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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对于陈嘉航的识时务，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满意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但总之，选秀还是平安的进行到了最后。

  七个俊朗的少年在我们面前站成一排，手中各自端着茶杯，一一去向陈嘉航敬茶。

  可惜，第一个端着茶杯的少年手都开始抖了，陈嘉航还是没有接过去。

  他只是微微垂眸，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倒是我，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主要是身体太疼了，我有些端不住了，所以为了速战速决，我开口，命令的口吻，“陈嘉航，喝茶。”

  陈嘉航微微一颤，随后偏头朝我看了过来，眼中满是隐忍的痛色，“魏珞璃，你当真要如此？”

  我冷笑，“不然呢？难道你以为这么大的阵仗，朕是在同你闹着玩儿么？”

  他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半晌，他死死的盯着我，“我若是不喝呢？”

  我的内脏越发难受了，心跳都好似慢了许多，我忍着满身的不适，那种痛让我整个人都有些暴躁起来，于是在陈嘉航灼灼的目光中，我不耐烦的开口，“那就灌下去！来人，七盏茶都给朕灌下去！”

  陈嘉航看着我愣怔了片刻，随后凄苦一笑，“呵……魏珞璃，我原以为你都是在骗我的，可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相信了，你的心里……当真是没有我了。”

  可惜，此时的我已经痛的没心思去听他的话了，于是只是一挥手，冷声道，“动手！”

  顿时三四个太监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按住陈嘉航的手脚，拿起茶杯就往他口中灌去。

  往日的翩翩君子，何时有过这样的狼狈？我恍惚间，似乎看到有泪从他眼角划过，就是不知，这眼泪是为他自己而流，还是为我而流？

  此时我却也没有精力想太多了，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我开口，“如秋，扶朕回宫。”

  最后我留给陈嘉航的，只是一个绝情的背影，可他却不知，在我转过身的那一刻，一滴清泪也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对陈嘉航，我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绝情了。

  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留给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我的计划也需得进行的快些才好。

  于是回宫歇了半日，晚上的时候我就下旨——宣方文轩侍寝。

  方文轩长的白白净净，是个文弱书生类型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相国之子，于七人中身份地位是最高的一个。

  入夜，宫人将方文轩洗涮干净了抬到了我宫里。

  我就坐在床边，看着被子裹着的方文轩，他被我看的有些红了脸，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陛下……”

  我“嗯”了一声，“你会下棋么？”

  他愣住了，“什么？”

  我淡淡一笑，“起来穿好衣服陪朕下棋吧。”

  说完，我转身朝外间走去，刚在棋桌前坐定，如秋就推门进来了，低声开口，“陛下……凤君求见。”

  我摆弄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默了片刻方才开口，“他还有心思来这里，看来修文已经无碍了？”

  如秋点头，“小皇子昨日就是有些着了凉，有些发烧了，今早就已经无碍了。”

  我默默点头，静默半晌才又开口，“把他打发回去吧，朕不想见他。”

  如秋微微一滞，有些为难道，“可是凤君说，若是见不到陛下，他就在院子里等着，如今可是冬天，外头天正冷着呢……”

  第三十三章

  我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狠心道，“既然如此，他愿意等，就让他等着吧。”

  如秋又忍不住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陛下，外头……已经开始下雪了。”

  我“嗯”了一声，“那就注意看着点儿，别让他冻死了。”

  我与方文轩下了半宿的棋，直到如秋再次来向我禀报，“陛下，凤君他晕过去了……”

  我执白子的手微微一颤，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淡然，随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绝情的说道，“那就带回去，好生照看。”

  如秋领命而去，我却拿着一颗棋子，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我承认我还是担心他了。

  许久，我身子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于是将手中攥了许久的棋子放回棋盒里头，对方文轩淡淡道，“朕要休息了，你就睡在这外间吧。”

  那天晚上我辗转许久未睡，最后还是忍不住唤来如秋，交代她去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请来给陈嘉航医治，定要将他治好。丫.日。

  不过尽管如此，陈嘉航也还是病倒了……毕竟，自他武功被废，身子也柔弱了许多。

  过了两日，我听闻了一段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桃色异闻，据说方文轩从我这里离开之后，有人私底下向他打听，问：“经过昨晚……你觉得陛下如何？”

  方文轩腼腆一笑，回了一句，“勇猛异常。”

  听闻了这段话，我不禁沉默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方文轩说的“勇猛”，大抵是指我的棋艺吧。

  不过无妨，传的越旖旎越好……如此，陈嘉航才会觉得痛。

  陈嘉航病了几日才好，而我则在这几日里轮番宠幸了新来的七个人，顺便办了件大事。

  我寻回了我的亲弟弟魏钰。

  说寻回也并不准确，事实上我五年前就找到了他，只是如今才对外公布罢了。

  至于我是从哪里突然冒出个弟弟，那自然还是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那时，我的生母怀的，其实是龙凤胎。

  诞下一女，皇后或许尚且容得，但却又偏偏还有一子。

  孩子生下之后，我的母亲担心那男孩儿会为皇后所不容，于是便求了那与她相识一场的接生嬷嬷，那接生嬷嬷也不忍这么小的孩子遭到毒手，最终答应了母亲将他带离皇宫。

  这其中艰险自然不必多说，但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她带着我的弟弟离开，而我则被留在了皇宫。

