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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涵咬牙切齿地看着周怀瑾身后的安妩，指着她道：“安妩，我不管你有多恨他，但是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我来找过你两次，这一次过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他死后，这个世界上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又少了一个，希望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他死后，这个世界上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又少了一个……”像是诅咒一样，安妩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手脚冰凉。
“说够了没有！”安香荷站在病房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程涵。
“大姨。”安妩猛地回过头，连忙说，“我没事，你进屋，这里交给我处理。”
安香荷没听安妩的话，径直走到程涵跟前道：“这就是林天教出来的好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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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安香荷摆了摆手，道，“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安香荷看向程涵，说：“年轻人，有些话先不要说得那么恶毒！你了解情况吗？你说安妩身上流着他的血没错。但是生而不养，又算是什么父亲呢？林天抛弃了安妩跟她的妈妈，跟你的妈妈组建了新的家庭，好，姑且说婚内出轨不算什么，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作为安妩的父亲，一直对她不管不问！你说，他是她的亲人吗？是我抚养安妩长大的，是我供她吃、供她穿，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我。你的父亲，算什么呢？这些年，眼睁睁地看着继子欺负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能算好父亲吗？！”
安妩瞳孔一缩，她大姨怎么知道这些年程涵对她……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她大姨什么都知道，只是看她不说就装作不知道，以这种方式护着她的尊严。
安香荷句句诛心地道：“临死了，他想起自己这个女儿，开始愧疚了，要弥补了是吗？你们愧疚，我们就一定要原谅吗？就因为他是她挂名的父亲吗？！”
安妩扶住安香荷摇摇欲坠的身子对程涵吼道：“你快给我滚！如果我大姨有事，我不会原谅你们一家的！”
程涵身形一颤，看着抱着安香荷眼泪簌簌落下的安妩，心里有些恐惧，又有些愤然，这就是一直被她隐藏起来的她对他的真正态度吗？
“你走吧。”周怀瑾看着程涵，冷着声音道。
安妩扶着安香荷进了病房，安香荷面如土色，对跟进来的周怀瑾道：“不好意思，周医生，让你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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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安香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待周怀瑾走后，安妩着急地问：“大姨，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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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小到大，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你那个父亲去侮辱你，所以刚才那一番话只是为了教训那个臭小子。但是安妩，接下来的话才是我想跟你说的。”安香荷语重心长地道，“我以前也恨你爸爸，因为他逼死了你的妈妈——我的妹妹。但感情的事情一向是不能勉强的，你妈妈的死也跟她的性格有关，不只是你爸爸的错。”
“我现在不是原谅了你父亲，而是放下了对他的恨。因为我也生了重病，也经历过生死，我明白了在生老病死面前，珍惜眼前的幸福与快乐才是重要的。或许林天不是想得到你的原谅，而是想再见一见你这个女儿。安妩……”安香荷的眼中泛起泪花，“我希望你过得比你妈妈幸福，不要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无论你去不去见林天，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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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室内。
林天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看见双目通红的程涵，心中陡然有些清明，说：“程涵，爸爸想回家了。”
“好。”程涵哽咽道，“爸爸，我们回家。”"
"4.去见林天
冬日的夜晚总是很早就降临，晚上五点多，A市的天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上楼梯的时候，安妩神思恍惚一下踩空，好在身后有个人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肘。
“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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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抚了一下脸，又说：“最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无论做什么都注意力不集中，还好有你在。”
那天从医院出来以后，安妩整个人像是灵魂被留在了那里，不是烧开水的时候忘记了时间，就是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自己却坐在客厅发呆想不起要去收衣服。最近这两天，周怀瑾敲门的频率都高了许多。
“安妩，你要是在意的话，就去看他一眼吧。”周怀瑾盯着她的背影道，“他已经出院了。我从他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他时日不多，程涵一家想在家里陪他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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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程涵那天的话又钻进她的耳朵里——“他死后，这个世界上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又少了一个……”
周怀瑾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盯着她上楼的脚步。
就在安妩开门准备进屋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疲倦地问道：“你那个下午在病房门口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原本说有一件事要对她说的，结果被程涵的出现打断了。
