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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就跟夏岩挤在一个被窝里,宿舍的单人床只有一米五,一个翻身就能滚下去。每晚睡觉前赵延沛都会揽着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地说着话。夏岩睡前爱听音频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候养成的。
Chapter16
赵延沛浅眯了会儿,醒来时已是十点半了,他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撞见出门接水的吴子轩。
他穿着一件小黄鸭的睡衣,宽大的睡衣松松散散地挂在肩头,露出截漂亮的脖颈和锁骨。头发蹭蓬蓬松松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香甜可口,就像一只芒果布丁。
赵延沛眼皮跳了下,他觉得自己的自恋症大约是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才会觉得吴子轩这份打盼不合适宜的别有用心。
他开娱乐公司这么多年,深谙这其中的规则,知道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并不多甩吴子轩眼神,错开身下楼,赶往庄园。
车行十来分钟,一道亮丽的风景扑入眼帘。迎春花、紫丁香、榆叶梅等交织成一道绚丽多彩的篱笆墙。透过花的缝隙,隐隐约约可见建筑物的轮廓。
进入园中但见春色如锦、风景如画,满园姹紫嫣红,几乎汇集了这时节盛开的所有花,高低扶苏,错落有致。
青墙小瓦的房子、原木色的花室、草搭的亭子、鹅卵石的小路……每一处都古色古香。
赵延沛在一座原木小屋前找到了夏岩,他正拿着花钳修剪树木。一身浅白色的棉麻衣衫,身姿颀长如玉,眉目清隽。
他身旁恰是一个白玉兰树,彼此相对,正好诠释了什么叫芝兰玉树。
夏岩拣起剪掉的花枝打算回去插瓶,回头看到赵延沛。
他出门前换了衣服,白衬衣、黑毛衣,搭配长款的风衣。从腕表、领撑和香水,无一不透露着他品味优雅、出身良好。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信步走来,款款从容。
夏岩笑问,“怎么过来了?我们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赵延沛接过他怀里的花材,一起向小木屋里走去,“和吴子轩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看你插花?”
夏岩脸上的笑容敛了去,“我也没料到他今天会过来,伊伊说他最近特别忙,都没什么时间搭理她。”
赵延沛回忆了下去年吴子轩近来的行程,“他没那么忙吧?”
“我也明白,蒋子页说前段时间她总会莫名的陷入焦燥中,还时常一个人发呆,一坐就是半天,我实在有些担心。她这么依恋吴子轩,万一……”
吴子轩不是真心的,这些大家都知道,可是夏素伊不知道。
当年出了那件事,夏素伊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拒绝与外界接触。是吴子轩的声音治愈了她,将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可是人如果不能自己学会独立,就有再度跌入深渊的危险。
夏岩忧虑地道:“我是不是错了?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帮助她,万一吴子轩提出分手,她该怎么办呢?”
“吴子轩识时务的很,在你没有给完他想要的之前,他是不会和素伊分手的。”他顿了下,又委婉地提醒,“但你也得防备着,他可能在寻找新的靠山。”
从外表上看吴子轩像只毛绒绒的小奶狗,接触久了就知道,这是一头贪婪的狼。
当年夏素伊出事后,他和夏岩想尽办法都没能让她从自闭中走出来。后来夏岩听人说素伊一直暗恋吴子轩,就想请他来试试。吴子轩的声音很治愈,长相也无害,很容易消除人的戒备。
没过多久,素伊情况果然有所好转,这时吴子轩提出了他的条件,——他要进入娱乐圈。
两年来夏岩几乎是倾尽自己的资源再帮他,他从一个没有半点基础的新人,成为一个二线歌手,时常出入各大综艺和影视剧中,虽然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但也受不少人追捧。
然而,从他最近的举动来看,他仍然不满足目前所拥有的。像童话故事里的渔妇一样,永远不知足。
如果没有猜错,他这回过来又是向夏岩提要求的。
“素伊还在看心理医生吗?”
夏岩摇了摇头,“每个星期都会去,但是效果不好。”
“别急,慢慢来。”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夏素伊走过来,岔开话题,“这些花你打算插在哪里?”
夏岩指了架子上的几个花器,赵延沛替他拿过来。他将一枝白玉兰剪出疏密有致的花型,插在土陶罐里。陶罐做了旧,看起来有点像存放在博物馆的远古文物,配上一枝玉兰,古韵十足。
“这盆花叫什么名字?”
