽头有一道篱笆,竹子制成的门上挂了幅匾额。写着狂放的二字——竹斋。 “既是店,怎会开在这样的地方。” 何夕在冷风的搀扶下走进去。草堂内各种式样的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香炉里烟气缭绕,却不见客人。亦不见主人。 “纵是开在这样的地方,姑娘不还是寻来了?” 清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道身影从何夕两人的背后冒出。 冷风瞬间拔刀护在何夕身前,那人却好似没看见,手里拿着样东西信步走进来。“不知姑娘想要买点什么?” “我不买东西,我来找人。” “找人?找谁?” “墨君。” 一直忙活的男子手下顿住。缓缓转过头来,竟生的一副好样貌。眉眼弯弯地笑着,“姑娘找我?姑娘是何人?” “一个被你害惨了的人。” 何夕抬手抚过搁在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有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何夕飘动的白色袖口,露出她手腕上累累的伤痕。她慢慢叙说着,表情没有波动,像是在说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悲惨遭遇,说到最后,墨君一直浅笑着的脸终于凝住了。 “我的确曾为人写字,”墨君低头沉吟,似在回忆,“可并不是成句的信,而是一些单字,只是这世上异法众多,想来也会有将字迹拼凑在一起的方法……” 何夕目光紧盯着墨君,发现在后者的脸上只能看见凝重和懊悔,不见一丝事迹败露的慌乱,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墨君直视着她,晶亮的眼眸里满是愧疚和疼惜,很诚恳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你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只要你不是有意为之,这事就怪不得你。“ “不管怎样,您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只是您为何对我毫无戒备,肯将您的一切都告知我?” 墨君疑惑地看着何夕。 何夕笑了笑,扬起脸出神地看着窗外飒飒的竹叶林,“能住在这样清雅别致的地方,我相信主人的品行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她的目光越过那些翠绿的竹叶,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墨君有些怔怔地看着何夕,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坚定的色彩,他忽然跪在何夕面前,“您是被我害到这般地步的,如果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墨君绝无二话!” 何夕垂眸看着他,“眼下,的确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第16章

      事情到了现在,皇上信不信她已经没什么紧要,只是不管怎样。她都要替枉死的父亲正名! 何夕让墨君仿着当初敏妃让她写过的那些字迹,又写了几封信。之后让冷风将哪些信秘密送回御书房皇帝的案头。 她并没有打算替自己申辩,干脆将计就计让元良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信里并没有提及她的只言片语。 冷风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敏妃已经出逃的消息。宫中一时间失了两个女人,掀起了轩然【创建和谐家园】。又听冷风说皇帝在抓捕拓跋敏的同时,也在焦急地四处寻她。 听完这些之后,何夕当机立断吩咐冷风。“你立刻派人去将拓跋敏抓回来,务必要在她逃到西域之前将人找到带回!” “是!”冷风垂首应下。只是没有立即去找人,表情有些犹豫不定。何夕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禁一笑。“不管他为什么寻找我,我都不会回宫去的。过去的何夕,早已经连同那颗爱他的心。一起死去了。” 在竹斋疗养了几天之后,何夕眼见着拓跋敏的行踪一直没有下落,心里焦急。便决定要同冷风一起去西域的边境拦截她。 无论冷风如何劝说,何夕始终都坚持,她对拓跋敏更加了解,知道她性情狡诈谨慎,一定要自己亲自去才放心。 墨君特意给她备下了好马,又替她打点好了一切。 一身利落的黑衣,穿着何夕的身上更显单薄,“墨君,我走之后,京中便拜托你了。” 墨君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何夕走之后,他立即回书房准备了笔墨纸砚,一边回忆着那娟秀的字迹,一边铺好纸慢慢书写,最后长吁一口气,将信纸封好,交给何夕留在京中的暗卫,送进了皇宫里。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信纸被送上御书房的案头,下早朝之后审批奏折的元良不经意翻到信纸,急忙抽出来看。 信纸与前些日子被人送来的信纸颜色相同,当他看见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时,手立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城中西郊竹斋,若你想见我,便来吧。” “何夕……” 元良不疑有他,甚至没有思考何夕为什么会忽然写这样一封信给自己,他当即吩咐太监总管秦全,“备马,朕要出宫!” “皇上……”秦全惊得双膝一软跪下,“怎么这么突然,朝臣们那边……” 元良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就说朕突发顽疾,最近的早朝都免了,也不需人侍疾,让他们好好休沐一段时间!” 急火火地吩咐完毕,元良很快出了宫,直奔竹斋。 马蹄飞扬,得得扬起尘土漫天。 他单手执缰,手里还捏着信纸,看着前方的目光亮的惊人,何夕没有死!她还好好地活着!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有多么的煎熬,整日里活在痛苦和自责中,摘星楼已被重新修缮,至于皓月楼,直接被拆掉,他一看见那台阶就会想起,当初何夕从那上面滚落,失了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第17章

      按照信上所描述的,他很快到了竹斋。 马蹄踏过落满竹叶的木桥时,他的脸上闪过怀念的神色。当初他与何夕也曾在这样的山间小屋里住了好些日子,最后还是何大将军亲自派人来寻。他们才偷偷绕开大队伍,跑了回去。 那些过往的时光,单纯的令人心生怀念……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元良的目光恢复清明。看着跪在马前的男子,“你是谁?” 墨君不答。目光越过马头看向元良手里捏的信纸,“皇上手里拿着的那封信,是草民写的。” 元良的目光立即变了。“你说什么?!” 墨君深深望了他一眼,将详情全盘托出。 马蹄以比先前更加迅猛的势头冲破黑暗。马上,元良伏低身子咬牙控着马缰,马儿似离弦之箭。飞快地穿越一片又一片的树林。 他望向前方的目光急切而担忧,何夕竟然先行去了西域! 那个地方有多么的危险他知道她自然也知道!可为什么。还是要那样义无反顾地冲过去? 何夕,你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吗? …… 草木不生的边塞之地。 风沙漫天。吹的人睁不开眼,地平线上几道身影慢慢出现,当先一人身形纤瘦。尽管包着厚厚的头巾却还是难掩无双风华,正是何夕。 “过了这里,前面有个小镇,有弟兄在那里接应,我们在那里歇歇吧。” 冷风策马跟在何夕身边,目光里隐隐露出担忧。 他们已经连续三天三夜赶路了,按照这样的速度一定能赶在拓跋敏之前到达边境,可何夕却还是坚持不肯休息,她那样虚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嗯,”何夕有些费力地抬头看了看远方刺目的太阳光,艰难地咽了咽干燥的嗓子,冷风立即递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吧。” “好……” 手还未接到水囊,忽然重重地垂了下去,何夕倒下马背之前只看到摇晃的视野里,冷风焦急的脸似乎在喊着什么。 只是她还未能听清,便已沉沉晕死了过去。 何夕的突然倒下,让整个队伍手足无措。 冷风小心地将何夕抱回马上,“快走,到客栈里让主子好好休息!” “是!” 马蹄扬起漫天烟尘,在他们消失在戈壁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后,两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黄沙之上。 右边的女子脸上围着昂贵的镶钻面纱,双眼闪着娇媚的艳光,正是出逃皇宫的拓跋敏。 她看着前方的客栈,眼底闪过一道怨毒的神色。 这些天来,何夕一直带人四处抓她,害得她左躲右藏好不狼狈! 今晚,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这附近,是她报仇的时候了! 边境的夜晚十分寒冷,客栈里,何夕喝完药,盖了好几层被子睡着,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 冷风抱剑亲自守在何夕门口,客栈的小二端着茶水上楼来,被他横剑拦下,“别进去,就放在这里。” “唉唉……”小二听话地将茶水托盘搁在地板上,边境小客栈不太干净,托盘搁在地面上的时候激起了一层轻灰,很快也就散去,小二有些歉疚地笑,“夜晚天寒,小店给客人备了点儿茶水,权当暖暖身子。”

      第18章

      冷风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将剑收了起来,“行了。你走吧。” 小二依言退下,冷风看了一眼那茶水。却还是没喝。 夜晚的风呼呼地吹着,客栈二楼的窗户被吹刮的一下下响,客栈旁的树被月光照射投在窗纸上,摇晃不定似鬼影。 那些枝枝吖吖的影子里。忽然伸出人的手指,无声地摸上了窗扇。 “谁?!” 守在屋顶的暗卫最先察觉。厉喝了一声。 那道影子一点停留都没有,立刻闪身跳下树,朝着远处无尽的黑夜跑去。看身形,竟然是个女子! 暗卫示意另两人去追。自己去找冷风,“大人,似乎发现了拓跋敏的踪迹!” “什么?”冷风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室内何夕却已经被惊醒,“快去追……夜色黑。多派些人,一定要将她抓回来!” “……是!” 冷风只好答应,留下两人守住门。纵身消失在客栈里。 客栈之后的马厩的栏杆后,忽然无声无息升起几条人影,人影似游鱼一般摸进客栈,朝着二楼何夕所在的房间包围过去! 何夕在房间里喘着粗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开始觉得身体很热,即便将堆在身上的被子全部推下去也无济于事。 眼前一阵阵的模糊,连床帐也变得摇晃不定。 外间忽然传来两声噗通声,似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的闷响,何夕挣扎着坐直身体,“怎么了?是冷风吗?” “何夕……” 冰冷如美人蝎的嗓音缓缓在沉寂中响起,何夕全身瞬间紧绷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 一双绣花鞋踏入,拓跋敏掩在面纱后的脸笑得残忍。 何夕眼睁睁看她走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你明明派人去追了?呵呵,你派的人去追的当然不是我!”拓跋敏脸上满是得意,伸手一抬何夕下巴,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轻蔑地笑了一声,对身后的人道,“手脚还算不错,这些事赏你的。” 她身后,店小二从阴影里走出来,乐滋滋地接了银钱,方才那茶其实是无毒的,只是茶盏放下的一刹那,激起的尘灰顺着门下的缝隙进入了房间,那灰里,掺着淫邪之毒——*! “你真卑鄙!”何夕强忍着体内涌上来的一阵阵躁动,咬着牙骂道。 “谢谢夸奖!”拓跋敏不屑地看着她,“与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比起来,我倒是愿意卑鄙地活着。而你真是蠢啊,好好活着不好吗?偏偏要来抓我!” “不能……让你活着回去!” 何夕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却还是咬着牙呢喃着。 “真可笑,”拓跋敏嗤笑一声,挥手示意身后两个赤膊大汉将何夕抬走,“今晚,她就是你们的了,做的干净点儿!” “是的,主人!” 何夕很快被他们带离客栈,带去了一个山洞里。 山洞幽黑潮湿,还散发着动物尸体的腐烂气息。 两个汉子将何夕丢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何夕体内的燥热少了些许,她艰难地张开眼睛,“你们……离我远点!”