周怀瑾深吸一口气，道：“我跟你父亲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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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父亲去医院见你大姨后，遇见了我，跟我谈了谈。我不知道你大姨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拒绝收他给的钱，所以他想让我把这笔钱转交给你。他不敢亲自找你，因为知道你会拒绝，知道你会因为他这样做而不开心……”
周怀瑾将那天的经过说给安妩听，他看着安妩慢慢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一言不发。
“安妩……”他情绪有些复杂地唤她。
“呜……”楼道里响起压抑的哭声，安妩的眼泪不断落下。
他是最后才找上她的吗？明知道她会拒绝，会冷眼相对，他还是来了。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都那么多年没出现了，为什么非要弥补她呢？他就不能像从前一样，狠心地抛弃她，对她不管不问吗？
如果他能放弃，或许她这段时间就不会过得浑浑噩噩了。
她捂着脸啜泣道：“周怀瑾……我不知道……不知道……”
安妩的大脑混乱成一片，理性让她想对林天狠下心来，可是情感上真的要放下他，又太难。
周怀瑾搂住她，看着她因太过悲伤而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眼神晦暗：“安妩，你不是他，你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的。”
压抑了很多天的情绪因为这句话瞬间爆发，安妩伏在周怀瑾的怀里痛哭着。
小时候的那些记忆不断在她的眼前闪过，林天牵着她的手，逗她笑的模样，母亲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记忆提醒着她，林天从前是她的家人，也是后来亲手摧毁她的家的人。
他的确给了她几年美好的记忆，但是剩下的全是冷漠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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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安妩猛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周怀瑾的睡颜，想起昨天晚上她哭累了，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一直没离开吗？
冬日早上的阳光很是明媚，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让安妩更加看清了面前完美的睡颜。她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醒过来就看到他的睡颜了？
安妩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愣愣地出神。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身边默默照顾她，她即便再神思恍惚，也感受到了他的温暖。
“你醒了？”周怀瑾缓缓睁开眼，眨了眨眼睛道，“早上想吃什么？昨晚你都没吃，今天的早饭一定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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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侧过脸看向枕边的人，下一秒嘴角就被人吻住了。
“谢谢你。”
程家。
程涵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安妩与周怀瑾，面容冷漠地道：“你终于舍得来了？”
“程涵，谁来了呀？”高文睿听到动静从二楼下来，看见门口的人，瞬间变了脸尖叫道，“她为什么会来！”
“妈！你这样会吵到爸爸的。”程涵连忙喊住高文睿。
高文睿情绪激动地说：“谁让她来的？我不想看到她！”
“是我让她来的。”程涵的话，让高文睿一愣。
程涵继续对高文睿道：“爸爸想见她。”
闻言，高文睿所有愤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死死地瞪着安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妈！”程涵又喊了一声，有些心力交瘁。
高文睿最终妥协了，挪开脚步，让安妩跟周怀瑾进了屋。
“他在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安妩走过时，高文睿低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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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瑾看到安妩站在原地，他便上前说道：“叔叔，我跟安妩来看你。”
“好好好！”林天喜出望外地看着安妩，落着泪点点头，“能来看一看我就好了。”
“你不要摆出这副样子。”安妩攥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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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也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安妩梗着脖子道。
林天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是想求得你的原谅，只是‘对不起’还是要说的，这是我欠你的。你妈妈的那句对不起，我见到她会说的。”
泪落在鞋尖，安妩抬起头无声地看向林天，他还记得妈妈吗？还记得从前的日子吗？
林天看着她脸上的泪，嘴角慢慢弯起一抹温暖的弧度。安妩不再言语，林天也知足了，她能来，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可以单独与你说几句话吗？”林天问一旁的周怀瑾。
周怀瑾看了一眼安妩，朝林天点了点头，又对她说：“你如果不想待在高家，就去外面找个地方等我吧。”
出了高家，安妩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将定位发送给周怀瑾后就放下手机，看向窗外的风景。
快到新年了，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各种彩灯，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些彩灯闪烁着梦幻的光。安妩看着那些带着孩子的父母，耳边飘着咖啡店内播放的歌曲。
我们拼命相拥，
不给孤独留余地。
无力，
是我们最后难免的结局。
……
周怀瑾在咖啡店找到安妩的时候，她正嘴角含笑看着外面玩闹的孩子。感受到身边来人，她仰起脸看向他道：“你回来了。”
“不好奇你爸爸对我说了什么吗？”周怀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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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瑾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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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瑾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今天圣诞节呢。”
“快说嘛。”安妩拉住周怀瑾大衣的袖子撒娇道。
周怀瑾看着她，心中的结解开后，她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了。
“他说，”他盯着她的眉眼一字一句地道，“你很好，我值得。”
安妩眼波一荡，有雾气从眼底升起，她努力呼吸想散去眼中的雾，说：“我也觉得。”
周怀瑾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抱住她认真地道：“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