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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采访很顺利。田熙很快把稿子写好交给了编辑。只是感冒似乎更严重了,流鼻涕流得好凶。她早早吃了点药,就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田熙是被急促的电话【创建和谐家园】惊醒的。刚接通电话,那头立马传来潘澄气急败坏的声音:“田熙,你采访专家难道不知道问别人身份吗?稿子出大问题了!”
田熙浑身一激灵,顿时被吓醒了。
“什么问题?专家的职务是昨天秦菲发给我的,应该没错啊?”
“就算是她发给你的就一定对吗?秦菲是老记者,她也许是一两年前留的别人的电话,谁能保证别人职务不会有变动?你就不知道核实一下?”
潘澄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专家原来确实是秦菲发给你的那个职务,可现在早就不是了!别人现任的官员一大早就给老马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
对方来头很大,又是田熙有错在先。老马接到电话后给崔同打了个电话,崔同又火急火燎地联系了潘澄要求紧急撤稿。
潘澄将一切照办完后,这才跟田熙打电话兴师问罪。
数落了田熙半天,潘澄丢下一句“你做好准备,这事说不定会有【创建和谐家园】烦”就挂了电话。
田熙赶紧打开电脑,上网搜她的那篇稿子,果然已经搜不到了。
她又搜这个专家的名字,才发现他在去年就已经卸任原来的职位,现在只是退休官员兼学者的身份。
田熙懊恼不已,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潘澄说得对,秦菲以前采访那人时是这个身份,难道就不会变?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先入为主了!
田熙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杂志社会给她什么惩罚?
通报批评?罚款?抑或最严重的,停职?
一连两天,田熙一直等着潘澄那边的消息。但潘澄没有给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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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山重水复
第二天晚上,田熙在单位等到8点多,忍不住给潘澄打了个电话,问对她犯错的最终处理结果。
潘澄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领导们今天下午刚刚决定,那个,田熙,本来我想明天再告诉你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
“什么结果您就直接说吧,我都能接受。”田熙道。
电话那头,潘澄咳了一声才道:“是这样的,杂志社领导们给出的处理决定是开除。”
“开除?”田熙一下子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啊?”
“你这事闹的很大。上面有压力,马总和崔主任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你要理解杂志社。”潘澄说,“处理结果今天已经下来了,这两天你来单位交接一下工作,就不用来上班了。”
田熙呆若木鸡。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开除的决定下达得好快。
甚至连个过渡期都没有,令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田熙心里愈发难受。
怪不得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想到前脚妈妈手术刚完,后脚她就要被杂志社开除了。
呆坐了许久,来棱镜周刊至今的种种在脑海里一一闪现。田熙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哭了起来,一颗心被后悔、懊恼、自责、委屈种种情绪折磨得痛苦不堪。
也不知哭了多久,田熙后来蜷在沙发上昏昏睡去。天光大亮的时候她被渴醒。她爬起来,倒了杯水喝了。
看看手机,已经快9点了。
田熙本来想去单位交接工作,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头晕得更厉害了,明明脸发烫,身上却感到有些冷。她忍不住又爬到床上裹着被子躺下了。
似乎笼罩在撕不开的昏沉夜雾中,田熙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两边的树木不知为什么很烫,脚下又很滑,田熙一不留神就滚进了山下不见底的深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却又虚虚浮浮地悬在空中,总也到不了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叫她的名字,又给她额头上不知敷上了什么,凉飕飕的,她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
似乎又有声音在耳畔喊她的名字:“田熙,起来吃药。”
对方扶着她半坐起来。田熙只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就觉得天晕地转。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才又睁开来。
身边的人,怎么是裴景遇?
不可能啊,他不是在加山采访吗。
田熙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了。脑子里在使劲转这个弯的功夫,裴景遇已经把退烧药喂进她嘴里,又喂她喝了几口水。
“你怎么在这啊?”田熙傻乎乎地问。
裴景遇扶她躺下,“你先躺下休息,等你退烧了我再告诉你。”
田熙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又陷入沉沉的昏梦。
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正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窗棱的剪影。
田熙坐起来,环顾屋里。
她记得先前有个人给她喂药,她记得裴景遇的脸在她眼前出现过。
她跳下床,打开门。厨房里,有个男生系着围裙正在做饭,那不是裴景遇是谁?
田熙怔怔地看着裴景遇忙碌的背影,看了好久。
裴景遇拉开玻璃门,将刚做好的菜端上桌来,这才发现田熙呆呆站在房门口。
“醒了?正好菜做好了,快准备吃饭。”
裴景遇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是朝夕相处惯的人一样自然。
可是,裴景遇怎么就来她家了?他怎么知道她生病了?他不采访地震新闻了?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被开除的事情了?