      第19章

      两个汉子不为所动,挤着生硬的腔调,“中原女人……水灵!” 他们伸出粗糙的大掌。毫不怜惜地撕开何夕身上的衣服,嗤拉的声音不时在空荡的山洞里回响。 汉子们看着眼前美人儿【创建和谐家园】出来的大片*。早已垂涎三尺。 何夕拼命护着胸前,呼吸却抑制不住地变得粗重。 不要……谁来救救她…… 意识的深渊里,她用尽全力呼唤着,救命! 救我……元良! 扑哧—— 利器入肉之声响起。何夕的脸上立时洒了大片淋漓的鲜血,她在模糊的视野里废力地睁开双眼。便看见一道反着寒光的剑尖,从正欲扑向她的汉子胸口里穿过。 “啊——” 另外一人眼看着同伴被杀死,惊恐地大叫。 然而叫声未毕。脖子忽然一凉,然后他便神奇地看见自己的头飞离了身体。 元良手持着剑。他一剑刺死一人之后并未停留,拔出剑反手一撩便搁下了另外一人的头颅。 两具尸体相继倒下,元良将剑丢开。急忙蹲*子抱紧何夕,满脸紧张。“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何夕紧皱着眉。她的意识仍然深陷泥沼,却也感觉她落入的怀抱温暖而安定,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只是身体还输滚热的,小腹内那一团邪火并没有得到释放,还在到处乱窜着扰乱她的神经。 元良看出何夕所中的毒,直接将何夕打横抱起走出山洞。 晴朗的深夜,苍穹之上有繁星闪耀着,倒映在黄沙间一处清澈的小湖泊里,烨烨发亮。 元良抱着何夕走入水中,让何夕被凉凉的河水浸泡,一边用手替她仔细舒络经脉,掌下的身体依旧是熟悉的弧度,却清减了不少,能轻易地摸出骨节的轮廓。 何夕脸上的*逐渐减退了些,在元良的怀抱中渐渐安稳地昏睡过去。 元良松了一口气,他手掌轻轻拂过何夕的脸,露出疼惜的神色,“夕儿,你受苦了。” 他出神地看着他明显瘦削的脸颊,昏睡中的何夕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眼角留下一滴泪水,元良手疾眼快地接了,放在掌心愣愣地看着,良久叹了口气,抱着何夕转身上岸。 夕儿,我会求得你的原谅。在那之前,请让我赎清我犯下的所有罪过。 何夕醒来的时候,一点点清明的眼底跃进明黄色的火焰,和火堆旁,月白色衣袍的男子。 她蓦然睁大双眼,手撑着地面拼命地坐直身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夕?你醒了?” 见她清醒,元良眼底闪过浓浓的喜色,伸手将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关切地道,“你的身子很虚,快点躺下。” 他的手擦过何夕的肩头时,何夕的身子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元良察觉到,慢慢收回了手,看着何夕戒备的眼神苦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皇上,”何夕已经恢复了清醒,疏离而客气地道,“您出来可曾知会了内阁朝臣,如果没有,还请您即刻返回,我实在承受不起耽搁圣驾的罪名。”

      第20章

      她以为他是出来微服出游的? 元良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却又很快被无奈代替,他坐回火堆旁。“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了。” 他认真的眼神落在何夕眼底。何夕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他或许是忘记了,她是被谁害到这般地步的,贵人多忘事。只是伤难消! 洞内的气氛一度降低到冰点,元良正要说些什么来缓解的时候。洞外忽然传来嘈杂急切地脚步声。 被发现了? 元良一把抓起放在身侧的剑,将何夕护在身后。 何夕看着他宽厚的后背,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回忆。下一瞬便被一声呼喊唤回意识。 “主子,你在这儿吗?!” 是冷风! 何夕推开元良。摇摇晃晃地撑起洞壁走过去,昨天她*未归,大概害得他们也寻了*。 “我在这儿。” 冷风听到属于何夕的虚弱的声音。眼里爆出巨大的狂喜,当奔入洞来。却在看见洞中的另外一人时怔了怔,立即跪了下去。 “皇上!” 元良上下打量着冷风。在看见他腰上的那块纯黑镶金的令牌时,眼底若有所悟,“你就是太后留给朕的暗卫?” 没等冷风回答。何夕便语气冰冷地道,“是,这就是当初您说的那个和我私通,祸乱后宫的人!” 事已至此,她也不必隐瞒什么。 只是这般轻易地就说了出来,倒显得她曾经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一切仿佛只是个笑话,可她何必还一切为他着想,替他打算? 更何况她本就打算在抓回拓跋敏之后就将暗卫交还。 现在,正好。 “主子……”冷风有些急切地看着何夕,担心这样会惹脑了皇帝,“皇上,属下与皇后娘娘绝无苟且之事,还请皇上相信皇后!” 元良正因为曾经误会过何夕愧疚,立即道,“自然……” “我已不再是皇后!”元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何夕打断,她用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元良,“褫夺我的封号,下旨赐死我,逼死我的父亲,这些,您不会忘记吧?” 她字字铿锵,眉宇间英气勃发,依稀是当年那个喜爱舞刀弄枪的小姑娘。 元良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我……” “我!”何夕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迈着不稳的步伐便要走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天大地大,她虽茫然不知所归,却无论如何要远离他。 “主子!”冷风急忙叫住她,在看见何夕的脚步依然不停时急切地道,“我们已经抓住了拓跋敏,您不想见见她么?” 元良霍然抬头。 何夕脚步顿住,背影僵硬。 过了几个呼吸,她才回过头来,目光里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滔天烈焰,“她在哪儿?” 拓跋敏被暂时关押在何夕住过的客栈里,她与昨夜那般得意的样貌全然不同,两只手腕上绑着铁索,另外一端缠绕在柱子上。 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再不复宫内敏妃时的娇艳尊贵。 何夕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冷风拿过暗卫递过来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浇在拓跋敏的头上。

      第21章

      哗哗的水流下,拓跋敏咳嗦两声清醒了过来,第一眼看见眼前的何夕。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命大啊。那样都能让你逃过去,早知道我就先一刀弄死你,再慢慢折磨你了。” 砰—— 毫不留情的一脚,当胸狠狠踹在拓跋敏身上。拓跋敏控制不住身形向后倒去,拖曳着腕上的铁锁哗啦啦的的一阵乱响。 何夕有些惊诧地看着元良。在她的印象里,拓跋敏还是元良的敏妃,而元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对待他的宠妃的。 “皇……上?” 拓跋敏被踹了一脚有些发懵。在看见元良之后一直狰狞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你来这儿了?”她挣扎着。有些疯癫,“是来接我的吗?皇上……你快,杀了这个【创建和谐家园】。都是她害我们没了孩子的!” “住口!” 元良怒声喝止她,他看着拓跋敏的目光再不复以往的疼惜。取而代之的皆是厌恶,“若不是你这个贱妇一直陷害夕儿。我也不会对她有那么深的误会!你一而再地陷害她,不杀你,实在难平我心头之恨!” 他怒吼着。何夕的身子忽然一颤。 夕儿……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太蠢了!”拓跋敏恶狠狠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一双嗜血的眼睛仿若来自地狱的深渊,忽然紧紧地盯住了何夕,“【创建和谐家园】!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眼见她不知悔改还口出狂言,元良气极,手中佩剑光芒一闪,拓跋敏白皙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一条带血的伤痕,血迹殷然,从伤口中渗出。 “别杀她!” 元良惊疑地看了眼被何夕按住的剑柄,“她这般诅咒你,我为什么不能杀了她?” “她诅咒的人是我,要杀也是我杀,”何夕收回手,表情冷淡,“我有话要问她,你们可否回避一下?” “主子——”冷风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让何夕和拓跋敏独处他实在不放心。 何夕摇摇头,“她被束缚着,伤不了我,你们出去吧。” 冷风只好依言退下,元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看见何夕眼底的冰冷之后也跟冷风退出了房间。 拓跋敏虚弱地笑着,挑衅地道,“怎么?你是想慢慢折磨我么?” 何夕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严肃地盯着拓跋敏,“那些情报,你究竟有没有传回西域?” 尽管她已不再想和元良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可骨子里的血统却是属于将帅的,永远怀着爱国之心和守护黎民的炽热。 “什么情报?” “你不必装傻,墨君什么都跟我说了!” 拓跋敏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居然能查到他的头上,当初没能杀了他,还真是疏漏!” 见何夕仍旧不放松地盯着她,拓跋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到现在你还要为他打算?” “我不是为他!”何夕立即反驳,“我是为了天盛的黎民百姓!为了我爹辛苦打下的江山!” “你还真是伟大啊……”拓跋敏冷笑,“可惜,就在昨天,那些情报我已经通过线人传了回去,我用三年的时间终于折了你和何大将军,现在,天盛根本没有阻挡得了我族大军的将领!”

