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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沉默，却也明白她此刻很难过。
只是当年敌军入城一事的确太过突然，也是因为那猝不及防的突袭，让陆将军战死于此。
良久后，裴行止才压低声音问：“陆将军战死一事，你可有疑？”
闻言，陆锦瑟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裴行止没有回答。
叶麟吃饱了，眼神也跟着清亮了些，他起身朝裴行止和陆锦瑟跪地磕了个头：“多谢恩人。”
陆锦瑟忙将他扶了起来：“快起来，只是你以后作何打算？”
叶麟攥紧了拳：“不知道，但我要离开这儿，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听了这话，陆锦瑟与裴行止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他们不明白叶麟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语气里为何满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可这里是你的家。”陆锦瑟劝道。
叶麟脸上划过一抹憎恶：“这里是家，但他们都是叛徒！”
第二十四章
叶麟的回答让陆锦瑟更为疑惑：“这话何意？”
只是叶麟还未回答，裴行止便让人带他去另一间屋子休息。
陆锦瑟望向他：“他说的叛徒是谁？”
裴行止却道：“今日的药可煎了？”
闻言，陆锦瑟才想起刚刚光顾着叶麟，他的药还没有抓。
她赶忙回房去拿药方，嘱咐小厮去抓药。
一炷香后，石璟回来了，他一脸愤愤不平，眼中却满是悲哀。
“如何？”裴行止习惯性地摩挲着扳指，声音平淡。
石璟握着拳，眼眶微红：“殿下，陆将军祠杂草丛生，堪比破庙。”
裴行止动作一顿，紧蹙起眉：“无人进香？”
“香炉中只有一层薄灰。”石璟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一个为了护国牺牲的将军，死后无人进香便罢，连祠都成了野外的一处荒芜。
他不明白，平远城这些人是陆将军用性命换来的，为何他们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
裴行止紧抿着唇，清冷的目光中闪烁着几许猜疑。
叶麟说他们都是叛徒，这个“他们”又是谁？
“叫叶麟过来。”
而刚准备辞别的叶麟突然被叫去，显得有些紧张。
他不知眼前这公子是何身份，但看他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便知他身份不俗。
裴行止听见叶麟落座后才缓声问：“叶麟，你说的‘叛徒’是谁？”
听到这话，叶麟身形一僵，没有说话。
石璟道：“我家公子是陆将军的远亲，此次来是给了祭奠他。”
兴许是因为石璟比他大不了几岁，又或者听到裴行止是陆将军“远亲”，叶麟肩膀一松：“就是他们。”
他红了眼，又补充道：“就是陆将军拼死保护的他们！”
裴行止联想起李大人那番话，更觉其中有疑。
他听叶麟稚气未脱的声音中充满怒狠，又问：“当年破城可是另有隐情？”
叶麟抬起头，通红的两眼噙满了泪水：“根本不是破城，是他们自己打开的城门，让敌军进来的。”
此言一出，石璟立刻警惕地扫了眼门外。
裴行止心也随之一紧。
叶麟起身“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恩人，陆将军死得冤啊……”
石璟将他扶了起来：“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叶麟哽咽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的乱象。
“当年敌军兵临城下，多亏陆将军死守才没有被攻破，娘说朝廷已经派了兵，我们很快就得救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握紧：“可是就在援兵到达的前三天，城中百姓忽然跑到城门口逼陆将军开城门，陆将军苦苦相劝，他们就杀了守卫自己开了城。”
“敌兵入城，见人就杀，我爹娘为了救我死在了他们刀下，陆将军为了保护百姓，带着所剩无几的夏军厮杀了两天才将敌兵击退。”
说到这儿，叶麟失声痛哭起来：“但在援兵来的那天，陆将军他……他就在城楼上自刎了！”
断断续续的话如同雷响彻在整个房间。
石璟僵在原地，眼中也因叶麟这些话而漫上一层泪水。
裴行止心都沉入了深渊，再想起才丧母不久的陆锦瑟，更觉酸苦。
倘若叶麟说的是真的，陆锦瑟又怎能接受陆将军的死……
第二十五章
一时间，房内安静的只剩下叶麟的抽泣声。
石璟紧抓着剑，显然也被如此没有天理的事情气的不轻。
陆将军忠君爱民，却落得含恨自刎的下场，到底是怨天还是尤人。
裴行止蹙眉阖眼沉叹了口气：“这件事，平远城所有人都知道吗？”
叶麟抹了把眼泪：“活下来的肯定都知道，但是没人说，他们也不敢去祭拜陆将军。”
有时候自己真想问问这些人，他们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们现在的安稳又锦衣玉食的生活，是陆将军用命换来的。
可是他们却连给陆将军上柱香这种事都没有做过。
“殿……公子，此事重大，必要彻查还陆将军一个公道啊。”石璟忍不住道。
裴行止拧眉沉思。
这事自然是要彻查，这已经不是关乎陆将军一个人，而是整个夏国的安危。
只是陆锦瑟那边……
良久后，他才开口道：“叶麟，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闻言，叶麟一愣：“我？”
裴行止转头偏向石璟：“先带他下去吧。”
石璟应了声，牵起叶麟走了出去。
突然被收留，叶麟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还是更在乎裴行止能不能替陆将军讨回公道。
他仰起头：“石璟哥，恩人真的能帮陆将军吗？”
石璟点点头：“当然了，救你的那位姑娘就是陆将军的女儿，不过你可不能把刚刚的话告诉她。”
叶麟面露疑惑：“为什么？”
石璟目光转了转后才回道：“因为她知道以后会难过，我家公子会更难过。”
叶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跟着他去了后院。
厨房。
陆锦瑟看着面前的药炉，总觉心口闷得慌。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喘不过气。
她放下蒲扇，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刚踏出去便见梅朵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梅朵回道：“石璟在后院教叶麟习武，让奴婢过来拿点点心。”
闻言，陆锦瑟诧异：“教叶麟习武？”
难不成裴行止打断把他培养成和石璟一样的心腹侍卫？
梅朵拿了盘栗子糕便着急地跑了，陆锦瑟也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药上。
她看着碗中的药，愁眉深锁。
裴行止的眼睛似是中了毒，但她实在诊不出种了何毒，只能用解毒药与扎针尝试逼毒。
陆锦瑟叹了口气：“师父，要是您在就好了……”
将药倒好，陆锦瑟便端着往裴行止房间去。
经过后院时，果真见叶麟在扎马步，石璟在一旁和梅朵吃着栗子糕。
叶麟双腿打颤，大冬天的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石璟哥……我，我坚持不住了……”
“再扎一炷香，下盘不稳怎么行。”
石璟咬了口栗子糕，习惯性地扯了一下梅朵的辫子，惹来一个怒瞪才笑着缩回了手。
陆锦瑟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一世，好在她勇敢地求了和离，离开了裴年昭，离开了秦王府那暗无天日的牢笼，否则怎能看到这般美好的画面。
只一样，若娘还在……
陆锦瑟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她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
刚踏进放进，陆锦瑟便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她心一窒，朝声源望去。
“行止！”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