“既见君子。”
赵延沛莞尔,“有了这个庄园,你是不是考虑扩大素壹花店的规模?”
他知道其实夏岩更想做个花艺师,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花艺品牌。但是人的精力有限,他在娱乐圈混就没有更多的精力打理花店,姑姑和夏素伊也没有能力撑起花店。
“你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从长计议。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一个团队就有无穷的力量。”
“我再想想。”
赵延沛便没有多说什么,见旁边有个画板走了过去。
夏岩正神全地插着花,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突然红了起来。
画板上是他前几天随手用水粉作的画,同不同色阶的绿勾勒出层层叠叠的远山,村落旁的桃花,江边的芦苇,蜿蜒的春江。江上一叶小舟,舟头一个青衣人盘膝独坐,横琴膝上。留白处是青江的春雾,若隐若现、缥缥缈缈,使得意境更加深远。
赵延沛看到画卷旁边的题字,“青青子矜,悠悠我心。被你这么一题,意境倒是更悠远,回味无穷了。不过一眼看去,这副画与那首《渡客》十分相似,你是怎么来的灵感?”
“胡乱画的。”他说出这话时,才觉得嗓子有点发紧,好像做错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了。
赵延沛拿着画过来,征询道:“你看……”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家庭医生打来的。他赶紧接通,听那边说:“先生,老太太刚才摔了一跤,怀疑坐骨摔裂了,我们正在送她去医院。”
赵延沛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人怎么样?”
医生说:“人还清醒着,没有什么并发的症状。老太太说桃花雪难得一见,执意要去看雪,不小心踩滑了。”
Chapter17
“麻烦你们多照看着,我这就赶回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电话还没有挂他就已经出门了,对夏岩道:“跟奶奶说一声,来不及跟她道别了。你也多注意点,下雪天少让她出门。”
“你这样开车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说完才想起来赵延沛出门都是带着司机的,极少自己开车,何况他昨晚还喝了酒。
“你好好陪陪奶奶,搬家时我就不过来了。”
“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电话联系。”
赵延沛握了握他的手才离去。
他的奶奶比夏岩的奶奶还要年长几岁,却活成了一个老顽童。老人家心态好,兼之几十年如一日的跳舞,自我感觉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
于是老妇聊发少年狂,拉着老伴儿出去赏桃花雪。结果一个脚滑就摔的骨头都裂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嘎蹦脆,不服老不行,精神就有点小萎靡。
赵延沛在医院里陪她几天,每天把她夸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才重新寻回那么一点心气儿。
老人家不爱住在医院里,赵延沛就将他们接到辛夷山庄,多请了几个保姆看护,他自己也搬到这边来住,每天在山庄和公司之间奔波。
辛夷山庄在苏城城郊,是爷爷奶奶八十大寿的时候,赵延沛送他们的生日礼物。老爷子喜欢屈原,并爱屋及乌的在在园中种满了玉兰。辛夷是紫色玉兰花的别名,园里还有种植着白玉兰和粉白色的二乔。
这天中午赵延沛接到老太太的电话,神秘兮兮地道:“家里来了贵客,晚上要宴请他,你早点回来。”
赵家二老是很讲究的人,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有许多家族传统。说是请晚宴,并不是指随随便便的吃一顿饭,有许多规矩和礼仪,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
赵延沛有时候觉得这是繁文缛节、沉疴陋习,但也不得不承认,赵家后辈的成功和这种家族底蕴有很大的关系。
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二老如此隆重的接待。
下午两点半开完会,他便回到赶回去。到山庄后已经四点了,他先回自己房间换了身黑色的礼服,问管家,“客人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亭子里陪老太太他们说话。”
赵延沛换好衣服下楼来,听到一阵小提琴的声音,悠长的旋律混在淋淋的雨声里,有种绵远而神秘的意境。
他撑着伞过去,见满园二乔盛开如锦,团团如簇。花下一角方亭屹立,飞檐漏盏,极具古韵。
拉小提琴的男子坐在亭子里,一身白色天鹅绒领子的燕尾服,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散落的长发半遮住脸颊,有种优雅的神秘。
玉兰花不胜雨意,落下几片粉色的花瓣,洒在他脚边,寂静而青好。
赵延沛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夏岩误入娱乐圈的场景。
那时候他仍在花店里打工,有回送花去剧组,被导演相中拉着去客串了下女主杨怡宁的初恋,虽然只有一个镜头,却惊才绝艳。至今各大网站评选美男的时候,他都还在列。
赵延沛也看过那个镜头,——白色衬衣的少年捧着花,站在青苔斑驳的屋檐下,见到心仪的女孩子经过,垂眸腼腆一笑,无限美好。
此时此刻,他依旧垂眸演奏,嘴角带着点腼腆而愉悦的笑意,一如那年电影里青涩的春雨,一如那年静好的岁月。
曲子结束了,赵延沛仍有点回不过神来。
老爷子感叹道:“这东西以前叫做梵婀铃,西洋的东西,那时候很多人都不会弹,我和他奶奶就是因为这个相识的。”
老太太的笑容都年轻了三分,“那时候社里举办晚会,你表演梵婀铃,也是这样一身白色的燕尾服,一出场便引吸了很多名媛小姐。刚才看小夏拉琴,就好像又看到了你。那时候你英俊潇洒,我温柔漂亮,多好哟!”