      第22章

      客栈外,元良坐在桌旁喝茶,身侧冷风抱剑而立。 他们听不到里面究竟说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地等待。 这样的心神恍惚根本品不出任何茶香,元良干脆将茶盏放下。目光望定一旁面目严肃的冷风,“是你将何夕救出皇宫的?” “是,”冷风垂首回答,他必须对眼前的男人绝对忠诚。“我买通了宫中太监,用假死药换了敏妃的毒药。” 元良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做的很好。” “什么?”冷风有些惊异地看了元良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印象中的皇上,是不会允许手下擅自做出任何违背的决定的。 “我差点因为我的莽撞失去了她……”元良微抬头。他直视着太阳光,不避不让,“我曾经被多疑和奸人所言蒙蔽了双眼。现在我一想到那些日子对她做过的事,恨不能亲手杀了自己!” 冷风静静地听着。元良没有在在他面前自称“朕”,这一刻的他只是一个做错了事悔恨不已的丈夫。千里迢迢想要寻得爱妻的原谅。 只是…… 他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想起他将何夕救出皇宫的那一天她所说的话,微微叹息着摇了摇头。 空气静默下来。客栈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启了。 一身白衣的何夕从门里缓缓步出,带着冷清且严肃的表情。 “你怎么样?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元良急忙冲过去拉住何夕的手,一连串蹦出好几句问话,可何夕却在他的手握过来的时候就挣脱开来,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对冷风道,“你即刻派人往西搜寻,若遇到携带情报之人,就地诛杀!” “……”冷风的神情有些犹疑,何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面对着元良行了一礼,盯着地面将话说的飞快,“皇上,拓跋敏是西域的奸细,如果让她的情报顺利传回西域,那后果不堪设想……” “朕知道了,暗卫还归你统理,”元良打断何夕的解释,目光神情地盯着她,慢慢道,“朕相信你!” 朕,相信你。 何夕没有谢恩,她仍旧垂首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黄沙土地盯出一个洞来。真是奇怪,她明明对元良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和情感,可为什么他的一句“相信她”,还是能让她从骨子里冒出酸涩的感觉,这种感觉她曾在日日夜夜独自舔抵伤口的时候深刻体会着。 那是无尽的委屈。 像是被父亲训斥的顽皮男孩,带着满身的伤被母亲温柔抱在怀里安抚,而原本在棍棒下也咬牙硬撑的少年,却被那温柔勾出铺天盖地蔓延上来的委屈,那委屈将他淹没,让小小坚强少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清泪,落地无声。 何夕迅速抬头、转身、大步走开,她一系列动作做的迅速,只远远地丢下一句话,“冷风,还不快去!” 冷风随即闪身离开,元良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那语气里的冷硬有些刻意,似在掩藏什么几近决堤的情绪。 微风卷起客栈前树木的落叶,沙沙声里元良低声喃喃,“何夕……我愿意用我的余生补偿你,那你呢?哪怕一点点也好,你愿不愿意坦诚地面对自己?”

      第23章

      为了安全考虑,元良和何夕暂时移至卞城,卞城是西域和天盛之间的边境城池。与西域之间隔着一条濉水,隔岸对望。 卞城城主邓世轮惶恐地带着底下官员迎接了元良和何夕。又应元良的要求,暂时将他们的身份保密。 邓世轮将城主府里最好的院落紧急打扫出来给了元良等人居住,院子分三进,何夕率先选了看起来最破的一间房子。“我就住在这里。” 元良知道她想要躲开他,也不气馁。指着何夕隔壁的房间问道,“这间屋子也可以住吧?” 邓世轮抬眼看去,顿时满脑袋的汗。“皇上……您的身份,住在这里恐怕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元良大步迈了进去。看了看室内简单甚至有些破旧的陈设,点了点头,“朕就喜欢这里。何况,皇后住得。朕有何住不得。” “皇皇皇后……”邓世轮眼睛几乎冒出了金星,只是皇上突然驾临就已经让他手足无措。他是提了脑袋也想不到皇上居然会带着皇后一起来,传闻中帝后感情不睦,看来传言果真不可轻信。 好容易将元良等人安置好。邓世轮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皇上为何会携后忽然到此又要保密。 难道是—— 脑海中划过一个惊骇的想法,邓世轮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几分。 不禁将目光移向西面,神情隐隐担忧,“千万不要啊……” 自从在城主府住下,何夕就没有一日安稳过。 第一天早上,她一推开房间的门,差点被门前放着的瓷盘绊倒。何夕仔细看了,是西域边境特有的果子,果子呈紫色,味道幽香清甜。 何夕侧头看了看,隔壁的门虚掩着。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砰地一声合上了门,一整日她粒米未进。 第二天,门口的果子自然是没有了,只是单单一上午,她就跟元良“偶遇”了十几次,每次撞见,元良还会微笑着打招呼,“好巧啊!” 是很巧,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回头他就装看风景,所谓的偶遇,根本就是跟踪! 第三天没有动静。 何夕本来还提心吊胆,等到晚间收到冷风的飞鸽传书回房间之后,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忽视掉心底那抹失落,坐在烛火前阅信。 阅至信末,何夕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还是晚了一步…… “叩叩叩——” 何夕被头顶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蓦然抬首看见屋瓦竟然被掀开了一片,和从瓦片之中泄下来的星光。 这屋子实在简陋,掀开屋瓦就能看见满天星斗。 星光忽然被遮住,何夕皱眉看着出现在漏洞之中的人脸,“你在我屋顶做什么?” “夕儿,”元良眼底满是喜意和期待,“上来看星星吧,今晚的星光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累了,想休息。” 何夕抬步便欲走开,身边忽然起了一阵风,继而腰腹一紧,她惊诧地张大了眼,偏头看着抱住她的元良,又羞又恼,“你干什么?放开我!” “不放,”元良简洁地拒绝,搂着何夕从窗子里跃出去,旋身便上了屋顶。

      第24章

      上了屋顶之后他将手一松,何夕瞬间退离他一丈远,后退的脚步有些不稳。险些踩空掉下去,元良的手臂适时地揽在她后腰。何夕的身子大力向后弯折。这一瞬间,苍穹尽收她眼底。 闪闪烁烁的星光,布满天空,又携着灿烂无匹的光华溢满她的眼眸。美不胜收。 星空之下,元良注视着她的目光深沉而温柔。“夕儿,我只想让你看看这星空,真的美很。” “谢谢……”何夕躲开他的目光。她转身坐在屋瓦上,默然地呆看着天上的星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元良,他这些天以来的态度,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伤了便是伤了。就算伤口好了留了疤,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信任危机。更是莫大的仇恨,到不久的将来。还会是生死。 想着每晚都会折磨她的美人枯,何夕忽然觉得屋顶上的风冷了些,抱住膝盖打了个哆嗦。 元良坐在她身边一臂远。一个随时都能护她的位置,见此立即将披风解下披在她的身上,“要不我带你下去吧。” 他的披风罩在何夕身上,屋檐上忽然骨碌碌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被何夕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竟然是一坛酒,酒坛精致只有巴掌大,上面还刻着花纹。 “这是……” “当年你亲自为我烧制的酒坛,我一直都留着,”元良的眼底勾起淡淡的怀念,一伸手取过酒坛打了开来,空气中顿时溢满了清甜的酒香,“里面装着你为我酿造的桃花酒,我不舍得喝,便带在身上。” 何夕的目光落在那坛酒上,忽然一把抢过来,“酒就是酒,你不喝我喝!” 她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灌自己,桃花酒虽清冽,却是掺杂了最烈的一元春,只消半坛,何夕脸上的红晕便染到了耳朵根。 她不愿再看见元良脸上的怀念,她不愿再看见一切与他们过往有关的东西,那些她下定决心不再触碰也不能触碰的回忆,都是*! 可往事如此之多,繁星、烈酒,星不可摘,酒总可喝干! 她拼命地灌着自己,身侧的元良仰头痴痴地看着何夕,看晶莹的酒液从她精致的下颌淌下,看她明明不胜酒力却故作强硬的姿态。 他看着她,忽然道,“对不起。” 暗夜里起了风声,悠悠载着谁家孩童的夜哭传来,何夕顿了顿,捏着酒坛的手却一直僵着,半晌她开口,声音微微的颤抖,“为什么?” 她不看元良,目光直视着前方,将脸埋在酒坛的阴影里,“你为什么要来?你就安安稳稳呆在皇城里做你的多疑皇帝不好吗?” 元良的眼底滚动着复杂的情绪,蹙眉忧伤地看着她,“夕儿……” “别叫我夕儿,夕儿已经死了!” 砰地一声酒坛从屋顶摔在地面上,顷刻间变得粉碎,何夕摇摇晃晃转过身来,忽然指着元良的鼻子大骂,“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你那般的玩弄我对你的感情,你推开我冷落我怀疑我,那你就不要再来找我!” 她啪地一声将披风扯下来摔在屋瓦上,歇斯底里地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创建和谐家园】啊!”