  这件事另一个知情人也就是将我抚养长大的嬷嬷了，她在临终之前将此事告知与我，只是盼着或许将来有一日，我们还能有重逢的机会。

  后来我在离开冷宫的时候，曾想将此事托付于陈嘉航……只是那张留给他的信，他却没有看到过。

  不过现在每每想起，我倒是都觉得庆幸，若是那时陈嘉航看到了，或许魏钰就等不到我了。

  我将我生于民间的弟弟带回了皇宫，而后放出风声，说我将立魏钰为储君。

  而后我等了又等，却都没有等到陈嘉航来找我。

  或许，他终于已经对我彻底死心了。

  可是，我却还需要见他一面，见他……最后一面。

  局已经布好，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第三十四章

  我去到陈嘉航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目光温柔的看着修文在院子里练武。

  父慈子孝，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却因为我的到来被倏然打破。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修文，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如同一只警觉的刺猬，瞬间竖起了身体上全部的刺对准了我，好似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心中酸涩的同时，却也有几分欣慰……他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那么接下来他受到的伤痛也就不会那么深了。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你已经害的我和我父君大病了一场，如今又想做什么？”

  我静静的看着修文，眼中带着深藏的眷恋——我只想在最后多看他几眼，将他稚嫩可爱的脸在我心中刻画的深一点，再深一点……最好下辈子还能让我认出他来，然后这辈子欠了他的，我下辈子再偿还。

  “陛下。”陈嘉航依旧坐在树下没动，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遥遥的望着我，语气中满是颓废的寂然，“陛下今日来，是终于要废了我这有名无实的凤君了么？”

  我回望了他片刻，而后开口，“如秋，带上修文，你们都下去，朕要与凤君单独说几句。”

  如秋犹豫，眼中隐隐带着痛色，“陛下……”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已经谋划到了现在，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于是我只是朝她淡淡一笑，“无妨，下去吧。”

  如秋咬了咬唇，露出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来，随后倏然朝我一跪，“如秋……告退！”

  我转过身去，轻笑，“平白无故这副表情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让你去死呢。”

  如秋却权当没听到了，重重的朝我磕了一个头，而后，她才终于带着其他人，拉着不情不愿的修文尽数退离院中。

  院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陈嘉航的表情微凝，看着我的目光带着几分困惑，大抵是想不明白如秋的表现吧。

  许久，他才起身朝我走了过来，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原本已经死心了的人，终究还是因为我想与他单独谈谈这样的举动而有所动容，或许他是以为，我们之间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也或许，他只是以为他陈家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们两人面对面而站，相隔不过半米，我看着他那熟悉的脸，第一次没有再隐藏自己的心思，微微叹了一声，“看到你如今病弱的样子，朕又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你大婚之后，一身戎装奔赴战场时的样子了。”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再次唤了我的名字而非是那冰冷的“陛下”二字，“珞璃……那些事你就当真那样放不下么？”

  “放下？”我轻声呢喃，而后轻笑，“我过去也曾全心全意的爱过你，可你给我的又是什么？那些伤痛如今还历历在目，陈嘉航，你又叫我如何放下？”

  陈嘉航薄唇紧抿，目光中带着哀恸之色，一字一句，“小婉已经被你杀了，你还要怎样？”

  “还要怎么样？”我缓缓笑了，“我杀她，是因为她该死，这与我是否能原谅你，并无干系。”

  第三十五章

  陈嘉航口中的小婉，全名是林小婉，她是陈嘉航的表妹，自小父母双亡，寄住于陈家。

  十一年前，我嫁入陈家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彼时她表现的温婉大方，我对这个表妹的印象还挺不错的。

  而等到陈嘉航出征之后，林小婉就全然变了个模样，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温婉大方都是假的，真正的她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只会用她那温婉柔弱的模样作为武器，每每都让我有口难言。

  第一次知道她的真面目，是在陈嘉航走后的第三天。

  彼时，我正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思念着陈嘉航，看着地图算着他如今该走到哪里了。

  林小婉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丫鬟来了，丫鬟手中拿着糕点，林小婉告诉我，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

  对于林小婉这位表妹的好意，我当然是心中感激且不会拒绝的，于是我便也将我嫁妆里的一块上好布料送给了她，“这布料极好，不过也很稀少，我这里不多，就送你一块拿回去做帕子吧。”

  林小婉当即感动道，“这是上好的云丝呢，多谢云昭公主！”

  我微微一笑，“我已经嫁给陈嘉航了，你当唤我一声表嫂，叫云昭公主未免太过生分了。”

  林小婉一滞，笑容多了几分勉强，可笑我那时竟然还不明白她的心思。

  本来这只是姑嫂之间的友好交流罢了，可偏偏林小婉回去之后就病了。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她，陈嘉航的父亲和母亲就来了我的院子，连带着林小婉一起。

  我瞧着林小婉的脸色，果然苍白如纸，看着十分可怜的模样，于是与陈嘉航的父母请了安之后，便关心道，“表妹，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么？”

  闻言，林小婉抿了抿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而陈嘉航的母亲却当即皱了眉，“你还敢提？说，是不是你在给小婉的云丝上下了毒？”

  我顿时有些懵了，“下毒？怎么会？”

  陈将军沉着脸道，“云昭公主，你虽是公主，却也不能太过任性妄为！小婉与嘉航关系的确不错，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加害于她啊！”

  “我真的没有！”我心中委屈不已，不由得看向林小婉，“小婉，那布料真的有问题么？”

  林小婉犹豫了一下，不由得怯怯的看向陈夫人，“姑母，或许……或许只是个误会呢？要不还是算了吧……”

  陈夫人皱眉，“你怕什么？有我们做主，她还敢不认？”

  说着她又看向我，脸色愤愤道，“云昭公主，你当着我们的面就威胁小婉，还有没有把我们这公婆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