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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这个小小女孩子，好像掌握了他人生的喜怒哀乐，牵着他的鼻子走，让他不自觉地就一步步掉入陷阱。

  　　明知，他们本无什么血缘关系，她与双胞胎的皇妹也不尽相同，却还是说服自己，自己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而当封盈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时，年珏成知道，自己不能再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了。

  第45章 沟渠

  　　见年珏成不开口，封盈又说：“蚍蜉之力，也可撼树啊。”

  　　两人边说边走，就来到了正在挖的一条沟渠旁。正在干活的工人们各个露着膀子，喊着口号，十分卖力。

  　　监工看到两人的衣着非富即贵，想着应该也是官宦子弟，不能冲撞了才好，倒也没有阻拦他们查看沟渠。

  　　京城里主要分明渠与暗沟，主要作用就是排水。因围绕京城有两条护城河，每逢梅雨季节，沟渠里的水总是会漫上来与路面齐平。更别提之前下了十多天的雨，京城好些住在低洼处的人家家中的积水已经差不多及膝了。

  　　是以，近日户部尚书季波也十分忙碌，还要安排人手为一些受了内涝的京城百姓安排住所，顺便帮他们排水修复家园。

  　　封盈第一次见到挖沟渠的场景，深觉好奇。

  　　“这些沟渠宽约三尺有余，深半丈，口宽底窄，是以方便排水。”巧得很，叶俊杰刚好也在挖掘处，看到年珏成英俊挺拔的身躯，就急急地跑来了。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这让我受宠若惊。”叶俊杰就要行礼，被年珏成虚虚扶起。

  　　“免了，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那孤问你，整个京城内共有多少沟渠？”

  　　答曰大沟三万一百二十三丈，小巷各沟七万六千一百余丈。

  　　“即使这样，都不够排水的么？”封盈插嘴道。

  　　叶俊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了一眼这位有些眼熟的小姑娘，才对着年珏成答道：“殿下有所不知，今年秋雨和往年有很大的不同。”

  　　“以往，我们都道秋雨连绵，可那雨水是一点一点下的。即使下了一会儿，也会停一会儿，给百姓一些喘息的时间。今年的雨水就不一样了，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倒，只一日的雨量就已经是往年同时间的三倍了。更何况这样的雨还下了十多日！”

  　　叶俊杰叹了口气。

  　　“孤以为，京城中的排水也是做的十分好的，工部功不可没。如今即已至此，就当是天灾，别无他法了。”年珏成用少年人特有的颀长手臂拍了拍工部尚书叶俊杰那宽厚的肩膀，看起来有些不顾礼仪。

  　　“喂喂喂，你是哪家的小子？敢拍我们叶大人的肩膀？”监工看到了这一幕，分外不爽。

  　　叶俊杰刚要发作，却被年珏成劝住了。

  　　“底下人敬重你是件好事，孤很欣慰。”年珏成笑道，“叶大人继续忙，孤带着妹子再到别处看看。”

  　　年珏成走后，叶俊杰想了很久，也不记得昌盛帝什么时候又生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

  　　原州城外先锋营营帐中，陈平正按照封励之前的命令，给下属军士们布置任务。忽然就有探子来报。

  　　“陈副将军！末将前锋小队三人在原州城外发现，多了不少生面孔进城！”

  　　“怎么说？”

  　　“看起来不像是我们中土人士，更像蛮夷人的长相。”探子的话音一落，帐子里顿时充满了嘲笑他的声音。

  　　“你小子去过蛮夷之地吗？还蛮夷人！”

  　　“就是啊，蛮夷人来这作甚，来帮我们镇压暴民吗？还是他们好心来赈灾？”

  　　这探子也是一个倔脾气：“我就算未曾到过蛮夷，却也见过这些人在画本上的长相，凹陷眼，鹰钩鼻，这我还会分不清么！”

  　　陈平怒喝一声：“安静！你等且再去盯着，发现有什么紧急情况马上进城通知将军，不用特地来回我。”