      第25章

      星光下,她的脸上满是升腾的红,眼底盈满了泪水。骂一句便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一串,元良默不作声任她骂。事实上,他宁愿她这般不顾一切地骂他,也不想面对她的冷漠的背影。 他想伸手拉住她乱晃得手臂,何夕蓦然手一扬推开他。一边乱叫着,“你别碰我。你——” 砰! 巨大的爆炸声震裂苍穹,远方,忽有火光大盛。 何夕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隆隆震破耳膜的爆炸声里。大地一阵晃动,檐边瓦片噼里啪啦摔碎在地。无数灯光渐次亮起,无数狗吠声连响,隐约有人带着哭声的惊呼远远传了来。带着更加惊人的血的气息,“蛮人攻城啦!” 蛮人。攻城了! 元良将何夕拉进怀里,霍然抬头看向火光的方向。 那边有喊杀声起。西域蛮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度过了濉水,又行军五里。出现在了卞城脚下! 院子的门被人慌乱地推开,邓世轮惊乱的声音响起,“皇上,皇上?您在哪儿,蛮人攻城,还请您速速随我离开!” 元良眉头一皱,怀里何夕已经跃下了屋顶。 她醉醺醺地一把揪住邓世轮的衣领子,“离开?!去哪儿啊?大军攻城,你个城主不快点带人阻止防守,居然就想要落跑?!” 她喝得醉,竟不知怎的有了一身的力气,邓世轮被她扯住衣领面部发紫,只得求助地看向元良,“皇上……” “传我命令,迅速召集城中守军上城楼守城,你也一样,不得离开!”元良的声音冷冷的,卞城是边境之处的第一城,若是卞城城破,之后西域蛮人的进攻恐怕就会势如破竹,一路直捣内地,届时,天盛危矣! “我也……”何夕放开邓世轮,醉眼朦胧四处搜寻了一圈儿,竟然就抄起一旁靠在墙边的竹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我也去守城!” 元良将何夕拦下,一边冷声呵斥呆愣的邓世轮,“还不快去!” “去,去……”邓世轮抹着额头冷汗退下,大军攻城,可帝后还在城中,他理所当然来让他们安全撤离,没想到竟然被骂的狗血淋头,当官难啊! 轰—— 浸了滚油的巨石从城头上轰隆隆砸下,砸下一片云梯上拼命攀爬的蛮人,很快又有另一批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 喊杀声震天,城墙上下滚滚弥漫的硝烟里,血腥的杀戮正在不断地上演。 更远的地方,无数火箭在夜空中划过,流星雨般在卞城中坠落,城中百姓奔走嚎哭,惊恐不已,无数的民居被破坏,无数的生命一息间消逝。 元良一路往城墙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人揪心的画面,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何乾还在,如果他能够对朝臣多谢信任,如今这幅局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冷风留下来的暗卫寸步不离地护在他跟何夕身边,元良已派了两人将求援的传书发了出去,离卞城最近的就是渊城,敌军袭击突然,他们对此毫无准备。 等到援军过来,恐怕也要三天之后。

      第26章

      元良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色,耳边忽然爆出巨大的孩童啼哭,他拧眉转眼搜寻者。何夕已经朝着一处着火的民舍冲了过去。 他的目光越过何夕的背影看过去,目光顿时一凝。房间里有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正趴在窗边,而正燃着的熊熊大火几乎将整个房舍都吞没。 “何夕!危险!” 元良急忙奔过去将何夕拉住,何夕剧烈挣扎着,“你不要拉我。你没有看见房间里有个孩子吗?!” “我知道,但不需要你去救。”元良手底不松。转头朝身后的暗卫微点下颔,早已准备好的三个暗卫立即破窗而入,巨大的火星迸裂着。火舌不断从破掉的窗口冒出来,几个呼吸间。暗卫们就将孩子救了出来。 “呵,你还真是帝王相,”何夕看见暗卫们身上的伤。看着元良的目光变得鄙夷,元良被她那样的目光刺痛。何夕趁机一把将手臂从元良的掌中撤了出来,步子有些不稳地后退。“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轻易地*纵决定别人的生死!” “何夕,”元良的声音变得低沉,自从知道自己错怪了何夕之后他一直对她温言软语。可此刻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他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受伤,“我并不是贪生怕死,我从前也许是有些眷恋皇位,可现在,我更清楚我自己的责任,如果我出了事,天盛所面临的麻烦会比现在多得多。” “别说了!”何夕摆摆手,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城墙方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在要去帮忙,尊贵皇帝陛下还是不要跟着我,很危险的!”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的烧焦味更重了些,燃烧的木头断裂下来噼啪地爆响。 他的脸上闪过无奈的神色,有些无力抬手挥了挥。 得到命令的暗卫立即躬身退下,紧随何夕而去。 元良站在原地凝视着何夕的背影,这也许就是他欠何夕的债吧,他伤她伤的太厉害了,以至于无论他做什么,在何夕看来,都是自私的行为。 何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何夕疾步走向城墙。 她脸上醉意已褪去大半,眼底却还是湿润的,水盈盈倒映着火光。 她当然知道元良身为皇帝、一国之主的担当和责任。 只是当她看见那个幼童被大火困在室内,她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个在元良的默许下被拓跋敏的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推掉,那个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间的孩子,只要想到这,她就控制不住心底的躁动。 那大概已经成为了她魔障。 今生今世,难以消弭。 嘴角有鲜血留下,何夕随意擦了,继续奔向前方烧杀声最烈的地方。 “杀——” 蛮人的攻势一波更比一波凶猛,城墙上甚至有几处都被破开了缺口,蛮人一拥而上,城墙之上瞬间混战成一团。 何夕随意从一具尸体上抽出长剑,朝着距离最近的蛮人兵砍过去,那蛮人兵正压制住了守城军,何夕挥剑砍了过去,她挥剑挥得毫无章法,将年少时与父亲学的剑法忘得一干二净。 鲜血四溅。

      第27章

      蛮人军被软软地砍倒,何夕拉起那守城军,“还能再战吗?” 那守城军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的有些猝不及防,手还抖着。却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能!” “好!”何夕大笑着赞,“真是我天盛的好勇士!” 她反身架住身后要偷袭蛮人大力劈下的阔斧,迅速加入到战争中。 城墙之上。没有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表示异议,因为她带着的三个黑衣人个个都能以一当百。城墙之上破开的几处缺口处的蛮人军逐渐被打退。 晨曦微明,远方响起悠长的号角声,打的势如疯虎的蛮人军立即训练有素地从战争中抽身。如潮水般从卞城城墙下退了回去。 蛮人歇战了。 金色的阳光逐渐洒上城墙,照见城墙上下一片狼藉。 何夕提着染血的剑慢慢从尸体中穿过。她一直被暗卫保护的很好,所以即使旧伤未愈也没有让蛮人军队伤到一分。 只是身体却还是变得软绵绵没有力气,更糟糕的是。一直盘踞在骨骼深处的剧毒因为这一场战争而变得躁动,痛到浑身发冷。 她在暗卫的护卫下返回城主府。城主府前却围满了百姓。 百姓们衣衫褴褛,脸上带着经此一役之后的畏惧和惶惑。 “城主大人。我们打不过他们的,还是快跑吧!” “是啊,没有了何大将军。我们是不可能打得过蛮人的!” “我家里还有二岁的孩子啊……” 群众们纷纷附和,何夕看见人群正前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站着一身官袍的邓世轮,他脑门上的汗更多了,正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大家放心,我们的援军马上就会到的,请大家放心!我们不能弃城而逃,逃了也没有用的!只有守住了卞城,我们天盛才算安全,我们才能安全!” “可是……” 百姓们没人听他的大道理,危急时刻没有人顾得上那么多,也没有人能听懂他的大道理,仍然一片纷乱,吵嚷不休。 何夕皱起眉,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人群中间传出一声沉稳的喝声。 “请大家镇定!” 何夕目光顿住,是元良! 他从紧闭的城主府大门中走出来,一身明黄色龙袍彰显出他惯有的英气和威严,他环视着周围百姓,朗声道,“朕!天盛君主,愿意在这里和大家共同抗敌,希望大家能相信天盛,相信朕,无论什么样的危机,朕与你们同进退!” “皇上……是皇上,皇上啊……” 人声鼎沸,百姓们参差不齐地扑跪下去,恭敬而畏惧地呼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邓世轮急的不行,就差在那里转圈跺脚,“陛下,您怎么能?这个时候……哎呀!很危险的!” “朕说过了!”元良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们都是朕的子民,民与国本是不可分割的,朕便在这里,誓退西蛮!不退不还!” “誓退西蛮,不退不还!”