一肚子的话想要问裴景遇,可他似乎已猜到她心中所想,只是平静地说:“先吃饭,吃完再说。”
田熙乖乖地点头。简单梳洗了下出来时,裴景遇已经为她盛好了粥,筷子也都备好了。
田熙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裴景遇做的菜色彩分明,让田熙很有食欲。她一连喝了两碗粥。
怪不得王璐璐他们说裴景遇厨艺好。田熙想,这么简单的菜,他做出来也是色香味俱全,比一些饭店里做的好吃多了。
裴景遇估计在震区也没好好吃过饭,两个饥饿的人把饭菜都吃得精光。
吃完,田熙要去洗碗,被裴景遇拦住了,“你坐着歇会儿,我来吧。”
直到他在厨房里忙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上时,裴景遇才把田熙心中无数的问题一一作答。
田熙这才知道,昨晚上,是潘澄把开除田熙的事情告诉裴景遇的。
裴景遇听完就觉得有问题。纵然田熙有错误,但这个错误并没有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充其量只是让某位现任官员有些不舒服而已。
因为这类错误就开除记者的情况,杂志社可以说从来没有过。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
几经追问下,潘澄终于说了实话:“兄弟,我老实告诉你吧,不是我要跟田熙过不去,而是崔同主任跟田熙过不去。崔主任说了,田熙的这个错误决不可轻饶,必须从重处理,必须开除。你就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裴景遇蹙眉,“为什么必须开除田熙?”
“咳,老弟,说来说去,只怪田熙不懂事,得罪了崔主任。她以前不是采过一个蓝天电器城的稿子吗,那次让崔主任在老总面前,在整个新闻中心跌了多大的份儿!”
潘澄说,“田熙当初来时政新闻部,是崔主任的主意。这回要开除田熙,也是崔主任的意思。我也是觉得有点重了,但这是领导安排的,我也是没辙。”
裴景遇简直怒极。只是因为蓝天电器城这一篇稿子,崔同这个堂堂的记者部主任,就对一个记者怀恨在心,实在气量太小。蓝天电器城的稿子,如果要说崔同跌了份,那也不是田熙造成的,实在是崔同自取其辱!
压下心中的怒火,裴景遇顿了两秒才道:“开除田熙的事先暂缓,我明天回帝都,亲自找马总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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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想好了?
“你要回来?”潘澄惊了,“先不说你在震区采访,方中那边会不会同意你回来。你以为你去找马总就有用吗?去年咱社里要开除社会新闻部一个记者,当时韩晋用辞职威胁,老马都不为所动。难道你也要学韩晋用辞职来威胁老马?真没用的。”
裴景遇语气冷冷却坚定地道:“我不是韩晋,我也不会采取他的方式。”
裴景遇有他的办法。
当晚他写完当天采访的地震稿件时,一直没有休息,凭借自己的记忆在网上搜索,找出了棱镜周刊诸多记者很早前曾见报的稿子。
这些稿子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错误,其中有几个甚至比田熙所犯的错误要严重得多。然而杂志社除了罚款和通报批评外,并未再对相关记者有任何处罚。
他把所有的此类错误都整理出来,直接邮件发给了人力资源部总经理何旭和报社主管新闻中心的副总老马。
翌日凌晨,他打车直奔机场。从机场出来便径自去了单位,敲开了老马办公室的门。
看到裴景遇,老马诧异不已:“你不是在震区?怎么擅自回来了?”
“我并非擅归,方中主任已同意我回来。”
裴景遇神色冷然,“马总,昨晚我发您邮箱的材料,您可看了?”
“看是看了。”老马眉头微拧:“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景遇缓缓道:“自然是请马总收回开除田熙的决定。”
“景遇,你行啊!”老马盯着裴景遇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要是不收回呢?”
“既然是惩罚,那就该一视同仁。如果田熙因为写错采访对象的职务就被开除,请恕我无法接受。马总,您若执意如此,只怕难以服众,更令人怀疑您的管理能力和判断力。”
裴景遇语气不卑不亢,但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
老马竟然没有生气,哈哈笑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改明儿我见到你爸,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你这个小子竟然也懂得威胁你马叔叔了。”
他难得好奇的多问了一句,“你千里迢迢从加山赶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开除这个叫田熙的姑娘?你跟这姑娘,什么关系?”
裴景遇眸光微闪:“无他,为部门同事抱不平而已。”
“还想骗我,真当你马叔叔是傻子啊?”
老马目光炯炯,“上次人力资源部有意提拔你去时政新闻部做副主任,刚开始你是拒绝的,后来却突然改了主意,是不是,也和这个姑娘有关?”
裴景遇神色淡淡:“马叔叔,这个问题,我有权不回答。”
“哈哈哈。还真被我猜着了么?”老马大笑。
“田熙的事——”裴景遇将谈话扳了回来。
“你放心,早上看到你发的邮件后,我也觉得崔同这次有点过了。上午我跟崔同、潘澄还有人力资源部的何旭都聊过,田熙虽有错,但不至于开除。不过这个错误,确实有点低级,惹的麻烦也不小,还是要有处罚的。”
老马道,“人力资源部已经定了让田熙回社会新闻部。昨天韩晋知道我要开除田熙,一直找我要人来着。田熙回去两全其美,也免得田熙日后和潘澄相处起来尴尬。”
……
田熙听着裴景遇转告她这个最新的处理决定时,低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