老爷子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道:“现在你也漂亮,笑起来跟朵花儿似的。”
“菊花吧?”
两人相识一笑。
夏岩望着两人,感觉到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
他们两人都已经九十高龄了,一个穿着复古格子西装,打着蕰纱结,戴着手表;一个老太太穿着旗袍,戴着珍珠项链,俱是一副优雅老去的姿态。
夏岩想:等我九十岁的时候,能否和他们一样呢?年轻的优雅容易,难得的是拥有一副优雅的老态。
赵家的晚宴很丰盛,夏岩陪二老喝了两杯。他酒量浅,不知不觉便醺醺然了。
赵延沛送他回房,见他脚步虚浮,正打算扶他一下,他已经撞到一棵玉兰树上,白色的花瓣簌簌地落下。
他靠在树杆上伸手接住落花,笑容有点憨,眼神迷离,“奶奶常说,我们不是诗人,但生活得有诗意。只有年少的时候年轻,其实是很可怕的。延沛,我们俩也相约优雅的老去,你说好不好?”
“怎么不好?只是我可能要比你先老了,昨天还有人说我长得太着急了。”
夏岩又低哝了句什么,他没听太清楚,凑过去时发现他已经快睡着了,垂着眼眸,眼角泛着一点红晕。
赵延沛想起以前逛微博时,粉丝P的他的古装剧照,配着这样的文字,——一抬眸,好似流光似锦;一合眼,仿若岁月静敛。
他想这评论,恰如其分。
他抱起夏岩送回房间,脱掉鞋子和外套,又拿来热毛巾给他擦脸。
不拍戏的时候夏岩通常都不化妆,用清水洗下就好了。他皮肤白皙,眼瞳清澈,不戴眼镜放下流海的时候,显得很嫩很软;戴上眼镜,梳起刘海,气质就硬了些,有种贵介疏离感。
赵延沛端祥了他一会儿,觉得这十年,他一点都没有变。
他第二次见到夏岩是在大学宿舍,当时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发其想想体验一下住宿舍的滋味,于是放弃学校附近的小公寓,屈尊前往,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小乞丐。
Chapter18
小乞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还戴着个草帽,听见脚步声抬起眼来看他。他当时只看见了那双眼睛,清澈的仿佛能一眼望到底,睫毛忽闪忽闪的,还怪可爱。他心一软就将钱包里的现金悉数拿给了他。
小乞丐愣了两秒钟,然后糯糯地叫道:“金主爸爸!”
后来某一天夏岩笑着跟他说:“当时学校社团表演话剧,我在里面出演一个乞丐的角色,怕演不好提前练练,结果从天而降一沓钱,大几千呢!够我几个月的生活费了,我当时就认定了你是我的金主爸爸!”
他们俩的缘份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同年同月,同校同宿舍,日常也是同行同止。当时同学们还开玩笑说,赵延沛三米以内必见夏岩,夏岩三米以内必见赵延沛。
夏岩进入娱乐圈,与杨怡宁交往后,他以为他们会慢慢疏离,可关健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令他们的缘份进一步加深。
有时候赵延沛也摸不太清夏岩的想法,如果他真爱杨怡宁,为什么会选择帮自己呢?如果他不爱杨怡宁,为什么又单身这么多年?
他手抚上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触他的心跳,——阿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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