      第28章

      >群情激昂,百姓们一反先前忧心忡忡的神色,神情变得激动兴奋。振臂高呼着。 何夕立在人群后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似被那一番话给点燃。变得热烈而温暖。 他的确很适合当皇帝,除了多疑,单是这样临危不乱安抚民心的本事,便足以让他的皇位。做的再稳些。 她正在这边顾自想着,台阶之上的元良已经发现了她。忽然跨进人群朝她走来,邓世轮吓了一跳,百姓们却不用他驱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看着元良走向那个满脸满身鲜血的女子。 “这位,是朕的皇后!” 哗然声里。元良脸上却带着骄傲的颜色。 他牵起何夕的手,以比之前更大的声音向百姓们宣布,“就在昨夜。朕的皇后与前方守城将士们共同奋战,她比朕勇敢!” 人群中里掀起一阵善意的哄笑。何夕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的手也顿了顿。 她躲闪的眼神对上元良的,看清他眸子里带着的微微的乞求。何夕叹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了僵直的身体,不再乱动。 元良察觉到她的变化,脸上更添了几分真实的喜色。他紧握着何夕的手,“现在,这里不仅仅有你们的家人,也有朕的家人,你们有的担忧朕也有。所以,为了家人,请让我们守住卞城,守住家!” 何夕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定元良的侧脸,人群里的欢呼似乎已经被慢慢隔绝,掌心里他的温度如此热烈而明显地传递过来,让她逐渐冰封的心裂开一丝裂痕,仿佛有咔嚓一声,不大,却惊心动魄。 一整日,蛮人军队都没有再进攻。 卞城上下一直紧绷的心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些,直到日落时分,冷风带人回来,何夕才知道他们趁着蛮人攻打去烧了他们的粮草,所以蛮人才会迟迟不进攻。 “还请皇上饶恕我等自作主张。” 冷风单膝跪在元良面前,元良亲手将他扶起来,看着他肩膀的伤,“去包扎一下吧,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稍后将弟兄们的名字报给朕。” 冷风浑身一顿,何夕的目光也变得沉了些。 烧掉敌军粮草哪有那么容易,暗卫离开的时候三十又三,到现在竟然只剩十数,回来的人也皆负了伤。 而那些没能回来的,都永远地留在了异乡土地上。 “……谢皇上!” 冷风深跪下去磕了三次头,声音里带着悲痛和由衷的欣慰,为那些战死的弟兄们,暗卫本是不见光的存在,暗说只配存在于暗卫密宗之中,甚至在死后都无法立碑,如今可好了……” 冷风退了出去,元良翻看着邓世轮呈上的的书信,忽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何夕拧眉看他,那书信该是从京城来的。 元良随手将信递给她,“京城里的那些老头子已经知道朕来了这里,都嚷着让朕赶紧回去!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何夕看着元良递过来的信,怔愣了一下才接过,以往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会给她看的,她捏在手里迟了一会儿才打开来看。 书信上言辞恳切,句里句外都是对皇帝在边境安危的担忧,并且说会派出仪仗护卫,过来恭请圣驾回京等等。 第二十九章 “你也是时候回去了。”何夕将书信合上,“这里毕竟不安全。” “可是朕答应过卞城的百姓,危机解除之前是不会离开的。”元良很是有些头疼的样子。 “渊城的援军也到了,接下来的主战场不会在这里。” 元良抬眼看了看何夕,忽然笑道,“你倒真有几分将军的样子,懂得分析战场形势。” 何夕震了震,别开元良的目光缓缓道,“略懂皮毛而已,我只是一介女流。” 屋内静寂了一瞬,何夕听见元良缓缓道,“朕还是喜欢听你自称臣妾……” 何夕窒了一窒,“我——” “启禀皇上,外面有人要见您和皇后娘娘。“ 通禀之声将何夕要出口的话打断,元良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是谁?” “回皇上,来人自称墨君。” 墨君?是他! “陛下,娘娘,好久不见。” 一道清越的声音由远及近,进得门来。 何夕蓦然转头,看向缓缓走进来面容带笑的男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 “回皇上,”墨君收了笑意,躬身一礼,“当初皇后娘娘走的急,将一些东西落在了草民这里。” “什么东西?”元良看了看同样有些懵然的何夕,蹙眉问道。 墨君不答,微笑着摊开手掌,一枚小巧的方形白玉静静躺在掌心,“正是此物。” 室内阳光充足,十分温暖,可那玉一出现,竟让人觉出一阵寒气,沁人心脾。 元良的目光变得疑惑,“这是……” “的确是我的,”何夕忽然走过去,将白玉收在袖中,她拿起的一瞬间,白玉印的底部有什么鲜红的东西一闪而过,元良并没有看清,就听何夕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话落,竟是不等元良反应,便大步从房间里跨了出去。 元良看着墨君的眸色沉了下去,“那到底是什么?” “陛下,”墨君只是笑着,“皇后娘娘没有跟您说吗?” 何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房间,捏着白玉的掌心已经沁出薄汗,她虚脱一般地坐在桌前,手掌摊开,露出那一枚小小带着凉润光泽的玉印。 她看着那玉的颜色,想起之前在竹斋里面查阅到的古籍。 北山之巅有天然寒玉,玉者,纯也,天山寒玉可修复世间一切不足之症,可解后血之亏。 墨君曾告知她,此物对美人枯的毒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可暂时将毒素压制,看起来就与常人无异,不会造成皮相虚亏的外貌变化,若是幸运寻到了千年寒玉,则可直接解了美人枯。 眼前这个白玉底下泛着鲜艳的红,看不出年份多少,只是天山寒玉本就难寻,千年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吧…… 晚间的时候,何夕在花园里碰见了正在*的墨君,他的箫声很好听,只是吹起来并无箫声的悠扬,倒是充斥着一股子狂放的野性,何夕听了一会儿,轻轻道,“你告诉他了吗?” “我墨君看起来就那么言而无信么?”墨君笑着将萧收起,“当初你说这件事只能我去做,现在我也做到了,我的任务大概差不多完成了吧。”

      第30章

      “谢谢你。”何夕掌心里捏着那枚玉印,由衷地道。 当初她被拓跋敏种下美人枯毒,却不想让元良知道。冷风又必须对皇族绝对服从,所以这件事她只能拜托给墨君。 “只是。你真的要用吗?”墨君的表情变得奇怪,“哪怕会死?” 月夜无星光,几缕浅浅的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耀下来,照上何夕有些苍白的脸庞。 她握了握手掌。忽然笑了,“用的话。起码我还有可能活下来不是吗?” 她的笑容并不灿烂,带着些宿命的无奈,却好似开在夜里的昙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墨君看的呆了片刻,勾了勾唇角。“的确。” 眼尾忽然瞥见花园外忽然有一道身影掠过,神色慌张。 他持萧飞身过去拦住来人,目光逼视。“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何夕一惊,急忙拦住墨君。“这是城主府的狱卒。” “皇后娘娘,那女人在地牢里咬了舌!”那狱卒满脸都是汗水。他本来看管的好好的,谁成想那个疯女人忽然大喊大叫,他一过去就看见她满嘴血地靠在墙壁上。“墙上还有……” 狱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何夕拧了眉,“先不必通知皇上,我去看看!” 墨君跟着何夕去了地牢,地牢潮湿幽暗,只有墙角的几支蜡烛闪着幽幽的火光,他们在狱卒的引领下朝前走着,忽然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狱卒在一扇牢门前停下,颤颤巍巍地道,“就是这里了。” 何夕转过头去,视线忽然一凝。 墨君也眯了眯眼睛,那墙壁上赫然写着“何夕【创建和谐家园】不得好死”八个血字,字迹凌乱,字体回转处有鲜血顺着墙壁流下,一股股像是深深印在墙上的沟渠。 渗人的紧。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在看见草地上披头散发躺倒的女人时,眸中幽光闪了闪。 “拓跋敏,”何夕并不动怒,她微微蹲*去,看着嘴角带血的拓跋敏,“你用这招叫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呜呜……嗯嗯!” 舌头受了伤,拓跋敏并不能清楚地说出话来,只是激动地看着何夕,不停地挣扎着,她四肢都缠着铁锁,哗啦啦地碰撞摩擦,在深夜的底下牢狱里,听上去只让人觉得更加寒冷。 “看来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何夕呼出一口气,“那我来告诉你这些天外面发生了什么吧,你们的族人打来了,让我们损失惨重。” 拓跋敏听着,眼中露出烂若幽火的光芒。 何夕冷笑一声,继续道,“只是,你看见我站在这里就该知道,他们并没有成功,明早我们的援军就会从渊城赶过来,到时,你们的族人再不能有所作为。” “呜嗷……嗯……” 何夕看着她忽然蔓延在脸上的凶狠,“看来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起身,对身后的墨君道,“我们走……” 墙壁上的火烛被她起身动作带起的风吹的晃了几晃,明亮了些,将本来黑暗的一些地方照的分外清明。 牢里的拓跋敏忽然大力挣扎起来,她拼命地将手朝前伸着,目眦欲裂,似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31章

      她的嘴里也更加大声,更加含混不清地呜呜噜噜着,何夕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拓跋敏,发现她好像并不是在看她。而是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 嗖—— 一道劲风穿过何夕的长发,闪电般射进了牢中! 拓跋敏额心一道血洞乍现,何夕霍然回头。目光盯紧了墨君。 墨君被她那样的目光盯着,只是淡然地耸了耸肩。“这人已经疯了,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又替你解决了一桩麻烦。” 何夕盯了他半晌,在对方越来越无所谓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算了,我本也不打算留她活口。” “你是觉得这样死太便宜她了?”墨君笑嘻嘻地。“那我可以帮你惩罚惩罚她……” 他笑着,目光中大有某些不和谐的元素,何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摆手摇头,“不需要。我们出去吧!” 话落,大步朝前走去。 墨君在何夕身后慢慢挪动脚步。桃花眼瞥了一眼牢中死不瞑目的拓跋敏,嘴角微微扯了扯,随后大步追过去。“等等我啊!” 地牢又恢复寂静,只余墙壁上浅黄烛火幽幽摇曳着。 东方天空升起鱼肚白的时候,朝中派来的朝臣终于抵达了卞城,与元良在书房中议事,何夕本着做戏做全套的精神,端着沏好的茶水去书房。 “皇上,臣按照您信中所说,已拨了三十万大军,用来对抗西域蛮人,只是……” 元良的声音有些许的疲惫,“只是什么?” “朝中并无可以统筹全局的将才,若是……”朝臣再次欲言又止,元良知道他想说什么,若是何乾还在,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 何夕本欲推门的手缓缓放下,端着茶水站在门边久久不动。 墨君持萧经过,见此笑着跟何夕打招呼,“呦,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何夕白他一眼,转身推门进去。 “夕儿?” 元良坐在桌后,他自然也听见了方才墨君与她打的招呼,又看了看何夕端上的失了热气的茶水,眸子深了深,“你……” “皇上,臣妾不才,愿带军出战!” 何夕跪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元良,事已至此,她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她是何乾的女儿,从小便耳濡目染军事策略,论带兵出战,她不认为自己会比男子差。 “你……胡闹!” 元良本来听了她那句“臣妾”目光微亮,却又很快被她后面说出的话惊得消散,带兵出战,那是何等的凶险,战场又岂是她一个女子该去的地方? “臣妾没有胡闹,”何夕一步不让,“臣妾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彻底将西蛮赶出天盛疆域,臣妾愿提项上人头来见!” 她字字铿锵,脸色已不复以往的苍白之色,眉宇间英气飒然,元良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脑海中闪过多年前马场之中的她,那时她便已初显沉稳冷静之风,将一名士兵从发狂的马下救了出来。 一晃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却已人是情非。 “皇上,我朝并非没有女将的先例……”那朝臣看着何夕的目光却亮了亮,他自然知道何夕是谁的女儿,赞道,“如果娘娘能带兵出战,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朕不准!”

