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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腾空而起，道士更是不管不顾，一把抱上了我。
他的唇角渗出血迹，似乎是在忍受着比我更大的痛楚。
我费尽力气才说了一句，“你走……”
他只是笑，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在那一刻，我看到了道士的眸光，深深浅浅，复杂至极。
光芒大盛，光球完全与我融合为一体，我看着我的身体长出人的四肢。与此同时，封尘已久的记忆铺天盖地朝我袭来。
我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梦中那人白衣翩跹，每走一步脚下便开出一朵血色莲花。
他踏着无数残骸朝我走来，风姿绰约，面上却像罩了一层雾气似的。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终于，他走近了，微微弯下身，朝我伸出手，声音淡漠，“跟我走吧。”
那只手，白净修长，引人遐想。
我的手搭上他的手。
刹那间，雾气散去。那张脸，赫然就是苏泊瑄。
苏泊瑄向来喜着黑衣，面上不见喜怒，显得死气沉沉，没人能捉摸透他的心思。
就连我这个挂名阎王夫人，对他也是又敬又怕。
只是……我未曾想到他也有一身白衣的时候。
他这个人，突然就生动起来。
我认得他的，很早很早以前，就认得的。
第十六章 生为梁渠
我认得他的，很早很早以前，就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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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个雨夜里，闪电将黑夜撕开一个硕大的口子，照亮了母亲痛苦不堪的脸，秋雨急急地落下来，冲刷着世间万物。
母亲抱着我，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情绪，似欢喜，似悲哀。
我叫着，声音细微，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通过母亲的眼瞳，我看到自己的脸，像猫，却又不是猫。
母亲爱怜地看着我，将我亲了又亲，她颤抖的唇贴在我脸上。我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对自己的处境毫无察觉。
外面兵戈相接，火光越来越近，巨大的声响，似乎要盖过雷声。
母亲冰冷的唇终于离开我的面颊，她将我高高地举起来，递给旁人，她说：“带她走吧，活下去，活下去……”
语气悲戚。
那人抱起我，我像是感受到什么，哇哇大哭。
母亲望着我，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表情安心。
我想拉着她一起离开，可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果然，这只是场景重现而已。
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如今的我，只是一个被迫接受记忆的旁观者。
那人带着我迅速从暗道离开。
火光淹没了一切，一滴泪落在我的面颊上。
那人只是抱着我，步子急切，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小得像是喃喃自语，“记住，你是梁渠，神兽梁渠，你是族人的希望，是我们的希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急促而又密集，“他在那里！该死的梁渠，没有他们就没有战争！”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破空声起，一把刀砍在那人的背脊上。他嘶吼着，面容狰狞，表情痛苦，身体化成兽态，如同一只落难的老虎。
断刃“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它将我衔在嘴边，身影跳跃，隐在山间。
风声疾疾，星星点点的血迹散落在草丛里，可很快，大雨冲刷掉了一切痕迹。
它似乎是支撑不住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我轻轻地放在地上，粗着气大口喘息。
我望着它，眼神懵懂，随后拿脑袋蹭了蹭它。
它舔了舔我脑门上的毛发，很快起身，寻来死尸，盖在我身上。
“记住，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好好活下去。”
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不舍，却又带着某种坚决。
与凡人不同，梁渠生性聪慧，自出生便神智清明。我听懂了它的意思，藏在死尸身下，尸体身上的臭味熏得我睁不开眼。
它一跃而起，消失在夜空里。
我的泪水落下来，打湿了稀疏的毛发。
我将呜咽声吞进肚子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梁渠一族落到如此境地，竟然只是因为一句传闻而已。传言梁渠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有战乱。因此凡人开始不择手段猎杀梁渠。我的种族凋敝至此，我不能再被他们抓住。
我得活下来，沉心修炼，化成人形，再隐于芸芸众生中，去寻找其他幸存的族人。
在悲痛与迷惘中，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大雨停了，天色大亮。山林寂静，只有此起彼伏的鸟声，昨天的一切，仿佛一场童稚的噩梦。
我走出去，日光明媚，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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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决一死战
我偷偷回了出生的地方，缕缕黑烟从余烬中冒出来，升向雨后的天空。在那片废墟中，母亲的躯体不翼而飞。
我活了下来，远离尘世，梁渠就此在世间销声匿迹，可狼烟依然四起，朝代更迭如旧。
我总是梦到母亲，梦里她舔舐着我的毛发，让我好好地活下去。
嗓音温柔，如同一场永远不可能再来的梦。
一百多年后，我化成了人形，身姿曼妙，倾国倾城。
我在人间经营了一家丝绸铺，暗地里向其他妖兽打听同族的踪影。
人间猎妖师层出不穷，我小心翼翼地藏于尘世中，却还是被一个白胡子老道发现了踪迹。
那老道阴狠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乔装成衣衫褴褛、面目沧桑的乞丐，我心生不忍，转身给他拿吃食。
他却眼疾手快，从怀里掏出一张伏妖符，朝我扔来。
我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
被打中的地方似被烈火燎伤，我转过身，有些不可置信。
老道神色得意，他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扬起来。这时，我喉中腥甜，喷出一口鲜血。
他被喷了一脸，眼珠上都染了血迹。
老道脸色铁青，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手里拿着镇妖罗盘，怒喝道：“大胆妖孽！”
我冷哼一声，从大开的窗棂跳出去，迅速在人群中遁去身形。
我并不想和他正面交锋，碰上人类，特别是有几分修为的人类，最好的方法，就是逃。
我小心翼翼地活在人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其他族人，繁衍生息。终有一天，我族会继续壮大，先辈们才能安息。
那老道果真有几分计谋，他在那张伏妖符中掺杂了一张追踪符，我逃得太急，并未察觉。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一群道士团团围住了。
那老道站在中间，眼神凶狠，“大胆妖孽！竟敢为祸人间！就让本道替天行道，一把收了你！”
我连连后退，目光里尽是惊骇惧怕。
“我从未伤害过他人！我不是妖，我不是妖……”
我被一颗石头绊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涟涟。目光却在他们之中流连，寻找着一个突破口。
果然，那些阅历尚浅的年轻道士面上浮现犹豫不忍的神情。
就是此刻！我五指成爪，身体幻化成兽态，将他们的法阵撕开一个口子。
“梁渠！竟然是梁渠！”有道士认出我的身份，连连惊叹。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神兽！”
老道气急败坏，大骂那些道士定力不够，竟然被我这妖精迷去心神。
我知道现出原形十分危险，可眼下的情况，我只有这样才能逃出生天。
我将身后那块被伏妖符灼伤的皮毛撕下来，以此逃脱他们的追踪。
我本以为就此安全，可那老道本事不小，徒弟遍布天下。他下定决心要抓住我，对我穷追不舍。
一个月下来，旧伤添新伤，我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我聚集了与老道有私仇的妖兽，设下陷阱，以身为饵，打算与他决一死战。
第十八章 缘起
只是我未曾想到那一战如此惨烈，老道下了死手，竟然聚集了数千人，只为夺我性命。
他们一干人将我逼到断崖上，其他妖族皆损失惨重，伤的伤、逃的逃、死的死。
“这世上最后一只梁渠，马上就要落到我的手里了！”
我听见这句话，嘴中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