  　　“是。”探子又退下了。

  　　封励在原州城里转了一圈，询问了几个灾民也基本了解了情况。大概就是知府张丙懒政导致了百姓受灾，并且还试图隐瞒。最终，有几名年轻力壮的灾民牵头，将张丙从府衙中赶了出来，试图自救。

  　　然而，百姓们并不知道，水灾过后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有多少病菌因此大肆生长。所以才有了封励和众将士最开始看到的那一幕。

  　　最要紧的事情根本不是暴民造反，而是解救他们的生命。

  　　总算来到张丙藏身的客栈，封励脸上已经是掩盖不住的杀气。好好的一个原州城，竟在张丙尸位素餐不作为的情况下，差点变成了一座鬼城。封励无法忘记，就在这座客栈旁边有一座民屋，就隔着一条沟渠，看起来已经被洪水冲到倒塌了，柱子底下压着两个不曾瞑目的百姓。

  　　他们的手中高举着一个婴孩，但是这个婴孩看上去已经饿死很久了。

  　　而客栈里却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间或有住店客人的欢声笑语。张丙也是其中一人。

  　　这就是原州的父母官！简直可恶！

  　　封励一脚踹开客栈的门，向来鼻孔朝天看人的店小二看到来人穿着军装，稍微收敛了一些脾气。

  　　“几位军爷是住店还是用餐？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原州城可就我们这么一家独苗苗的客栈能够吃上一口热饭了。”

  　　“让张丙滚出来。”封励语气不善。

  　　“口气不小，不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吗？”掌柜的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这可是原州知府张丙的地盘，你们几个刁民还敢来这撒野？”

  　　封励冷冷一笑，亮出令牌：“我倒要看看，是他知府大，还是我这个国公大？”

  　　猴子师爷陪着张丙忙不迭地从楼上下来，赔着笑脸给封励行礼：“封国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两人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本不认识您这尊大佛呀。”

  　　“竟是国公亲自来帮忙制暴，张某不胜感激。”张丙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张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书信中，除了原州受灾是真，其他还有什么实话？”封励气极，“你可见到百姓都已经成什么样了？还有，你们的储备粮仓为何不打开救济灾民，让他们忍无可忍了才联合起来暴乱？”

  　　张丙紧张地看了一眼师爷。

  　　师爷面露不耐：“国公有所不知，这里面的话说来可长了……”

  第46章 袭击

  　　师爷说来说去，不外乎天灾来势汹汹，知府根本毫无准备，十分被动。等到灾民暴乱时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封励怎么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呢，就撂下一句：“你且等着，等我的将士们将原州城重建好，我就回京向陛下禀报这一切。”

  　　张丙急了，不停地朝师爷使眼色。

  　　师爷却笑嘻嘻的，没了刚才的尊敬：“那封国公可要想好了。”

  　　封励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带着人又像一阵风似的出门抢救灾民去了。

  　　张丙虚抹了一下额角的汗：“师爷，如何？来的人是国公，我们也要这么做吗？”

  　　“哼，不过是外戚，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身后的人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呢。”师爷笑得一脸阴险。

  　　封励才出了门，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随后，空中有利剑朝他面庞直直袭来，他扭头躲过了偷袭。

  　　“将军，是不是剩下的暴民？咱们快些撤吧！”身后的将士一边抵挡围上来的暴民，一边掩护着封励往城门口撤退。退到大本营就安全了，那里有他们好几万的兄弟。

  　　封励却沉默不语。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他的手下亦是。所以，他们不会看不出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只不过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真正的灾民都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了，还有得了疫病奄奄一息的，哪有力气还能来偷袭朝廷派来救援的人呢！

  　　“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原州本地的百姓。”封励抵挡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实在是这些人的招式都招招致命，让人疲惫不堪。

  　　“将军，您先走，我们来断后！”一名手下推了一把封励，让他跑出了包围圈。

  　　封励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看到穿着破衣烂衫的人紧追他，就赶紧往城外跑去。奈何，他对原州城的地形本来也不熟悉，才刚来第一日就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在难堪。