      第32章

      元良一口否决,从书案后绕出来牵住何夕的手,“夕儿。你随朕回去,这些事你不能再插手。朕不能……” 不能再失去你了! 何夕寸步不动,她近乎执拗地仰头看着元良,目光中隐隐倔强,“若皇上不允。那我也断不会回宫!” 书房里的气氛僵持下来,书房外墨君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立在树下。他眉梢微扬,低低的话语随风逸散在空气里,“这样啊……那可真是麻烦了呢。” 元良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何夕。将士们听闻新元帅是何乾之女,亦都振臂高呼。一时军心大涨。 二月初十,皇帝起驾回京。 元良在车驾前久久停驻,目光似乎要化作软钩。将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女人绑了带回去。 何夕穿着一身红色软甲,脖颈间佩戴的那枚玉印隐隐发凉。那冷气沁入骨髓,竟真的压制住了那般锥心刺骨的疼痛。又或许只是暂时将那痛压制,等待着有朝一日,会以更为惨烈的方式全面爆发。 只是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看到她最狼狈的样子了。 “何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元良盯了何夕半晌,缓缓道。 一旁的朝臣偷偷地翻着白眼,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圣旨已下,怎么可能临阵换帅。 “皇上,”何夕拱手行礼,举止间满是男儿英气,“微臣定不辱使命!” “你……好!”元良气的直咬牙,一翻身进了马车,极冷的声音从车驾里传出来,“朕等着你回来再惩治你!” 何夕在马前淡淡微笑,“好。” 元良,此一役,无论成功与否,无论红颜枯骨,你我都将不复相见! 仪仗慢慢走远,何夕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远方天边越来越小的一条细长影子,直将背影站成了一株风中松竹。 暮光洒落大地。 她转头翻身上马,朝着数十万整整齐齐的大军高声叫道,“出发!” 冷风跟在她身侧,有些疑惑地问道,“主子,那个人呢?” “谁知道?”何夕的反应淡淡的,“也许有缘便会再见罢。” 大军浩荡,绵延不绝,朝着远方太阳落下的方向行进。 二月十二,天盛大军在濉水边与蛮人军队交战,双方各有胜负,战况陷入僵局。 二月十五,天盛大军元帅帐子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何夕盯着墨君,“现在我到底该怎样称呼你呢?竹斋的墨君,还是犯我家园的西域魔军?” “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墨君耸了耸肩,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那笑是飘忽不定的,像一层朦胧的雾气将他罩住,让人无法看清,“我来只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休得胡言!”何夕猛地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冷厉,“你既然来这里,便应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哎!”墨君面上不露惧色,笑吟吟地指了指何夕的脖子,“你真的忍心杀了我?你脖子上戴着的那个还是我给你找的呢。” “这是你欠我的!”

      第33章

      何夕嚓地一声将剑收回去,冷冷地道,“拓跋敏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指使的吧?你果真有着蛮人的心狠。竟然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将她杀了,起码她是为了你们潜入皇宫做卧底的。” “无用之人便该杀!”墨君眼底闪过一抹利光。又随即消逝,他支着下巴在帐中绕了一圈儿,“不过你说的心狠可着实是冤枉我了,我还不是替你出气。我在西域长到六岁。之后便一直在天盛生活,真要计较起来。我大概算个天盛子民?” “天盛大概没有这样的福气容纳你这个西域二公子!” 何夕毫不客气,几场战役下来,她周身更沾染了几分杀戮之气。眼尾隐隐有淡红色光芒一闪,墨君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随时停战。扯出天盛境内并永不再犯!” “你有什么条件?” “聪明!”墨君抚掌大笑着赞,“这样聪明的女人。我西域可是少见的很,所以……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我立即就撤军,怎么样?” 何夕浑身一震,看着墨君的目光里满是怒气。只是他始终浅浅微笑着,让人分辨不清他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良久,何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必唬我。我不会跟你走的,你的族人也不会允许你就这样轻易地撤军,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话落,何夕绕到案后整理书信不再看他。 这些信件上面虽然都封着火漆,却并不是什么紧要的军报,都是元良亲笔书写的慰问书信,几乎每天都会送到一封到三封不等。 墨君注视着那些信件,忽然道,“你当真以为,美人枯的毒不会再发么?”他盯着何夕瞬间变色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你还指望着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 “我没有!”何夕立即否认,在墨君变得戏谑冰冷的目光里缓缓低下头,“我没有想过回去,我也不能回去!” 她将玉印置于掌心,感受着那样的冰凉沁体的感觉,声音有些隐隐的颤抖,“这些天我感觉体内积累的寒气开始有些压制不住毒素,夜里时常失眠,醒来身下全是汗,我想,我大概已经时日无多了吧。” 她凝视着玉印,“所以我留在这里,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那座皇宫里面。” “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覆了上来,将她的手与玉印全部盖住,何夕受惊抬头,便看见墨君放大的一张脸,和他嘴角常年凝固不化的笑容,“那就是跟我走!” 天盛二月十七,天盛与西蛮决战于濉水河畔,与之前的胶着战况完全不同,这次的西蛮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路被打回濉水之后。 至此,天盛大获全胜。 全国上下人人欢呼,捷报一路传回京城,递到明黄色桌案上。 元良阅毕,眉间难掩喜色,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好,着内务阁马上拟诏,朕要大赦天下,与民同乐!”元良看着信使,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人呢?” 信使身子猛地一颤,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元良凝住眉,心底忽然有股压抑不住的不好想法,又高声问了一遍,“她人呢?!” 信使缓缓跪下去,极其悲痛地磕了一个头,“元帅她,战死沙场了!”

      第34章

      御书房内霎时静默,元良听着那信使的嘴一张一合,却觉得自己根本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天地都在旋转,十二根雕金龙柱俱都沉沉地向他压下。让他喘不过气来。 脑中嗡嗡作响,却有一个声音无比地清晰——她死了,她死了。 “这不可能!” 元良猛地将案上奏本通通推落在地,从御案后疾步出来。一把揪住了信使的脖领,一双猩红地眼睛盯紧了他。“你再给我说一遍,谁死了?” 信使瑟瑟发抖着,连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皇上,何……何元帅。是她死了啊!” “滚!”元良推开信使,模样都变得癫狂,“都给朕滚出去!” 这些人都是骗子。他身边的人都是骗子! 明明已经打胜了不是吗? 为什么何夕还会死?! 不,她不会死的。何夕,你等着我! 元良猛地脱掉龙袍。太监总管秦全【创建和谐家园】进了御书房见了大惊,“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朕要去卞城!” “什么?”秦全满脸惊诧。急忙拦住元良,“皇上,您不能去啊!” “让开!” “可是……皇上……” “你真以为朕不会砍了你的脑袋么!” 秦全缩着脖子退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看着元良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叹着气摇头,“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一年,是天盛最不平静的一年。 大将军【创建和谐家园】、皇后被废、敏妃失踪、边境被西蛮侵略入境、皇上一连出巡了两次。 多年之后史官考察这一段历史的时候,都会捋着胡须啧啧称奇,有明眼的人发现,这些事情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名动天盛,先是被废,后又带兵击退西蛮的奇女子,何夕。 红尘虽纷乱,却有某些地方是无法被波及的。 西域与天盛的交界有一座山,名为邙山。 山中有一处不世出的小村庄,村里的人自给自足,过着早出晚归的勤劳生活,老农甩着鞭子赶牛下地,垂髫小童举着风车在陇道边跑来跑去。 正是四月时分,路边野花开的纷繁,一只手摸索着摘下一朵朵小花儿,在灵巧的手中上下翻转着,转眼就编成了一个花环。 “阿良,你看,我编的好不好看?” 女子巧笑嫣然地转回脸,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面庞,身后男子笑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那花环,又戴在女子的头上,“我们夕儿做什么都好看!我们夕儿最好看!” 他注视着面覆白绫的女子,嘴角笑意微微,眸中却满是复杂的情绪,翻滚不休。 西蛮与天盛的最后一场战役里,他趁乱将何夕带走,带来这个与世无争的山村当中。 那时何夕穿着染血的战甲,站在群山之中久久凝视着东方,墨君知道,那里是京城的方向,是他的方向。 “你要回去吗?”墨君再次向何夕确认,“如果你拒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何夕淡笑侧头看他,“我没有多久可以活了,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将那些痛苦忘记。”

      第35章

      她接过墨君手中的一瓶药,仰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当我重新醒来时。随便你为我安排什么身份,但是。如果你敢有任何不轨的想法,我会剁了你!” 墨君哭笑不得地看着满脸威胁却并不具有威胁性的她,毫无诚意地点头,“放心。喝了这瓶药虽然会让你失去记忆,但也不会让你变傻。届时,你喜欢和讨厌的依旧不会改变。” “是吗?”何夕笑着靠在岩石上,慢慢阖上双眼。昏迷之前嘴里喃喃着,“若是能改变就好了。” 若是能改变…… 往事纷乱。转眼抛却脑后。 墨君看着眼前头戴花环笑容灿烂的女子,真的会改变吗? “阿良就会取笑我!” 面对墨君的调戏,何夕脸上飘了小女儿的羞涩。 墨君嘴角的笑意却顿了顿。如今她唤他阿良唤得亲切,他却忽然有些期盼她能像以前一样冷着脸叫他墨君。 何夕喝过药刚苏醒的时候。双目便是失明的,墨君看着她只盯紧一个方向的迷茫眼神。心中微痛,所以在何夕颤巍巍问他是何人的时候。 他只犹豫了一瞬,就笑着答道。“阿良,我叫阿良。” “阿良……”那时的何夕歪着头思索,片刻之后露出了灿烂无比的微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一定很喜欢你!” “是么……”墨君的眼神变得黯淡。 她喜欢的,大概是那个远在京城皇宫中的那位九龙天子,而并非近在她眼前的“冒牌货”吧? 见他不说话,何夕歪着头看他,“你在想什么呢?” 墨君从回忆中抽身,有些怔愣地盯着头戴花环的何夕。 她歪头的样子有些俏皮,脖颈间佩戴的一块洁白的玉坠露了出来,那玉坠底部并无鲜红的颜色,是最纯正的雪山之白。 美人枯出自西域,传言之中并无解药,可他身为西域二公子却是知晓的,天山寒玉可以压制此毒,千年以上的寒玉则可彻底解了美人枯之毒。 他最开始给她的玉印并不足千年,只能起到压制作用,直到最后一场战役之前他去她的营帐中谈判,才趁机将玉印给调了包。 换句话说,何夕现在戴着的,是真正有着可解美人枯之毒的千年玉印! 只是……墨君有些歉疚地看着何夕的眼睛,他没想到美人枯的毒如此厉害,即便用了千年玉印,也还是在逼出毒素的时候伤了她的双眼。 思及此,他慢慢抚上何夕的双目,神情一片惋惜。 “阿良又戏弄我!” 何夕向后退,轻轻地拍掉他的手,转身朝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田垄间道路不平,亏她走的丝毫不磕绊,那花环随着她的步伐掉落在地,墨君跟在她身后捡起来,拿在手里默默凝视着。 “快走啦!” 前方,何夕站在那里“看”着他,神色间几分不满,更多的却是娇憨。 墨君捏着花环的手紧了紧,忽然笑了,他答应着,大步朝着何夕的方向跑去。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如能能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村庄里已经有人家升起了炊烟,墨君让何夕好好呆在家里,他自己出来捡拾柴火,在与何夕一起“失踪”之前,即便在天盛京城中做卧底,他西蛮二公子也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如今却做的越发熟练。 很快就拾好了一堆柴火准备回去,路上却看见一群村民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 “这人的穿着好奇怪,是天盛的人?还是西蛮的?” “他受了伤,好像是从邙山上滚了下来!” “哎呀,老村医今天出去采药不在家,这可怎么办?” 墨君皱起眉头,透过人群的缝隙能看见路上躺着一个人,他走过去,瞳仁顿时缩了起来,“这是——”

      第36章

      他挤进人群,“何夕,你怎么在这里?” “阿良。你来了?” 何夕在人群中间,她蹲在男人身侧忧心忡忡地“看”着墨君。“我在出来找你的时候差点被这个人绊倒,他怎么样了?” 墨君摸摸她的头,神色有些复杂地在何夕身边蹲下,手搭在男人脉搏之间稍许。“他劳累过度,又从邙山上失足落下。恐怕要将养几天才能好。” “啊?”何夕的脸上满是担忧,“那我们赶紧把他带回去好好治疗吧!” 话落,双手摸索着卡住男子的臂膀。可惜她一人根本无法将男人抬起来,只好抬头求助。“阿良,你来帮帮我。” 墨君没有动作,他深邃的眼眸此刻全是晦暗的色彩。“夕儿,”他的声音低沉。“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围观的群众都已散去,深山里的村民十分淳朴。 墨君跟他们解释这人是他们的亲戚。因为担心他们,所以过来寻,村民们也就相信了。纷纷回了自己的家中。 此时,墨君看着躺在床上仍旧陷在昏迷当中的元良,眉头越蹙越紧。 他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这么快就找来,这里虽然同样是西域和天盛的交界处,离卞城却也有百里远,深山之中的村落更是难寻,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墨君沉默地扫视着床榻之上满面疲色的男人,鼻尖溢出一声沉闷的叹息,何夕已经端了药从外间进来,坐在床边试探着道,“阿良,你来喂他喝药吧,我眼睛不方便,怕呛着他。” “嗯。” 墨君低低应了一声,从何夕手边接过药碗,将药一点点喂给元良,他虽然昏迷着,却好歹能凭借自主意识将药吞下去。 何夕在一旁听着羹匙和药碗碰撞的声音,有些兴致勃勃地问,“他长的什么样子啊?”又有点惋惜地垂下眸子去,“虽然你说我见过他很多次,可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啊……”墨君将空了的药碗搁在床边,嘴角的笑容又勾起来了,“他现在脸上都是青色的胡茬,而且头发很乱,面目憔悴,就像一个……因为犯错而被主人赶出家的流浪狗!” “噗嗤——” 何夕笑出了声,嗔道,“哪有你这样说人家的,再说他还对我有恩!” “你真的觉得他对你有恩?”墨君看着何夕,眼底有幽火攒动。 “是啊!”何夕颇有些天真地半仰着头,手摸索着拎起脖颈间的玉坠子,“你告诉我是他给我这个吊坠的,这样我才能活下来嘛!” “可你中毒也有他的错,是他把药给了下属,你才会身中此毒,还失了双眼。” “……我没有想那么多。”何夕有些嗫嚅地低下头去。 墨君沉默地注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他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什么呢?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也断然不会再记得那些深宫诡谲、恩怨情仇。 自然也忘记了她其实是被拓跋敏害成这样的,而拓跋敏是他的属下,而并非被他刻意换了身份的元良。 可即便他再想试探她心底对他有没有怨怼,也终究是毫无意义的。

      第37章

      三天之后,元良隐隐有了醒来的迹象。 何夕兴奋地守在床边,“等他醒了。我就可以好好跟他道谢了!” 墨君找了个机会支开何夕,“再过五天就是采马节了。你不用去和村里的姑娘一起准备准备?” “嗯,可是阿良……”何夕一张脸苦成了包子褶,“我不太想参加。” “那可不行,”墨君往门外推她。“这可是这里的习俗,我们既然来了那就要遵守。村东的姑娘们都在等你了,你快去吧!” “可是……”何夕回头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还是听话地出了门。 墨君倚着门框看她背影。忽然发觉失了忆的她倒是难得地变得很听话。 “咳咳……” 剧烈的咳嗦声从屋内传出,墨君眉梢一挑转过头去。这醒来的可真是时辰。 “你醒了?” 他走回床边,元良皱着眉撑起身子,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是哪儿?” “一个无名小村庄。”墨君很随意地答,元良的目光转到他的身上。忽然变得很激动,“是你?你在这里。那何夕一定也在这儿对不对?!” “为什么我在这儿,何夕就一定在这儿?”墨君好笑地看他。 元良的目光却渐渐变得严肃,“朕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西域二公子,天盛与西蛮最后一站,你与何夕同时失踪。” 墨君微微皱眉,“多嘴的老头子!” “西域大王大概是很关心你,才会将你不见的消息告知朕,”元良恢复了精神,坐在床上都像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带着点薄凉又威严的气度,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他,“现在,你是否该告诉朕,朕的皇后在哪儿?” “你的皇后?”墨君看他的目光满是嘲讽,许久才幽幽道,“可惜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不是你的皇后了,是你亲自褫夺了她的封号,你忘了?” “朕与她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置喙,”元良对待有着明显敌意的人自有一股傲气,“况且朕也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现在告诉我,她在哪儿?” “没用的,”墨君看他的目光带了丝怜悯,“即便你千里迢迢来找她,她也没命跟你回去了。” 他骗了元良,他将何夕如何中了美人枯的经过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元良,却在最关键的能否解毒上哄元良相信何夕只剩下一年时间。 “现在她双目失明,并且失了忆,你是想让她回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去,还是想让她在这里幸福快乐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不可能!” 元良掀了被子就要冲出去,可惜他伤还未痊愈,根本不是墨君的对手,“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对何夕老说,我才是阿良,而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墨君常年笑着,可如今却敛了笑容,满面的阴寒,他瞪着元良,搭住他肩膀的手十分用力,隐约能听见咯吱咯吱的骨节摩擦声响,元良亦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他。 “是草民失礼了!” 他忽然向后退,欠身施礼。 元良垂眸看他,“墨君,你记住,无论何夕是否记得,她都是朕的皇后,只能是朕的!”

      第38章

      元良和墨君之间达成了一个奇怪的交易。 元良不将墨君的下落告知西域大王,墨君也允许元良见何夕,只是他们的身份暂时是互换的。 何夕从村东头的姑娘【创建和谐家园】回来的时候。元良正在院子里看桃花。 正是桃花纷繁的时节,何夕一身轻快地走进院子。元良一刹那间以为是很多年前,娇俏女子轻笑踩花而来,扑入他怀中。 她扑入他怀中。 墨君张开怀抱接着何夕,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样?” “嗯……还是很难,”何夕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将手中一直捏着地花环递给他,“你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她伸出手,手中是一个很漂亮的花环。 红花有绿叶坐陪衬。还点缀着清雅颜色的乡间小花,只是有些花插的歪斜。 是因为看不见吗? 元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拼命遏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拉开他们的冲动。 墨君接过花环,很仔细地摸了摸,何夕有些紧张。尽管看不见,脸上却还是带着期待的色彩。“怎么样?” “嗯……很好看!很有特点,”墨君笑着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到了采马节那天,我一定能一眼看出你做的花环。” 采马节是村子里一个久远的传统,小伙子们进入山里打猎。姑娘们在场地里就地取材制作花环,然后将制好的花环堆放在一处,等着小伙子们带着猎物从山中归来。 获得猎物最多者享有最先挑选花环的权力,选出看中的花环,而第二名则在第一名之后挑选,以此类推。 等到天黑,村里人燃起篝火。 被选中的姑娘和小伙子们载歌载舞,若是互相通了意,便可由双方父母出面,商讨婚事。 所以采马节亦是定情之日。 “你又在取笑我……” 何夕脸上氤氲着薄红,她忽然朝着桃花树转过头来,缚着白绫的双目“盯着”树下的那个位置微微偏头,左手无意识地牵住了墨君的袍角,有些怯怯地问,“那里有人吗?” “是我。” 元良从桃花树下步出来,走到何夕跟前一尺远,垂眸凝视着她,“那个被你救了的人。” “……是你?” 何夕嘴角勾起,很开心地笑了笑,“你没事了就好,我还在担心那些药对你有没有效——啊!” 手腕忽然被面前男人紧紧捏住,何夕有些惊惶地叫出了声,元良已经缓缓收回了手,“抱歉,无意冒犯。” 墨君目光落在何夕手腕上,目光微微沉了几分,揽着何夕的肩膀朝里走,“我们进去吧,你忙了一天,一定累了。” “嗯……” 何夕小声答应着,有些担忧地转过头“看”了元良一眼,又跟在墨君身边亦步亦趋地进了房子。 元良负手站在门外,方才他探了何夕的脉,的确有着墨君所说的血脉虚浮之象,看来他说何夕中了美人枯的毒是真的。 “何夕……” 他喃喃着,微风吹过,桃花瓣轻柔地从他的肩膀滑落,看去不觉美好,只有无尽的落寞。