  　　眼看着就要跑进一条死胡同了，封励却一个踉跄，跌倒在污水里。活了大半辈子，他可能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封励自嘲地想。

  　　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不断临近，封励苦笑一声，准备起身迎战，一只不知从哪伸出来的手将他拉进到一处看似废弃的宅子里。

  　　追兵已至。

  　　“人呢？”

  　　“明明看到他跑进这条巷子里面的！”

  　　“到处搜一下，另外让几个人爬过矮墙去看看，是不是已经逃到城外去了。”领头的暴徒首领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妈的，让他跑了，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一伙人可是紧赶慢赶，提前封励冲锋营整整一天就到了原州城。埋伏了很久，才找到封励十多人分开行动，瞅准他身边没多少人就开始行动了。若是这都能失败，那真的要提脑袋回去交代了。

  　　“兄弟们搜了一圈，都没人影。”

  　　“周围的房子也都搜了？”

  　　其中一个暴徒心虚地点头。

  　　封励躲在房间床下的暗室里，屏住呼吸。

  　　“前面好像有许多人来的动静！”越过墙查看的几名暴徒回来道。

  　　首领大手一挥：“走，一起去看看。”

  　　听到脚步声远去，封励才敢大口呼吸。他扭头看着刚才把自己拉进房间的人，不住地道谢：“多谢救命之恩。”

  　　“礼就免了，国公爷。日后且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就好。”苍老的声音还咳嗽了两声。

  　　封励定睛一看，也愣住了：“潘公，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潘岳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顺手赏了封励一个暴栗，“亏你还在我门下待过一段时间。一日之师，终生之师。你连师傅的老家在哪都不记得了？”

  　　封励年少时也曾投入潘岳门下学习，只不过在文学上和卜卦上的悟性都太差，委婉地被潘岳劝回了家中，最后走了习武的路子。被潘岳一提醒，他倒也想起来了，每年端午前后时节，这位十分看重祖宗规矩的老师总是会回老家祭祖。

  　　而他祖辈所在的地方，正是原州。

  　　“潘公独自一人？”

  　　“废话，你难道还在这里看见鬼影了？”潘岳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带来的人呢？怎么会如此狼狈。”

  　　“我让他们都驻扎在城外了。”封励一五一十地将来时的经历说了。

  　　潘岳冷笑几声，笑得封励脖子后面直发凉。

  　　“是你小子运气好遇到了我，不然，咔——”潘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原州遭灾，百姓生灵涂炭。你来这里是个机遇，也是一个磨难。盯着这儿的人可不少哟，大有文章可作。”

  　　“我见刚才那些人实在是不像寻常百姓。”

  　　“当然了，百姓哪有那么统一的指挥，还有那些兵器，大年对这一块防得很紧。”潘岳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当务之急，你是要把自己还有我这个老骨头都弄出城去。”

  　　只封励一人倒还好说，趁夜幕奖励，对方不怎么戒备的时候快速溜到城外就好了。但是潘岳年事已高，叫他走一会儿都会喊累，别说是跑了。

  　　“要不潘公伏在我身上，我背你出去？”

  　　“蠢材！你是觉得你一人目标不够明显吗？！”潘岳气呼呼地说，“等着，我刚才推算过了，有另外一拨人来了。这两拨人还不是同个路子。”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封励的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只是，肚子里只有心也是不够的。体力消耗过大，封励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起来。

  　　潘岳给了他一个白眼：“屋子里还有一些干粮，你随便吃一点。不许给我吃光了。”

  　　“是。”

  　　封励遇袭的时辰，柳氏正在给封㿼的嫁衣准备花样子，看到女儿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自己指点她绣上几针。

  　　门外当值的小厮急匆匆地走进来，递上一封书信，是封励副将陈平的亲笔。

  　　柳氏跟两个女儿笑骂道：“瞧瞧你们的父亲，到了外面就跟放出去的鸽子似的，连书信都要副将来操持了。”

  　　然而打开书信，柳氏的笑容就垮了。