      第39章

      这*,元良在屋顶之上饮酒。 手边酒坛子东倒西歪地放着,院子里幽幽的桃花香混在浓烈的酒气里。让他想起卞城之时,醉酒的何夕。 想起那时何夕说过的话。 她说夕儿已经死了。他一直以为何夕说的只是气话,原来竟是他一直将曾经单纯美好的夕儿推向深渊。 “美人枯……” 酒液从嘴角淅沥沥淌下,像过往无数个夜里的那幢孤楼里,倚窗而靠的倩影对月自伤流下的清泪。 美人枯是西域奇毒。会慢慢消磨女子精血,他之所以看不出何夕中毒。正是因为美人枯是从内里开始蚕食,慢慢扩散,直到红颜变枯骨。 墨君的话犹在耳边。元良灌着烈酒,感受着喉间滚下的一线灼热。那热像是也灼了他的心,捏挤绞扭一般的痛。 “何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你哪还有什么资格带她回去?”墨君的话像是冰刀一样割裂他烈火焚烧的心,而面对他的指责。他竟然一句话都无法为自己分辨。 他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元良仰头。又是一口烈酒入喉,他半眯着眼看天上数不清的繁星,眼前竟一时变得白茫茫。混沌一片中他仿佛看见墨君搭在何夕肩膀上的那只手。 天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抑制住自己没有冲过去,可是……现在的他,真的还有资格吗? 又空了一个酒坛,元良斜躺在屋瓦上,呢喃的语气里满是悲伤,“何夕……” “你叫我?” 有些俏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还有些微喘。 元良霍然转头,看见何夕攀着梯子已经爬了上来,在站上来的时候鼻尖微微抽动了一下,之后拧着眉站住不动。 似乎是闻见了满满的酒气。 “你……怎么上来了?”元良愕然地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看着何夕皱鼻轻嗅的样子,他竟像是被家长抓住做坏事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你喝了好多酒啊!” 何夕略微惊叹地坐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的夜空,“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还没等元良反应过来,她又连连摆手,“我不是想问你的秘密,只是今天在院子里,你好像有些不开心,”何夕轻轻地撅着嘴,神色似乎有些懊恼,“我双目失明,所以不能看见你的表情,只是凭着感觉……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啊。” 她絮絮地说着,元良沉默地注视着她的侧脸,现在的何夕,与进宫之前的性格单纯的何将军之女一般无二,有些轻微的话痨,也很爱管闲事。 他想起这其实是忘忧散的作用,眸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一些。 “你……究竟怎么了啊?” 何夕见元良半天都不说话,神色间露出些微的担忧。 “朕……我没事,”元良转过目光,抬头看向夜幕,“谢谢你的关心,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他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告诉何夕,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因为你已完全不记得我,哪怕我在你眼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创建和谐家园】,而更让他痛苦的是……你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终止? 他开不了口。

      第40章

      “你不用谢,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夕有些急切地解释着,双颊上又飞上了红晕。“我听阿良说了,是你给了我玉印。我才能好起来!” “你叫他阿良?”元良的眸子深了深。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亲切,”何夕双手捧着脸。摆出一副看星空的姿势,“嗯……也许我真的很喜欢阿良吧!” 话说完。她轻轻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小女儿的甜蜜和羞涩。 元良愣愣地看着她的笑颜,嘴唇都有些颤抖。“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何夕有些疑惑地侧过头来,她明明看不见。夜色下却让人觉得她的眸中倒映着星河,异常的耀眼,“说什么?我喜欢阿良?” “哈……哈哈……”元良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奇怪,何夕有些害怕地离他远点。“你没事吧?” “没事……” “真的没事?不会是先前掉下来摔了脑子吧?” “……我真的没事!” 檐下的桃花树旁,墨君注视着檐上十分融洽的两个背影。袖中拳头攥的骨节发白,良久却是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点轻嘲。 他转身脚步沉沉地返回屋中。元良,我到底还是小看你了啊!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到了采马节。 墨君背着何夕缝制的箭囊出去,却遇上了同样准备好的元良,墨君一挑眉,“你也要参加?” “是,”元良不否认,目光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你不必说我不是村民不能参加,且不说你亦不是,而且这里在疆域分划上属于天盛的疆土,朕在自己的地盘上参加什么活动,还不需要得到你这个西域二王子的同意。 墨君看着他灼灼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只沉了一瞬间,浅浅施了一礼,“那好,天盛的君王,你可千万不要输给我这个无名小卒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 空气仿佛有噼啪的爆响,村东头的广场上,巨大的篝火堆已经准备完毕。 姑娘们和小伙子们都已经跃跃欲试,遍地开满了鲜花,何夕在友善的同村姑娘们的陪伴下挑选好看的花朵用来制作花环。 不大的空地上满是欢声笑语。 佝偻着脊背的村长亦是笑着,举了举拐杖,“小伙子们,打猎的时间为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内务必归来,届时谁的猎物最多,谁就可以先挑选姑娘们制作的花环!” 老者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在场的青壮年小伙子们立即欢呼起来,气氛逐渐热烈。 “你小心些,看到猛兽一定要躲开!” 何夕很不放心地嘱托着墨君,“阿良,我有些担心,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 “不必担心,我们人很多,”墨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又看了一眼元良,转过身去背起箭囊进了森林,“等我回来!” 小伙子们陆陆续续出发,元良慢悠悠地背起箭囊,经过何夕身边的时候忽然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啊?”何夕怔住,似乎不明白元良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是梅花吗?”元良继续问,何夕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元良露出一抹果然的笑意,步伐轻快地向着森林走去,扔下一句,“因为你以前一直很喜欢。” 以前? 何夕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他们以前很熟么?

      第41章

      日头一点点向西移动,姑娘们在场地里轻松地编织着花环,欢声笑语。 森林里却在紧张地比试着。 墨君已经在村庄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很轻易地打到了几只小兽,在山坳处碰见了一无所获的元良。“不是很顺利吗?” 他脸上笑意浓浓,“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无须,”元良并不为他的挑衅气氛,他背上的箭囊里一共二十支箭还一支未动。却并不急躁,负手看着天边的日光。“这里的风景很好。” “那你便继续在这里,赏风景吧。”墨君淡笑,也并不与他过多纠缠。拎着猎物从元良身边走过去。 “你真的喜欢她吗?” 极轻的一句话,响在墨君的耳侧。 “你什么意思?” 墨君站定转头。嘴角的笑意淡了去。 “没什么意思,”元良并不做多解释,背起箭囊朝着墨君来时的方向走去。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何夕很幸运。” 过往那些折磨何夕的日子一直是他心头的结,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份愧疚只多不少,在知道何夕所剩时日不多之后,他甚至一度崩溃。 可是幸好。何夕在最彷徨无助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帮助她,即便这个人可以算是他的情敌,可对于何夕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只是从今天开始,这种幸运,还是由他自己来亲自延续比较好。 元良笑着,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对准前方的某个目标。 “咻——” 利箭破风之声不断在森林中响起,其中夹杂着的,或是高兴的喊叫,或是沮丧的叹息。 天色已经接近日暮时分,墨君看了看箭囊里最后一支箭,开始原路返回。 他手中已经有了九只猎物,这边的森林野物都十分狡猾,能射到九只已经实属不易,回去的路上若是能好运再射中一支,他就是毫无疑问的赢家了。 暮间的风冷了些,带着些微的鲜花气息,最远处似乎还能看见篝火的火光。 想到马上就能选到何夕的花环,墨君脚下的步子放的更快了些。 嗖—— 什么东西飞速穿花拂叶奔来的声音,那东西奔行的奇快,眨眼间竟然已经近了他身边! 墨君从喜悦中回神,飞快地搭箭上弦,对准破风声来的方向。 灌木丛中,穿出一只浑身雪白的兽,墨君眸光一凝,竟然是白豹! 这种动物常年穿行山林,身形如电,尤其凶暴不堪,若是被它盯住的猎物,不见血它是不会停止攻击的! 究竟是谁这样不长眼惹了这东西! 一念即过,墨君手指一松。 不好! 射歪了! 咻—— 飞箭穿过树叶,笔直地朝着白豹的左耳穿去,这样不仅不会伤到白豹,更会激怒它! 树叶飒飒,墨君忽然听见左侧又有破空之声响起! 那支箭以更快的速度飞快地射过来,却不是射向他也不射向豹子,那支箭,以一往无前的奔雷之势,射向他射出的那支箭! 嚓—— 轻微的撞击声响,墨君的那支箭并没有被撞落在地,那人控箭的手法非常好,只是将他的箭撞的向右偏了偏。 只是一瞬间。 他的箭深深没入白豹头骨,一声凄厉的嘶吼,白豹应声倒地,翻滚了数十圈后被一棵树拦住。 墨君松了一口气,朝着那箭射出的方向拱手,“多谢——”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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